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上——关雪燕
关雪燕  发于:2011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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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盆两人打闹着从澡堂回来,湿漉漉的头发被晚风吹干,一人一个冰棒,廉价的甜味也能吃出开心。虎皮总会两三口吃完,伸出舌头,舔过陈南俊的,看那人气愤、无奈的表情,看那人将混着自

己口水的冰块放入口中,甜得他只会嘿嘿傻笑。

那种时候,永远也回不来了吧!那种时候……

站在天台,顶风眺望,整个城市繁华无度,阳光毒辣的照在他身上,涂上金色华光。他不自觉握紧双拳。

一脚踏上石台,他在无界的高楼中间寻找自己的位置。

今天,他可以站在这里。明天,他要站得更高。后天,他要万人拥戴。

哪怕付出一切,哪怕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他也绝不再回到社会最底层。

南俊,你看着,靠我的双手,我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廖冰莹、权力、地位、金钱,当然,包括你。

 

 

毁灭

虎皮又开始死缠着廖冰莹,他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为何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及不上那个小白脸的万分之一。

陈南俊不懂浪漫,他懂;陈南俊从不会哄她开心,他会;陈南俊不能每天陪在她身边,他能。

可是,她不要。

她宁愿要那个几天见不到一面,不懂风趣、不苟言笑,永远一本正经绝不说爱的男人。

这不是找贱吗?

浪漫用尽了,混柔用透了,廖冰莹顾着他是陈南俊的兄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忍再忍。直到有一天----

廖冰莹约了陈南俊在人民广场见面,虎皮提前来了说是南俊在见客户,廖冰莹纵有不高兴却怕人家说她小心眼不便发作。去了洗手间,刚出来时却不料碰上摩托飞贼一把抢走了她的包。虎皮和一众

保镖跑上前,刚想说不过是个皮包,没了就没了。可大小姐不愿意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说里面有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虎皮吩咐好保镖照顾廖冰莹,便驱车追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他鼻青脸肿地回来,廖冰莹接过包乐得快蹦起来,直夸虎皮神勇。

看着她笑得脸蛋红扑扑的诱人模样,虎皮一个没把握住,上去“吧唧”一口,亲了她的脸颊。

廖冰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给了他一巴掌。顾不得淑女形象,指着虎皮的鼻子臭骂,“你无耻!下流!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喜欢你啊!”虎皮觉得很冤。

“喜欢?就凭你也配说喜欢?我告诉你虎皮,要不是看着南俊的面子,我根本就不会搭理你这样的人。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你还抱着这种龌龊想法。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要是再敢

有这种举动,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你最好想清楚。”

“冰莹,我----”

“我不想把话说那么绝的!是你自找的!虎皮,你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想想我能和你在一起吗?说句通俗点的,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我都不会考虑你!你要是

还有自知之明,就请你滚开,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让我恶心!”

虎皮微愣了一会,扯起百年不变的无赖笑脸,“大小姐,我明白,我就是想对你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离你远点。我在你后边,保护你,不让你看见,行不?”

廖冰莹抓起皮包,也不等陈南俊,气冲冲地走了。

虎皮没再追上去。

车子扬尘而去时,他的目光变得阴暗、毒辣。

两个世界的人……

这辈子都不会考虑你……

你让我恶心……

他一开始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令他难堪的话,他想那些保镖一定都憋在心里对他不知道怎么嘲讽呢!

刚一听到他是有些惊讶的,怒火快把他脑子烧坏了,可他知道这一年多自己学会了太多,尤其是掩饰情绪这方面,他今天算是出师了。

廖冰莹,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吗?

不管我赚多少钱,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捡垃圾的无赖,对吗?不管我努力爬到多高,也没有人看得上眼,终究是靠着陈南俊----

哼,是吗,既然我到不了你那个世界,那么,就只好,把你拉向我的世界。

你看,行吗……

 

第二次在廖家吃过晚饭,陈南俊知道事情已经越来越脱轨了。

虽然他真的很累很累,虽然这是一条捷径,但他还是不想踏足。

与其到时候让她痛得更深,不如现在一次了清。

尽管他再想靠近廖坤会比登天还难,他也认了。

他还有一个人做陪不是吗,这条路如何难走,也有值得欣慰的事。虽然那个人根本不同路,可他却有一种错觉,他不是孤独一人,而是有人并肩作战。

所以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

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想着该怎样委婉地告诉她。其实真傻,不管他说什么,廖冰莹都会难过。

“在想什么呢?”廖冰莹细心地发现他的分神。

“冰莹,”略顿一下,他还是强迫自己狠狠心。“你今年有二十六了吧!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男、朋友?”廖冰莹猛地望他一眼,缓缓垂下头,呓语般念着这三个字。

“嗯!你没有为自己打算打算吗?冰莹,你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了。”

“梦吗?只是,一场梦吗?”

“梦该醒了,永远沉浸在里面,你不会幸福。”

“南俊,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给不起。”

“我没有要你给什么啊!只是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做朋友也不行吗?”

“冰莹,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做不到的。”

“我可以,南俊,我真的可以。”

“冰莹,这辈子,我只能做你的大哥,你的朋友,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给不了,也不想给。你明白吗?”

给不了和不想给是两种概念,用在一起,可见他能做到多绝。

廖冰莹觉得她的世界已经地坍塌了,只是闭着眼遥想一下的希望也没有了。不管她做什么,多努力,也没有意义。终究是无法取代逝去的人。

“南俊,真的,不行了吗?”

“冰莹,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吧!谢谢你今天准备的晚餐,我以后的工作会更忙,恐怕没机会再来了。”

陈南俊自始至终很平静,廖冰莹不能接受他这样的无情,泪,从悄无声息渐渐转成放声悲恸。

最后一次,让她放纵,让她任性,她抓不住眼前的人,永远,也抓不住。

陈南俊不敢去看她,由着她发泄情绪,他稍稍打开窗子,晚风吹进,不知道能不能带走几分她的悲伤。

给不了的感情不能再牵绊,他知道如果今天他不这样做,将来,她的眼泪会比这更多。

山路在前方无限延伸,漆黑的夜铺满星钻,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程。

“对不起,冰莹。”

 

脚下踩上刹车的同时,陈南俊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一棵杨树大剌剌倒在路中央。怎么看怎么不像意外,吩咐廖冰莹坐在车里不要出来,他一个人上前查看。

在烈火堂工作了多年,过高的警觉性让他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枪,空气中带着几分危险的安静。

从树干的断裂面来看是被人砍断的,前后几公里无人居住的山路,车辆鲜少行驶的深夜,很明显的伏击。

退回车子旁,打开车门,“冰莹,快,给坤哥打电话,少说废话,先告诉他这里的位置,我们现在原路返回。”

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身为黑帮家庭的女孩,像这样紧急的事态,她多少也经历过。没有多问,点点头,慌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刚要拨下号码。

“嘭----”廖冰莹所在一侧的车窗被砸碎,她尖叫着扑倒在陈南俊身上,从碎裂的窗口扔进来一个黑色物体,顿时,烟幕四起。

陈南俊急转方向盘,刚发动车子,从后方的丛林里驶出一辆车,拦住去路。车上烟雾越来越浓,忍住咳,“把车门锁好。快!”他打开自己一侧的车门,拔出枪。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在他刚踏出车门的一瞬,一脚踢上他手臂。

要对付几个蹩脚的混混,他自是不在话下。几下便打趴两三个,刚想冲上前。

“陈南俊!”

黑暗中,男人从窗口揪紧廖冰莹的头发,乌黑的枪口对准她的脑袋。

分神之际,已有人潜入身后。

后脑挨了重重一下,意识逐渐被拉离,他昏倒在车边。

待到再醒来时,他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拖着走。身下不停传来“沙沙”声,应是在树丛中。

低着头假装仍在昏迷,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人拽着一个胳膊,把他拖向无边的黑暗中。

渐渐有了交谈声,虽然很低,却因夜的安静,他多少听进一些。

“大哥……要埋吗……”

“拖延时间……发现……让老三几个……坑……”

“我们……威哥……不会知道……”

“小点声……想的话就快点……都做掉……”

威哥?威哥?难道,会是李威?

怎么可能?这样公然反抗坤哥,他不该为一点小事做到这种地步。廖冰莹毕竟是----

不容他多想,男人将他扔在地上,他听见廖冰莹的哭声,渐渐响亮。

一盆冷水泼在他头上,他无法再假装下去。甩甩湿漉漉的头发,缓缓睁开眼睛。

“南俊,南俊……”廖冰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庞近在眼前。

“冰莹,冷静点,别怕。”安慰她几句,继而转向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这些人不是威哥身边的人,至少他没见过。事到如今,先搞清他们的目的较为重要。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就是有备而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哼!陈南俊,死到临头还那么冷静,不愧是个男子汉。可惜,你没机会逞能了。”男人中像是头头的一人漫不经心地发话。揪起廖冰莹头发,“你们今天都死定了。不过,这个妞可以先陪我们哥

几个玩玩。”抓紧她的头发,将她一把扔向身后的男人堆。

“啊……不……不……南俊……救我……”凄厉的尖叫响在陈南俊耳畔,他愤怒地咆哮起来,“你们疯了吗?她是廖坤的妹妹,你们也敢动!想找死吗?”

“廖坤是谁?我们根本不在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今天挖个坑把你们两都埋了,谁能知道是我做的,哈哈……”

“都住手!”陈南俊猛地跳起身,踹向男人猥琐的笑脸,一个回身踢撂倒身后人,闪身,躲过攻击,跑向无助的廖冰莹身边。

“啊----”一根铁棍抡到后背,他摔倒在地上,挣扎着扭动,他不能倒,绝不能倒,冰莹,冰莹她----

男人上前揪住他头发,把她强拉起来,一巴掌打歪他脸颊,再啐上一口,“妈的,老子也敢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哼,怎么,她是你的妞啊?那感情好,”男人邪邪一笑,一只手捏住他下巴

,“你就慢慢欣赏吧!好好看清楚,她是怎么被我们弟兄给操的!哈哈……他妈的,再来个人,这小子忒有劲了。”

手下跑上前,帮助按住陈南俊扭动的身体。“大哥,你也太损了。哈哈……”

“不,冰莹,冰莹……住手,你们这群畜生……冰莹……”陈南俊用尽了力气也挣不开半分,悲痛欲绝地望着这幕人间惨剧。

廖冰莹被推倒在地上,死命挣扎的双手被人从头顶抓紧、按住,从衣领处被撕开的口子延伸到下摆,短裙被掀起,一双双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她声嘶力竭的叫声响在夏夜的树林之间,片片杨叶从天而落。

“不----”

 

 

毁灭

裂锦声、尖叫声、猥亵的笑声、喘息声、狂吼声,隐隐有风声,夹杂着悲鸣和哭泣。

最后,是无法言喻的心碎声。

陈南俊在这些快要挤爆他脑袋的声音中惊醒过来,眼前是一片怵目惊心的白,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医院?这里是医院。

所有回忆冲进脑中,他抓抓快要裂开的脑袋,一把拔掉针管,掀开被子,踉跄着跑向病房外。

打开门,保镖上前扶起快倒地的他。“俊哥。”

他抓紧眼前犹如救命稻草的男人,急不可耐地追问,“冰莹呢,冰莹在哪里,冰莹呢……”

“大小姐还在急救,坤哥他们都在那里。”

陈南俊推开他,扶着墙壁大步向前走。一路上站满了烈焰帮的人,一张张脸上写满焦急、愤怒。有些认识他的人,会低声跟他打声招呼,虽然语气中含着几分轻藐。

他无心去应付,只是艰难地向前挪动,那令人做呕的一幕幕再次充斥脑海。

“南俊……南俊救我……南俊……”一声声撕裂人心的求救声像一把把尖刀刺在心脏,他每走一步都感觉离那场景近上一步,廖冰莹的笑容与绝望混合交叠着呈现在眼前。

“冰莹……冰莹……”无意识地唤着这个名字,直至走到手术室外。

坤哥的手下华哥首先发现了他,上前一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南俊,你怎么出来了。”

“华哥,冰莹她……她怎么样……”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绝不能眼看着廖冰莹就这样永远躺在里面。他会崩溃,会发狂,他所坚守的原则会彻底瓦解,碎裂的石块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的人生还不够灰暗吗?他已经在冰天雪地的境况中苦苦挣扎了,上天还真是会折磨人,投下这么大片的阴影,雪上加霜。是要看他的意志够不够坚强,能不能撑得过一次又一次磨难。

可是,他想说,他不在乎,如果是平添给他的痛苦和悲哀,多少他都不在乎,他咬咬牙,他往肚子里吞,他绝不抱怨一句。

可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变成廖冰莹?一个最无辜的女孩。一个他绝不能再伤害的女孩。

“冰莹还在里面,不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担心。坤哥也在这,你先别过去。”华哥将他拉到一边,望一眼手术室外仰头等待的廖坤。

陈南俊点点头,抹一抹额头的冷汗,哆嗦着手,“华哥,有烟吗?”

“这里不让抽烟。”说是这样说,华哥还是不忍心他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从西装里掏出烟帮他点上。

一口烟雾含进嘴里,缕缕香气直冲向肺,兜转缠绕,化作无言的怨。

杂毛昌和虎皮匆匆赶来,按说这事该是隐蔽而为,却在各个分堂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线牵扯,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秘密。

互相的不信任,造就各家独有的牢靠的线人。一开始只在打听外帮以及各分堂之间的小道消息,久而久之,形成一道体系。他们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或不利的消息。

虎皮老远就开始喳呼,“大小姐,大小姐……”

陈南俊刚转过头,就被急冲上来的虎皮一拳打歪了脸。衣领被他揪起,“你他妈的,你不是和她在一起吗,你是怎么保护她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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