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门之一叶飘零————暗夜流光
暗夜流光  发于:2009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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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饮酒,凝玉护着若叶只让他饮茶,他身子虚弱、大病未愈,也无人忍心相逼,倒是若叶自己心生感激,对凝玉夫妻感觉上又亲近了些,心道住在这里也未尝不好。
待到夜色深沉,酒菜散去,旁人都尽皆离去,只有刘元啸夫妇陪着若叶在花间小亭里对月谈心。若叶精神甚好,听他们讲些叶家过去的事,其中自然少不了母亲。五个姐妹之中,凝霜最是文采出众,长恨自己不是身为男儿,少时常常身着男装出外游玩,私下里与些文人墨客结交为友、吟诗作对,文士中多有人柔美纤弱,竟无一人看出她是女子,却不知害苦多少翩翩佳男为她动心,都以为自己染上那龙阳之癖。直到出嫁前月,凝霜将素来交好的朋友约在一处,方吐露自己是女儿之身,从此断绝来往,再不私下相见。想必直到如今仍有人为她苦苦相思,夜不能寐,后悔当初未能看破天机、捷足先登。

说至此处,凝玉含笑注视自己夫君:“元啸,你看见若叶时也吓了一跳是不是?他与二姐当年女扮男装的样子可真是如出一辙……”
刘元啸微微偏头看了若叶一眼,面上微笑甚是温和:“……凝玉,当初我见她的时候她可是女装打扮。”
若叶正在好奇,凝玉已轻轻叹气:“元啸……你要答应我好好待若叶,二姐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虽然当年……当年她对你不起……”
若叶心中一突,隐约猜到些端倪,却只是睁大眼看着凝玉,刘元啸又再开口,声音仍是平稳亲切:“当年之事我早已没放在心上,得妻如你……我心满意足。若叶是我们外甥,我怎会待他不好?你当真多虑了。”

凝玉此刻方才放下心来,手掌从衣袖下伸过去悄悄握住夫君之手:“元啸……得夫如你,亦是我叶凝玉前生修来的福分。”
若叶终于耐不住开口询问,刚叫了声“五姨”,凝玉便接口答道:“……若叶,你母亲当年的夫君原本应是元啸,今日就算不告诉你,你将来也会知道……此事京城之中人人皆知,难得元啸从没放在心上……你若听到旁人说些无聊言语也不用理会。”

若叶愣愣看向姨父,心里百般滋味纠结杂陈,母亲当年与父亲私下成婚,背弃家门,最最对不起的便是她的未婚夫君,眼下亲眼见到此人,却是娶了她的亲妹子,说起母亲全无憎恶怨念,待自己也是极好,这等好人为何不被母亲喜欢?母亲弃了这个家世显赫、英俊有为的夫君,偏偏只钟情于落拓江湖的父亲,情之一字到底何物?真真是说不清、想不明,但如母亲没有跟父亲一起,这世上岂不是没有自己?想至此处,若叶暗自咋舌,更深觉自己对姨父不住,忍不住偷偷瞄向姨父之面。

刘元啸见他一脸歉疚、欲言又止,抚着他头笑道:“傻孩子……大人的事跟你无关,你累了就回去休息,明日要早些起来,我为你请了几位先生,等将来学识渐丰再取功名。”

若叶虽无做官之心,也禁不住十分感激姨父,自然不忍推辞他的好意,只得老老实实的应了。


 

十、
自若叶那日在叶府住下,不知不觉已有月余。
叶老夫人缠绵病榻久治不愈,眼见是不成的了,若叶每天都去看她,渐渐也亲近起来,只是明知外婆将要归天,心中忍不住伤心难过。姨母凝玉对他好到极处,还每日逼着他喝药补身;姨夫虽对他管教甚严,态度却是亲切温柔,不管回来多晚都要查证他当日所学功课。各路亲戚好友也时常来访,大礼小礼不断,言辞举止间待他关爱有加,若叶已长久未享过此等宠溺滋味,感激之深自是不必说了,但每一想到铁铮和父亲,仍止不住挂肠挂肚。想起父亲,是思念浓郁;想起铁铮,却是一阵阵甜酸交杂,如被千万条细丝缠绕于身,便连呼吸也变得不畅,犹如胸口旧疾又再复发。

其实自来叶府,生活起居倍受照顾,他身子已好上了许多,面上颜色也润泽起来,那些小丫鬟们私底下都在暗许芳心。幸而小少爷偶尔出府都有她们随身在侧,少不得将他容貌遮掩在马车之内,若被别府的小姐丫头们瞧见可是大大不妙。

少年天性自是爱玩,若叶每次出门都被丫头们跟着,心中很不自在,又不忍拒绝苛责,也就由着她们,出门的兴致却是越来越少,还不如留在府中读书写字。他生性聪慧,将心思尽用其中自然进境甚快,加上身子修养好了,从前练的一点内功便渐渐荒废,本来那等粗浅的入门心法也没什么大用处,反正这辈子都不能舞刀弄枪。

姨父刘元啸却是文武兼备,从前未来京城时在其父麾下多有战功,待后来进京为官亦是进退得宜、为人称道。一段日子下来,若叶对姨父敬仰弥深,虽不求自己将来有如他之能,只盼有他十之一二足矣,尤其他那等不折不扣的大丈夫气度更值仿效。

 


到得当年赤夏,外婆终于归天,临去前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死死握着若叶之手将他交托给凝玉夫妇。凝玉双目含泪点头应了,老夫人方咽下气。若叶浑身颤抖,泪如泉涌,亦是说不出话来,凝玉扶着他慢慢跪倒,第一次对老夫人行了祖孙间的大礼。

两人只顾哭泣伤心,丧事操办全是刘元啸担了下来,若叶披麻戴孝在灵前跪了一整天,答谢来往宾客时倒还未曾失态,那张略显稚气的脸在一片素白中看来竟是长大不少,凝玉虽然伤心,却也欣慰,这叶家偌大产业往后终究要交与他手。

 


老夫人入土之后,若叶每日里读书习字一如往常,待人接物比之从前沉稳许多,凝玉夫妇待他亦是如常。若叶看来平静,心中却一直郁闷难过,对父亲和铁铮的挂念也越来越深。一想到外婆临去前的惊恐伤心,便担忧他们两人如今怎样,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何闪失……后面的竟是不敢再想。

终有一日心情烦躁不已,吃了午饭后便悄悄从后院小门溜了出去,自来京城未曾独自出门,实在惹人笑话。自己是堂堂男子,竟连京城的大街也不曾踏过一步,将来又如何与人相处?

有个眼尖的丫鬟远远看见,追上来要随身伺候,若叶强逼自己冷下脸让那丫鬟退回门内,一个人扬长而去。
脚踏平坦宽阔的石板大街,头顶一片晴朗、烈日当空,若叶立时便觉心绪开阔好些,顺着人潮慢慢踱步。两侧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店铺酒楼满街林立,果然是天下繁华聚集之地。

走了好长一段路,若叶减觉疲累饥饿,就近上了一家酒楼坐在靠窗的位子。从楼上看下去,众人种种神态煞是有趣,若叶好奇看之,却想起了短刀门中的一位师兄来。往日过年过节之时,这个师兄常常送他些小礼物,说道是好不容易拖人从京城带来,他眼里只有铮哥哥一人,从没收过那些礼物一次,铁铮为此还说了他几句,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

正在胡思乱想间,店内的小二上前伺候,他刚要开口点菜,手一摸腰包便红了脸,原来仓促出门,竟是未带银两,这当口当真是窘迫之极。若叶别无他法,只得据实相告,那小二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边摇头一边走开,嘴里念念有辞:“唉……又是哪家的小姐偷跑出来……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若叶一愣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这小二竟把他误认为女子,许是见他衣饰华贵却身无分文,自顾自给他安了个富家小姐的名头。若叶气恼有之、羞窘有之,站起来便往楼下走。

楼上客人只有两桌,左边那桌坐着几个锦衣少年,桌上酒菜点了一堆,直吃得杯盘狼藉。先前见了若叶便互相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待若叶走出酒楼,这几人也结账下楼,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游荡间已近黄昏,若叶只顺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回走,全没察觉身后有人尾随。
行至一条街角时,那几人加快步子赶了上来,彼此使个眼色便一齐发难,霎时间拖手拦腰将若叶往小巷里推攘,举动俱是粗鲁之极。
若叶大惊之下正要呼救,嘴也被人用手掌捂紧,那几人的狞笑之声听得一清二楚,无非是什么:“好漂亮的小妞……陪你家公子玩玩……服侍得好、自然有你的好处……”

这些话听在耳里,令若叶又是好笑、又是害怕,无奈口不能言,只得一径的死命挣扎,夏日里衣衫本薄,挣扎间顷刻便撕裂开来,但见胸膛一片平坦,哪里是什么小妞了?

那几人呆了一呆,捂在嘴上的手掌也自放开,若叶连忙起身拉拢衣襟,衣袍下摆却也残破不堪,贴身的束裤裂开几道长口,雪白纤细的小腿在他人目光下无可遁形。
那几人对视两眼,都觉小腹间一股邪火直往上串,领头一人吞着口水道:“……怎么样?你们说……”
“……大哥……这么漂亮的人儿……管他是男是女都要玩玩才好……”


 


若叶原以为已经无事,此刻方才真正害怕起来,一转头看见那几人淫亵眼神,更惊得向着街口抬腿便跑。
那几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不多时又再围住他拉拉扯扯,将他往各人身前推来捏去,直乐得哈哈大笑。其时街口有数人路过,一见那几人面貌俱都对呼救之声充耳不闻,反而快步走开。

若叶被推攘了好半天,只觉得身上处处被人连揉带捏,恶心不已,再加上又累又怕,几乎要吐了出来。恍惚间有人对着他嘴边强吻,慌乱中张口狠狠咬下,之后脸上便迎来火辣辣的一痛。

正被那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几欲晕去,不远处突然传来嘈杂之声,不多时身子也被那几人放开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正在大声厉喝,他心下一宽便不再苦苦支撑,顺着疲累之感闭上了眼睛。

 


 


 


十一、
当若叶悠悠醒转,已是身在一抬软轿之内,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令若叶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是姨父才定得下神。
刘元啸面色沉稳,只是眼神中带了些古怪,又似生气又似迷惑,与往常大大不同。见若叶醒来,他身子立时坐了回去,淡淡道:“没事了,以后小心些,再不可私自出府。”

若叶慢慢坐起身来,身上裸露之处甚为狼狈却无物遮掩,只好红脸低头应了姨夫一声,此后再不开口。到得府中,刘元啸命人取了衣袍送进轿内便先下去,让他换好了再到书房来见。

 


若叶只以为姨父要询问他此事原委,急急换了衣衫直奔书房,谁知刚进门便听到严厉之极的喝斥:“跪下!”
他脑际混乱一片,仍是直挺挺跪了下去,刘元啸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脚下足音极为沉重,语声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冽鄙薄:“……妖媚惑人、不知自重!”
若叶心头一震,如受重击,抬起头便待申辩:“姨父,我没有……是他们……”
“住口!我原以为你是纯良璞玉,可堪雕琢……哪知、哪知来此不过几月便出外招惹那些纨绔子弟,败坏门风!”
“我……我……”若叶满腹委屈堵上胸口,泪水在眼眶不住打转,万万想不到姨父竟会这么看他,情急之下更是语不成句。
刘元啸俯下身子抬起他脸,手上用力之大令他颇觉疼痛,那目光中也似要喷出火来:“若叶……若叶……哼,果然跟你娘很像,不迷尽天下男子便不甘心……我刘元啸哪里对不起你……叶凝霜,你好狠的心!”

若叶下颌间一阵剧痛,待要挣扎却已被刘元啸拉住胸口衣襟,愤怒、惊恐、害怕、伤心……数种情绪齐齐翻涌,原来眼前这人一直记恨母亲当日所为,什么温柔亲切皆是假的。

思绪奔驰而身体不由自主,刘元啸一双大手已然狠劲撕开他外袍,若叶只发出短促惊呼便不得开口,被手掌捂紧的口唇泄露出“呜呜”之声,胡乱挥舞的手脚尽落入那副粗壮躯体的压制下,刘元啸平素儒雅的神态此时竟如同野兽。

再多挣扎亦是无用,只换来更粗暴更剧烈的侵入与疼痛,那夜在铁铮房中虽也做过这等事,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还清楚记得铁铮含着怒气的抚摸,就算痛楚亦是甜蜜无怨,现在这一刻他只想再回铁铮怀中哭泣睡去,但为何体内鲜血流出的感觉如此逼真?

除去疼痛,还是疼痛,痛到整个身体都在呻吟抽搐,泪水一滴滴滑过胸前,却消失在狂猛的唇舌间。近在耳边的喘息声是那么肮脏,脏得令他忍不住拼命别过头去,可下一刻又被拽着头发拖回这方寸地狱里,强逼自己承受更恶心的声音。

那个声音咬牙切齿低念着两个字--“凝霜”,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数年的怨恨尽皆发泄,窒息而暴力的空气里只有这个名字不断响起,如同某个恶毒的诅咒已然揭晓,若叶麻木的闭上了眼,不再有任何挣扎。

就算是……代替母亲还了这笔债,从此后不拖不欠,这样想着的若叶心底突然平静,沉浮在摇动中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直至没入朦胧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仍然是那个声音在耳边回荡:“……若叶……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再不要去理别人……不要像凝霜一样……”
若叶缓缓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已暗,刘元啸面上神色又变得十分温柔,正紧紧抱着他注目凝视。
身体各处痛楚依旧,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口一张开便是一阵咳嗽,刘元啸立时在他裸露的胸前轻抚。
若叶蹙眉移开目光勉强开口,语声虽极微弱却清楚非常:“……我林家……与你再无瓜葛……把手拿开……”
刘元啸愣了一愣,平静下去的神情又激动起来:“若叶,我会好好待你,你就跟了我吧……这叶家是你的,刘家也是你的,我与你姨母并无子嗣,将来入我籍内亦算名正言顺……到时候高官厚爵唾手可得,你的亲事我亦会尽心挑选……”

若叶轻轻冷笑:“我姓林,我也不想做官。你这样对我,把姨母至于何地?她可是你结发妻子……就算我娘亏欠你什么,我刚才也还清了吧?”
刘元啸看着眼前这张冰冷的面孔,一时之间竟是辞穷,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将自己外袍脱下裹在他身上:“若叶……你如怨我骂我还算有法可想,这等话我却是无言相驳,我这就送你回房……你伤得不轻,待我亲自照料你一晚再说。”

若叶浑身无力,只得由着他抱自己回房。路上正好碰见凝玉,刘元啸道是若叶旧病复发晕倒书房,凝玉竟没起半点怀疑之心,只交待下人快些请名医出诊。若叶却推说自己并无大碍,不过想早些休息,刘元啸也让凝玉早早回房,若叶由他亲自照顾便可。

到得若叶房中,刘元啸还待帮他洗浴疗伤,若叶挣扎着推开只说要休息,刘元啸料想若叶定是恨他入骨,只好放开手悻然离去。临走前忍不住回头一瞥,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竟是一派平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床上静躺一夜,其间也模模糊糊睡了一会,醒来时身上伤痛稍稍缓解,腹中却是饥饿之极。若叶勉强起身,走向后院厨房随便吃了些东西,此时天色不过微亮,他慢慢行至昨日出去的小门之前。

站在小门前想了一想,他又再折回来时之路。顺着晨光悄悄走到老夫人从前的房间,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房里摆设一如他初来之时,每日都有下人殷勤打扫。看着房内空荡荡的奢华摆置,若叶竟忍不住泪意上涌,跪在床前无声哭泣了好半天方才止住泪水。今日一别,再不相见,这叶府于他已不可容身,若再留此地只怕要万劫不复。但愿五姨凝玉一世不知她夫君昨夜所为,告别的言语也只有免去,见面亦是无话,他又有什么借口足以离开?

若叶对着凝玉那方再磕了几个头,终于站起身来走向后院,脚步虽然蹒跚却没有再回头。外面路途纵使艰险难测,也比留在这里安心得多;京城离他想要去的地方不知到底有多远,在他倒下之前可否赶到?

 


短刀门中、后山树下,那个矫健的身影还在不在?就算不看他一眼都好,他只求远远看着那人便会安然欢喜;大师伯的病可曾好些了?看见自己想必会很高兴;父亲身体可还强健如昔,其实他知道父亲心里一直郁郁不欢,自己临走时父亲并不真的开心……爹,若叶这就回来,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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