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而行——胃痛
胃痛  发于:2011年01月25日

关灯
护眼

说完,不等庄谨多问,苏家生已经走了。

苏家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开到夏宁的家,他难得保持这样的时速,若非心里着急,他又怎么会连闯三个红灯。

站在夏宁家的门口,苏家生刚准备敲门,悬在半空的手停住了。一路赶来,他不是没有发现自己失态。那是不应该的,却是无法逃避的,他急着想知道夏宁的情况,担心夏宁知道这件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不能让夏宁变成当初的自己,他把照顾夏宁视为己任,他不舍得让这孩子一个人承受。

苏家生略微整顿心情,直到他的思绪平静下来,才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两下,却没有人开门。苏家生赶忙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夏宁的电话。房里传出电话铃的声音,苏家生不再顾忌,大力地敲门,大声地喊道,“夏宁,你开门。”

房里突然传出玻璃打碎的声音,苏家生越发紧张,急忙不停地敲下去。

“夏宁,我叫你开门,你听到了没有!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开门!”

当夏宁开门的时候,苏家生脸色阴沉,表情是少有的气恼。

“你来干什么?”

夏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手坐回到沙发上。苏家生快步跟上,看到地上打破的玻璃杯,不禁皱起眉头。

正当他蹲下身捡碎片的时候,夏宁突然走到他的旁边,气冲冲地问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问你来干什么?”

苏家生忙着把碎片包在抹布里,夏宁却喋喋不休地骂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来看我笑话了是吧?想让我知道,自己没你不行了?我告诉你,我不会中你的诡计。你喜欢把我当小孩子,我就真的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不怕,自己家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夏宁骂得越凶,眼眶也越红,未等他说完,苏家生忽然站起来,单手搂住他的后背,紧紧地抱在怀里。

“没事的,夏宁,有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

夏宁一把推开他,愤怒地吼道,“什么没事,你没事,我有事!我爸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连我爸都死了,这个家还剩什么啊。”

苏家生沉默了,他很想告诉夏宁,即便这个家还有母亲,还有妹妹,也未必还能称之为“家”,骨架散了,外面也塌了。可是,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夏宁身上。夏宁早就不单单是他的情人,他是苏家生的一部分,也是另一个苏家生。他不能看着他痛苦,不能看着他勉强支撑,更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

夏宁的眼眶渐渐泛红,明亮的瞳孔被一层雾气遮住了。他疲倦地坐在沙发上,懊悔地说,“他上次回来的时候,我还嫌他整天管着我,都没时间出去玩了。他这次去美国,我还让他给我带限量版的球鞋……我爸在船上过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会死呢?”

夏宁至今记得父亲临走的那天,特地叮嘱他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还问他说,是不是气他总是没空顾家里。可是,夏宁没想到生命如此短暂,他竟然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了。总以为没有了母亲,父亲的存在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如今才知道,原来,那是多么的值得珍惜。

苏家生走到夏宁的面前,蹲在地上看向他,手指慢慢地抚过他的鬓角和耳垂,很轻,很温柔。

“你懂吗?苏家生,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会懂吗?”

苏家生起身坐在夏宁的旁边,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掌心慢慢地抚过他的后颈,情不自禁地贴着他的脸颊,低声地答道,“我懂,夏宁,我懂的。”

苏家生怎么会不懂,那就好像天塌了一样,一切都变了。不管他与父亲的感情如何,相处的日子多么稀少。对每一个男孩子来说,父亲不单单是这个家的依靠,也是自己所崇拜、努力的目标,也许他不够高大,也许他不够出色。可是,在儿子的心里,父亲的背影永远都是最为高大挺拔的,他一直走在自己的前面,偶尔会停下步伐,关怀地等着自己赶上去,偶尔又会加快脚步,逼得自己必须想办法跟上去。然而,一旦这个背影消失了,他努力的目标在哪里,可以依靠的支柱又在哪里?

苏家生紧紧地搂着夏宁,此刻,怀里的人仿佛与自己重合了。他们拥有一样的痛苦,拥有一样的无助,就连愧疚都是这么地相像。

“不要怕,不要难过,也不要内疚。有我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当年的苏家生也曾希望有人会这么对他说,可是,他一直都没有等到。时隔多年,他不能让夏宁也失望一次。他比谁都清楚那种愧疚和无力,这种痛苦会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真实了。

夏宁试图挣扎,试图推开苏家生,可是,当苏家生越发大力地抱住他时,他竟然做不到了。四肢渐渐地失去力气,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慢慢地靠着苏家生的胸口。夏宁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无能,然而,身体的反应比他的心更诚实。此刻,他是需要苏家生的。

苏家生略微地调整姿势,把夏宁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他抚摸着夏宁的头颈,让他不必面对自己的目光,放肆地宣泄感情。

可是,夏宁一直都没有哭,他不过是红着眼睛,从发泄地谩骂到无力地沉默。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砸在苏家生的身上,势如洪水的指责和怒骂,却不再提父亲的事情。

苏家生安静地听着,不曾反驳半句。他默默地关怀,用细微的动作安抚夏宁的心情。一直等到夏宁骂累了,嗓子也哑了,他才温柔地说,“很晚了,进去睡吧。”

夏宁心头一紧,身体不自觉地微颤,眼中露出紧张之色。苏家生见状,亲昵地拍拍他的后背,嘴唇慢慢地抚过他的脸颊和唇角,柔声哄道,“去睡吧,我陪着你。”

苏家生的温柔永远都是夏宁无法抵抗的,这就好像是一种毒药,一旦沾上了就极难戒掉。夏宁自认没有这种自控力,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软弱无力地被苏家生抱在怀里,从客厅到卧室,他一直都闭着眼睛,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在梦里,他不必为自己的示弱而懊恼,也可以一厢情愿地告诉自己,苏家生的温柔是出于爱。

这场梦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早上,当夏宁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房间,看看苏家生到底是不是来过。

“起来了?我买了早饭。”

苏家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煎饼和豆浆,豆浆刚刚从微波炉拿出来,正冒着热气。

夏宁没有蠢到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然而,当他清醒之后,他必须竖起一身的刺,毫不客气地说,“多少钱,我给你。”

苏家生愣了愣,笑笑说,“不用了。”

夏宁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可以走了。”

苏家生非但没走,反而坐下了。

“过来坐,趁热吃。”

夏宁冷笑,讥讽道,“这不是你家吧。”

苏家生没有生气,只是皱了皱眉头,正色道,“夏宁,过来,我们好好地谈谈,关于你爸爸的事情。”

夏宁无比地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可是,如果那个人是苏家生的话,一切又不一样了。

苏家生没有坚持,只是问起夏宁的打算,比如,他怎么和父亲的单位联系,怎么处理各种手续,他知不知道如何操办丧事,他会不会挑选墓地。这些都是夏宁完全不懂的,苏家生一句话就说中了他的心事。

夏宁的父亲是老来子,祖父一辈差不多都过世了,而他又是独子,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大半天都待在船上,亲戚朋友也七零八落的。

夏宁慢慢地坐下来,安静地听苏家生所做的安排。他愿意以远方表弟的身份为父亲操办丧事,而其余的手续和保险之类的问题,也会陪夏宁去办。

“你为什么要帮我?可怜我?”

苏家生刚说完,夏宁突然问道。

“夏宁……”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学校的事情,工作的事情,你一直都在过问。”

夏宁盯着苏家生,坚持要问到底。他真的不懂苏家生的态度,既然不能爱他,也没有爱他的打算,为什么会温柔到这种地步。交往时的包容和宠溺,分手后的关心和紧张,还有昨天,他就这么冲过来,把事情揽到自己的头上,这些都是为什么?

夏宁一直在等,苏家生却一直不答。终于,当夏宁再也忍不住的时候,苏家生突然开口了。

“夏宁。”

他的眉头微拧,淡淡地唤了一声。夏宁再次坐下,凝神望着他的脸孔。

苏家生叹了口气,语气平缓地说,“夏宁,我没办法不管你。”

夏宁一愣,气愤地问道,“你要管到什么时候?”

苏家生笑了笑,摇头道,“我不知道。”

夏宁嗤之以鼻,正要离开,却被苏家生抓住了。他回过头,苏家生的目光仍旧温柔,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我照顾你,你让我照顾,我们好好地过。”

夏宁茫然了,还是不懂苏家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他看着苏家生,无法拒绝他的温柔。在这种时刻,他的心动在飞速地扩散,好像病毒一样地占据他的身体,把昨夜之前的那点坚持都吞噬了。

“怎么好好地过?”

夏宁笑了,神色凄楚,透着些许哀愁。

苏家生皱眉,没有立刻地回答,“我们先处理你爸爸的事情,逝者为大。”

夏宁身体微颤,眼眶顿时红了,默默地坐在苏家生的旁边,什么都说不出了。

17

苏家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陪着夏宁处理父亲的后事。从始至终,夏宁都平静得不可思议,他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都空了。葬礼上,夏宁稳重地接待每一个亲朋好友,周道而又不失礼数。苏家生以远亲的身份陪在旁边,细心地为他请了高僧念经,熟练地为他处理每一步的流程。

夏宁没有哭,眼睛都没有红,就连僧人念经的时候,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一直到和遗体告别的时候,夏宁突然愣在原地,半步都不愿往前。

苏家生皱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去见你爸爸最后一面吧。”

夏宁犹豫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退后了,他才慢慢地走上前。他只是瞟了一眼,立刻后退几步,不愿再看。

“夏宁。”

苏家生担忧地走上前,却发现夏宁的眼眶红了。

“那不是我爸爸。”

夏宁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圈渐渐地泛红。苏家生揽住他的肩膀,竟然发现夏宁的身体在颤抖。

“不要怕,没事的。”

尸体泡了水,早就面无全非了,确实不是他所熟悉的父亲。

夏宁默默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肩膀却在发抖,他想要说话,牙齿不停地打颤,根本发不出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

苏家生紧搂着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又道,“去送送你爸爸。”

夏宁惊恐地抬起头,愣在原地不敢动,苏家生再三催促,他才支支吾吾地点头。他跟着棺木一起走往火葬场,安静地送父亲走过最后一程。等到他转身的时候,刚发现苏家生没有跟过来。

夏宁心头一揪,慌张地走回去,远远地看到苏家生站在遗像前面,仰头望着前方,眉头紧锁,正在抽烟。

苏家生还是那个苏家生,穿着棉衬衣和呢绒大衣,深色的西装裤和皮鞋。他挺直身体,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夹着烟,淡淡的烟雾从他嘴中吐出,眉宇间的伤感和惆怅都被遮掩住了。

夏宁慢慢地走上前,仿佛有什么东西把他吸往苏家生那里,那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强大到让他无法抗拒。他看着苏家生,视线渐渐地模糊了,他分不清那个人对自己的意义,是情人,还是长辈?是爱情,还是亲情?他需要他,依赖他,离不开他,那是多么复杂的情感,但又坚固到无懈可击。他努力地想要冲破,想要彻底地把苏家生忘了,想要远远地逃离他的附近,可是,他竟然做不到。他还在前进,一点点地靠近苏家生,那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被吸进去了,他失去方向了,他根本找不到出口在哪里。

“回来了?”

看到夏宁走过来了,苏家生单手搂住他的肩膀。夏宁迷茫地看了一眼父亲的遗照,恍惚地说,“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没有死。”

闻言,苏家生脸色一沉,厉声道,“你爸爸死了!”

夏宁犹如受惊一般,不自觉地想要后退,苏家生越发大力地抱住他,安抚地揉着他的头发。

“别事,你爸爸死了,但我还在啊。夏宁,我不会不管你的,我做你爸爸,做你情人。什么都可以,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

苏家生渐渐地语无伦次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夏宁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如同誓言一般的承诺。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他们还在这里。苏家生的承诺极具诱惑力,夏宁根本不能抵抗,他紧紧地抓着苏家生的大衣,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放肆地大哭起来。不管是委屈,还是丧父之痛,只有在苏家生的面前,他才可以毫不顾忌地发泄出来。他曾经痛恨过这个人,可是,也只有这个人是了解他的,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鼻息间都是苏家生的气息,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周身间是苏家生的安抚,那么温柔地揉着他的头发。

苏家生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一切,爸爸的宠溺,情人的温柔,那是他眼前唯一的道路,即便他看不到未来在哪里,也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回到家里,夏宁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看着苏家生。苏家生脱下外套,走到他的旁边,亲昵地搂着他,问道,“不去洗澡吗?”

夏宁的表情渐渐地迷茫,犹豫许久,他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哄哄我的?”

他不想示弱,也不想让苏家生看不起。可是,他唯一能抓住、想要抓住的人只有苏家生。

苏家生皱起眉头,随即又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话负责,我说了会照顾你,就不会不管你,说了会陪着你,就不会离开你……”

话未说完,夏宁突然站起来,神色越发锐利,冷冷地说,“只是照顾我?不离开我?”

见苏家生没有立刻回答,夏宁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气冲冲地说,“你可以走了。”

苏家生突然抬起头,温和地说,“我们试着谈恋爱吧,认认真真地谈恋爱。”

夏宁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苏家生已经站起身,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令人窒息的拥抱紧紧地包裹着他,身体燃烧起一股滚烫的热度,就连心也跟着暖起来了。

“去洗澡吧。”

苏家生的声音很轻,如呢喃般抚过夏宁的耳畔,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力,让他的心渐渐地狂跳起来。恍惚间,他被苏家生带到了浴室,那人温柔地脱去他的衣服,而当他看到对方穿戴整齐的时候,突然就恼了,急切地把苏家生也扒个干净。

淋浴器一开,浴室便升起一股热气,看向对方的视线也变得不真切,然而,这种不真切又变成了最好的催化剂,没有人可以逃过这种露骨的暗示,欲望的热潮如浪般袭来,就连苏家生都无法幸免。

他拉着夏宁跨进浴缸,随便冲了几下就要出去。夏宁却拦住了苏家生,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急切地吻住他的嘴唇。舌头在嘴里反复搅动,不多久就点燃了更狂热的欲望。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做爱,夏宁就好像一个贪心的孩子,不停地索取,大胆地挑逗,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空隙。对于他的放肆,苏家生不得不激烈地回应,他的温柔在床上是不一样的,情欲的狂热并不会因为他的呵护而降温。那就好像是一场厮杀,不断靠近,彼此吞噬,直至融合在了一起。令人颤栗的快感如同电流一般,在炙热的温度中窜至全身,那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力量,但谁也不舍得就这么放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