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情天————匀巽
匀巽  发于:2009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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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真如此腼颜借命,当真要以“隼鹰”众兄弟的性命,来换得一夕的苟安?他如何能如此寡廉鲜耻、背信忘义?他如何能……
  背叛、不齿、不敢置信……种种情绪,直捣入棠欢凄怆的心里。难以言喻的心痛,使得他承受不住地紧闭着眼眸。
  他紧咬着抖动不已的唇瓣,极力地忍住啃食心魂的痛。
  蓦然,他杏眼怒张,举足便想往外冲去。
  “……黄天瑞……”棠欢狂吼。
  “你要去哪里?”羿央自后牢牢地挟搂住棠欢的身子。
  “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我的兄弟!”棠欢扭动着身体,妄想挣脱羿央的环搂。
  “不准!你哪儿也别想去!”
  棠欢闻言,愤然地转身怒视着羿央。
  “不管你怎么阻止我,我告诉你——我“一定”、“必须”回去!”他执拗地对着情人吼道。
  羿央阴冷地凝视着爱人那张固执的脸蛋,亦冷冽地咆哮道:“我也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不准?”棠欢冷啐了一声,被背叛的心伤已紊乱了他的思绪,也使得他冲动地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你说“不准”,我就该听你的吗?你当你的话是圣旨吗?……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的自由!”

  他鲁莽的话,挑起了羿央的怒火。
  羿央一把扭握住棠欢细瘦的手腕,怒不可遏地狞吼道:“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情人、你的爱人,你口中说的那道绚丽的光彩!……我再告诉你——我说不准,确实你就该不准!”

  猝然,羿央一改怒气腾腾的扭曲面容,他野犷俊俏的脸上,挂上一抹虚假的浅笑,他抬手轻抚着棠欢忿忿不平的怒颜,语带虚伪的温柔,低语道:“吾爱,你说错了!我的话并非是“圣旨”,而是“天意”。我即是“天意”,你懂吗?”

  如此傲慢自大的宣言,真真是教棠欢哑口无言啊!
  “噢,我的爱!”他的柔唤,让棠欢不由得掠过一阵冷颤。
  “我必须告诉你,我当然有资格限制你的自由,而且比谁都还有资格!……我的爱,即是限制你自由的“牢笼”,你当真要脱出这只牢笼吗?你真放得下我对你的情?”
  羿央低下头,性感的嘴唇覆在棠欢的耳畔,轻啃着他的耳珠呢喃道:“难道,你真舍得我对你的爱吗?……嗯……”
  棠欢低吟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情感自他的眼底流落而出。
  “你真卑鄙!你明知……”他眼泛泪光,无语凝咽地痴瞅着最爱的人
  “我是卑鄙!不过,卑鄙也好,小人也罢,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我而去的。”
  “你不明白,我说什么都必须回去不可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隼鹰”的弟兄们,全成为黄天瑞野心下的牺牲品!我必须回去救他们啊!……”
  “单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得了他们吗?别愚蠢了!你回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多添一条斧下亡魂罢了!”羿央狠心地戳醒棠欢的执着妄想。
  “……不……不会的!”棠欢猛烈地摇着头,“我乃身负天命的“隼鹰”之子,黄天瑞不可能敢杀我的……而且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我回去,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们的!”
  “会有什么办法?你别痴心妄想了!”棠欢的执迷不悟,真是令羿央又恼怒又而感到心冷。
  “一定会有的!”棠欢大吼地否定羿央的话,“若不然,我便用我这条命,换取他们的生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羿央不禁火得使劲地摇着棠欢的身体,他想看看这样是否能摇醒爱人那颗固执不清的脑袋。
  “你不懂!”棠欢恚愤地推开羿央握住他肩头的双手,声嘶力竭地大吼。
  “我是不懂!”羿央也愠容满面地狂吼。
  “……央……”棠欢不禁悲鸣似地低唤着爱人的名字,他的双手紧捉住爱人胸前微敞的衣襟,愁悴地想祈求他的谅解。
  “他们是我的兄弟,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信任我,甚至将他们的性命交付于我的手中,我不能因自己的私情就弃他们于不顾。这种不义之举,我做不到,你明白吗?
  当初,我的双亲在我的眼前死去,我却无能为力救他们。如今,我有能力了,我还能忍心放着弟兄们的性命不管吗?更何况,我的幸福若要用上万名弟兄的性命来堆砌,纵使我能与你厮守到白头,我也不会感到快乐的。因为这份今日的自私与不义,将会煎熬着我们往后的每分每秒啊!我无法如此自私,真的无法啊……”棠欢心酸的低喊。

  “我倒宁可你往后的日子里,活在自私的煎熬之中,也不愿让你回去而白白送死。”“你太自私了!”
  “我是自私!”羿央不能自抑地低吼,“我在乎的只有你。那万名人头,有或无对我而言,皆是无所谓。”
  “可是……对我而言,却非常重要呀!”
  “难道我对你而言,就不那么重要吗?”恚愤已蒙蔽了羿央的眼,使得他看不见棠欢的心。
  兄弟对棠欢而言,是何等的情份!……而羿央在他的心中,更是占有非比寻常的地位。但,两者是无法相比较的。
  棠欢非常清楚,他的爱人是一只适合遨游天际的雄鹰,并不是一只供人玩赏的笼中鸟。
  他爱他,所以他无法任性地要求爱人为他放弃振翅高飞的雄心。
  他喜欢他枭野的心,睥睨倨傲的双眸……!如果,他失去了这些,他便不再是大漠英豪——羿央了!
  其实棠欢亦非常明白,只要他开口,羿央绝对会为了他,想尽办法营救那万名与他毫无关系的“隼鹰”弟兄。……甚至,签订友好停战的盟约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宁愿不要!……他宁可逞强,他情愿言不由衷,也不愿任性地教羿央,为他签订迫使他失去雄心的盟约。
  尽管他是多么地爱羿央,但是他也没有权利去为爱人设置一所牢笼,阻碍他的飞翔啊!
  所以,万名弟兄的性命,对大将军的承诺,就由他——棠欢一个人来背负吧!
  下定决心的棠欢,毅然地抬眸凝望着羿央。他深情的凝眸中,仿佛是想将他今生最爱的人,深深地镂刻在他的眼里、脑海中。
  棠欢抬手恋恋不舍地刻画着爱人的脸庞,他绝美的容颜上,有着绝决却也是悱恻的心伤。
  “……你……”羿央欲言又止,因为他从棠欢的脸上已清楚地明白他的决心了。
  心疼多于无奈之下,羿央轻闭上双眼,用他的颊侧摩娑着爱人冰凉的掌心。
  棠欢垫起脚跟,双臂环住羿央的颈项,在爱人的唇上轻印上冰冷、却情意无尽的告别之吻。
  凄楚的漂亮眼眸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他不想离开他。但,纵有万千不愿,他依然必须……
  他爱他,真的好爱他……
  但,最终他们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逃不出命运的掌控,不是吗?
  衔着芦花而翔的鸿雁,以四海为心;而衔着春泥的燕子,却只想营构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巢。
  他俩就如同鸿雁与泥燕,虽然彼此倾慕、彼此相爱,但终究还是难相守到老。因为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在霜天白河间,翱翔傲视着人间的大枭雄;一个却是在微雨阴风间苟活的小人物!

  温凉不同的两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万里争飞的云中伴侣呢?
  棠欢紧搂着羿央的颈子,心酸地在他的耳畔哽咽地低喃:“侬(央)如衔芦雁,欢如衔泥燕,气味两心知,温凉时自变!别了!……我的爱……”
  棠欢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蓦然,他停下了苦涩的脚步,转眼痴凝着羿央。……缓缓地,他自怀中拿出了“隼鹰之面”递给拜央。
  羿央却只是深凝着棠欢手中的乌金面具,丝毫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帮我保管好吗?”棠欢轻声地请求道。
  教人心碎的请求,不是吗?他的意思是——他还会回到他的身边吗?还是,只是想让他藉此死物睹物思人?
  羿央情愿当它是前者!……情愿当它是前者啊。
  因为,若是后者,那他就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可是即使如此,羿央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隼鹰之面”。
  “谢谢!”棠欢含着泪水,深深地凝望了羿央最后一眼后,便再也不回头地走出了帷幕。
  直到听见皮幕掀了又掩的声音,羿央依然紧紧地合着双眸。
  唯有如此,他才能制止自己不去紧紧地抱住他、阻止他离开!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教自己不去看爱人离开时的伤心背影!
  羿央想叫自己佯装是心甘情愿地放他走,但,他紧握的拳头,却轻易地泄漏了他不愿的情绪。
  他的指尖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赤红的鲜血更是滴滴答答地落在毛毯上,也淌流入了他手中的面具之中。
  黑与红,多强烈的对比,多深沉的悲恸啊!
  虚弱的跑步声,渐行渐远。直至迹不可闻、直至全然无声,羿央才轻启他溢满苦涩的漆黑瞳眸。
  不舍与心伤,不住地自他苦涩的眸子中流落。
  羿央抬手轻抚着唇上的余温,心怜地低喃道:“你这个傻瓜!”
  鸿雁、泥燕,真不能温凉相守,万里长伴吗?
  能的!绝对能的!羿央非常地笃定。可,他的爱人,却懦弱地不去相信。
  不肯相信他们的爱情,绝对能战胜命运这道鸿沟!
  他真是那么不可信、不值得信吗?……为什么他宁可选择自己背负?难道,他已忘却了吗?忘却他曾矢言心甘情愿地为他撑起天地?忘却他是可以轻倚在他的胸怀里倾诉他的忧愁了吗?

  他,是绝对可以对他任性的!可,他却宁可自己背负起一切!……背负起那沉重不堪的负荷!
  “你这个傻得可以的……”笨蛋两个字,羿央是怎么也骂不出口。因他明了,棠欢会这么做,多半也是为了他!
  棠欢的心在想些什么,他一切都很明了啊!
  蓦然,索伦推开皮幕走了进来,他俊朗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严肃之情。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吗?”他直接了当地问。
  羿央冷厉地横瞠了索伦一眼,未发只字片语。不用明言,他眸子里的光芒已道尽了一切!
  索伦轻叹了一口气。
  大漠儿女,敢爱敢恨!……甚至,可以为爱走天涯!
  他,羿央,更是如此真性情的潇洒男儿啊!
  但也因为如此,两个设身处地为彼此着想的有情人,才会……如此轻易地……放飞了彼此的爱恋。
  第十二章
  思念,太热、也太焦人。
  倾全世间的水,也浇不熄羿央胸中的烈焰!他干渴的烈唇,直祈求着爱人一滴安好的笑。
  他离开已有十数天了,他过得好吗?他是否安然无恙?是否……
  羿央缓步于小径上,时而叹息,时而蹙眉。蓦然,他抬头凝望着点点寒星铺缀而成的蓝黑绸缎。
  枯枝与皎月相窥着,仿佛也窥视着他满是愁绪的心。
  交织于雪地上的黑影,在银白的雪地上,又纵横地写遍着相思。
  “唉!”羿央苦涩地抿紧双唇,在心中暗叹:“早知放你不下,就不该放手。载的爱,你可知,分别的时刻,你已将你的身影悄悄地纹在我的眼底,叫我睁着胆、闭着眼,看到的全是你!……即使梦了,也还是你呵。”

  哈!他当然不知。
  早知别离是如此的凄苦、难熬;相思是如此地断肠、难耐,他早该向上天祈求忘却的专长。
  但,他无法忘却!只因,他相信,他的爱,会再回到他的身边的!如此的期盼,教他如何能忘、如何能忘。
  ※     ※     ※     ※     ※     ※     ※
  回到汉营里,匆匆已十数日了。被独自一人囚禁在黑牢里的棠欢,也只能对月空叹息。
  他将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他以为只要他回来,凭他对汉朝的影响力,一切都将会有所不同。但,看来,他是太自不量力了!
  然而,他并下后悔。若他要死,他也会陪伴着“隼鹰”弟兄们一起死的。
  可,应承了兄弟的义气,却辜负了爱人的情意。凝望着铁栏杆外的黑幕,棠欢不禁黯然心伤。
  今晚又是一凄凉的夜!唉,心,又不安定了!
  他心深处有一抹人影,他所爱的人啊!
  他仿佛听见他正在呼唤着他!——呼唤他快快回到他的身边!
  棠欢望着天上的那抹弯月,禁不住地低叹了一口气。
  那弯弯的月,是否低泣着他俩的离别,而不肯圆呢?
  未找到终点的爱,心疼的月娘又怎肯补缺呢?
  他该忘了他的!可,皎洁的月娘却一再地勾动他的想念,叫他想忘也忘不了。
  徒惹眷恋与心酸啊!
  就在棠欢沉浸于耽眄地思绪之中,一士卒打开了牢门,他有礼地道:“大人,大将军有请。”
  棠欢不语,只装作充耳未闻。
  “大人,请随我来。”
  唉,棠欢轻叹了一口气。尽管,他不想见那背信忘义的不肖小人,但,若事有转园的余地,他不去岂不是错失机会了?
  思及此,棠欢悻悻地站起身,尾随士卒去见大将军了。
  大将军,黄天瑞,望着面无表情的棠欢,假笑地问道:“给了你十天考虑的时间,你考虑得如何?愿意帮我了吗?”
  望着那虚伪的笑容,棠欢只是轻蔑地冷啐了一声,根本懒得开口说话。
  “看来你是不愿意罗!那你也不顾隼鹰全体队员的性命罗?很好,反正他们的命本来就不值,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们的命不值?”棠欢打破一无表情的容颜,剔眉竖目地瞪视着狂笑不已的黄天瑞。
  “那什么才是值得的?他们为大汉王朝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他们赌上自己的性命,为的又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黄天瑞停下狂笑,阴侧地凝着棠欢愤怒的脸。
  “为什么我需要想这些?他们这么做为的是什么,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所需要想的只有如何打赢战争。况且……他们只是我手上的棋子,就连你也是!我要你们生,你们便只能生!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立刻死!”

  棋子?终于说出口了是不?
  “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棠欢断然地瞪视着大将军。
  “是吗?如此简单的任务,你都不肯帮我,看来你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和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断头送命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是不是威胁你,你后天就会知道了。”
  “后天?”棠欢听得莫名的心惊。
  黄天瑞的嘴角扬起了一记莫测高深的森笑。
  “对,正是后天!所以你还有近两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我的话。”
  “什么意思?”
  “若你不想两天后,刑场上见,那你最好乖乖地照着我的话做。”
  刑场上见?……莫非……棠欢不敢再推想下去,他强自镇定下紊乱的思绪,冷声的说道:“若我还是不肯呢?”
  “不肯?”黄天瑞对于他所说的话,好象感到不可思议似地讪笑着,“这话还真是问得有趣!”讪笑的嘴脸,倏然一凛,他阴阴地道:“不肯的下场,便是两天之后,在刑场上数着你的兄弟们的头颅!……或许,数上一天的时间都还不够吧……哈……哈……哈……”

  棠欢明白黄天瑞这狡桧的狐狸是认真的。他惋恨地低垂下双眸,反复地思索着因应的对策。但势单力薄的他,又能如何?
  呼天抢地,还是夺刀威胁?……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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