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回来收拾你！”

今天的急诊科格外安静，沈羲和惬意地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桌上的报纸。头条毋庸置疑是昨天的车祸，照片清晰地反映着当时的惨状，底下是加粗的字体“三车相撞的连环惨案，谁为死者买单”。再看其他的报纸，都是这类的标题，大篇幅指责公安干警办事不利，导致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沈羲和叹气，若是被那些八卦记者知道张裕跟林羡的关系，还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

脑袋被猛拍了下，沈羲和抬眼怒视身旁伸着咸猪手的王清远。后者嬉皮笑脸：“难得急诊科和麻醉科都那么清闲，走，喝茶去！”

“谁爱去找谁去，我没这闲功夫。”

“本来是想找林玮的，可他因为弟弟的事情根本没啥心情，还有那个张裕，我好像在哪见过吧。”王清远坐到了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

沈羲和白了他一眼，不作声。只剩下王清远一边晃着腿一边念叨着：“我在哪见过，在哪见过，在哪见过……”

“你烦不烦，滚回麻醉科想去，别在急诊科祸害人。”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医院见过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对不对，就是她！”王清远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你跟林玮都认识她，旧相识啊……”

“王清远你怎么那么八卦！”沈羲和一眼瞪了过去，再看楼梯间，林玮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扔下一沓子报纸：“你瞧瞧，他们都写了些什么，故意杀人，小林是故意杀人吗？警察好欺负是不是！”

王清远劝道：“那帮记者没弄清楚事情真相瞎写的，你跟着生什么气？”

林玮头上爆出无数个十字路口，喝道：“这不是诬陷吗？林羡是我弟弟，我不生气谁生气！”

王清远斜眼瞟了一眼在旁边悠哉喝茶的沈羲和。沈羲和缓缓放下茶杯，道：“大林哥，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过几天还有更难听的话呢。”

林玮没好气地说道：“那怎么办，由他们乱说？小林听了还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王清远嘀咕着：“没见你这么关心弟弟啊，今天是怎么了？”林玮一把抓住他领口，作势要揍了下去，王清远赶紧求饶。

“还好今天没手术啊！”

“是还好今天林医生没有手术！”

站在一旁的小护士开始闲聊，看不出来啊，平时冷面冷心、温文尔雅的林玮也有暴跳如雷的时候，等会要告诉外科的小苏，不能让她被林玮的外表给骗了，小心是个家庭暴力者。

林玮听得面红耳赤，松开抓住王清远的手，蹭蹭地往楼上跑。王清远一把跟了过去：“等等，我也上去。”

第 12 章

下午下班王清远一副狗腿的模样追在林玮身后说什么怕他心情不好开车危险非要亲自送他回家，结果被林玮送了一汽车尾气。看着林玮的银色马6窜出医院大门，王清远苦涩一笑，不能着急，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所以不能着急。他拍拍身上的尘，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酒吧街。

酒吧街顾名思义整条街都是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王清远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名叫“三色”的酒吧，老板似乎是王清远的旧识，一见他过来便招呼他到吧台，递上一杯调得五颜六色的酒。微微品上一口，并没有说话，王清远把脑袋埋得很低。

“又被你们家阿玮拒绝了？”老板从王清远手上接过捏得死死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再用力杯子就碎了！”

王清远苦笑道：“我根本就没敢让他知道。”

老板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鄙视地看着王清远：“鸵鸟！你就是一鸵鸟！”

鸵鸟——遇到危险就将头埋在沙里——还真是贴切啊，自己也就只会逃避而已。“威士忌。”旁边的椅子上坐上了一人，开口就点了杯烈酒。王清远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很清秀的少年，眉头紧锁明显就是有心思的表情。王清远拦住递上酒的老板，冷笑道：“小娃娃就回家喝可乐去，学大人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少年转头怒视着王清远，最终在后者戏谑的眼神中投降，他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摔王清远眼前，“你看清楚了，谁是小娃娃！”

记者，陈晓，22岁。王清远咧嘴一笑，还真容易上当啊。可惜陈晓将王清远的笑当作了歉意，他很豪爽地从老板手上抢过威士忌，然后很豪爽地，一饮而尽。

很明显陈晓不是善饮之人，一杯下肚已经让他神志不清。“妈的，谁都欺负我！”“都是混蛋，方士辰。”“不就是资历老吗，抢我的稿子发表，该死的……”喝得醉醺醺的陈晓开始胡言乱语。王清远冷眼看着他，工作上不顺心跑酒吧来泄愤了。可是，王清远缓缓喝着杯中的酒，他知道这是GAY吧吗？

询问似的看着老板，老板一边调酒一边摇头：“别问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再看陈晓，已经人事不省的趴在吧台上，鼻翼随着呼吸轻微抽动着，头发滑下来盖住眼睛——“真糟糕啊，把他扔在这儿，不知会出什么乱子。”王清远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注意到吧台上趴着的少年，一个穿着昂贵衣服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捋开遮住陈晓眼睛的头发，赞叹道：“真漂亮啊。”

“喂——”王清远开口制止了男人想要继续抚摸的手，“我的人别随便碰。”

男人看看王清远，再看看陈晓，突然笑了：“原来是王哥啊。你的口味还真多变，我刚刚还看到小弘，啊，他过来了。”

说话间那个叫做小弘的男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王清远玩味一笑，只是喝着酒看着眼前的两人，向小弘伸出了手，后者微笑着靠近王清远，任由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男人见此情景，再次伸手想去抚摸陈晓，却听小弘冷冷开口道：“我们准备3P的，你还要继续吗？”男人像被烙铁烫着一样缩回了手，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摆手离开。

老板笑道：“王清远你还真让人闻风丧胆。”

王清远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却见怀里的小弘愣愣地看着陈晓，紧了紧手臂笑道：“怎么？吃醋了。”

“谁管你。”小弘伸手去推王清远，却让他更加用力，徒劳一番后便不再挣扎，而是坐在王清远的腿上，“你呀，几个星期没个联系，好不容易见着你还带着别的男人。简直就是……”

小弘咬咬嘴唇说不出来，王清远接了下去：“大混蛋。”小弘别过头去，发出“哼”的一声。王清远也没理会，伸手从陈晓口袋里拿出手机，忽略掉小弘瞪大的眼睛，播了个号码，“嗯，是的，这样啊，好吧。”挂掉电话，抱着小弘站了起来，“走了。”说着松开抱住小弘的手去扶陈晓，小弘一张漂亮的脸瞬间没了颜色，“别傻站着，帮我个忙。”

“哦。”应了声后小弘和王清远一边一个驾着陈晓出了酒吧。

王清远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点：“楚河路，天涯小区。”见小弘一脸迷惑，又笑道，“送这小子回家。”

小弘淡淡一笑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出租车跑的飞快，仿佛生怕醉酒的陈晓会吐他一车。一辆辆的车呼啸而过，“方士辰？这小子念叨了好几遍的名字，听电话却是那么冷酷，说什么‘我没空，你帮我把他送回来吧’，真没礼貌。”仿佛是不想冷场，王清远一路念叨个没忘。

“是吧，方士辰……混蛋。”只有陈晓晕乎乎地回应着他的话。

不出二十分钟出租车已经跑到了目的地，将陈晓扔给方士辰，见对方的确很忙碌的样子，王清远拉着小弘出了门。自认为自己做了好事的王清远得意地吹着口哨：“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

小弘跟着他后面慢慢地走着，与前面的身影慢慢拉开距离，影子在路灯下拉长、缩短、再拉长。前面的人已经改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才是没人知道的小草吧，小弘苦笑着，眼前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对别人那么热心，如果是本性如此，那为何只有自己从来没被放在眼里？

“小弘你走得好慢！”

“啊！”王清远的叫喊惊醒了胡思乱想的小弘，看看周围，自己根本就没走几步。小弘干脆站住了，看着离自己很远的王清远，笑道：“不好意思，我突然不想去你家过夜了。”

王清远似乎根本没理会这句话的意思道：“那我去你家好了。”

“白痴！”小弘冷冷骂了一句，掉头就跑。王清远见情形不对赶紧追了上来：“谁是白痴啊，喂，你跑什么？”

小弘不说话只是拼命想摆脱身后的人，但是跑不掉。红灯，小弘一跺脚，眼见王清远离自己很近，不管了，小弘冲了出去，“你疯了！”追上来的王清远一把将他拉住抱在怀里，“发什么神经！”

“我就是发神经怎么样啊！”小弘拼命想推开王清远，“什么嘛，你要喜欢陈晓跟他做啊，拉着我帮你挡算什么东西。”

哪跟哪？王清远莫名其妙正准备发火却瞅见怀里的小弘早已泪流满面，心一软抱得更紧：“谁说我喜欢陈晓？”

“你对他那么好……”

“小鬼还说你不吃醋！”王清远轻轻笑了起来，替小弘擦掉眼泪笑道，“陈晓大概根本就不是圈内人，我对直男可没兴趣。”

“骗人！”

王清远心口一滞，那个男人的身影莫名的跳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阿玮……也是直男吧。

见王清远发呆，小弘冷笑着推开王清远，“我受够你了，王清远，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到此为止！”

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弘已经跑得没影了，王清远看着他跑掉的方向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止不住的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什么都抓不住了……

小弘是王清远维持时间最长的床伴，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粘人，他笑起来很温暖。除了林玮，王清远最喜欢的也是小弘，但是小弘说到此为止，小弘要离开他。王清远抬头看着天空，污染很重，看不到星星的城市，离开也好，没有爱的关系，维持下去也是受罪。

没头没脑地一个劲地往前跑，根本分辨不出方向，等小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到了某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地方。来不及思考别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王清远，混蛋！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也是在三色里，他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酒，而他跟一群朋友在狂饮，他看着他的方向，眼睛闪闪亮。于是有人说：“谁敢去惹那个王清远。”根本不知道王清远为何人的小弘就趁着酒劲走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419，要不要？”小弘只记得王清远浅浅一笑便将他抱在怀里，男人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后来小弘知道是药味——不苦，反而是淡淡的香甜，小弘一时情迷就那么吻了上去，然后就被带回家吃干抹净。本来以为只是一夜情而已，结果却离不开他了。可是他另有所爱吧，即使他不说，小弘也知道，每次亲热时喊出的名字不是小弘，而是“阿玮”。那个男人温柔地在他耳边喊着“阿玮”，身体上的痛基本上不算什么，可是心里好痛，像被人拿刀子捅进去一般。捂住嘴巴小弘无声地哭了出来。

“咚咚咚……”巷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弘擦擦眼泪想离开，但是突然间他走不了了。

第 13 章

沈羲和从下班开始一直给林羡打电话，可听筒里传来的一直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狠狠地摔下电话回了家，正准备给林羡狠狠一击的沈羲和的计划落空，该死的林羡根本不在家。打电话给林妈妈也得到了林羡不在的消息。不会吧，沈羲和脑子里闪过省公安厅长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话“该处分的处分，该开除的开除”，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想着林羡可能去的地方，沈羲和不费吹灰之力地在君恩桥上找到了趴在桥梁上发呆的林羡。后者脸色微变，勉强笑道：“你还真了解我。”

沈羲和递过去一杯矿泉水，笑道：“从小到大只要你心情不好就来这儿，二十多年了我能不知道吗？”喝下水，又问道：“说吧，情况如何？”

“开除。”林羡轻描淡写，沈羲和却感到心脏都被打击了一般，“厅长说还要研究几天，不过我看离开除不远了。”

沈羲和拍拍心口，“你吓我一跳，话都不说完。厅长现在还没宣布，就表示你还有希望。”

林羡摇摇头，望着天边的残阳道：“我当不了几天警察了，唉，档案上记这么一笔，以后工作都不好找。”

沈羲和正要开口，就见林羡嬉皮笑脸的盯着自己，“羲和，以后我就要你养了。”

“鬼东西！”沈羲和没好气骂道。

下一秒沈羲和就没了言语，他的肩膀被林羡抓住，“来，陪哥儿喝酒去，不醉不归。”

“喂，我说过带你去一个地方……”

“管他什么地方，先喝酒！”

被林羡生拉活拽地拖进了路边的酒馆，见林羡二话不说要了几瓶啤酒，刚咬开就往嘴里倒，沈羲和只得叹叹气，那什么，小芮的事只能再等等……

“羲和，你说我任劳任怨那么多年，我容易吗，出了问题就要把我一脚踹掉，什么抓地就是你这种典型，我是故意杀人吗，我也是为了抓凶手对不对？”

任劳任怨，那么多年？沈羲和黑线，这小子工作也没几年好不好。

“呵，犯人抓到了，他们领功，TMD的忘了是老子亲自去抓的，TMD一帮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TMD老子不服气！”林羡重重地将酒瓶拍桌子上，惹得一阵围观。

换上别人估计早就满面羞愧，可惜沈羲和天生就不是会脸红的人，他微笑地冲周围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我弟弟昨天检查出脑子有问题，不太会控制情绪。”

原来如此，沈羲和的一番话引来了一片同情，甚至还有人上前说“那还不让他别喝那么多，这都10瓶了，是病得治啊。”沈羲和一边点头吸收意见，一边笑得风轻云淡。

“那什么，你别占我便宜，老子比你大，老子是哥哥！”林羡根本没抓住沈羲和话的重点，毫不含糊的辩解。

“你哪儿比我大了。“沈羲和不屑一顾。

林羡猛地站起来，扯开衣服，喝道：“我哪儿都比你大！”

好……好歧义的句子。沈羲和再次黑线，周围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目光再次聚了起来，甚至还有一两个小女生闪着亮晶晶的眼神拿起了手机，被沈羲和一瞪又立刻将手机拿了下去。丢人！沈羲和一巴掌拍林羡脑门上，喝道：“坐下！”

林羡歪歪扭扭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结果眼神不好没找对地方，这一下坐到地上了。周围的人大笑了起来，沈羲和没好气地扶起林羡，嚷道：“笑什么，没见过摔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