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越流越多,赵钧的动作却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趴倒在地,两腿之间不断地流淌着鲜血。
赵钧仰起头,长声哀嚎,当真如野兽一般。
苏宇天一亮就醒来,却是在众奴的侍候下慢条斯理地用早餐。
然而,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内心隐隐不安。
克制住内心的焦虑,苏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问一句:“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老仆赶紧道:“主人放心,过这一晚,包管他以后听话。”
苏宇筷子上一枚鸽子蛋突然滚落地上。一名男奴赶紧弯腰捡起笼入袖中,站在那里鸦雀无声。然而,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气氛。
苏宇抬起头:“你们到底怎么对待他的?”
老仆笑着:“主人放心,最轻的法子,不会伤人性命的。”
苏宇不语。
昨晚他是大怒之下下的命令。
令人把赵钧拖到地牢里用最轻的法子调教一番。
至于到底如何调教人的……
他没有细想,甚至没有细问。昨天他只想着报复对方,可现在……
赵钧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赵钧那样的男人,侮辱他还不如杀了他。
不过想起自己以前的遭遇,他的心又硬了起来。
然而,内心还是不安。
他不敢多想,甚至不敢多问。长身而起,吩咐:“立刻带我去见他。”
众奴簇拥着,苏宇一言不发地向后花园走去。
三层铁锁被打开,沉重大门缓缓开启,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全是黑暗。
苏宇屏住呼吸,待这般腐臭的气息散开些了,这才向里面望去。
黑暗深处,隐隐一人形,却是以奇怪的方式跪趴着。
苏宇心一紧,呆呆地站了半晌,才一声不响地走下石阶。
火把高照,苏宇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赵钧,这个原本不可一世的大将军赵钧,居然像一个畜牲一般跪趴在地上。
他的胯间,套着一块造型奇特的黑铁。大腿上的血迹已干,两腿之间的地上,一滩子的血。
他的脖子上,还有一宽大结实的项圈,项圈用铁链连接着,连接着另一头的铁柱,就像一条狗似的被拴在那里。
此时的赵钧,脸埋在地上,已然晕死了过去。
苏宇完全能看出他是怎么晕死过去的,他是被生生地气晕过去的。
他这种人,没被气死都算一个奇迹了。
苏宇脸白如纸,立刻喝令手下奴仆把所有的“该死的铁东西”取下。
众奴手忙脚乱,取钥匙的取钥匙,开锁的开锁。
脖子上项圈被小心取下。
胯上“全套的黑铁”亦被男仆以熟练的手法缓缓取下。
当那个铁制的阳 具沾着鲜血被缓缓取出时,苏宇的脸白得不能再白。
苏宇大怒道:“谁让你们用这些鬼东西的?”
老仆惶恐回答:“这已经是调教男人的最轻的法子……”
苏宇扬起手,就要重重打下。
然而,他还是最终没有打向老仆。
这件事情,能怪谁呢?老仆克尽职守,只不过是用前主人的法子。
都怪自己昨日盛怒下一心想让赵钧吃点苦头,居然没有问清楚……
铁裤衩刚刚取下,鲜血登时流出。
赵钧一声惨叫,滚在了地上。
一时间忘掉了过去的种种——他给他的屈辱。苏宇只有心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苏宇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声“对不起”,却再也没能说下去。
然而,赵钧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或者说听到了根本不信。
他在对方的拥抱下抬起头,一双眼睛中没有之间的犀利与凶猛,却是失神地,或者说是失神落魄的。
如果说赵钧已经被折磨得发了疯,也没什么奇怪的。
还好,他没有疯。
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迸发出一种恨毒。
还好,他还认得自己。只不过,他已经恨死了自己。
赵钧一张口,咬向自己的咽喉。
苏宇下意识地一躲,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咬。
赵钧张口重重咬在了苏宇的肩膀上。
众奴仆一惊之下就要上前拉人,苏宇大吼:“都给我滚!”
所有人在主人悲愤已极的怒喝下转身逃跑,跑出了地牢。
火把掉地上,很快熄灭。于是地牢中归复了黑暗。
黑暗中,赵钧用坚硬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对方,几乎咬下一大块肉来。
苏宇任他咬着,一声不吭。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没有任何反抗,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抱得更紧些,任由对方的牙齿,硬生生地从自己肩上咬下了一大块皮肉!
第六十一章 鳄池惊魂
赵钧被众奴仆环绕着,细心服侍了大半个月。
苏宇不是不想来照看他,只是最初的几天,只要他一出现在赵钧眼前,就会引起赵钧歇斯底里的狂怒。若不是奴仆们竭力拉着、挡着,苏宇非得被赵钧咬伤不可。几天后,赵钧终于安静了下来,躺在那里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任由苏宇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等到苏宇终于走到他身边时,却差点被对方咬中咽喉。好在事先已有戒备,苏宇及时退开一大步,捡回了一条命,却被对方狠狠地唾了一脸。
苏宇擦去脸上的口水,挥手退散“义愤填膺”的众奴仆们,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所有奴仆面面相觑,大家全都看到了主人被唾口水后脸上一闪即逝的伤痛。
谁都能看得出,主人是真的喜欢这头“暴怒的野兽”。这让所有奴仆们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以众人的审美观,主人玩弄这头“野兽”还不如直接玩弄他自己。
这些仆役们都伶俐得很,明白主人的心思。自然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断胳膊断腿的受困“野兽”。
“野兽”的吃喝拉撒自有专人服侍,但胳膊腿上的伤却总也不见好。倒是被苏宇扎过一刀的胳膊总算痊愈了,可另一条胳膊和那条伤腿,总也好不了。
赵钧最初几天极其暴燥,几天后渐渐的恢复。倒也没难为那些奴仆,毕竟是些细心服侍自己的下人。只是每天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心下却是明白,自己的伤一直好不了,一定是苏宇故意的。
他晓得苏宇身上有杜若亲手配制的伤药,凭那些伤药,他赵钧早该痊愈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现在还下不了床,自然是苏宇怕自己逃跑。
如果不是这些伤让人行走不得,这处豪宅,又怎么可能困住赵钧?
他现在每日躺在这里,生死自然在别人的掌握中。
赵钧大部分时间都在合着眼,任由身边众多奴仆忙碌着。躺在那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对奉上的药膳等物倒是来者不拒。
他要积蓄力量,等待逃跑时机。
赵钧本来很少说话,却有一天突然睁开眼,说想吃烤全羊。
众仆吓了一大跳,总算弄明白过来对方是真的想吃那种油汪汪的整只烤全羊,脸上都闪过一丝喜色。立刻有人飞奔去报告主人。
苏宇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他果然有这么好的胃口?”
来报的男仆笑说:“连日以粥汤为食,想来也馋得紧了。”
苏宇却笑着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
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下去,厨房立刻做烤全羊。
因为主人又特意吩咐了要做得地道,所以这整只的烤全羊,整整花了厨子两个时辰的时间。
按照风俗习惯,香气四溢的烤全羊放在一个大托盘里,被两个小伙子抬着,抬到了病人的卧房中。
厨子又另外配上了鲜果干果蔬菜面饼糕点等物,摆成一个大圈,将整只的烤全羊围在中间,摆放了满满一大桌子。
只是没有摆酒,只放了一大壶上等的普洱茶,可助饭后消食。
这一桌子主菜配菜,看上去,足够十个人吃的了。
桌子当中皮肉焦黄的整只烤全羊,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看着分外诱人。
一清俊男孩当着赵钧的面洗干净手,拔下那把小刀,从羊身上挑最鲜嫩的割下了块块,割满一盘子奉于客人前。另有两个少年,每人托一大盘,盘上各有蔬菜面饼以及干果鲜果等物,只待客人随时取用。第四个少年捧着一托盘,盘上茶壶茶杯。
最后两个侍立一边。
苏宇没有现身,只是六个漂亮少年侍候着。
所有人屏息凝气,只听得赵钧的大声咀嚼声。
这人可真是行伍出身,吃相还当真不文雅。
烤全羊看样子很合客人的胃口。客人说别人喂着不香,自己吃了才香。本来这个客人其实算囚犯,刀子之类的东西是容不得囚犯碰到的。只是对方毕竟伤了一臂一腿,纵有小刀在手,又能如何?
众少年习惯了服从,果然上来两人,把客人抱在桌前一舒适大椅子上,然后立即退开几大步。
在赵钧接触到刀子的一刹那,所有人登时退开,退到赵钧够不着的地方。
赵钧仿佛根本没有觉察周围严加防备的诡异气氛,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割食着羊身上的肥肉。
刚出炉不久的烤全羊仍然发烫,滋滋冒油。尤其是肥肉部分,一挤压,就冒出滚烫的油脂。
赵钧手握刀柄割下一大块肥肉,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切割成六小块。
赵钧突然放下刀,不顾滚烫,抓起六块冒油的滚烫肥肉,转眼间分掷六个方向。
赵钧的手法奇准,六小块肥羊肉掷中的六个人的眼睛。
于是接连惨叫,六个少年捂着眼睛纷纷滚到了地上。
赵钧没有犹豫,立刻拖着一条断腿,奔到了大门前,尚且完好的一条手臂握紧小刀,以特殊的技巧拔开了门栓。
门半开,后面的少年们看到,不顾眼睛溅入热油的剧痛,从地上就要追来。
却见门一合,赵钧把门栓重新插紧,奔出。
门外是一处游廊,整个卧房,原来是建在一个巨大的水溏上。
碧青的池水,浮着一层青藻。看不到池水有多深,也看不到青藻下是否有鱼类等水生动物。
池上一处石拱桥,却是在远远的另一方。
这游廊曲曲折折,奔过去又得老远。
房中的动静已惊动了整个豪宅,众多仆役手中抄着家伙就要从游廊两边远远的冲来。
本来这些仆役绝对不是赵钧的对手,可现在伤了一臂一腿,跟这些人周旋又得费好大一番力气。
就算把所有人都收拾了,苏宇一来,现在的自己如何是对方的对手?
赵钧不再犹豫,手握小刀,纵身跃下水池。
所有仆役全都惊得呆了,齐声大呼。呼声中充满了惊恐。
赵钧立刻明白过来那些奴仆为什么叫得那般恐怖。
他分明看到,左边,隔着十多米,分明浮起一颗丑陋的巨大头颅。
这看似平常的池水中,居然养着鳄鱼!
鳄鱼的血盆大口张开来,当真是一头小牛犊子都吞得下。
赵钧惊骇中只觉得头脑嗡一声,也只呆了那么一下。转身就像往游廊边游去。
对付十多个仆役总比对付这一头大鳄鱼容易得多。
然而,赵钧只游了一下就又停了下来。
游廊下,又浮起一颗头颅。又一只鳄鱼从水下浮起身,与他只隔着三五米过错,眼不眨地盯着他。
左边的鳄鱼已经往过游了。
面前的这一只又近在咫尺。
本来赵钧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扑通一声水响,上面的奴仆们反应还算伶俐,立刻打开门奔入卧房抬出那只烤全羊,扔到了池水中,恰恰丢在了赵钧和游廊下的那头鳄鱼中间。
于是一整只烤全羊立刻塞满了一只鳄鱼的大口,羊的头颅还露在外面。
大概是受不了如此又热又烫的食物,烤全羊卡在血盆大口中,那只鳄鱼在痛苦中挣扎,一时间根本顾不上赵钧。
但是,另一只鳄鱼却在悄然逼近。
血盆大口已经张开,眼看就要吞向对方。
赵钧握刀用力一划,没有划中对方,张大口的鳄鱼巨大的呼噜声。在水中拼命地挣扎。
从天而降的苏宇手持长剑硬生生扎进了对方的头颅,从头顶硬扎进了口中上腭。
鳄鱼被插入一把长剑,势若疯狂。长尾一甩,苏宇险些被它击中。
苏宇堪堪避开,落于游廊石栏上,暗道一声“侥幸”,脸色却登时又变了。
那头仿佛发了疯的鳄鱼眼不眨地盯着赵钧,就要冲上。
苏宇大惊之下再也没有多想,飞身扑下,竟扑到了鳄鱼身上。
砰砰两拳,对准眼睛,竟然把鳄鱼打瞎。
瞎眼的鳄鱼呼噜声大起,在池水中剧烈翻滚着,很快把整个池水弄浑。
苏宇落入浑水中,望着赵钧,奋力游去。
刚刚游到他身边,另一只鳄鱼,刚刚吞下烤全羊,腹中正被烫得难受。当即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冲着两人咬下。
苏宇终于游到赵钧身边,那头鳄鱼也即将游至。
赵钧扬起手,匕首扔过去,正正插入鳄鱼下腭间隐蔽的舌头。
那头鳄鱼登时闭了嘴,呼噜声也打不出来了,只是发出奇怪的声响,在水中翻滚着。
游廊上仆役们扔下长长的结实绳索。苏宇一把抓住,对赵钧说一句:“抱紧我。”
赵钧果然抱紧他。
上面仆役们往上拉。
两个人刚刚悬在了半空中。
突然巨大的鳄鱼尾巴横空一扫,奇大的力度竟然把绳索从中扫断。
两人,抱在一处,又重新落入了水池中。
赵钧仍然抱着苏宇,身子不断地下沉。
头顶压力迫至,知道那头鳄鱼就要冲来。
两个人在水底都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同时道出一句:“莫非,真的要死在一处了?”
赵钧和苏宇,终究没有死在一处。
专门驯养鳄鱼的鳄鱼师驾船飞速赶来,总算在最后的时刻将两人及时救出。
两头受伤的鳄鱼大嘴都被捆绑结实了。
苏宇和赵钧,浑身水淋淋地坐在廊上。
赵钧瞪着他怒道:“没事干养什么鳄鱼?”
苏宇答道:“前主人的宠物,觉得好玩,就一直养下去了。”
赵钧冷笑道:“养这种东西,还不是差点拿自己去喂了鳄鱼?”
苏宇当下怒道:“若不是你逃跑,怎么会这般九死一生?”
却见对方脸色一变。
苏宇闭了嘴,只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抬起头来,竟然都是怒目而视。
第六十二章 激怒
赵钧逃跑失败,苏宇看样子也不准备把对方的断胳膊断腿治好。赵钧拖着伤残的身子又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个月。
仆役们倒是小心伺候着,只是此地年轻主人倒也不轻易在病人面前露面。
难得见上一面了,赵钧忍下怒气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他治好?”苏宇就冷笑着说“我为什么帮你养好伤?”
赵钧无语,只有动作。苏宇倒也躲得快,半碗蒸肉擦着耳边飞过去,重重砸在墙上。落了一墙又一地的狼藉。
然后苏宇就在病人面前彻底消失。让赵钧窝了一肚子火,全发泄在那帮无辜的仆役身上。不过也只刁难了对方几天,赵钧又恢复了原先的老样子,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合着眼,或真睡或假睡。
一次失败,让对方学了乖。别说背上插把小刀的烤全羊了,任何需要锋利餐刀或者太热太烫的食物一律禁止在客人面前出现。好在这所宅子的厨子身手着实不凡,本着对待“贵客”的原则,每天变着花样做出的各种美食不会有任何危险,食用的时候只需筷子和木勺即可。哪怕这些钝钝的木制餐具被“贵客”接连捏碎,也有更新的、更钝的奉于前。
自从经历了主人险些被磁碗击中的事故后,连出现在客人面前的碗盘,也一律变成了木制品。
赵钧一时找不到越狱的法子,开始大骂苏宇。骂得很是难听。于是被吓坏了的奴仆用布团塞了满满一嘴,又捆绑得结结实实了。同时立刻有人去禀告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