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播看那张随著琴子遗体送来的碟片,举著枪面无表情的东,眼里却是无比空洞。细看琴子哀泣的唇瓣,确实可以辨出”…请你杀了我…告诉宫本,我爱他…别让锦和小广知道…救救小广…东,
原谅我…”这些话来。
锦真是恨透了自己,看了几十次的景像,熟悉的都可以在脑海中回放的影像…为什麽、又怎麽会从没看出那双空洞眼里深沈的痛苦无奈?!为什麽从没注意到琴子倒地後脸上没有仇怨愤恨,只有歉疚
和释然的笑容?!为什麽从没想过译出琴子哀泣的话语?!
但最可恨的还是眼前这家伙,竟这麽狠心的伤害他自己,又这麽狠心的任人伤害…
「为什麽你就学不来自私一点?!」锦心里想说的话,在看向东时,竟喃喃脱口而出:「什麽时候才能让人放心呀?!」
一旁的水户也道:「就因为他全然不顾自己,你更要好好维护他才是。」
「嗯。」锦点点头,露出浅淡的温柔笑来:「我的份儿连同他的份儿。」
「相叶你打算怎麽办?!」其实水户想说的是这个,话题到了这里,正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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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你打算怎麽办?!」其实水户想说的是这个,话题到了这里,正是时机。
提及相叶,锦显得有些烦躁:「小源的事等解决了如月再说。」
「我始终认为相叶救你这件事不单纯。」水户不容锦逃避:「或许和如月也有关系。」
「如月和我什麽关系?! 」锦笑了一声,替相叶辩解道:「小源虽然任性但还识大体…」
「他要真识大体,断不会把小广扯进你们的恩怨来。」水户愤愤打断锦的话,眼神里俱是不满,因为相叶,也因为一直坦护相叶的锦。
「这件事他是做的过了,但妒忌的人哪来的理智?!」
冷冷哼了一声,水户愈是不满:「小家伙多久没上别院来了?!相叶那混蛋小鼻子小眼睛的混帐事连累我老头子看孙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不满,锦好笑道:「你想看孙子哪里不能看?!」
「我就偏爱在这里看,你快想办法让小广像以前一样天天过来。」
锦何尝不明白水户的用心,叹了一声又望向床上的人,轻声说道:「这里…小广断不会再来了…」
「他不肯原谅我?!一丝一毫也不愿?!」东倏然张开眼睛,颤抖的声线显得单薄无力。
想起这些日子一提起东时,小广强烈的恨意和激动…实在无法面对那双明知答案却又存著万分之一期待的哀伤眼眸,锦不由避开东的视线。
但随即想到什麽又锐利的盯向他:「你什麽时候醒的?!」
垂下眼帘,东没有回答。
「该不会连昏倒都是装的吧?!」锦的口气愈加森冷。
紧抿著唇,更垂下的眼帘微微颤动著,东仍是没有说话的打算。
一把扣住东的肩膀把他掀了起来,锦又冷又硬的说道:「主人正问你话呢?!」
锦的手指正好扣在东的伤口上,他手上用力,痛得东脸上都扭曲起来。
张开眼睛睇著锦,眸里水水雾雾倒有几分哀怨责难,锦给他这眼神看得不由轻了手上力量。
「我发觉昏睡後你对我会好一些…」东轻声的说著。
「所以你之前痛昏过去全是装的?!」眯起眼睛,锦哼然笑问。心里实在恼恨,竟给他耍著玩,亏得自己还对他心存愧疚、百般怜惜。
皱起眉头,望著锦的眼神却是清彻,东说道:「真的很痛,大部份时间还来不及装就真的痛晕过去了。」随後压低了声音,有些赌气的自厌:「我也不爱装,直接晕过去还好,再痛也感觉不到。你就
算力道再轻也还是痛得难受,只是…只是…」咬著唇,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声音也颤颤地哑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你不是这麽恨我…」
看到这付神情、听到这样的话语,锦哪里还忍得住。所有压抑的感情、悔恨的自责一下冲溃理智防线,上前把东搂紧了,不住说道:「我不恨你,我没恨你,我恨的是我自己…」
「对不起…」东反手也把锦搂得死紧,反反覆覆只是一句:「锦,对不起…」
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误解在爱人面前全化为泪水流泄而出。对锦的歉疚则全包含在那一声声用著灵魂虔诚说出的对不起里。
东早在不觉中已把锦当成自己的一部份,但他遇事总是先抛开自己考虑别人,所以在他在舍弃自己时便已舍弃了锦,所以在他伤害自己的时候便已伤害了锦,所以在他残酷的对待自己时更加残酷的
对待锦。
他愈是无私,对锦就愈是自私,他愈是顾全别人,对锦就愈是苛待。但东再怎麽被伤害至少是他自己的决定,而锦却没有丝毫选择的馀地只能承受,只因为他毫无保留的爱上了一个叫东山纪之的人
。
明白他的,锦明白东为何说对不起,但这样的人叫人如何能恨?!再多的怨怼痛恨也敌不过心疼怜惜。更加自责的是明知他是这种个性,怎麽还是和别人一样的误解他、伤害他。
锦把东搂得更紧了,再不准他从自己怀里离开,再不准别人伤害他,也不准让他有机会伤害自己…因为这颗心已经脆弱得再禁不起任何可能失去他的意外。
水户微笑的离开,轻手轻脚的把这方小小天地留给终於坦诚相对的爱侣。
「你是对不起我…」锦闷著声音说道:「在我知道真相时,我恨不能杀了你,更想杀的却是自己…」
锦感到怀里的身躯僵直了下,而後是带著自惩和自嘲的虚弱声音:「真相只有一个,就是我亲手杀了琴子。」
知道东这麽说的原因,锦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等小广长大懂事了便会明白原谅你的。」
「不知我等不等的到那一天…」东轻轻一声喟叹。
锦被东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吓的脸上失色,抓住东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你胡说什麽?!」
东却神色温柔,自顾自的说道:「这件事你莫要太苛怪相叶少爷,毕竟他是日後要陪你和小广一辈子的人。」
「东山纪之,你这话什麽意思?!」到了这地步,他仍是要把自己推开?!抑止不住油然而生的怒气,但最让锦害怕的还是那股自脚底直窜头顶的凉意…不知名的恐惧。
平视著锦,犹带水光的眼眸却不再脆弱,燃著那股以往常见的坚决:「既然你都明白也谅解我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
心里幽幽暗暗的恐惧突然明亮起来,锦收紧手上的力气,希望能堵住东未竟的话语。
心里幽幽暗暗的恐惧突然明亮起来,锦收紧手上的力气,希望能堵住东未竟的话语。
但东丝毫不受影响,一字一字坚定说出自己的决心:「如月欠我的、欠琴子的,我要亲手讨回来。」
如月是何许人也,莫说他本身就难以对付,他身後还有一整个与三合会不相上下的势力,苍龙组。就算东真能突破万难杀死如月,但杀了他之後,东绝对难逃苍龙组的追捕,也将成为如月的祭品。
东的这个决定,说明白点就是用他自己的性命去换取杀如月的可能性。
「什麽叫剩下的只有一件事?!」锦吼了出来:「那我算什麽?!小广算什麽?!你都不管了吗?!」
避过锦的炙人的视线,眼神落在床上,东淡淡说道:「对不起…」说完这句便抿紧了嘴,再不吭声。
东侧首低头,薄薄的浏海低垂著遮住了他脸上神色。细白的颈项沿著背脊、锁骨连成十分诱人的性感线条,但锦却只想把手叉上那美丽的脖子。
一向是这样,遇到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就不容别人置喙,要是自己反对便闷不做声,不解释却也绝不妥协。锦愈想愈是气恨,手没叉上脖子却扣住了东的下巴,硬是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冷锐地逼视著东,锦坚决说道:「我不接受这个道歉,绝不。」
东的脸上不见任何动摇,表情可以算是凉薄:「锦,我们结束了,在你谅解我的同时便结束了。」
「谁同意你的?!」锦激动地吼了出来。他手上力道愈加控制不住,捏得东痛的脸色微变。
忽略掉下颔的疼痛,东举起右手,摊开手掌,掌中伤痕狰狞,他努力的要伸直手指,却仍是微微扭曲。
「锦,我对你所有的感情都消蚀在你和相叶的折磨里了,所欠的只剩你的谅解,毕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但其它…没了,也不会再有了。」
怔怔看著东摊在他眼前微微颤抖的手,那伤疤不只刺眼也狠狠刺入心里,锦放下扣著东下巴的手,颓然坐倒,眼里一下蓄满了泪,喃喃说道:「骗人…你骗人…你气我、恼我、恨我,所以现在存心惩
罚我…」
「我有什麽资格惩罚你。」看到锦的模样,东也是不忍,但不忍又如何?!轻叹了一声,说道:「锦,把以前放了吧! 你不放开怎麽和相叶少爷开始?!」
自东的话里抓到些什麽,锦心思飞快的转著,嘴里问道:「你要把我推给相叶?」
「什麽推?!」东不由失笑:「难道你们之间没什麽?!我夜里收拾的东西难道都是假的?!」
「现在跟我”有什麽”的只有二个人,一个是小源,一个是你。」锦微带刺探的说道。
看著锦,东神色平静,眼神认真:「一个是该用心对待的真爱,一个是早该放手的回忆。」
锦努力地想自那双如天空般清澄的眼里找到些什麽,但却失望了。那仔细打量也察觉不出半点异样的神色实在太平静,平静到让锦想到东枪杀琴子时神情…那种放弃一切的绝望神情。
东,你又打算放弃吗?!是我不够好所以你从不争取?!还是我真伤得你让你对我们的感情没半点自信?!你…真的对我死绝了心吗?!
回想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锦有了决定…
闭上眼睛,锦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回忆是该放手了,不然怎能有新的开始。」
听到锦这麽说时,东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却很快的在锦张开眼前恢复正常。
「让小广跟小源一起,你放心?!」再张开眼睛,锦的神情已如平常,挑著眉,看著东问道。
「其实相叶少爷对小广不错的,小广也喜欢他,相叶种种做为的根源只是没有安全感,他怕失去你,怕我夺走你…」说到这里,东定定的望著锦:「锦,做为一个情人,你太失职。」
锦不由苦笑:「想不到是由以前的情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真让人难过。」
「你以前倒是称职的。」回忆著过往,东不由现出淡淡的温柔笑容:「至少不会在我面前光明正大的跟别人有什麽。」说著说著又叹了口气:「要是你那时也有个恨之入骨却纠缠不清的人,恐怕我…
」
「你也只会像现在这样,千方百计的把我推给他…」锦低低的哼道。
「锦…」东想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
锦心里另有打算,也不是真个要听什麽解释,不过是实在忍不住久压在心中的不满怨怼才脱口而出。
当下脸色一整,锦说道:「对小源,我确是做差了。」只说了这麽一句便扯开了话题:「你要对付如月,但凭你现在这样怎麽可能?!」
东露出个莫测高深的笑来,眼里闪烁的光芒灿若星月:「连锦都觉不可能,如月当然更加想不到。」
「你想怎麽做?!」
「锦只要帮我个小忙就行…」
没有多加考虑,锦说道:「好。就算是对以前的回忆打上一个句点。」
东心里喟叹一声,在锦的生命里,自己终於只是个回忆了…
契约 91
更新时间: 04/1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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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锦,你怎麽把东山给放了?!」相叶气呼呼地冲进门,劈头就是一句质问。
埋首於文件中的人连眉也没抬一下,只淡淡说道:「小源,你愈来愈没规矩了。」
锦的神态明明和平常一般,但相叶不知为何竟有些害怕,连忙偎到锦的身边,轻声腻道:「锦,我…只是著急嘛。」一面说话一面拿眼觑著锦的表情。
「不过放了个不相干的人,小源有什麽好急的?!」仍是未从文件中抬头,锦随口应声。
「怎麽说是不相干,他可是杀了琴子的凶手,难道锦打算原谅他?!」相叶嘟著嘴不满的说道。他看似不经意的谈起,其实是故意提醒,因为相叶明白锦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东杀了琴子这件事。
哼哼笑了二声,锦挑了眉头瞥了相叶一眼:「什麽时候我锦织家的事也劳相叶少爷过问了?!」
自锦的神情看不出他是打趣还是认真,相叶给锦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委屈的瞅著锦,撒著娇说道:「我只是替锦不平…」
伸手揉揉相叶的头发,锦终於解释道:「东山救了小广,我允他的条件。说来不也是你闯的祸。」
像以往一般的抚慰动作却不能像以往一般带给相叶安心的感觉,他连忙拉下锦的手紧紧握著不放,心里有股预感,只要一放手,锦就要离开他而去了。
相叶一下红了眼眶:「我…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看著相叶,锦淡淡笑道。
锦的笑里好像多了点什麽,又少了些什麽,看得相叶心里发慌,连忙说道:「没关系,锦不好下手我来,相叶家要弄死个人也不难。」
拍拍相叶的手,锦益发温柔:「小源,东到底犯著你什麽了?!怎麽你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我…我只是替锦不值…」
「当真只是替我不值?!」锦似笑非笑的瞅著相叶问道。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就是忍不住妒忌他…」相叶低下头来,有点刻意装出委屈歉疚的模样:「这次把小广牵扯进来是我错了,锦,你想罚我就罚好了。」
锦脸上还是带著笑,但不像平日只要一见相叶这种神态就软言轻哄,任他偎在自己怀里也没什麽安慰的动作。
「因为私心,你确是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听得出锦的话声愈发冷淡,相叶连忙抬头,眼眶里已有泪水打转,楚楚可怜的说道:「我知道错了,锦,你别生我的气…我…唔…」说到这里,相叶突然捂著胸口哼痛起来。
「胸口又疼了?!」锦顺顺相叶鬓边的头松,温柔的问道。
相叶一张脸全都皱在一起,艰难的应了声。他胸口突然发疼的毛病是帮锦挡枪重伤的後遗病,所以每次他只要一发病,锦歉疚怜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再计较什麽! 但这次锦的话声温柔依旧却少了该
有的担忧。
锦动作轻柔的抹著相叶的额际,说道:「奇怪,人要真痛得难忍时,额上、身上总是不住冒冷汗,小源却是滴汗不出。」
相叶身体震了下,难以置信的看著锦,抓住胸口艰困的说道:「锦…你…在怀疑我吗…我…唔…好痛…」身体一弯再说不出话来。
「小源有什麽能让我怀疑的吗?!」没管相叶的呼痛,锦益发温柔的问道。
相叶不由打起颤来,他挣扎著自锦身上站起,说道:「锦,那颗子弹我挡得心甘情愿,你不用特意记在心上…」说话间再次提醒锦自己对他的恩情和毫不保留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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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不由打起颤来,他挣扎著自锦身上站起,说道:「锦,那颗子弹我挡得心甘情愿,你不用特意记在心上…」说话间再次提醒锦自己对他的恩情和毫不保留的爱意。
轻叹了口气阻去相叶的话语,锦拿起桌上一份文件交给他,幽幽说道:「小源,我真是错看你了。」
相叶颤著手接过文件,才打开,那文件便再也拿不住,”啪”的一声落地。
「锦…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愿意为你而死也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相叶慌慌乱乱的打开锦桌子的抽屉,他记得里面有一柄枪的。
「小源!」锦大喝一声,伸手抓住相叶的手。
惶乱的眼睛对上锦的,那如幽潭般的水眸再无柔情盪漾,有的只是太过平静的残酷,这梦…怎麽醒的这麽容易、这麽快…都是那个人,都是他,都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