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成自然(出书版) BY 夏臾
  发于:2011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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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沐海挑了一道眉,像是有一些意外。但江梓然面红耳赤的反抗,在他的眼中可是一丁点的威胁性也没有。

「真难得,我有好多年没有听到你骂脏话了。」学生时代,只要是人,尤其是男人,就不会免俗地左一句「干」、右一句「妈的」当作开场白,他和江梓然理所当然也是。偏偏这样的年少轻狂在出了社会後,也自然而然地沉淀下来了。

「他妈的!你犯贱是不是?还一副怀念的口气哩!」好不容易脱开了钳制,江梓然抿抿自己又红又肿的唇,这一次是想以锅铲敲上去。

敢情是真的睡昏头了?!

因为季沐海的神情恍惚,竟是真的在思索的样子,末了,他叹了一口气,像在感叹地点点头,说:「对,我想我是真的犯贱。」不然好好的哪个人不喜欢,好死不死喜欢上这个总是爱损他损到马利亚纳海沟去的江梓然?

「……我看你不是犯贱,而是睡坏脑子了。」想了想,手上的「凶器」终是没有打出去。开玩笑,要是打出人命还得了?!

「我的脑子没问题!」真是。季沐海皱皱眉,一见到江梓然「原谅我看不出来」的脸,实在是一肚子的啼笑皆非。

这不是犯贱是什麽呀……

「好了好了,不管你的脑子好不好,饭还是要吃。」江梓然转移话题:「喏,把这个拿出去。」他把汤匙放在季沐海的手上,挥挥手,姿态很是敷衍。

「……其他的东西呢?」他指的是流理台上的二盘三明治、一「盆」沙拉和其他有的没有的调味料。

「那个?我自己可以。」

天啊!「你以为你是超人啊?!」季沐海真是要吐血,在刚刚江梓然损他贬他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这麽气、这麽懊恼啊!「我在这里是站来装饰的?你是根本想不到要和人分工合作,或是、或是、或是……稍微依赖我一点吗?」是,他是笨手笨脚、粗心大意了些,可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强吧?

想是这样想,季沐海仍是说不出「希望你可以依靠我」之类的话,生怕得到江梓然「你不值得我来倚靠」的回答。

果不其然——「我在工作时当然会和人合作啊!」

听听!这不是摆明了说:「这个人没有他依附的价值」吗?季沐海实在要捶心肝,哪个人受得了自己被所爱的人鄙视到这样的地步?

偏偏那个人是江梓然。虽然不大愿意坦白,但在自己喜欢上他的六年间,季沐海已经「很」习惯受到这一种对待了。

可现在听到江梓然的回答,他还是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挫败感。

毕竟季沐海从来不晓得,梓然会一直动不动撩拨自己、刺激自己,只是为了他说不出口的心情和……自卑。

明明知道这样很卑鄙,可江梓然就是管不住自己。

「算了算了。」见到江梓然的心情复杂,季沐海也不好过。他拍了拍江梓然的头,口气一瞬间听来又软又委屈:「我明白我是很令人放心不下啦,可是你也不能总是一个人在撑着吧?」他又喟了一口气,然後说:「我也不是要要求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麽逞强,多……多倚赖我一点?」一段话,他说得好真好切,听得江梓然不由呆了。

季沐海的样子真的好诚恳、好真挚,真挚得江梓然自惭形秽,几乎不可置信这个人是自己所认识的季沐海……

他心中矛盾,想到了他的一言一语,竟有一股莫名的痛……

「好吧,我想,我有事情要麻烦你。」他低下头,微微咬住了唇,以掩饰自己的心动和……心恸。

察觉到这个人的忧挹而不明所以的季沐海,在听到了这一句话後,目光一闪,兴奋得像在等待父母亲褒奖的小朋友。

「什麽什麽?」

「……麻烦你——」江梓然顿了一会儿,下一秒,他在季沐海盼望的眼目下,爆笑出来:「去、去穿上衣服吧——哇哈哈哈哈!」

季沐海一楞,眼睛反射性向下一瞄,须臾好大的一字——「干!」

汤匙也不要了,匆匆忙忙溜回房间去。

目眙着季沐海光溜溜的背影,江梓然戛然止住了笑,不言不语的脸,竟是有一些苦闷的。

以後啊……他叹。

他们之间,真的还有「以後」吗?

◇◆◇

「大家早!」

早上八点,季沐海只身一人来到摄影棚,神采奕奕地和一个个工作人员打招呼。

他的眸子灿灿如玖玉,浓密而均匀的眉弯弯的像是月亮,他一笑,像在这一间密闭的室内射入了一道光芒,亮灼灼的,紮得人眼目生疼又偏偏移不开视线。

俊美的人一笑绝对有倾人城的本钱,而季沐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多日合作的夥伴们早已习惯了,大不了只有心中叹息、眼中感动而已,问题在其他的新人消受不住,有的甚至昏厥在地,鼻血如泉涌。

「哇!Lisa昏倒啦!」一声声的惨叫漫天遍野,每个人自己忙自己的,任负责急救的人去急救,已是一派的见怪不怪。

「嘿,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一个发型师凑上来。二人在工作上常有合作,所以季沐海的魅力杀不到他,二人之间也有一个程度的默契在。

季沐海似笑非笑,回了一句废话:「天气好,心情自然好。」

「是——吗——?」发型师摆明了不信,但也没有追根究底下去——好奇心杀死一只猫啊!

尤其在这一行中,更是。有的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Good Morning,Sea--」娇滴滴的吴侬软语,据说是某个清纯玉女的偶像,根本是清「蠢」「欲」女地向季沐海款款而来。

糟。季沐海心中警钤大作,而那个发型师已早早摸摸鼻子、逃之夭夭。在季沭海一人穷于应付时,一道纤细的人影了他们之间--

梓然?!

「Sea,要准备拍摄了噢。」不,不是他。是夏慕回。「走吧,摄影师在催人了。」他拍拍季沐海的背,忍住笑,瞥了一下那个玉女偶像槌胸顿足,一点也不「玉女」的样子,一边大大方方把季沭海「抓」离了这里。

走到没人的所在季沐海正要谢谢,偏偏看到夏慕回一脸受不了地:「驹!你真是一刻也大意不得耶!」来不到十分钟费洛蒙全开成那个样子,也不怪梓然会那麽辛苦了。

「又不是我愿意的……」季沐海被骂得一头雾水,之前遇到这样的事部是梓然在帮忙的,因为若是由他自己来处理,按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肯定要惹出五倍十倍以上的麻烦。

所以在刚刚夏慕回出来的时候,自己才下意识误会了。

胸口隐隐然有一种失落,像是小时候失去了爱不释手的玩具那样。季沐海吁了一口气,明白那个人于自己的意义,绝对不是简单的,那是超出了亲人和恋人界线的,一种……不可怀疑的存在。

想着,他笑了。

夏慕回见了他的笑,很是莫名其妙,却又觉得他现下的笑,实在要令人心跳加速兼呼吸困难,他咳了一声,别开眼,在自己去压倒名草有主的好朋友之前,索性转栘了话题:「咳,那个……梓然呢?你和他道别了没有?」

道别?「有啊。」只是在自己出门时,梓然还在床上睡着……见了那个人的睡相季沭海心口一暖,吻了吻他的眉心。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咕哝了一声又睡去了。

「什、什麽?!」不料夏慕回听了,几乎没有跳起来:「你真的、真的和梓然道别了?!」真的假的!去日本耶!一年半载耶!Sea居然没有留住他?怎麽可能!

他一直觉得他们是互相喜欢而不知情的……莫非是自己误会了?

「什麽跟什麽啊……」道别也不行喔?季沐海莫名其妙,只觉得今天的夏慕回实在怪怪的。「我和梓然道别有什麽奇怪的?你出门不与家人道别的?」

夏慕回闻言呆了呆。等等,事情似乎有一些蹊跷喔?

「那个,梓然没有告诉你?」夏慕回问得战战兢兢,不由得疑心……Sea该不会不知道Norlin的事情吧?夏慕回一想,不禁心惊肉跳起来。的确,按江梓然的个性,是非常非常有可能什麽也不说的……

「什麽没有告诉我?」像是听到了这里,才领悟到自己和夏慕回的鸡同鸭讲,季沐海一个上前扯住了夏慕回,直要他说清楚、讲明白。

「等、等一下……痛啊!」夏慕回痛得呲牙裂嘴,大力一甩,偏偏甩不开季沐海的手……他悻悻然的:「哎!就是Norlin嘛!你也知道的,她在日本投资了一间造型工作室,想要延揽梓然去那里见习啦!」

说得明白一些是「挖角」没错,可梓然和自己是什麽关系?梓然绝对绝对不会放自己一人在台湾过劳死的,所以夏慕回也晓得江梓然真的就是去「见习」,自然也大大方方允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季沐海一股脑追问。一向有说有笑的脸变得是恐怖又狰狞,十分骇人。

总觉得……他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说不明白的。

「驹,说得这麽清楚了你不知道?!」夏慕回真要捶下去,「梓然要去日本了!去、日、本!Ja--pan!」

他一句话才刚刚吼了出来,尚不及喘上一口气,整个人偏偏被推到了墙上--一时的冲击令夏慕回撞到了脊椎,他恼得要破口大駡,却在见到了季沭海的表情後……一肚子的怨言登时卡在了喉咙,要上不下的,好不难过。

「你刚刚说,梓然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奸低好低。

夏慕回吓住,一口气提不上来,唯有讷讷的:「日……去日本……啊……」

「什麽时候去?」

什麽时候……什麽时候……夏慕回怔了怔,下一秒在季沭海的抓攫下跳了起来!「今天!就是今天!」

今天?!季沐海大吼:「Shit!」他推开了夏慕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跑了出去。

夏慕回惊魂未定,整个人捧心跌在地上。他右手紧紧捉住了胸口的衣服,庆幸起自己仍在世上的这个事实。

只是,照Sea这麽大的反应看来--他楞了楞,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麽……夏慕回醒了醒,顾不到他人的观瞻,一个人痴痴笑了起来。

老天保佑,他的十年契约有望了!

第十章

活到现在,季沐海从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惴栗不安。

才早上九点,路上已塞了满满的车,像是老天爷执意要和自己过不去似的。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泌出了汗,喉咙也涩得不舒服。他头晕目眩,不顾交通安全法又播了电话,一通是没人接,一通是转入他妈的语音信箱,气得季沭海差一点点把手上所费不赀的手机砸了出去。

梓然要走了、要离开了、要丢下自己一个人了……十年的生活,十年的点点滴滴,这不是「习惯」二字可以概括的。那是比自然还要自然的存在,「江梓然」三个字早在十年间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亦刻入了他的心--他们是朋友,是恋人,也是亲人,更是自己另一半的、不可或缺的一块……

像是一个一千块的拼图,虽有其他的九百九十九片,可只要少了一片,就不是完整的了。

塞了一个小时,车子才缓缓开到了顺畅一些的地方。季沐海不顾一切开始飙,攥在方向盘上的手隐隐颤抖着,他控制不住:心中百转千回的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要梓然离开!绝对不要!他想像不了没有那个人的生活,会是怎样的索然无味……他不要,他就是不要,不管自己这样是不是一种任性,也不管自己的作为会不会伤害到他们的关系,他也要梓然明白--

明白他爱他,而且爱了很久很久,不是一朝一夕。好不容易,季沭海不理红绿灯在十点多风尘仆仆回到了家,对,他和江梓然的「家」--一室的幽暗阗阕令他整个人僵住,手脚酸麻,像是呼吸也哽住了。

季沐海丢下了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了房间--没有!而且床上一派的整齐,显是有人整理过了。他又跑到厨房、阳台、书房……还是没有!他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冲来冲去,他们的房子不算大,但有没有人却是一望而知的……季沭海停了下来,心脏「怦怦怦」的,像要撞出了他的胸口,艰难地吞下一口黏糊的口水,他抱持着最後的一丝希望,缓缓入了浴室。冰冷而阴暗的空间杳无人迹,门上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脸……是那样的恐惧、害怕、无助。

梓然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季沐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客厅,颓然坐在沙发上,想到了二天前梓然一反常态的言行举止:他是第一次和自己需索。他们也好亲昵好亲昵,梓然任由他拥抱、亲吻,二个人耳鬓厮磨,甜蜜得像是普天之下的恋人……

那是道别吗?季沐海不明白,是梓然察觉到了他的心意,所以给了他这样不实的二天,是同情?抑或是施舍……

他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痛,不需要夏慕回告诉他,他也晓得Norlin是个怎麽样的人物,而这是一个怎样大的机会--若是梓然说了,自己决计是不会反对的,大不了一起去而已--

除非……

除非……梓然是打算去那里……一辈子、不回来了。

季沭海目瞠,因为这一个恐怖的想像而心悸不可遏抑。他走了、去了日本,那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国度,这表示什麽?他不在乎自己了吗?甚至、连一声「再见」也不留下……

不,他不要。季沐海紧紧握住了拳,尽管是死刑犯亦有聆听自己罪状的权利,他不是不能死,但是绝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

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季沐海爬起来一把抓住钥匙奔到了玄关,对,去机场!也许飞机还没有起飞!如果起飞了……管他的,又不是不能追到日本去,是死是活总要求一个明白--

「……你在干什麽?」

他手忙脚乱打开了大门,人尚不及出去,却是看到了那一个--令他七上八下的人杵在门口,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眼中则是一片的莫名其妙。

「你不是去工作了?」见季沐海怔住了,江梓然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忘了拿东西?你又丢三落四了?」他颦蹙,「啊你是怎样?呆了还是傻了?」怎地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是真的!这个表情、这个口气……是真的!

「你……啊?!」蓦地被人抱了住,江梓然吓了一跳,手中的塑胶袋因而落在地上,一颗红艳艳的蕃茄滚了出来。江梓然想要拾起来,偏偏因某人的桎梏而动弹不得。

「沐、沐海……」好痛!这人在发什麽神经啊……「我不能呼吸……」

「你还在。」蓦然,埋没在他颈间的季沐海喃喃,声音因不可置信而显得有一些沙哑,抱着江梓然的手更是珍惜得紧了。

「什麽在不在……」江梓然搞不清楚,然在下一秒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望住季沭海的眸中有着恍然。「慕回告诉你了?」该死,那个大嘴巴!

「……为什麽不说?」季沐海不答反问。他晓不晓得自己刚刚有多惊心、多惧怕?季沐海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了……可现在看到人了,他又以为自己在作梦……等不及江梓然的回覆,他又问:「我明白这样的机会不多,你只要说了我一定不会反对的。但是为什麽……你不说?」

尤其是夏慕回也知道!这一种你知我知唯有他不知的感觉,实在令人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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