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 下——玄璃越
玄璃越  发于:2011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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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开始拉着他的手一同前行,变成赵褚寒蹦蹦跳跳地独自走在前头,沿路摸摸看看,小太子的心情似乎不错。

看着赵褚寒,却让他想到了彦禹昂,可这不过一时走神,却出现了让他措手不及的状况,前方突现一身穿黑衣的蒙脸人,从身形看来,是个男子。只是一瞬间,黑衣人抱起赵褚寒,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纵身一跃,乔适随即跟上。

赵褚寒在他手上,乔适不敢轻举妄动,这人还没有机会出手,对方忽然自上往下向他劈来手刀,乔适横手一挡,按下了他的力度,同时转身压下身一腿往对方脚踝位置扫去,不料却被他轻易躲去。

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自然又增添了几分难度,一掌击至男子左肩,力度却不甚严重,乔适握了握拳。黑衣男子立即抬腿往他腰侧踢去,乔适顺势抓住了对方的小腿,五指沿着腿骨停在脚踝处,手腕向内一扭,明显感觉对方一怔,接着正要将之绊倒,却忽然注意到了被黑衣人搂在腰间的赵褚寒。

“唔……”这一瞬间的迟疑,对方看准了时机往乔适膝盖一击,痛楚像是闪电般蔓延着男子眼露笑意,乔适脸色一时间煞白,咬了咬牙却无法全力反击。

两人一路追赶对打来到了湖边,眼看就要击中对方,黑衣人却忽然掐住了赵褚寒的脖子,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前,乔适立刻收住了手,却被对方一掌击中。

黑衣人有内力,这一击自然与他的有所不同,这一掌打的不轻,这全身内脏都像要被震碎一般,乔适连退了几步,捂住了胸口轻咳了几下。

赵褚寒早已昏了过去,在对方手上极为危险,还没来得及作任何打算,一道银光闪过,乔适一惊,只见黑衣人手持匕首在赵褚寒脖子间滑了一刀,立即又将他用力抛进了湖中。

黑衣人动作极快,下一刻便纵身离去,乔适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一会便没了踪影,心想着要去救赵褚寒,可这被击中的位置却来一阵阵麻痹,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着,脚步踌躇了一下,随即单膝跪在了地上,视线有些含糊,脑中出现的画面却让他怔住。

第四十五章

你在意?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非得留在你身边不可的。天下之大,岂会无我容身之所?我就是在乎你太久了,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乔适是什么人?赵仲衍……是你让我开始瞧不起他的。

所以你现在要选择天下而离开我么?

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我厌倦了,厌倦了一味地付出,而你却由始至终都没有正视过我的一切,这宫里头已经有太多人能代替我了。天下只有一个乔适,但赵仲衍身边,却能有无数个他。

全天下都以为你爱我……

你爱我?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留在你身边到底算什么?我能有我的扬名天下,我能有我的丰功伟绩,为了你,我都不要了……但你可曾想过我?哪怕是一瞬间?

拼了命为你打天下的人是我,受世人敬颂的人是你,替他人挡下危险的人是我,让到你费尽心思保护的人是柳月。一直以来,功绩是你的,罪名是我的,真情是属于柳月的,虚假是留给我的……什么礼部侍郎?我根本不稀罕!

我想放你走,但……我找不到放开你的理由……

我真的……后悔了……

我能怎么做?

——我想,死。

我为你付出了一切,却什么也得不到,赵仲衍……

画面渐渐清晰,就像再一次重现在眼前,空缺的记忆被填满,原本捂住胸口的手早已变成紧紧抓住衣襟,眼神开始暗了下来,视线停留在某处,思绪却是飘远的。

缓缓站起身来,湖边是赵褚寒的玉佩,那个写着‘忆’字的玉佩,乔适弯腰捡起,他开始迟疑了……救,还是不救?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禁军风风火火地赶到,领头的男子问着,下一刻便注意到了乔适手中的玉佩,上头刻着皇族的印记。

“卑职等方才听见声响,似乎是有人失足跌落湖中了。”男子小心问着,但他听见的声响,分明不像是人失足坠湖而发出的,倒是更像被人刻意抛进湖中。

乔适忽然一沉,只道。

“快,太子殿下在湖里。”手中玉佩握紧了,这话似乎有些突然,男子瞬间愣了下,立马回神对其他人吩咐了句,随即有数人跃进水中。

所幸湖水并不深,一下子便把赵褚寒救了上来,可这寒冷的湖水加上遇溺时间不短,小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紫,乔适见了这般奄奄一息的孩子,心头不禁一时纠紧,最后费了好些功夫才把赵褚寒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听着那微弱的呼吸声,还有那再次起伏的胸膛,所有人都稍稍轻了口气,可这事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了结,储君险些遇害,首当追究责任的定是禁军,再来便是质问当时唯一在场的乔适。

太子遇袭,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宫中。此时,赵仲衍等人都赶到了锦越宫,季宣宏在替赵褚寒诊脉,张萱忧心忡忡地坐在床头看着孩子,乔适则站在一边一声不吭,房内除了他们,再没其他人。

“还好吗?”赵仲衍自然也在场,在确认赵褚寒没有性命危险之后,走向了乔适,刚一伸手上前,却被乔适躲开了,让他愣了好一下子。

“我没事。”不料乔适一开口便是这句冰冷的话,赵仲衍沉默了片刻才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跟你看见的一样。”从前乔适说话就算再冷,也不可能始终不看他一眼,赵仲衍自然察觉到这明显的不同。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多说一句吗?怎么不说清楚,什么叫就跟我看见的一样?难道寒儿就是你伤的?”赵仲衍开始按捺不住了,换做任何一个作为父母的,都会担心自己的孩子。

太子出事的时候,张萱在慈和宫跟太后在一起,一听到消息便立即赶了回来,太后自然也担心,她一向待赵褚寒不错,遂也跟着张萱来了锦越宫,在不久前才刚离去的。

如今他赵仲衍,一方面是孩子,一方面是自己喜欢的人,加上乔适此刻的态度,更加让他急躁,乔适却像完全看不见他的担心,只道。

“非要找个人负责的话,那就我好了,这也是你的习惯,不是么。”乔适的语气平和至极,说的话却比这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这话才刚说完,不单止赵仲衍,就连季宣宏跟张萱都同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乔适。难得会在诊脉时分神的季宣宏都感觉到情况不妙,张萱当然也察觉到了,赵仲衍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乔适。

“你这是什么话?”就算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蹊跷,但只要乔适只字不提,心都一直是悬着的。赵褚寒这次伤得并不重,脖子上的伤口很浅,对方明显不是要他的命,表面上是对赵褚寒不利,实际上却是冲着乔适来的。

“乔适你……”张萱忽然开口,可这话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一时间的气氛似乎比刚知道赵褚寒出事的时候更严重几分。

“在所有人都相信你的时候,你的无所谓,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你如今又为何……”

赵仲衍望着乔适的眼神有些痛心,这种神情看在乔适眼里,心里不免泛起余悸,只是脑中历历在目的情景,却让他的情绪陷入混乱,他记得赵仲衍的好,却同样记得他所犯下的错。

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该有的态度,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却在数年之后再次影响着他的思绪。可是,当初自己恨着赵仲衍的理由,到了今天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两人一直对视着,最后是乔适先闪开了眼,轻轻吸了口气才道,“对不起。”

除了这话,便没有再多说其他,在乔适与季宣宏离开后,张萱沉思了好一阵子才道,“这事你怎么看。”

“重点不在于事情,而是乔适的态度,他今天的反应,很有问题。”二人的对话声音很轻,赵褚寒在床上睡着,脸上已经好上了不少。

“你还没把寒儿是他孩子的事情告诉他?”有时候,赵仲衍的决定,会让她很不理解。

“没这个必要,况且以他的性格,说了之后会怎样?”

“那么菱儿的死呢?你又是怎么解释的?”赵褚寒是菱儿的孩子,这事情宫中只有三个人知道,赵仲衍,张萱,以及季宣宏。

当初乔适离开后,菱儿病倒也是事实,但让赵仲衍意想不到的事,却是菱儿竟怀有身孕,当时无论如何逼问她也不肯交代关于孩子的事,最后还是由张萱私下询问才弄清了真相。

他们都知道以菱儿的身体状况,熬不了多长时日,果然在孩子出生之后的一个月她就死了。赵仲衍早在得知这孩子是乔适的同时便安排好了一切。

菱儿死后,赵褚寒成了炎国的太子。在外人看来,这个由皇后张萱诞下的小太子,是个早产的孩儿,加上季宣宏的配合,这事更加毫无破绽。

“需要怎么解释?菱儿确实是病死的。”赵仲衍这话说完,张萱沉住了好一阵,再开口却又把话拉回到这次的事情上。

“这次他们只是借寒儿挑起事端,就算我们相信乔适,宫中众口难掩,朝中更有不少人唯恐天下不乱,就乔适是邺国质子这身份看来,这事并不易解决。”

“如果只是这样,事情倒是好办,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赵仲衍的话停了下来,过了一阵才道,“以乔适今日的态度,你应该察觉到。”

且不说对方的目的有没有达到,目前来说,他们的确是把事情引像了更复杂的地步。

……

酒楼厢房之内,乔适独自一人在猛灌着酒,可这酒一杯杯喝下,却始终没有一丝醉意。再次仰头饮下一杯,放下杯来却沉住了片刻,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呼吸哽住了一下,喉咙随即涌上一阵腥咸的味道。

就连杯中原本透明的酒瞬间被染红了,乔适垂眼注视了片刻,咬了咬牙,把酒杯狠狠摔到了地上。这伤肯定是因为黑衣人那一掌,这一掌可击出了不少事情,他从来没像如今这样迷惘过。

他竟然会想就这么让赵褚寒死去……就算如今他已经没有大碍,乔适依旧没能原谅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那瞬间的恨意,所以什么都看不见了,做着足以让自己后悔决定,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刻意去无视存在的事实,如果对赵仲衍只剩下恨意,他绝对快活多了。

忽然间,几分昏眩之意攀上脑门,这喝了一整晚都不见有作用的酒,怎么一时间就醉了,这绝对不是酒的缘故。乔适猜出了原因却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在此同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

“殿下,醒了?”

乔适恢复过意识才刚一动,眼睛仍未睁开便听见了这么一道声音,随后缓缓望向说话之人。那男子坐在床头旁,被人这么盯住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柳华?”原来,他还没死。只是如今的他看起来,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沧桑感。

“看来您是想起来了,那我还是叫你乔大人吧?”对方轻轻一笑,乔适这才留意到四周,一间简单的厢房,可稍一动脚,那铁链被牵动发出的声音让乔适眉头一蹙。

“这什么意思?”

“乔大人别担心,只是这庭院之中陷阱太多,在下是怕乔大人一个不留神伤到了自己就不好,大人还是好好在此处歇息吧?”

“歇?就这方式?”乔适也笑了。

“等七王爷的大事一成,你自然可以离开。”柳华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屑,这话似乎让乔适明白了些什么,随口道。

“能让七王爷费尽心思从深宫救出的人,想必柳公子的身份很不一般。”乔适不敢万分确定,在随意笑着的同时观察着柳华。

“乔大人,您还是跟从前一样聪明。”大概是认为这事就算让乔适知道了,也没什么威胁程度,柳华也显得很随意,没有刻意隐瞒些什么。

“人该进步的吧,若你说我比从前更聪明了的话,我应该会更加高兴。”果然,那日宫中被救出的‘重犯’其实就是柳华,这么说来,赵仲衍在这些年来一直囚禁柳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七王爷的人?也许在柳华手上,还掌握了些重要的情况。

“乔大人倒是比往日更加风趣了。”

“看来柳公子心情不错,那我可否请问,你们把我抓起来准备做什么?”

“对付赵仲衍。”柳华这句简单的话,却让乔适听出了深深的怨恨。

“你恨赵仲衍?”乔适问着,柳华忽然一笑。

“我只想好好‘报答’他一下。”几乎是一个个字迸出来的,柳华的表情让乔适看了也觉得心寒。

“乔大人您就好好休息吧,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了呢。”

留下这一句,柳华走了。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人推走了,他才发现柳华一直坐着的并不是一般的椅子,而是设了轴子的木椅,柳华的双腿,不能走路了?

乔适想了一下,但这事明显比不上他要了解身处之地来得急切,偏偏脚上的铁链又不是一般的累赘,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链子的长度还够他在房内自主活动。

……

乔适自那日自行出宫便失去了音讯,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赵仲衍派人搜寻了许多日依旧没有消息。尚宇从没想过再一次与赵仲衍碰面,会是在这么一个前提之下。这夜,炎朝的君主,邺国的将军,都来到了季宣宏的府上。

那褪去了帝服,换上一身素雅着装的赵仲衍,丝毫没有影响他原有的气度,只是如今看上去,似乎又冷峻了几分。

彦禹昂仍旧下落不明,如今乔适也失踪了,自然让人头痛,这一个多月来,赵仲衍的心没有一刻是安的,此刻三人聚到一起,只因为终于得到了关于乔适下落的消息。

赵仲衍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假手于人,他在一字一句地交代着季宣宏,而尚宇只是趁着配合,他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为何乔适会爱上赵仲衍。虽然,他一直想改变这个事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适已经忘了自己到了这个地方多长时间,但他却没打算要逃出去,看见他的态度,连柳华都忍不住问他为何不想办法离开,乔适只是笑道。

‘反正你们也会放我,我何必多此一举。与其好奇我的态度,倒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怎么把赵仲衍解决掉。’

乔适是个利害角色,这点谁都清楚,这么一来云里雾里的话更让柳华疑惑,但始终还是堤防着要好。

终章

其实乔适知道彦禹昂应该在七王爷手上,但自己被抓这些天,却没看见到他一面。数日之后,赵智元出现了,在他身后被人扣住的人,正是连日来不知所踪的彦禹昂。

“殿下你,哦……不,应该是乔大人,禹昂公子是乔大人您的朋友对吧?”

“原来禹昂跟七王爷在一起,这倒是放心了,王爷何时结识了禹昂,我还真意想不到。”乔适说到‘放心’二字,倒让赵智元笑了出来。

“乔适……”

其实那日尚宇要强行把他带走,在胡乱逃窜之中意外碰上了赵智元,说来也奇怪,那人仿佛早就预料到事情一般。彦禹昂不清楚他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但当他提到乔适的时候,彦禹昂开始暗暗计算了起来。

也许,只要赵仲衍不在,乔适就会回到邺国,也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着的。新王登基需要有人拥护,赵智元知道彦禹昂的身份,自然也不会介意自己手上再多几个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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