云晨冷笑着,扔给他一个小瓶:“这里面是解药……不过,你伤到的地方要全部割掉,否则……会死得比那些人还难看。”
听见这句话的段飞扬,终于昏了过去,而且永远不想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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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门——孽徒(二十七)
短刀门的此番变故,众人都不敢插手,也不便插手,就算平日与段飞扬私交甚好的,眼看他当众说了那些话也不会再与他来往。此时的大厅之中议论纷纷,却都只眼睁睁看着云晨
扬长而去的身影,唯有一人跟在云晨身后追了上去,正是南武林盟主之子严傲天。
两人脚程都是极快,转瞬即已不见。众人之中有注意方才傲天举止的,又多了一个嚼舌的话题,无非说道他们两人之间也必有什么情孽纠葛,口沫横飞的鄙夷不齿中,想起云晨先
前展露的绝艳美色,却有人暗咽口水——可恨自己竟不能做他入幕之宾,少不得更要多骂几句。
云晨疾行了好一段路,傲天总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又过了一会儿,云晨颇感不耐,终于停下脚步。
傲天大喜,追上去抓住云晨衣袖道:“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云晨狠狠甩开他手,声音极为冷淡:“我好得很,你可以走了。”
他哪里肯走,又要去拉云晨,却见寒光一闪,那把断情刀已横在他脖颈之上。
他微微一楞,问道:“你这么恨我吗?也难怪……但我和你那个狗屁师兄可不同……”
云晨默然收刀,突道:“以前的事休要再提……今日之后,世上已没伍云晨这个人了,我以后的名字是叶无忧。”说至此处,背转过身冷然道:“你回去转告严巨,叶家的无愁好
想念他,五月初六那日,自会找他相聚。下次……下次你我再见之时,便是彻底的敌人。”
傲天听着这些完全不象往日的云晨所说的话,心中百思难解,怔怔道:“我们不能象以前那样,做一对知己朋友吗?”
云晨大笑出声,这笑声却凄厉无比:“朋友?知己?……我只要一样,便是严巨的人头,你若给我,做什么都成。”
说罢此言,飘然而去,竟没回头看傲天一眼。
傲天听他语气冰冷决绝,心底好生难过,回想起他先前在短刀门中所使出的歹毒功夫,更是黯然不已,云晨无病无灾,武功大好了,本该为他高兴,但云晨性情变得如此偏激孤僻
,却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听他话中意思,竟是要为那什么叶无忧去找父亲寻仇,就算再不愿见到父亲也非得回家一趟了。他们两人中若是伤了任何一个,自己都无法安心。
在山头独自站立了很久,傲天才漫漫前行,走向他并不想面对然而不得不面对的路。
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敢稍停,回到阔别六年的家中已近云晨所说之期。
看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素来少动颜色的父亲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傲天此刻却是百感交杂。
人方坐定,傲天便将其他人都遣走,对父亲转告了云晨那日所说的话。
严巨一听“叶家的无愁”这几个字,已“腾”的一声从椅上站起,面色变换不定。
傲天再难压下心中疑窦,只想问个清楚,严巨却是一言不发,过了好半天才“嘿嘿”冷笑,便待转身而走。
傲天心知父亲不会告诉他真想,仍是续道:“父亲这几天要多加小心……云晨他……已不是昔日的云晨,武功之高,连我也一招落败……”
严巨吃了一惊:“你说那个妖孽?要来找我的是他?”
“云晨他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到时若是不敌,还请父亲千万手下留情,别伤了他……”
严巨只觉怒气直冲脑门,竟一掌震在门上,门框不住晃动,木屑纷纷而下:“住口!没想到你今时今日,还护着那个妖孽!……你……你此番急赶而来,原来是为他求情,混账!
”
语罢又是一脚,将身边竹椅踢飞,拂袖而去。
傲天呆站在空空的厅中,茫然看着父亲狂怒未息的背影,缓缓颓坐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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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门——孽徒(二十八)
接下来数日,傲天只守在家中,哪儿也不去,纵然父亲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每日里除了默默站在父亲身边,便是一个人看着远方冥想,如此一天天极慢的过去,终于到了五月初
六。
这天一早,天色还未亮时,傲天已经起身站在父亲门外,其实此前一整夜他都未曾合眼。时至今日,昨日种种反而记得更加清楚,他不可抑制的回想当初。
六年前的云晨,他第一眼见时正遭逢常人不可承受的痛苦和屈辱,却紧咬牙关没叫出一声,令他敬佩;得他所救之后,偏激自弃的言语令他怜惜不已,当时便想真心相交;自尊甚
强的云晨好不容易卸下心防,绽开笑颜时,他心中喜悦难以言述;每每逗得云晨面飞红霞,羞不可仰,是他最开心满足之时,却万万没想到,云晨竟已对他情动。
那日在分舵暗室之中,云晨到底被他伤的有多深?那时他为人威胁着要对云晨无礼,又心系父亲安危,自是破口大骂,全没注意到云晨脸上表情,若他态度略有不同,或许云晨便
不会跟着那人离去,想来云晨日后巨变,原是因他所累。云晨当日为他不惜对那人舍命相求,却被他伤至死心而去,才有如今这个行事诡异的邪道高手。思至此处,他惨然一笑,
心中已自有了决定。
不多时严巨走出房门,见他在外,脸上殊无表情,径直越过他走向前厅,他远远跟着,也不说任何言语。严巨明知今日是应约之期,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等着那自不量力的妖孽
前来受死。
一直等到将近黄昏,家中各处都未见异状,傲天却并无轻松之感,云晨即说了今日要来,料想不会食言。此时虽与父亲同桌用膳,两人席间仍不交谈,甚至彼此眼光也没对上一眼
,只是桌上菜肴动筷极少,父子两人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晚饭刚吃了一半,前院突然传来短促的惨叫声,窗外陡的变亮,整个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一瞬之后,又再恢复原有的天色。两人方才对看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顷刻间,惨叫声越来越近,他们未极走出门外,已有门中弟子飞奔来报:“盟主……有扎手的硬点子……”此人须发尽焦,面上象是被火烛熏过一般。
严巨沉声问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禀告盟主,那人一到门口,便扔了一枚不知何物的暗器,瞬时起火,前院的兄弟已死伤大半,他此时……往后院来了。”
严巨冷笑一声:“好个妖孽,竟取得那霹雳堂的雷火弹,这等歹毒之物,自然厉害……你叫他们都退下,不用阻拦,我亲自收拾他。”
话声未落,一个黑色身影已来到面前:“严巨老贼,只怕今日是我收拾你吧!”
随着语声,刀光袭面,清楚映出持刀之人的一张脸,既美且毒,扭曲得令人心寒。
傲天见他神情,心中猛然一痛,正想开口,两人已撇开他到一边激战起来。
严巨凭着一双肉掌与云晨的断情刀相斗,竟丝毫不落下风,内力沉猛犹有过之,出招时风声虎虎,已然用上了十成功力。云晨身形飘忽,刀光紧密,端的是不遑多让,招数间屡有
极为怪异阴毒的变化,便算与他对敌之人是严巨也不禁越打越惊。
傲天仵在旁边虽然焦急,却插不进手去,只得凝神观战,看了一会儿,但见二人尚算旗鼓相当,心中稍宽,突听得云晨叫道:“滚开!”
此处只剩他们三人,这话显是对他说的,他不明所以,仍站着不动。云晨手臂急挥,严巨眼前登时一片白雾,大惊之下紧闭两眼,往他处躲闪。
傲天也吃了一惊,正待上前,云晨身形已向他欺来,他只道云晨要取他性命,并不躲避,只是看着云晨的脸,一看之下,眼神被牢牢吸住,但觉心思恍惚,不可自控,耳边响起轻
柔的声音:“听话,离得远些。”他明知中了云晨的道儿,仍管不住自己,脚步乖乖往后挪移。
云晨眼神与他相交,左手只管在腰间掏拾,等再伸出来时已带上一幅鹿皮手套,手中不知捏着一把什么东西,他看在眼里,心知要糟,急得热汗如雨,却发不出声音,仍是一步步
往后退,待到背部靠上房门,只见云晨转身向父亲所在方向而去。
严巨适才又是闭眼,又是屏息,弄得狼狈不堪,那片白雾却根本无毒,正自心中恼怒,突有满天细砂扑面而至,其中更混杂无数形状不一的大小暗器,尚未及身已闻到淡淡腥气,
这次可不折不扣是剧毒之物。他急忙将身上外袍一把拉下,罩住全身不断旋转,不敢稍停。他平生之中未遇如此凶险,此时竟微有惧意,那妖孽不知从何处学得这些邪派绝技,层
出不穷,有的连他都未曾见过。
云晨左手发出的自然是漫天花雨,右手将断情刀悄悄归鞘,却不曾得闲,指尖一翻,两根长长的透骨钉已飞向严巨双腿,严巨听见风声,慌忙跳开,但觉左腿一麻,仍是被其中一
根擦伤,弹指间麻痹之感迅速蔓延,“咚”的一声从半空跌下。
云晨森然冷笑:“严巨老贼,我这便送你去见叶家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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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门——孽徒(二十九)
云晨取刀在手,正欲上前斩下严巨头颅,却听得傲天在身后大叫一声:“云晨!”
他缓缓回头,傲天腰间软剑已执在手中——松开目光的钳制之后自可行动如常,云晨淡淡一笑:“你果然要出手,我那日说得不错。”
傲天只是看着他,轻轻摇头:“我怎会对你出手?……你有今日,是我所害,我这便向你谢罪……只求你别杀我父亲。”
云晨道:“你不用惺惺作态……”
正说至此处,傲天手中之剑已向自己颈间横抹!
严巨疯狂大吼,飞身相救,却有人在他之前夺下了软剑,此人情急之下连有刀在手都忘得一干二净,竟赤手将那柄锋利无比的剑抓住,手心鲜血流淌,面上还带着茫然无措的神色
,两眼直勾勾看着傲天,身体微微抖动,这人可不正是方才与他恶斗的云晨?
严巨突然心念一变,欲救爱子的掌力中途转向,悉数击在云晨背后。
云晨此时全无防范,掌风袭体已自躲闪不及,背上登时如受重锤,口中“噗”的吐出大量血液,星星点点喷在傲天脸上。
傲天连番遇变,呆在当场,眼见父亲还要出手,扔了剑便把云晨紧抱入怀,更转身护在自己之后,背对父亲,身子止不住剧烈颤抖:“你若要杀他,便先杀了我再说!”声音暗哑
难听,哪里还象往日的严傲天?
严巨喝道:“傲天,放手!这妖孽留他不得!”
傲天充耳不闻,只管手上用力将云晨抱得更紧。下一刻,自己的双臂却被狠劲推开,云晨身形摇晃,一边喘息,一边惨笑,手中断情刀护在胸前:“我还是……上了你们父子的当
!真是可笑……可笑……”随着话语,一口鲜血又流了出来,脸色苍白如鬼,兀自强压下内伤,转身而驰。
眼看云晨逃逸,严巨伸指封住左腿穴道,拾起地上之剑便跟着追去,虽腿不灵便,但以剑支撑也是速度飞快。
傲天不及思虑,只得跟在父亲之后,三人身形此起彼伏,一路追逐。
云晨受伤颇重,脑际昏沉,黑暗之中不辨方向,不止不觉竟跑到海边,努力睁眼一看,前方路途已尽,悬崖之下便是波涛滚滚的大海,不得不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来。
此时严巨已然追至,见云晨立身峭壁之上,不由狂笑出声:“你这妖孽,还不受死!”其实他腿上麻痹之感越来越重,只是要他放过云晨是万万不能,拼着这条腿废了,也要将云
晨立毙掌下以平他心头之恨。不论为着灭掉傲天迷惑之心,还是斩除叶家余孽,此人都非杀不可。
海风呼啸,云晨满身黑衫和极长的头发随风乱舞,任严巨步步逼近,他一动也不动,直到严巨举起手掌,他才微微冷笑:“你以为可以亲手杀我?”随即向后一跃,跳入狂涛奔涌
的海中。
傲天到来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黯沉的天色衬着云晨飘飞的姿势,然后慢慢的一切消失。
明明只是极短一瞬,却比他整个一生都仿佛要长,他什么也没有想,就那么跑了过去、不停的跑、毫不犹豫,跟随云晨消失的方向,直接往最深处掉落。
于是这寒风凛冽的悬崖上,就只剩下了严巨——他手中紧紧抓着一块从儿子身上扯下的破布,却没能抓住唯一的亲人。他终于跪倒在地,发出不成声的嘶吼,一生从未流下的眼泪
,一滴滴自眼中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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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门——孽徒(三十)
他在做梦?不,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他应该是……死了。原来死并不难受,只是有点冷,他一定在地狱,但地狱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那些等着找他报仇的人呢?
看不见路,只有黑暗,他就这样向前走,听不到、看不见、摸不着。你们在哪儿?出来啊!无论把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只留下我,不要走……不要走……我很害怕,真
的……为什么没人理我?无忧!你在哪儿?我好怕……我怕……
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他在昏迷中紧紧抓住,从焦躁不安慢慢回复到熟睡——对,就这么陪着我,别留下我一个。
云晨在睡梦中胡乱呓语,他身边的人却早已醒来,静静的看着他。
自昨夜相继坠海之后,他仗着极好的水性找到已经昏迷的云晨,顺着波浪漂流,好在海中有些浮木,他一手紧抱云晨,一手紧攀木柱,就算再疲倦也没有松开。当他苏醒的时候,
就已身处在这个小岛上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着云晨的名字,幸好那只冰冷的手还被自己握得紧紧的,两人衣衫尽湿,于云晨的伤势大大有碍,他运起自小苦练的纯阳真力驱寒,不过一时三刻,两
人衣发皆干,云晨却仍然喊冷,他凝视云晨惨白的脸,听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胡话,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怀。云晨,可还喜欢他吗?
正胡思乱想间,云晨又开始发抖,嘴唇已冻成紫色,不住往他身上靠来。
他略一犹豫,将云晨抱起斜躺在自己身上,轻轻解开云晨周身的衣物。指尖触到冰凉滑腻、白得透明的肌肤,在渐亮的晨光下看来刺激无比,他急转过眼光,暗骂自己下流龌龊,
强自镇定心神继续施为,直到两人衣衫尽褪,方把云晨再次抱入怀中。
两人身上各处紧紧相贴,极少留下缝隙,云晨若有所觉,手脚微微挣扎,弄得傲天颇为尴尬,额上竟渗出汗水。本来他体温便较常人高些,此时更是一阵奇热,他平时严于律己,
从未与女子亲近,情欲之念也甚是淡薄,现下却不知怎的蠢蠢欲动,心中又急又窘,把自己骂得忒狠:“严傲天,你是禽兽!你猪狗不如!你不是东西……”
骂了好一会,心念稍稍平定,云晨也因身体的温暖安静下来,他松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什么都别想。
又过了一会儿,怀中的人眼皮微颤,喉间发出一声呻吟,似将苏醒。他欣喜的轻唤:“云晨!云晨!”
累极的双眼慢慢睁开,首先映如眼帘的便是一张象阳光般的英俊笑脸,好熟悉,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云晨动一下嘴角,想露出笑容,转瞬间所有的事都被记起。于是他开始尖叫
:“滚开!你滚开!”身体也因愤怒而不停颤抖。
“云晨,你受了伤,别乱动。”那无耻的人轻而易举钳制住他,并若无其事说出看似温柔的话。下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和那人紧贴的姿势,又叫了起来:“放开我!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