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冈,你吸烟吗?
嗯,你讨厌吗?
也不是,只是我至今没有见过你吸烟。
我只是偶尔吸一下而已。因为今天等你回来的时候有些无聊。啊,烟灰什么的没有落到玄关外面哦,我有带便携烟灰缸来。
宽末笑了。
我不担心这个。
啊,你很信任我吗?
与其说信任,不如说我觉得你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有一点赞赏过头了。松冈说着露出开心的笑容通过狭窄的过道走进房间里面然后钻进了被炉里,那动作和女装时的一点没变。宽末给在外面受冷的松冈冲了一杯咖啡,松冈说了声谢谢后就用双手
捧着茶杯放到嘴边喝着。
好久没有来你家了。
咖啡太烫,于是松冈吹着咖啡说道。
是吗?之前
意识到松冈上次来是在自己被吻之后推开了对方的圣诞节,宽末赶紧住了口。那是两人心里都清楚却有默契地不去触及的事实。打破这不自然的沉默的人是松冈。
我啊,听说你感冒的时候就想你会是一副嗯嗯啊啊呻吟着的模样。可是直到昨天为止,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我才想到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吧。
嗯,已经治好了所以今天
在谎言的不协调氛围下,宽末说话时候感到喉咙越发地干涩了。他明明很讨厌那种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的人,可是一旦发生了不方便的事自己也说了谎。而看到对此丝毫不怀疑的松冈的表情,宽
末更加羞愧。
要是感冒太久都不好会很辛苦的。啊,说来你买了什么书?
宽末的声音响了起来。
呃,是珍藏版的安东比佐子的书。
咦,有意思吗?
拿出书之后宽末将装有就职情报杂志的袋子推到房间的角落。
松冈接过书,翻开里面的梗概读起来。
你喜欢这样的书吗?
我不太看小说,虽然有兴趣,但是书太多了不知道该看什么好。如果有有趣的书就介绍给我吧。
嗯。
松冈应了一声之后就脸朝下地俯卧着,然后将书啪啦啪啦地翻着。刚看第一页的时候松冈的眼皮就不停往下掉,突然传来一声像是书被合上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深沉的鼻息声。宽末想着不会吧
,然后偷偷地看向松冈,他竟睡着了。
宽末听说过有些人不擅长看书,只读几行字就会被睡意侵袭,松冈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也不一定。毕竟现在不是夜晚,还是白天
宽末凝神地注视着松冈的睡脸。小巧的脸的下巴上蓄着能让宽末警醒的胡须。以前他对无论是在鼻子下还是下巴上留胡子的人都有种恶劣且肮脏的印象。现在却不同了。薄薄一撮无损清洁感程度
的胡子,被整理成漂亮的形状。虽然看起来很适合松冈,也很帅,但这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也不会让他产生性冲动。
自己这样想有点对不起松冈,可是认真思考之后他才注意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对男人产生情欲吧?
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放松的眉毛动了一下。说来松冈的眉毛也很漂亮。烦人的响声让松冈皱起眉头,然后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就睁开了眼睛。他闷闷地取下眼镜,粗鲁地搓着脸。与宽末的
目光相遇了,松冈也只是有些迷糊地看着他,半张着嘴角。
对不起,我睡着了。
只睡了大概五分钟而已。
真的很对不起。
宽末笑着让他不用道歉,松冈挠了挠短发。
周末经常接待客户到很晚,所以我有点睡眠不足。
说接待没什么的话梗在宽末的胸口。做销售和做研究的工作不一样,尽管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但他知道松冈工作做得很出色。这是听交往过的叶山说的。以前和松冈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松
冈做事很爽利,该说的话都会说出来,对人也很用心。对优秀的松冈来说,没必要顾虑自己这种被公司裁员的人吧。讨厌变得越来越卑屈的自己,宽末停止了思考。
困的话就睡吧,不用在意其他的事。
可是松冈没有再打瞌睡,和宽末聊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就回去了。虽然之前不想和松冈见面,可是和他聊过之后宽末的心情就稍稍好转了一些。听说自己生病松冈就来探望也让他感到很开心。
宽末从角落的袋子里取出就职情报杂志,尽管还有许多忧虑可是也没有办法。被裁员的事责任在自己,羡慕妒忌别人是没用的。
宽末一边比较着年龄要求和工资待遇的项目,一边翻着就职情报杂志。
宽末的哥哥寄来了附有刚出生孩子照片的邮件。想着刚出生的孩子就像只小猴子一样,宽末笑了起来。皱巴巴的小脸也非常可爱。今后哥哥就有三个孩子了,而刚出生的这个是他们一直期待的女
孩。
邮件的最后,哥哥写道:你有交新的女朋友吗?宽末只回了一句恭喜,关于女朋友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和家人说有真心想结婚的对象是在去年。可今年正月回老家的时候,父亲在全家聚在一起吃饭的席间问道:为什么?你说想和她结婚的那个女朋友怎么了?
我和那个人不可能了。宽末这样回答,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对方是男人的事,可他正在和那个男人以既非朋友也非恋人的微妙关系继续交往着。
那一周,松冈去外地出差了,所以他没有收到出去玩的邀请。于是宽末去了百货商场买送给哥哥的孩子出生贺礼。在店员的介绍下,宽末买了一套儿童套装,然后寄了出去。明明没做什么特别费
力的事,宽末却感到很疲惫,于是在电梯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少来百货商场,宽末很不习惯。他感到不合时宜地不安起来。
中午可以去公寓附近的快餐店吃饭,宽末心不在焉地想着,背后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宽末。
叶山正站在他的背后。
叶山和松冈同龄,而且同在总公司的营业部工作。去年她到宽末工作的小石川研究所帮忙,呆了几个月。他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也交往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许久不见的叶山变得非常漂亮。虽然觉得他们交往的时候叶山就很可爱,可是现在的她比那时更清爽了。
啊好久不见。
因为松冈的事,自己甩了她。那之后他们一次也没有联络过。工作的地方又离得很远,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分手的时候,叶山不停地哭泣着。直到现在她那悲伤的表情还在宽末的脑海里残留着很深的印象。可是现在的叶山像要消除宽末的罪恶感一样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四个月没见了,宽末你来买东西吗?
来买送给哥哥的孩子出生贺礼。
恭喜。叶山小小地低了一下头。
你也准备结婚了吧?恭喜你。
叶山用手掩住嘴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宽末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松冈说的。
这时一个双手提着纸袋的中年女人从叶山背后通过,装满东西而胀大的纸袋碰到了叶山的脚。
中年女人说了声: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她虽嘴上没说站在路中间真是讨厌,可是她的全身都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要坐吗?
宽末催促她坐下,叶山苦笑着说:站着好像很碍事啊。然后弯下身子坐了下来。
宽末你和松冈关系真好呢。
嗯,偶尔会一起吃饭。
宽末没有说他们一周会见几次面。
我倒是没听松冈说过你们还有见面。啊,你还会在意我的事吗?小声说着,叶山看向宽末。对方是相亲认识的。刚去相亲的时候明明还很不以为意,见了面才发现对方是很好的人,于是很快就决
定了在七月举行婚礼。
从微笑的叶山身上传来幸福的感觉。
宽末你怎么样了?
什么
与喜欢的人和好了吗?
宽末暧昧地笑起来。
和好了,也没和好
他喜欢的江藤叶子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对于内在是一样的松冈他只能把他当成重要的朋友,离恋爱的感觉还很远。
是对方的态度不明确吗?
松冈的心意是恋爱,自己的心意则是朋友。这无法对松冈本人说明,让他感到很困扰。自己不想失去作为朋友的松冈。
把沉默当成了肯定回答的叶山安慰道:宽末你还是早点向那个人传达自己的心意比较好哦。
说起来你的工作怎么样了?还是只有一个人的话肯定不够吧?你一定很忙吧?
一提起工作的话题,被裁员的事就在脑海中闪现。胸口顿时一片阴霾。而叶山并不知道自己的悲惨状况。
我这边没什么变化,你那边呢?
叶山小声叹息。
我们这边也没变。实际上我三月末就要辞职了。
辞职的事也听松冈说过,可宽末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因此,不能再做现在这样没什么变化却很开心工作了,让我焦急的事也会变少,这样我也可以好好注意自己周围的事了。
叶山将落到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
这个季度末,公司要辞掉很多人。虽然三月十五日才正式发表,但是内部指示已经出来了,所以对于辞退原来的在职者之后选择继任者的事,当时的情况好像很不得了呢,特别是松冈。
松冈怎么了?
叶山稍微向前弯着身子,小声说:正式的辞退令还没有出来,不要对任何人说他可能会在今年春季人事调动里升职做营业部的课长。这样科室工作肯定会增加,所以明明不得不把我的工作某种程
度地分配给其他人,但在裁员的时候老手减少了,只有分配给给剩下的人,所以必然会增加周围的负担吧。怎么办才好呢。
咦可是他还不到三十岁吧?
虽不是规定,可公司里已经默认了只有到三十岁以上才能升做课长。再怎么有能力,二十岁的年龄段最多也只能升到主任。
后天就三十岁了啊,营业部的松冈迷说的。松冈的业绩一直是第一名,上面也很喜欢他。虽然我觉得他升有点太快了,但没有人会对此饶舌。
宽末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拳。他知道松冈能力很强,可是在这样鲜明的对比之下,他不得不正视他们之间显而易见的能力差距。
好厉害啊。
虽然嘴上附和着,心中却被黑暗的情绪覆盖了。
工作能力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有点太厉害了吧。虽然他本人说自己其实有很多压力,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的样子。
那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分别了。
宽末你也要和喜欢的人发展顺利哦。
虽然知道这是叶山发自内心的话,可宽末还是没有办法回应。看到之后叶山因为要去和婚约者见面而露出开心的笑容,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的背影,想着明明是被自己甩了的女人,现在却是像自
己被舍弃了,悲惨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宽末坐在回程的电车上恍惚地想着,如果没有分手,自己一定和叶山结婚了吧?如果没有再见到松冈,也许真的是这样也不一定。宽末很快就自虐地笑了出来,俯下身子。叶山和自己分手真是太
好了,没有和一个被公司裁员、失去生活保障的男人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到达公寓前,宽末才想起中午还没有吃饭。现在已经是下午二点,无论是去店里吃还是去买回来吃都很麻烦,于是宽末饿着肚子回到了家。想着蜜橘也吃完了,他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初进入他
的视线的就是被炉桌面上的就职情报杂志。
宽末一把扫开了就职情报杂志,然后将腿伸进被炉里仰躺着。有能力的男人升职为课长,无能的男人被裁员。这是当然的,可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出神地看着天花板,短信的提示音在房间里响起,是松冈发来的。宽末不想看短信所以将手机关了机。
终于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在他睡觉之前。虽然很想无视,但他还是一直在意着短信的存在。
后天可以一起去吃晚饭吗?
和平时一样,是邀请他去吃饭的短信。后天就三十岁了宽末想起了叶山的话。
宽末的生日那天,松冈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生日。明明没有告诉,却在生日这天邀请他去吃饭是什么意思呢?因为是生日,所以就是没有收到祝福但也想在一起,松冈心里是这样想的吧?那样的话
自己也可以不用考虑太多,就单纯地当作一起去吃晚饭吧?
去年圣诞节收到松冈作为生日礼物送他的手表,被好几个人说过这表真好啊。自己身上的东西被人称赞还是第一次,可见松冈的品味确实非常好。
宽末想了很久。自己的生日得到了祝福,又意外得知了松冈的生日,现在自己的想法是不能什么礼物也不送给松冈。虽然只为自己着想有些对不起松冈,可是他不想带着劣等感和松冈见面。只是
听到松冈的事就变成了这样的自己,和本人出现在眼前的自己,他不知道哪一个会更卑屈。这不是松冈的错,松冈也没有任何不对。完全是自己的问题而已。
想到最后,宽末想关于松冈生日等自己心情稳定之后再做些什么来补偿这样想着自己也谅解了自己,于是他发送了后天我有事,对不起。的拒绝短信。
几分钟之后,松冈就回复了。
这周什么时候有空?
明明不忙,宽末却回复了这周都很忙,对不起。松冈回了那么下周再说吧,虽然你看起来很忙但也不要太拼命了。
今天的短信就到此为止了吧?宽末将手机放到远离手边的地方,闭上眼睛。劣等感和罪恶感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宽末被自厌的情绪淹没,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点也不想和松冈见面。
松冈生日当天,从早上开始宽末就迷茫地想着今天果然还是见面比较好。可是既然松冈喜欢自己,生日这天见面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吧?可是自己又不想见他。然而自己的生日收到了松冈的祝福
宽末还在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想着的时候就到了下班时间。
下午六点宽末回到了家。可他在屋子里无论是站立还是坐着心情都无法平静。没有和松冈见面给他送上祝福,这对松冈很失礼。就算找再多借口也无法原谅,因为那都是想要自我宽恕的辩解而已
。
只有自己的生日收到了礼物,不是松冈的错却因为个人的理由拒绝了抱着想要一起吃饭这个小小愿望的松冈。
晚上八点半,宽末穿上外套就立刻出了门。虽然见面的话自己会变得卑屈、自厌,可是不见面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后悔很长一段时间早知道这样当初约好见面就好了。
乘电车到了街上,能够买礼物的百货商店已经关门了。看表才发现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再怎么勉强也不行了。走投无路的宽末只好在百货商场周围走来走去。在卷帘铁门关上的店门前来不停走动的
宽末偶然发现了路上有一家还在营业的女性银饰店。以龙和鹰的纹样为主题的女性饰品被并排摆在黑布上的狭窄处。宽末想起了以前松冈带过类似的戒指。
宽末弯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柜台。琳琅满目的饰品,让他不知道选哪个好。最后,宽末买了带有龙纹饰的手机挂饰。买戒指的话宽末不知道松冈手指的尺寸,项链的话种类太多宽末不会挑选。总之
东西是买好了,可是作为礼物显得太便宜了,而且还是用茶色的纸来包装的。
宽末将简陋的礼物放进外套口袋,接着开始寻找蛋糕店。宽末知道一家晚上还在营业的蛋糕店,他在那里买了一个小蛋糕,上面还写着生日快乐。
买完东西之后,宽末却开始担心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松冈会喜欢吗?
和松冈在一起的时候,没见松冈吃过蛋糕,他也不知道松冈是否喜欢甜食。之前要是打听了松冈对食物的喜好就好了,宽末对做事没有计划的自己又自厌起来。
拿着买好之后才后悔的东西,宽末到达松冈公寓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来这之前他没有和松冈联系。因为如果提前联系了,他怕松冈会对自己买的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抱有过剩期待。
宽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松冈公寓门前按下了内线对讲机可是没有反应。
咦?
再次按下,明明在房间里面响起了呼叫的声音,却没有人的气息。不在家吗?说不定松冈还在工作。
因为觉得松冈既然邀请了自己,晚上应该有空才对。到底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呢?一小时、两小时不会在日期变更之后才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