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长得象鸟的“美人”啊,程浮有点满头黑线。但是心里甜滋滋地,他跟前男友在国内是通过妈妈的亲戚介绍认识的,两人到哪里都要躲躲藏藏,连手拉手逛街都是达不到的梦想;这个时候被李道文光明正大地当成男友介绍给熟人,立刻觉得自己出国真是出对了,总算能有个自由发展恋情的地方,嗯,何况李道文还那麽英俊那麽体贴哈。
他正走神,那边李道文跟Said头碰著头,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随即反手握著程浮肩膀把青年拉过去:“Said说这只鸟只要闻到烟味就会做……哈哈,有意思的事情”。
Said听了李道文的话,献宝一样点支烟,供菩萨般在那只鸟面前晃来晃去,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拿阿拉伯语说些什麽。
程浮觉得好奇,凑近了看半天见那只鸟也还是木木呆呆,一副情绪不旺的表情,跟李道文面面相觑,拼命忍住才没在沮丧的土耳其老板面前笑出来。他想一想,体贴地示意老板“你慢慢来”,拉著李道文转身去研究软糖:“嗯,我觉得椰子味的最好吃”。
李道文耸耸肩:“椰子味……”,低头看到程浮发际那些柔软的绒毛,情不自禁从背後搂住青年,热烘烘地吻他後颈:“程浮,你是不是吃太多糖,所以身上才这麽甜?”。
程浮被他的甜言蜜语搞得又是开心又是害羞,不明白李道文刚才怎麽突然就给自己脸色看,这时又更加突然地跑回来,当著他熟人的面跟自己这麽亲热。
他定定神正要发话,身後土耳其老板一声欢呼,招呼两人:“来看来看!”。一回头就见到那只大鸟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全身羽毛竖起来,两只爪子紧紧抓住架子横梁,尾羽朝下往自己肚皮弓著,下半身耸动,居然在就著木头架子磨蹭那些地方,呃,它,它在发泄欲望。
程浮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走的什麽华盖运,大清早的一个锺头内能见到三次动物交媾,不,不对,两次交媾,一次自渎。
=_=|||这到底是个什麽鬼地方啊,程浮大为懊恼,觉得自己出国怎麽就选了这麽个没节操的国家哈。
李道文并没有留心程浮的反应,他跟Said肩膀靠肩膀看得眉飞色舞,拿手机连著拍了好几段Video,手舞足蹈地打算发到youtube上面去。
程浮揉揉鼻子,窘得厉害,想想今天努力一个早上想跟李道文交流,结果变成这样,自己未免也太过倒霉。他渐渐觉得没意思,跟两人示意几次“我走了”,对方被那只情绪激昂的大鸟吸引,也丝毫不去理会他。
程浮讪讪出门,在晨光里慢慢往超市走,心里又沮丧又失望。初夏的太阳渐渐升高,暖洋洋照在青年肩膀,显得他格外细瘦,身材就像还未长开的少年一样带著些脆弱的柔韧。
“程浮”,路上那辆land rover缓缓靠近,李道文从驾驶座探出条胳膊:“嗳,怎麽不说一声就走啦?”。
“呃,那个”,程浮有点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打了好多次招呼的啊。但是见到对方俊朗热切的面孔也就没办法埋怨,只能咬著下唇挤出个笑容。
“生气了?”,李道文侧头打量程浮,知道这人腼腆保守,连著一整个上午看到那种事情,这时候一定情绪坏到极点。他当下也不多问,回手递出个塑料盒子:“快,不然警察要发我Ticket”。
恰巧又是红灯,李道文舒口气,停了车子,见程浮过来接东西,顺势把青年拉近,从车窗探出头吮吻对方嘴唇一下:“你乖,我最喜欢你。”。
程浮这麽被当众亲吻,又有些开心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情绪波动这麽大,几乎就是完全围绕著李道文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变化。
李道文见程浮发呆,再次吮他下唇:“程浮,我真的好喜欢你”。说著後面有车按喇叭催他离开,不得已只得缓缓开动车子,跟对方做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才恋恋不舍离去。他心情非常好,车子走了很远,揉一下脸,才发现自己原来居然一直都挂著微笑,当下摇摇头摸出墨镜戴上,可一放下手,就又情不自禁露出虎牙轻轻笑出声来。
程浮目送李道文转过街角,才低头吸吸鼻子,打开青年递给自己的盒子。
是满满一盒乳白色土耳其软糖,每一颗上面都滚了椰子碎片。他一下开心得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站在路边自己跟自己笑了半天,端著糖左边看右边看,发现两层糖果间夹了张银色卡片,小心抽出来,上面画了颗大大的红心,正中央李道文的笔迹用荷兰语写著:“De zomer is het seizoen voor de geliefden(夏天,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原来爱情这样奇怪,身体贴得非常近的时候总是想要更多;而那个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心却又好像紧紧地黏在了一起,满满当当地什麽东西也分不开。
程浮端详糖果半天,手机收到条李道文的短消息:“我以後会经常买糖给你吃,所以不要舍不得下嘴哈”。
或许我真是太急了一些,程浮读了短消息,觉得全身都像被泡进蜜糖罐,笑嘻嘻含一颗糖果进嘴里。他眯著眼睛看太阳,嗯,已经是晌午了哈,心想其实自己跟李道文之间,才刚刚开始,如果拿一天来算,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已经到了凌晨,所以时间还很长,要耐心去了解,好好去爱,才不辜负这最最宽容的国家里最最美丽的初夏阳光呢。
土耳其软糖很甜,程浮心里也很甜;实验做得很顺畅,李道文心里也很顺畅。年轻人的脸上都带著笑容,灿烂的,美丽的,生机勃勃好象晌午的金色阳光。这是他们那段短暂的同居生活中最最普通的一个上午,直到许多年後,还经常被提起,那天的爱情,就像世界上最最美味的某些果实一样,任何人只要尝过,就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ps:这个故事发生在程浮发现李道文在外面打野食之前哈。
浮生记─112
“呵,程浮……你看,我还没说要走,你就知道我要做什麽……”弗兰低笑:“你这麽聪明善良,你应该跟健康的男人幸福地生活。你去告诉David,我是骗他的,他不会发病,他很健康……你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你放开我……求你!”程浮胸口痛得像要裂开,眼前一片血红,什麽都看不到听不见,不住嘶声哭喊哀求:“我不爱David,我爱的是你……求你,求求你,你不要走……我求你,我爱你啊弗兰,求求你,别这样,我求你……”
弗兰稍微後退,他脸色冷清,然而眼神里那些不舍与爱恋就像张温柔的网,将青年整个包裹起来:“程浮……你要记住我。”
他语毕不再逗留,转身缓慢地往门口走,赤裸的身体在黯淡的光影下格外嶙峋,他姿势高雅, 身上那些扭曲的伤痕随著动作蠕动,仿佛是邪恶而具有生命的触手,要将男人整个吞噬进去。
弗兰脚步不停,终於推开门一步迈入漆黑,将身後青年声嘶力竭的哭喊与哀求留在了另一边。
李道文见到程浮的时候青年仍被困在性爱座椅上,他保持著四肢大开的姿势奄奄一息,神志已经不清。他也一直在挣扎,手脚上被捆的地方已经磨破了皮,鲜血顺著腕子在身上划出长痕。
“程浮……”李道文脸色铁青,扑过去将青年放下去:“是弗兰对不对!?”
“啊……”程浮在昏迷中喃喃哭泣:“求你……我爱你……弗兰……求你。”
李道文跪在地上,将程浮整个抱在怀里。他用力那样大,仿佛要将青年揉进身体一般,热泪砸在程浮赤裸的肌肤上,烙出悲凉的湿痕。
程浮在宿舍爆炸现场已经胸椎骨已经有了裂伤,之後被弗兰一通折磨伤势加重,被送进医院後昏迷多日才醒过来。
李道文始终陪伴在他身侧,青年醒来後哭喊著要见弗兰,他便说服医生,带著程浮去了弗兰庄园,办公室以及公司等地寻找。
然而就像轻烟消散在空气中一样,弗兰也好,他家中那些仆佣也好,连Rose都行踪不明。
程浮心急如焚,可像弗兰那样的大人物,如果下定决心要隐藏形迹,又怎麽是程浮一介学生能找得到的。何况他还伤著,一分锺也不能离开医院。
李道文对於弗兰的失踪表现得格外麻木不仁。他甚至有些没心没肺,跑到弗兰那间庄园三楼的游戏室,嬉笑著连著打了整整一夜他年轻时玩过的古老街机游戏,出来的时候因为服用过量迷幻剂而被送到程浮留医的同一家医院。
除了弗兰的失踪,程浮生活中其他一切似乎都一下子变得格外顺利而光彩夺目。
荷兰社会最崇拜英雄,程浮在火场中带领学生逃生,还舍身救了波罗黎各大姐及其男人,一时间被颂为英雄。从他醒过来病房里就熙熙攘攘地满是探望的人,几乎没有一刻是停得下来的。
他申请荷兰杰出青年科学家基金的事情也被这义举影响,各方面都表示会格外照顾英雄,就算程浮资历尚浅也会给予特殊待遇。
安藤对於此事极为兴奋,带领实验室上下来为程浮庆祝,最後神经兮兮地搬了只半人高的黑色招财猫塑像摆在病房里,以示辟邪消灾。
程浮始终淡淡的,脸上挂个清淡的笑容,无论谁来都客气有礼地打招呼,手里一刻也不肯松开弗兰给他的蓝宝石领针。
那只勋章曾被程浮逃生救人的时候遗失在火场,救生员找到後辗转送了回来。上面某些装饰的小型钻石已经脱落,只有勋章正中的蔚蓝宝石完好无缺,无论在哪里都熠熠生光,就好像某人天空般美丽的双眸一样。
程浮打过电话给青湖,然而女人对於弗兰的失踪一无所知,甚至及其惊讶地质问自己丈夫:“弗兰不是给了你们一大笔钱研发第二阶基因疗法,怎麽突然失踪了?!”
程浮无奈,他也恳请媒体与朋友们帮忙,然而直到伤愈出院,也没有弗兰一丝消息。
届时已经入秋,那只青年科学家基金的审查总算层层落实。荷兰人凡事喜欢爆炫头,明明是严肃的科学界拨款仪式,也搞得跟好莱坞首映式一样,摆出个纸醉金迷的架势,安排了电视直播。
程浮虽不喜欢出风头,但想到这基金是弗兰出资,那麽多多少少,说不定能打听到那人行踪的蛛丝马迹。
他这些日子搜寻弗兰不获,已经接近绝望,哪怕有一根稻草也要紧紧去抓住的。是以虽然打扮得西装革履地很不习惯,也一样乖乖任由安藤控制,把那只弗兰给的徽章在领巾正中别上了,照镜子的时候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
他这些日子也没再见过李道文,那人自从服药过量入院後就销声匿迹。程浮不是没怀疑过李道文的失踪与弗兰有关,然而这又何从察起。
仪式会场已经点起了聚光灯,程浮作为候选人之一,站在大厅正中有些怯,然而心里是期待的,为的哪怕付出一切也都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安藤紧张得要死,连著两次摸过来贼头贼脑:“嗳,我听说有人贿赂评委,给了很多钱!”
“多少?”
“一百万!”
程浮哭笑不得:“这个基金本身才一百五十万,谁会拿一百万去贿赂评委?”
“那也对……Douwe这个混账又骗人,我去找他算账……”
“等等……那边……嗯,李道文……就是David,他没有来吗?”程浮心里一动,朝大厅另一边张望,然而只有Douwe那个金发碧眼的荷兰男人笑嘻嘻地冲这边招手。
“谁知道……”安藤耸肩:“听说他吃药太多,起不了床……”女教授先深呼吸後原地跺脚:“嗳,我有点紧张,越等越紧张……等了这麽久你怎麽一点也不急哈?xx的怎麽这麽难啊?”
浮生记—113
程浮苦笑,急有什麽用?这些日子他心里时刻被那些与弗兰有关的焦虑与苦楚啃噬,早就练得处世不惊,见嘴唇涂得血红的干瘦女人团团转,便露出个清淡的微笑打趣:“la vida es larga y dura, chupa mi vida。”
“什麽意思?”浮生记
“life is long and hard, suck my life.”程浮说了粗话又觉得难为情,脸上露出红晕。
安藤回过神,呱地一声大笑,也不顾周围众人瞩目,一把揽住程浮肩膀:“喂!你变得有男人味了啊!……你真是gay吗?”
程浮只是笑,在基金会主席冗长枯燥的演说中死死盯住会场入口,心中默默祈祷上帝保佑。
“本年度最杰出青年生物学家基金得主是……”那位无论相貌体格都酷似肯德基老爷爷的基金会主席卖个关子,探手去指程浮:“上来吧,英雄。”
程浮稍微一愣,他虽然受到多方关注,但资历与经验摆在那里,有李道文做竞争对手怎麽也不可能获奖。这时突然被点名,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喂!发什麽呆!快上去!”安藤大惊小怪,拼命推程浮肩膀,恨不得替青年跑到台上去。
程浮咬紧下唇,心神不定,那些可怕的,身临悬崖顶端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茫然四顾,猛地见到主席台後面一老妇人抱著个婴儿转出来。
老人笑容灿烂而慈祥,在聚光灯下端详程浮:“程浮,我们又见面了。”
“Annita,”程浮扑过去,双手张开,一把将老妇人怀里的Rose接过来:“弗兰呢!?弗兰在哪里?!”
“爹地,”Rose在程浮怀里扭头,一把握住他领巾上那只蓝宝石勋章:“kusje!”
“Annita,”程浮顾不得其他,声音嘶哑而激昂:“弗兰在哪里?Cecil,Cecil呢?!”
“程浮,”Annita语气悲戚,正色压制住程浮逼问:“Cecil在英国,他已经不再为弗兰工作。弗兰不会来,他以後再也不会来……他不在了。”
“我们这次,是作为van de Oost家的继承人,给这个基金会颁奖……你是弗兰指定的,Rose的监护人,所以其实这个奖项,你要自己颁给你自己。”
“你……你胡说!他怎麽会不在!?”程浮眼前一阵阵发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耳朵:“你骗我对不对?!弗兰他怎麽没来?他为什麽不来?!”
他情绪激动,双手死死卡住Annita手腕,却忘了怀里正抱著女儿,一个愣神Rose已经翻著筋斗跌在地上,趴著尖叫哭泣起来。
老妇人忙不迭跪下,将小姑娘扶起,在怀里反复安抚亲吻:“不疼的Rose,不疼的。”
程浮呆呆立在当场,他早就料到弗兰或许是立了死志,然而始终心里抱著一线希望,觉得天可怜见,能让那男人回心转意,说不定哪天就又提著只枕头斜靠在自己门口,板著脸撒娇。
然而希望终究只是希望。
“今天是个不幸的日子,”基金会主席见台上又是儿啼又是口角,出来压阵:“原本获奖的科学家,David LEE,今晨出了意外事故,无法继续研究工作,是以奖项落到程浮身上。今年的确是个事故频频的年度……我们先是失去了……”
程浮在聚光灯下站得笔直,愣愣看著Douwe变色後狂奔出颁奖大厅。他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渐渐跪倒在地上,紧紧抓住地毯,痛哭出声来。
李道文出了车祸,现场在荷兰与德国交界的某条公路,车子与装了爆炸物的小型货车相撞。车祸事发蹊跷,警方认为是是有来自西班牙的黑社会势力背後操纵。所幸李道文本人动作敏捷,在车子翻倒之前跳出去求生,没有跟那辆land rover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然而他跳车时伤到头颅,在送入医院之前便已经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