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掳爱 下(出书版)+番外 BY 闪影狐
  发于:2011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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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相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依旧直直望着他:“四殿下息怒,事关紧急,请恕微臣无礼进言。臣下乃二皇子麾下谋臣,诸位皇子间的情形,想来四殿下您心中也知道,远流殿下若真的就此生死不明,未必不是很多人心中所希冀。可我这些天跟着您同饮同食,却隐约觉得……偌大皇宫中,您也许是唯一一个盼着二殿下平安的人。”

光是这几句话,就足以治他个污蔑皇家之罪了,可是易镇枫却一句摆出身分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习惯于勾心斗角式的哑谜,一点也不熟悉这军营前直白的对话方式,所以一向能言善辩的四皇子只觉得舌头打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四殿下!”周相叫道,声音里的急切和恳求让易镇枫感到一阵悚然,那人猛地跪下,“求您救救远流殿下,易国不能没有他!”

易远流……不管那些肮脏的皇权之争,跑到边关来打仗,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呢。你找到一群真正关心和需要你的人呢。得属下如此,在冲锋陷阵之时,想必是件极为爽利之事吧。

他淡淡开口道:“你大可放心,当初是我惹了麻烦,现在一定得想法子把你们的主帅找回来。”他说完,大步踏出了军帐。

天色已经渐明,深一脚浅一脚地急行在乱石嶙峋的河滩上,易镇枫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河对岸已经回返的丹蒙国军队。

乌里萨满江的江水在这一带江面急速变窄,隔着怒吼的江水,几乎可以看到对面敌军的服饰兵刃。

虽然知道这些丹蒙军队没有渡江直扑过来的可能,但是当目光正堪堪对上对面的索雷时,易镇枫仍然心神猛烈震动。

那就是屡屡带着几百之众傲然犯境的丹蒙主帅,如今丹蒙的摄政王!假如不是眼前这条乌里萨满江阻挡了几十万大军,这个人恐怕早已挥军入侵,直下易国皇城了!

那隔岸相对的,是一双犀利像利剑一样的眼睛,被围簇在甲胄鲜明的丹蒙士兵中,没有任何人能忽视他的存在与压迫。而他的手臂……

如同被什么击中,易镇枫忽然睁大了眼睛。

那双手臂里,低低地,似乎抱着什么人!努力隔着江水望去,易镇枫想要看清索雷手臂中那个人的脸。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虑,对岸的索雷,唇边似乎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微微做了一个动作,他身边的军士无声散开,露出了他的全身。

……虽然隔着遥遥江水,虽然看不清他怀中那个人的面容,可易镇枫的心,却在这一刻猛然结冰。

那个一动不动,满身鲜血地伏在索雷怀中的人,不会是别人。

那就是他的二皇兄,易远流。

遥遥望着他和他身边的易国士兵,索雷的表情,有丝易镇枫看不懂的奇异。

那不是得意、不是嗜血、不是残暴,而是奇异的平静。隔的那么远,他却有种古怪极了的感觉,似乎那人怀里抱着的不是丹蒙人一心想要抓捕的易国皇子,而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

不……那紧紧的拥抱,那低头凝视的眼神,就像是对着他的情人。

……被这个念头激起一个冷颤,易镇枫看着对岸的丹蒙军队渐渐走远,直到那些身影消失在山陵后,他仍然一动不动。

是的,没有被驮在马背上,更没有被五花大绑,他的好二哥,是被那个人紧紧抱着,从他眼前被带走的!

脸色慢慢冰冷,他的脑海里,一片翻江倒海。

他没能找回他的二哥,可至少他亲眼看到了他仍活着的证据。可是,易镇枫的心里却难以感受到该有的喜悦之情,因为那两人间暧昧的姿态令他无法不起疑心。

看来在失踪的这些天里,二哥和丹蒙的主帅之间,相处的颇为不简单啊……

易远流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索雷大帐的顶子。他只觉得一阵恍惚,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试图逃离过,没有那被暴雨冲刷殆尽的一地鲜血,没有索雷复杂忧伤的眼神,小涟仍在帐外等待他招呼她,带着温柔而有些担心的笑容,也没有那最后一刻从崖顶一跃而下的决绝。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高大的男人掀开布帘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不太好,下巴上有未刮的胡渣,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可他的表情再次让易远流感到恍然,索雷的眼神关切而且温柔,看到他醒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柔声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易远流茫然地看着他,他不是该冷嘲热讽、暴跳如雷吗?自己不是该待在灰暗阴湿的牢里,手脚上着铁镣吗?那一瞬间,他居然有种恍惚:或许其实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又一次喝过药后、或情事之后的沉睡,那一切不过是一个梦,而现在这全身的疼痛难忍,只是因为被这个男人在床上无尽的索要?

索雷把手放在他额上,他的手温暖厚实:“还在烧。”他低声说。

易远流感到很疲惫,他没有力气再去愤怒和反抗,以至于他只想安静地躺在这里,不去管那些责任和名声,只是任这个人温暖的手放在他的额上。

“我……怎么了?”他轻声问。

索雷一愣:“你不记得了?”他笑笑,怪不得没有被一副冰冷的表情瞪着,这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着了凉,好好睡吧。这两天不要出去,外面有点乱。”他柔声说。

易远流闭上眼睛,他可以感到索雷语气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

默默在心里回想半晌,所有的惊涛骇浪终于在脑海中反复浮起。他默默苦笑:索雷啊索雷,你难道真的会以为,我就此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他这不顾一切出逃的举动,想必已经在索雷的军中造成了太大的震动。他把自己留在帐中,只怕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他手下的那些军士谋臣,恐怕都早已群情激愤,要闹翻天了吧?

所以他才疲惫成这个样子。

和平的外壳在那个漆黑的雨夜已经彻底破碎,他应该知道他们断不可能相容,明智如他,知晓利害关系,又何必去维持这样一个虚幻的假象呢?

他微微翘起唇角,带着丝无奈和嘲讽,一觉醒来,仿佛天地转了个个儿。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强悍的男人并不如他想象得那么冷酷和毫不留情,他也许比他更加的愚蠢和……真诚。

他听到索雷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真是希望你把那晚的事忘了,我一定……”

他停下来,他不习惯说这种话,心中充斥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他想告诉他,无论外面有多大的压力他都会替他顶下来,好好的疼他护他,再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即使倾尽全力,他也要为他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再没有伤害,没有痛苦,他发誓再不会让他露出那深夜雨中绝望的双眸,以及那满身的鲜血。

可他只是用自己温暖的手覆上那人冰冷的手指,温柔地贴在唇边,很长时间没有松开。虽然只敢小心地执起他的手指,却仿佛希望能温暖他的全身。

可那人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一切都很好,易远流,别担心,你要好好养伤……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保护你的国家也好,杀了我也好,你首先一定得活着。”他说。

床上的人仍是一声不吭,好似无声的反抗。他紧抿着唇,那线条倔强却又脆弱,索雷凑过去,希望能将轻轻一吻印在他的唇上,抹消那丝冰冷,品尝他的甜美与温暖,可是在即将亲吻到了的那刻,手中握住的指尖却僵了一下。

这又冒犯到他了吗?他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虽然这些天两人的肉体关系已是亲密得不能再亲密,可是在此刻,他突然感觉到这浅浅的一吻,都可能对他太过轻薄。

感到那温热气息的靠近以及僵硬、停止,易远流诧异地睁开眼,看了索雷一眼。这眼神让索雷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痛楚,易远流,高贵的二皇子,易国的战神,他以前在自己身边受到的是怎样的屈辱,以至于连自己这样顾忌他意愿的小小动作都令他感到诧异?

他曾如此的羞辱他,可即使后悔莫及,一切已无可挽回。

他苦笑:“易远流,你一定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吧。”

那人索性闭上眼睛,仍是一声不吭,可唇角嘲讽的线条仍在。

是啊,他是易国的皇子,而自己是领军进犯他领土的丹蒙大帅,他们是战场上的敌人,自然恨得对方咬牙切齿,他又何必为此觉得内疚?

可是……他看着床上那人苍白的面孔,他比起几个月前瘦了很多,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五官那么精致,即使他试图做出倔强的样子来,却仍像是一碰就会破碎。回想他这数月来的经历,他能够理解这种脆弱,这种再加以打击就会全然破碎的脆弱。

他感到心中一疼,即使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这个后果,可一想到这个人承受过的那些痛苦和屈辱,都让他不能容忍。

“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呢。”他喃喃地说,床上的人看上去那么虚弱和乖巧,任他为所欲为。可他却宁愿他再冲他大喊大叫,这次逃亡的失败,不,也许逃亡之前他就下了某个决定,现在这样沉默的易远流让他感到不安。

愤怒?屈辱?以至于……已决定一死?一切都不奇怪,他回忆起那人曾立于万军阵前潇洒之姿,那漆黑锐利的双目,那死守孤城抗他大军的魄力,还有那让他久攻不下的智谋……他怎能把他误认为一个男宠,一个见不得光的刺客,如此恣意侮辱?

他是易远流啊,一个拥有锐利眼神、在三军阵前向他挑衅的男人,是可以和他平视的易国的军神!他肯承受这侮辱无非是因为指望着可以逃出生天,不连累他易国军士,现在一旦被知道了身分,他也许会……

这念头让他心中一震,握住那人的手紧了紧,想都没想地,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说,你要什么,易远流?我都可以给你!”

只要……只要你仍想要,只要能让你准备活下去!

易远流仍没有说话,他的表情说不出的疲惫和冰冷,以及死气沉沉,仿佛那一场大战已经夺尽了他的精力。

死亡,那漆黑的雨夜数不清的死亡。在一瞬间的遗忘后,他感觉到思绪全停在了那一刻,到处的血、马嘶和丹蒙军吆喝的声音,索雷残忍邪气的双眼,还有……小涟满身的鲜血,那双黑色的眼睛哀戚却仍温柔地看着他。

他想大声问:“你能让小涟活过来吗!?你能让我活着离开吗?”

不能、不能,他一遍又一遍残忍地告诉自己,这让他简直没有力量再强开眼睛,老天为什么不让他死在乌里萨满江冰冷的江水里算了,这是他守了那么久的天险,他付出了无数精力的阵地,在经受了这样的屈辱与挣扎后,让他永沉江底不是个很好的结局吗?

真可笑,难道他易远流——曾经的易国皇子,现在索雷的男宠再回到阳间,还有什么用处不成?老天偏要狗尾续貂地让他再次面对这个人,那么小涟的死和他这场拼尽全力的逃亡又算什么!

刹那,他回忆起小涟死前的眼神,以及她有些颤抖却坚定的声音:“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坚信,您是我们易国的军神,您会保证我们不受到伤害。您一定要回到易国去,二皇子,让易国的土地不必沦陷,易国的人不必像我这样被奴役——”

他猛地张开眼睛。

身边男人肌肉一紧,他可以感觉到空气微妙的变化,那人是真的在担心。“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易远流?我都会给你!”他再次保证。

依旧没有回答,易远流紧闭的双唇犹如被封死了一般,决然不语。

第十五章

浑浊的江水咆哮着,击打着黑色的岩石,好像在发泄无穷无尽的愤怒。阴沉的天空把光线挡在云层外边,大地和森林看上去灰蒙蒙的。

易镇枫的心里也像浑浊的江水和天空一样,心中烧着一团烈火,左突右冲,要烧穿他的胸口冒出来。

他在江边走来走去,脑海不断浮现着那天的情景,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四个时辰,可是那一刻看到的东西却如雕刻一样,狠狠刻在他心脏上。

索雷紧紧抱着他的皇兄,在众多军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而他的皇兄满身是血,脆弱而无助……

这个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就像着了魔一样……也许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自己能够那样紧紧地拥着二哥。那时,那个人的视线不再老是高高越过他,而愿意把身体的重量交给自己,告诉他他在深宫中感受到的无助和不安。他们之间不再有那些成见,他会告诉他自己始终都知道他的悲哀和追求……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才没过多久,他竟然看到那个该死的索雷,用那样的姿态紧拥着易远流,向所有人宣告他和皇兄的某些……亲密关系。

熊熊的愤怒和妒忌在当时差点烧穿易镇枫的理智,如果不是周相拼命阻拦,他当时一定会冲过河去。

而此后探子打探来的消息更是证实了这一点。男宠?他的二哥居然成了别人身子底下的玩物?他是易国的战神啊,他是为战场而生的,他是他卓尔不群骄傲不羁的二哥呀!

可现在,他却只能躺在别人身子底下,接受那可想而知的凌辱!高傲如他,怎么会受得了?

他自己也受不了。受不了他的二哥竟被别人所侮辱,也受不了那侮辱了他兄弟的人,竟然还活在这世上!

他想立刻飞奔到离军大营,杀掉那个索雷,把他的二皇兄立刻找回来,那是他朝思暮想,几乎不敢亵渎的人,现在却落在别人手里,被肆意侮辱!

听着那个探子回报的时候,他心里动了狠狠的杀机:这个人留不得,易国的主帅被敌人抓住了,只要这个消息就足以让铁板断裂,更不用说这样足以让举国震惊并蒙羞的消息。

好在随后周相扯了扯他的袖子,理智回来了。

就算杀了这个探子也无济于事,丹蒙人既然抓住了我方的主帅,岂有不利用之理?只怕过不了几天,易远流终究会被推到战场前,那个时候,又怎能瞒住易国几万军士的眼睛?

易国的战线已岌岌可危,他自知论行兵布阵,自己无论是才能还是经验,都远远不及二哥,连易远流都守城守得如此艰苦,他又有什么把握守得下雪城不破?而且在那些将领眼中,自己只是个在皇城中只知饮酒作乐的纨绔子弟,想要从容调遣谈何容易。

正在心中辗转焦虑之际,周相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近,脸上隐隐焦急。“四殿下,有京城使者到。”

易镇枫一惊:“这个时候?是谁?”

“是太子那边的贺重庭。”

易镇枫皱眉,按常理,京城来人通常在边城主帅递上奏折后的一个月,京城距这里路途遥远,易远流失踪之后,他曾经写了一道奏折,不过时间却在半个月之前,怎么算,京城的回音也应该在十天之后,现在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能在步步危机的宫廷生存下来,易镇枫也不能说是等闲之辈,他深知贺重庭虽是兵部的人,职位不算顶重要,平时表现也不偏不倚,却是太子安插在兵部的一个重要棋子。

他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有一年端午节龙舟会,贺重庭偶然谈到老母重病,多亏京城中的名医诊治好了。当时他便心生警觉,他知道那名名医经常出入太子府,从此以后便对这个人提高警惕,后来果然让他看出了破绽。

今天贺重庭为何而来?

时间不对,来的人也不对,如果不是太子觉察到什么,他绝不会派贺重庭来。

难道太子知道易远流失踪,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易镇枫毫不怀疑,自己的身边和易远流身边都有太子和三殿下的人,就像他们的身边有自己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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