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囚 上——鸠羽千夜
鸠羽千夜  发于:2011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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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如同闷雷,直轰进莫纪寒昏沉的神智中,他蓦然瞪大眼,眼前的任极笑得越发恶劣起来:“任极,你敢……你敢!”

任极脱手将他摔出去:“莫纪寒,不信你可以再逃来试试,看看我任极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莫纪寒后背撞上床柱,“咚”的一声后他只能半伏在地上喘气,强撑着半坐起身,他伸手就想将自己被错开的右手关节复位。

“分筋错骨手,手法八八六十四种,对应的错法对应的解法,莫将军你就拿得准我是用的哪一种。”

莫纪寒不答,直接搭上关节,拿得准拿不准也好,解开全当运气,若解不开,废就废了,他若是四肢尽废,任极还能拿什么折磨他。

任极急速上前,拉起他的左腕同样一托一卸,莫纪寒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叫出来,任极将他扔到床上,转头喝道:“来人!”

郑公公急忙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跪下:“皇上。”

“把他看住了,记住,每个时辰都给他用灵芝煎水续命,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说完甩袖而出。

“遵旨!”

郑公公自地上起来,对那两个小宫女道:“你,去打盆水来给他擦汗,你,去厨房熬灵芝,切记一个时辰一次。”

两个小宫女一脸的惊慌害怕,连连叩头后就急着去做事,郑公公走到床边,拉过被子给莫纪寒盖上,也不说话,直接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门边时轻轻叹了口气。

分筋错骨手,说来只是江湖中最常用的逼供伎俩,基本人人都会上那么两招,大都只是些皮毛,真正的分筋错骨手,若是用到极致,绝不亚于任何一种酷刑。

如任极所说,八八六十四式,各式有各式不同的解法,自然也有各种不同的疼法,而且一阵比一阵猛烈,痛到最后,不光是生不如死,而是在生不如死之后能让人活活痛死。

莫纪寒此刻就在受着这种煎熬,任极说的一个时辰喂一次灵芝,也正是疼痛的间歇,随后的疼痛就会更加剧烈,灵芝水他并不想喝,可在那时候他已经痛得全身无力,连对个小丫头都反抗不过,牙关也咬不住,只能任由她们将灵芝水强行喂到他嘴里。

撑到夜间,莫纪寒体力耗尽神智混沌,双腕早已肿了起来,两个小宫女更加的慌起来,急忙去找郑公公:“公公,那位……那位将军,怕是已经不行了。”他若死了,她们只怕也会死得更惨,前面的两批人已经够她们戒惧,不想连自己也成为刑棍下的冤魂。

郑公公过来一看,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任极说过要他求饶,那现在是绝对不能去报的,只能搓搓手,对那两个小宫女道:“你们好好把他看着,我这就去把杜太医请来,先让他来瞧瞧再说吧。”

刚要出门,抬眼就望见进来了一个人,一怔之下慌忙下跪:“皇上。”

第 16 章 相向

所有人都被郑公公的这一声吓了一跳,来不及细看就赶紧的跪下来,齐齐俯在地上恭敬道:“皇上。”

一双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缎面步云履出现在他们眼前,垂下的一截衣料也是明黄色泽,光是这样也能感到他的气势沉冷迫人,大家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起,俯得更低。

任极的脸色很阴沉,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对于众人的跪拜不理不睬,直接就走到榻旁,一眼看到莫纪寒因为发烧而泛起病态嫣红的双颊。

他没有作声,跪在地上的人当然也不敢起来,战战兢兢的跪在原处等着任极发话,动都不敢稍动,直到他问:“怎么回事?”

郑公公跪着行了几步,到任极跟前停下,才道:“莫将军始终不肯出声,刚刚晕了过去,又有发烧,奴才正要去请杜太医过来。”

任极掀被,莫纪寒穿着中衣瞧不清伤势,他自然没耐心解衣,直接伸手两下就将中衣扯开,已经红肿起来的手腕关节赫然在目,充血处已呈紫色,看起来十分可怖。

晕过去的莫纪寒双眉紧皱,呼吸又浅又急,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泛着红的面色上满是冷汗,让本就削瘦的脸显得更加憔悴。

任极将他的手拿起来,沉着脸摸上关节处,随即略一旋扭推上关节,“喀喀”两声轻响后关节复位,莫纪寒的呼吸一顿,牙齿瞬间刺入下唇中,血珠渗出,只是就算在昏迷中,他也至始至终没有哼上一声。

将关节复位,任极的脸色变得更差,一言不发直接走出去,他突然起身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又是被吓一跳,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直到他去得远了,郑公公才有些抖的从地上爬起来,抹抹冷汗:“你们给我把他看好了,我这就去请太医。”

董贞妃进到寝宫时就见到任极神色阴沉,她心下立时不安起来,惴惴走到他身前福下身子:“臣妾见过皇上。”

过了一会,任极才抬了她手臂将她扶起来:“爱妃平身吧。”

董贞妃这才有些放下心,看来并不是她翻牌子的事情败露,看看任极的脸色,她按捺住想问的冲动,顺着任极的手势站起来,只道:“皇上,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是不是很累?要不要臣妾替你舒舒筋骨?”

任极不言,少顷一把握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扔到床上去,董贞妃一声惊叫未平,身上一重,任极已经压了上来,拉开她的腰带说道:“那你就替朕舒舒筋骨好了。”

郑公公的目光在杜太医搭在莫纪寒腕上的手指和他紧皱起的苍白眉毛间来来回回,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杜太医,你也诊脉都快诊去一个时辰了,情形到底如何?”

杜太医没说话,眼睛闭起来继续搭着脉,又过半天才收回手摇着头直叹气:“糟透了,比最初的情况还要糟。”

郑公公一惊:“怎么说?我一路都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他诊的,怎么会越来越糟?”

“自然就糟在这点上,我问你,每次换过大夫,他用药的方子上那些药是不是都会有些增减?”

郑公公点点头,杜太医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大夫都是好大夫,药也都是好药,只是换得太频繁,他根本受不了药性的突然变化,本来还剩的那点底子,已经快被药性给全磨光了。”

郑公公顿时感觉头大如斗,任极没发话前,谁也不敢让莫纪寒去死,只是他也束手无策,只能道:“杜太医,还望你尽力,你要什么便跟我讲,不管什么东西我都全力帮你找来。”

杜太医摸着胡子,脸上的皱纹似是更深了几分,叹道:“医者也不是神仙,我也只能尽人事。”

莫纪寒腕上的伤势敷过药后几天便大有好转,但烧却时好时坏的退不下来,杜太医花大力气拟下方子天天督着服伺的人给他灌下去,连过年都顾不上回家。而等到莫纪寒终于能勉强从床上起身时,这年,也已经过去大半了。

年节时分,宫中除去高挂的大红灯笼和红绸,反倒比寻常人家更要冷清上几分,燃起的红烛在莫纪寒看来分外刺眼,他又落入笼中,见轻裳再次变得遥遥无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是否安好,也不知道子衿如何了。

心情焦虑,辗转难眠,莫纪寒索性将窗户推开倚窗而坐,今天正是十五元宵,窗外却是浓云蔽月,莫纪寒顺手将点着薰香的香炉也扔了出去,冬夜的寒风直灌而入,雪花扬扬洒洒,很快就将室内让他昏沉的香气吹散。伴着的,还有阵阵禁卫巡视的脚步声,如今的禁卫巡视已更加严密,几乎没有间隙,将这“昭德殿”密密围着,想要出去,愈加的难如登天。

守在外面值夜的小宫女被他扔香炉的举动惊到,连忙开了门进来,见到他坐在窗边,转头神色阴沉的看过来,又赶紧的出去,将门关好。

冷风和随风飘进的雪花丝毫没有减去莫纪寒心中的焦灼,他站起来,站在窗旁,发现窗外的阴影里竟然多出两人,应该是那小宫女叫的,不由更加闷气,感受冷风扑面,若是能化成这阵风,该多好。

他正出神,门外忽然传来阵动静,接着门又被打开,一个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人偏偏出现在他眼前——任极。

看到莫纪寒瞬间睁大双眼,身体也紧绷起来,戒备之中流露出的些微恐惧让任极很受用,负手走到室中站住,唇上带了丝笑,说道:“怎么?元宵佳节,朕好心来看看,莫将军如此表情,是在想念不能团聚的夫人么?”

只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冰冰冷冷的比吹进来的夜风还要冷上几分,莫纪寒听到他提起轻裳,心中狂跳不止,眼中怒意激荡,将那一点恐惧全数掩下:“任极,你敢动她!”

任极闻言又笑起来,这次是真正的笑,笑得又狠又绝:“尊夫人现在可好好的还在符离过新年呢。可说到敢不敢,莫纪寒,你大可以试上一试,看我敢不敢!”

就是这样的表情总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不管自己在做什么都会不经意的想起来,那天晚上突然跑过来给他接腕时也是。

他那时本来已将此事完全忘了,却在就寝时突的窜进脑中,想到郑公公迟迟未报,依那男人倔强的性子定是死扛着也不愿求饶,他下手有多重自己知道,虽然还没痛死,恐怕也已半死不活,顶多撑到明早而已。

想到他痛苦,心里有着报复的快感,巴不得他痛上一点再痛上一点,但一想到说不定明天他就会成一具尸体,又犹有不甘,而且这不甘之中,还有什么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东西,搅得他心烦意乱。

最后越想越不觉得这时候让莫纪寒死是个好主意,这才过去替他接回关节。只是自那次见过,莫纪寒在他脑中出没也更加频繁起来,今日十五元宵,本该让一宫的人陪着热热闹闹的过,却偏偏意兴阑珊,应付之后就称累休息,连侍寝也没传,却直接走到这里来。

莫纪寒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褪个干净,的确,他现在能有什么资格和任极谈什么敢与不敢,反而更会连累轻裳,眼中立刻流露出无力的痛苦。

任极走前一步,心中的烦闷在见到他后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更加翻腾,于是道:“看将军和夫人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不过……”

视线缓缓自上而下将莫纪寒打量个遍,接着道:“不过,莫将军明明生涩得很,朕倒真是奇怪,莫将军,听说你与尊夫人成婚已经近五年,难道还同过房吗?”

一句话,勾起莫纪寒的不堪,任极几乎是享受的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惊怒愤恨羞耻恐惧让他全身发抖:“任极!”

“怎么,朕说对了?”任极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逼向前去:“如此说来,那朕岂非很庆幸?”

话音未落,一缕掌风挟着雪花扑面而来。

第 17 章

任极应变极快,掌风堪堪扫到门面时他已经侧身避让,右手急格。在挡下攻势后顺手一翻抓向他的手腕,扳向身后。莫纪寒手腕还不很灵活,退招时慢了一步被任极抓住,他也不挣脱,就让任极抓着,自己反身以左肘急袭任极颈侧,同时提左膝撞向任极的腰眼,这两下用了全身之力。

他经年征战纵横沙场,招式开阖间自然十分大气,虽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功力,气势却仍在,一劈之下掌风仍然凌厉,又是怒极发招,功力竟然被逼出五成。

说到实战,他的经验远比任极为高,但他的招式毕竟更适合战场上的对阵,大气虽足灵巧却显得不足。

而任极,虽然实战并不多,却自幼受名师点拨,自己又勤奋,单论功力已能算做高手,与莫纪寒此刻自不可同日语,又并不急于取胜,对于被莫纪寒占去的先机也并未去抢,见招封招,也未显得吃力。

莫纪寒这一腿一掌转瞬即至,任极右手抓着他,左手应对不便,只得放开,同时身形急退,避开的同时右手挡开那一掌,左手握拳往莫纪寒腿上砸下去。

室内顿时掌风拳影不绝,不多时桌上墙边的摆设也被毁得差不多,那个小宫女战战兢兢挨在门边,房内的每次响动都会让她抖上一抖,却不敢叫喊。这屋里屋外的全得了任极的吩咐,不论有任何动静都不准进来,否则提头来见。

所以挨在门边的依然挨在门边,守在窗外的依然守在窗外,只是神经全已绷得紧紧的,心下全在思索要是有个万一自己该怎么应对。

屋里的对招还在继续,莫纪寒内力不继,筋脉已经有些隐隐作疼,呼吸也渐渐急促进来,额上更是现了汗,心知任极这样不过是心存戏弄而已,心中被辱的感觉更甚,双眼瞟到还大开的窗户,牙一咬,已经有了决定。

任极半未注意,还在心中想当初决定留下他的功力果然是正确的,拔光了爪牙果然不会比如今有乐趣。而且从未有人敢与自己如此性命相搏,实在是件很享受的事,只是,对于莫纪寒那被自己废去一半的功力,他却并未想起来。

突地,莫纪寒改掌为爪,往任极的咽喉双目袭去,招式狠绝,全然不顾他已经快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双手,简直就像是想要拼个同归于尽。

任极不疑有它,随即撤招退开,这一退,大开的窗户便呈现在莫纪寒面前,莫纪寒立刻足下施力,往窗户急窜而去。

不防他居然还想逃,任极来不及发怔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想也不想的踏前一步探手急抓,五指直奔莫纪寒后心。

莫纪寒这时已经有半个身子出了窗外,守在窗外的两人见他突然闯出来,惊吓之下根本忘了自己的职责,只呆呆的看着。

一声裂帛声起,随即听到有人“啊”的叫了一声,然后窗户在自己眼前“砰”的关上,又有声闷响,接着里面传来他们皇上冰冷已极的声音:“滚!”

莫纪寒眼前阵阵发黑,后脑后背的疼痛让他不住吸凉气,任极冷眼看着被自己摔到地上的莫纪寒:“莫将军,朕不得不佩服你的胆子!”

若非他抓得快,恐怕就已经被他给逃了出去。在他堪堪抓住莫纪寒后背衣物时,劲力过大,将那衣服抓下来一大块,当时他见着手里的碎布时心跳极快,幸而冬天的衣服本厚,宫中之物也比市井上的不知好多少倍,虽然莫纪寒就只穿了那么一件,还被抓破,却毕竟没有断开,硬是让任极将他给抓了回来。

任极不及细想什么,掌风一扫将窗户狠狠关上,再将莫纪寒摔到地上去,同时转头对还挨在门边的小宫女吼道:“滚!”

小宫女本来惊呆了,被任极这么一吼,吓得跳起来,想也不想的掉头就跑,跑之前还不忘把门给关上。而在窗外的两人,也以为那声吼对着自己的,于是也赶紧的奔了出去,这么一来,除去在外围巡视的禁卫,偏殿里便只剩下那两人。

任极的心还跳得很快,快得他有些皱眉,强行将心跳压下来,在说出那句话后,任极突的一震,眼睛更是紧紧盯着莫纪寒:“莫将军,你想寻死!”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话中带着怒气,本来他发怒是应该的,但那怒气很奇怪,可任极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明明就是针对莫纪寒寻死而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莫纪寒微微抖了抖,闭上眼睛不说话,任极知道自己所言不错,只觉得怒气冲得更高,冷笑道:“你当死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果然如此,除去偏殿这几个人,外面无人知道还有莫纪寒这个人,他要是这样冲出去,试问那些禁卫会做何反应?当朝皇帝的寝宫里跑出个人,不是刺客还是什么,他们唯一要做的自然便是将他乱刀砍死!

莫纪寒还是不说话,他也说不出话。任极在抓他后背时内力也撞进他体内,虽然不强,却还是扰了他的内息,又被摔在地上,全身骨头如要散架,连动一动都困难,只能集中精神将内息控制住。

任极见他不答,气极下一手掐上他的脖子俯下身:“莫纪寒!不要忘了我手上多的是制得住你的东西,在我没有满意前你若敢死,你该知道他们会有多惨!”说完,手一收紧,立刻就在莫纪寒的颈脖上留下一圈红中带紫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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