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叔叔点头，「希晏在法国过的如何？」
「……还不错吧。」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喔？有认识什麽朋友吗？」
我的脑袋里闪过了真的容貌，眼神暗了暗，「有吧，一个日本的朋友。」
「跟他很要好？」
「嗯……」大概吧，至少一开始是。
「然後呢？到那边，你都看了些什麽？想了些什麽？对钢琴有没有更进一步的看法？」
「唔……」我想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麽好说的，每天都是忙著练琴阿……不过法国风景满漂亮的，可是学院的教授很凶，钢琴阿……还是一样吧，喜欢十指在琴键上游走的感觉。」
「很喜欢钢琴？」
我点头，「嗯，喜欢。」☆油炸☆冰激凌☆整理☆
「那希晏除了喜欢钢琴外，也喜欢你爸爸跟爹地吗？」
「喜欢。」
「那冬叔叔我呢？」
我看了他一眼，「喜欢……」
「橘还有末愔呢？」
我没有马上回答，冬叔叔挑起了眉，一脸戏谑的问，「怎麽？不喜欢橘那小子？……唉，也难怪，那小子脾气急躁人又凶，现在又一事无成游手好閒，成天当条米虫，就只会拿台相机到处跑。」
「不会阿……橘哥拍出来的照片还挺漂亮的，尤其是拍末愔的。」讲到这，我笑了出来。之前，橘哥一脸炫耀的拿出他的宝贝相簿，里面满满都是末愔的生活照，还边翻给我看边讲解，搞的末愔在
一旁脸红的要命。
「那……影苒呢？」
冬叔叔问出小苒时，我心漏跳了一拍，避开他的眼神，「冬叔叔，你想问什麽就直接问吧，还绕了那麽大一圈……」结果是为了套小苒的事，奇怪，爸爸应该都告诉了冬叔叔才是啊，他何必又绕那
麽大的圈子来套话？
冬叔叔的笑靥有点僵，乾笑几声，也就顺著我的话接下去了，没再多绕圈子，「希晏，你说你喜欢影苒，什麽时候？」
「唔……」我蹙眉想了一下，是在国中时？毕业後？还是到法国後？回国後？……「我不知道……好像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那你什麽时候……唔，『认为』自己喜欢上影苒了？」
「…………再见到他的时候吧。」就是在他的订婚宴上…………
「你怎麽确定那就是喜欢呢？」
我看著冬叔叔，心里为他的话感到很不舒服，「冬叔叔……你认为那不是？」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老实的跟我说，「是不是喜欢那只有你自己清楚，我只是，以一个医生、一个旁人，来分析你的心理。
不是有句话说：旁观者清？
在我的病人里，有过这样的病例。病人认为自己是个同性恋，因为他跟他的一个朋友感情很好，好到不想要跟他分离，想跟他在一起，什麽事都会第一个想到他。
但是，我发现，那位病人的生活，很封闭，封闭到只有那一个朋友，他也只向那个朋友敞开心怀。其实，病人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异性，更甚至其他的同性。
由此，并不能肯定病人就是同性恋，说不定只是他为他对那个朋友的态度找个藉口，留下那个朋友的藉口，让自己喜欢他。
或者是，为了承受什麽，或逃避什麽，而下意识的让自己这麽认为的。」
「但……如果真的是？」
冬叔叔笑了笑，「当然我不会因为自己如此判断，就否决了那位病人所谓的『喜欢』，我先劝他多跟外面的人接触，久了，他自然也结交了其他的朋友，而且，他还交了个女朋友。
当他回来跟我报告现况时，他还一脸奇怪的问我他当初怎麽会认为自己喜欢上同性呢！而且也对他那个朋友感到很抱歉。」
我思考了一下冬叔叔的话，「……这麽说，冬叔叔是希望我再思考清楚一些？」说到底不就还是不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冬叔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反问我，「……希晏，你先说说你用什麽依据认为自己喜欢上影苒？」
我垂下了头，嚅嗫著，「这种事……还需要依据？……不就是……喜欢嘛……只是觉得……小苒对我来说很特别……跟橘哥还有末愔他们不一样，不一样的感觉……有时候总会不知不觉想起他，然
後……就会觉得自己格外的……孤单……
而我看到他跟他未婚妻子站在一起时，我……很慌乱！那时我明明已经决定好要弹什麽曲子了，可是订婚宴上我所弹的曲子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满脑子都是他！他过来跟我讲话时，我竟然紧张
了起来，却又故装无事……之後，我为他认不出我而感到……心痛……整个宴会我都乱糟糟的，弹琴也一直出错……不，应该说我根本心都不在琴上，我根本心不在焉，我会不自觉的注视著他，我
发现……我…………很在意他！」
冬叔叔打量著我，突然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我知道了。」
我抬起头来，有点茫然。知道些什麽？
「希晏……或许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线真的只有你自己能去理清，冬叔叔只能给你建议，多去接触影苒，多相处一阵子再下定论也不迟。」
「可……他订婚了啊！」而且那个未婚妻子还是个漂亮大方的女人。
冬叔叔向我眨眨眼，「订婚不代表结婚呀，还是有机会争取的，不要认为你们同是男人，就拼不过女人，那圈子里多多少少有也些人的情敌是女人…………哎呀，现在讲这些太早了，总之，你还是
要先确定自己的心，懂吗？然後，接下来的事，再慢慢去想吧……有问题，尽管来问我，还有你爸爸跟爹地。啊！要不然还有小睿跟阿柚……呃，还是不要找阿柚好了，问他等於白问。」
……小睿跟阿柚？我的脑袋停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啊啊！睿哥哥跟悉柚叔叔呀，好久没见睿哥哥了……欸？冬叔叔也认识睿哥哥跟悉柚叔叔？」
冬叔叔敲了我的头一下，「真是，我跟你爹地爸爸是高中同学，阿柚跟你爸爸爹地也是高中同学，那我跟悉柚当然也认识啊！而认识了阿柚，怎麽可能不认识他的亲亲爱人小睿呢？」
「悉柚叔叔现在跟睿哥哥的感情很好吗？」
「好？好的不得了！」冬叔叔哈哈大笑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常闹来闹去的，又分又合。你要是听到他们又再闹分手，那千万不要惊讶，因为已经分手次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过不
了几天准又复合。说不定哪天看到他们维持了几个月没闹分手，那才叫真正出了问题。」
我感到奇怪，「常常吵架……还叫感情好？」
「对他们来说，打是情骂是爱啊！……不过这也是阿柚欠打啦，哼，小睿真不知为什麽会看上那家伙…………希晏，每对情侣都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只是阿柚跟小睿比较……呃，怪了一点。像
你爸爸跟爹地，就是属於百分之百互相信认型；我跟你冬阿姨，可是浓情密意，喜欢三不五时搞搞新鲜的类型；而橘跟末愔，不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橘真是太暴力了，常常不小心就弄得末愔满
是伤，然後事後再自己心疼的要死，真是笨蛋一个。
两个人相处，一定会有很多摩擦，这就要看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坚定度如何，对自己的信心如何，看两方如何去互相调适了……
希晏，先确定自己的感情吧，而你一旦确定，你要记得，我们，永远都是支持你的。……而且，多依赖你爸爸跟爹地吧，他们为你所筑成的家，绝对不会弃你而去的，有的时候，你的太独立，反而
会让他们感到无奈又矛盾，既高兴你独立自主，又希望你能不要独自一人承担、自己硬撑……
你的爸爸跟爹地，是很疼爱很关心你的。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麽事，你还有这个家…………」

十

我拿出了那张已经被我揉成一团的名片，拨了上头白影苒的手机，跟他说我想跟他见个面，他也很乾脆的跟我约好了时间。
坐在约定的咖啡厅，心里还是很混乱。
我对白影苒的感情有可能像冬叔叔所说的一样，只是错觉吗？冬叔叔就没有想过，要是我的感觉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上白影苒，那该怎麽办？
如果我真的确定了自己对白影苒的感情，我有那个勇气去跟他的未婚妻争夺他？
而且……争的过吗…………
「哈罗？你在想什麽想的出神了？」一只手敲了敲桌面，唤回了我的神志。我猛地抬头一看，才发现白影苒早就已经到了，还点好了咖啡。
「阿……真是抱歉，我竟没注意到你来了……」我的脸红了红，有点歉然。
「没关系。」白影苒也很宽容的摇摇头，示意我别太在意。
我到现在才有机会好好的打量白影苒，他这几年来真的变得很多，不仅完全脱离了小时的稚气，还多了份我说不上来的感觉。我想，白影苒就是那种走到哪都会吸引住别人目光的人吧，全身上下自
然的散发出魅力，却又不会耀眼的让人生出嫉妒，偏偏在你旁边一站，就又让你黯淡无光…………就是那种会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致命的吸引力，明知不能靠近偏偏又不由自主，当你一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既後悔又沉醉其内。
恨不起来的人。
「Alvin？」
「呃……啊？」
白影苒依旧温和的笑著，看似一点也不在意我又再度失神，「我可以请问你几个问题吗？」
「啊？问题？」问我什麽问题？
「当然，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选择保持沉默。」
我点点头，白影苒，他把与人相处的尺度掌握的很好呀…………
「嗯……请问，你学琴学了几年了？」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约有九年多了吧。」
「喔？」白影苒挑起了眉，「光九年就有如此的成绩？」
「呃……谢谢。」我微微笑了笑，虽然在法国生活的这几年养成我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别人的赞美，但还是多少有点赧然。
「Alvin……我看你是台湾人，说中文也很标准，为何是用英文名字？应该不可能是在国外从小生长的才是……」
「呃……我是有到国外留学一阵子……在台湾还是用英文名字纯粹是因为……因为习惯了……」我随便找了个藉口搪塞过去，心里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在白影苒面前隐藏这些，为什麽不想让白影
苒知道自己是林希晏…………
白影苒的双眼闪了闪，点了点头，「Alvin，我记得我有说过，跟你再次见面时，想跟你以朋友相称？」
我心漏跳了一拍，强自镇定的点头，「嗯……呃，白先生的意思是？」
白影苒笑了笑，「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啊！你还是叫我白先生，是不想跟我成为朋友吗？」
「啊？」我愣了一下，急忙摇著头，「不不不……白……呃，影……影苒？」
白影苒笑著点头，「这就对了，叫影苒就顺耳多了，」然後他看了眼手表，一脸抱歉的跟我说，「真是抱歉，我还有个会议……这样吧，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他拿了咖啡厅的纸写下了一个住址
。
「这是？」
「我住的地方，我可以请你来为我弹奏几曲吗？……并不强迫，只要是你空閒的晚上，随时都可以来。当然，钟点费是不会少的，我出你在饭店钟点费的两倍钱，请你来为我弹几曲，愿意吗？」
我愣愣的看著他，手不自觉的拿了那张纸，点下了头…………
隔天早上，在爸爸出门前我叫住了他，「爸爸……我跟你一起去工作室好不好？」
爸爸看了我一眼，没追问原因，点了点头，让我跟他一块出门。
「老师，早上好！」那个可爱的男孩殷页很有朝气的出现在工作室门外，跟爸爸打完招呼後，一脸讶异的看著我，「啊！希晏哥！真的是你！早上好！」
我轻笑著，「早上好，小殷。」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大早就朝气蓬勃的。
「希晏哥又来参观老师的工作室？」小殷放下他的大背包，扑到我坐的沙发旁边问著我。
我顿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小殷，」爸爸换了小殷，「今天你自己画，你之前不是说要学油画？」
「老师愿意教了？」小殷双眼放亮，兴奋的抓住爸爸的手直扯，「真的吗？老师认为我可以了？我真的可以学了吗？我的程度够了吗？老师！你真的愿意教我了？！」
「哟！」爸爸哀叫一声，揉著自己的耳朵，「拜托你把音量放小点，我可没有重听！」
小殷吐了吐舌头，「谁叫老师总是不愿意教我嘛……老要我一直练习素描水彩碳画…………」爸爸挑起眉，眼睛轻轻扫过小殷，小殷马上语调一转，「呃……呵呵呵，但是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好
嘛！老师是希望我先打好基础，对不对呀？」
爸爸敲了一下小殷的脑袋瓜，「小马屁精！」
「嘿嘿，我不过是鬼灵精怪了点，才不是马屁精呢！」
爸爸不再理会小殷，自己准备了些颜料出来，先小讲解了下，然後要小殷自己看书研究。
小殷蹙起了眉，嘟嚷著，「又要我自己研究…………」
我跟爸爸进了内室，爸爸先冲了一壶花茶，坐到我旁边，倒也不急，等我自己开口。
「爸爸……如果你偷喝咖啡让爹地发现，他会怎麽反应？」我勾起笑，看著面前冒著热气的茶。
爸爸瞪了我一眼，「别诱我做坏事。」
「哈哈，坏事吗？」将茶端到鼻端嗅了下，才轻轻啜了口，淡淡的花香味，从没变过，「爸爸，我长那麽大都还没听过你跟爹地的故事呢……就不能说给我听吗？」
「怎麽？突然起了兴趣？」
「对呀！我想知道爸爸怎麽会爱上爹地嘛！」我戏谑的笑著。
爸爸无奈的摇著头，「你到法国去到底都过怎麽样的生活？怎麽个性变成这样……唉！还是叛逆期到了？不过有人的叛逆期是在二十几岁的吗…………」
「哈哈哈……我在法国可是很乖的！爸爸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爸爸看著我，然後叹了口气，带著些许无奈的笑靥，揉了揉我的头，「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不太习惯。」
我蹭到爸爸身上，闭上眼，突然终止了讲话。
爸爸也没有出声，只是手没有停止的继续抚摸著我的头。
「爸爸……你说嘛，我想听……想听爸爸跟爹地的故事……你们，到底是怎麽爱上对方的？」我不放弃的继续问。
爸爸的手停了下，又继续动，「其实，都是些往事，我也不怎麽刻意去记。爸爸从来就是认为，现在，比什麽时候还来的重要。」
「难道爸爸都不会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