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轲怔怔的看着他，嘴唇轻轻的抖了抖：“你……”

“找个地方聊聊。”曾岩双手插在长T恤的口袋里，目光带着些微凉意。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谈轲揉着额头。周遭原本清爽的空气刹时间沉闷呆滞，就像台风来之前的那一天，闷得叫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以为，我们可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可以聊。比方说穆川……”曾岩轻轻的笑着，像一阵风。虽然很轻微，却让谈轲感觉到是凛然寒气。

“你已经放弃穆川了。在丽江，你甩了他。”谈轲回忆着那天看到的情境，心里涩涩发苦。

“所以你粘着他，跟他交往，以为自己捡到宝了。”曾岩扬起唇角，笑容像一根刺，清冷的刺进谈轲的心里。

四十二、宣战

曾岩带着谈轲来到一间叫“夜色”的酒吧。昏暗的灯光和绰绰的人影让谈轲辨认清楚这是一间Gay吧。还不够晚，这里的人不多。但是能看到的，都是些很漂亮的人。曾岩无疑是这些人里最出色的那个。

“曾岩。”站在吧台后的小胡子调酒师看到曾岩，立即露出热情的微笑。曾岩谈谈的回应着，在吧台边坐下。谈轲扁着嘴漠然的坐在他身边。

小胡子调酒师递给曾岩一杯水。曾岩瞥看着谈轲：“喝什么，自己点。”

酒吧留给谈轲没有多少好的记忆。一回是被某出版社的人带过来，险些中了他的圈套，穆川把他拉了出去。一回是跟着赵光磊一起来，结果烂醉如泥的挨了拳头。而更早以前的记忆，则是在丽江的时候看到曾岩和穆川的那一次……

他嘬嚅着嘴唇，最终只点了一瓶啤酒。调酒师带着不满的情绪，重重的将一支百威放在他面前。

“Parkman调酒的技术很好，你可以试一试。连穆川那样挑剔的人，都喜欢他调出来的口味。”曾岩坐在吧台边，双手捧着装了清水的玻璃杯淡淡的说。

谈轲摇了摇头，自己有多少酒量自己晓得。他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喝下两杯混搭的酒水还能若无其事的说话，他不想在曾岩面前丑态百出。

“一杯深蓝，是parkman的招牌。你试一下，不是烈酒。”曾岩不由分说替谈轲点了一杯鸡尾酒。谈轲没有拒绝，潜意识突然觉得，他跟穆川的脾性真有些相似。调酒师将几种酒倒在调酒器里，开始玩弄起各种花式。曾岩身子微微倾斜，笑盈盈的看着，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调酒师间或向他投来讨好的笑意。他如此卖力，似乎都只为搏他一笑。

谈轲呆呆的坐在吧台边，像个中学生那样。Parkman调好酒装在三角杯里推到谈轲面前。

“谢谢。”谈轲低声咕噜了一句，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怪异的味道，一进口就在舌头上留下淡淡的酸涩，却不让人反感。

“从什么时候跟穆川在一起的？”曾岩轻飘飘的将谈轲带入正式话题。

谈轲侧头看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曾岩微微蹙眉，他不是没想过坐在身边的这个看起来有点呆的孩子偶尔会说一些带刺的语句，但是听在耳朵里真的很不舒服。他轻轻的笑了笑：“没什么关系，再长也长不过五个月。”

是，他跟穆川从认得到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的样子。谈轲锉败的摆弄着面前的酒杯，一口把那杯酒喝完。舌头上的酸涩立即浓烈起来。他吞了口带着酸涩的唾沫把酒杯放到parkman面前：“能再给我一杯吗？深蓝……”

没有拒绝。这次没有玩那么多花式，用力的摇晃调酒器。

“你想继续跟穆川交往？”谈轲很不愿意问出这个问题，虽然曾岩的脸上已经明明白白写出了答案。他烦躁的看着曾岩：“既然这样，你当初又干嘛甩了他？”

曾岩没想把答案告诉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个已经不淡定的孩子。

“我不会那么简单放弃。”谈轲深吸了一口气，将刚刚调好的一杯深蓝又一饮而尽。

曾岩轻轻的笑起来，或许带了些讥笑的成分。谈轲紧紧的握着空酒杯，忿忿的看着parkman：“我还要一杯……”

空气变得僵硬，谈轲明白，他的气场输给了曾岩。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从容下来。喝下第四杯之后，他从肩包里拿出钱。

“我请你。”曾岩散淡的说。

“不用。”谈轲拿出两张百元大钞拍在吧台上，带着些微醺看着曾岩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回去了。”

曾岩未置可否。

“我不会放弃穆川。”谈轲又说了一遍，拧着眉带着宣战的语调。

曾岩依旧未置可否。谈轲想，也许他觉得根本就是自己在不自量力。谈轲赌了一口气往酒吧的大门外走。还没出门，一个趔趄，险险儿摔了一跤。他扶着手边的沙发站好，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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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川听到门口的声音，打开房门。谈轲坐在门口，腿软的已经直不起来。他吸了吸鼻子蹲在谈轲面前看着他红彤彤的脸，微微蹙眉：“去喝酒了？”

谈轲咧开嘴笑了笑，像个小孩那样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欧吉桑，你回来了。”

欧吉桑？穆川皱起脸。偶尔开个玩笑谈轲会这么叫他，但叫的后果就是被狠狠的欺负了。大七岁而已，再老也不至于是欧吉桑吧。他做狠的捏了谈轲的鼻子一下，把他抱回房里。

“欧吉桑，你吃饭了吗？”谈轲还是带着嘻笑的语气问，在他耳朵边呵着微热的酒气。耳根痒痒的，穆川缩了一下脖子，重重的把他放到床上。谈轲勾着他脖子的手没有松开，眼神迷蒙的看着他，带着撒娇的语气：“欧吉桑……你喜欢我吗？”

“嗯。”穆川大声的应了一声，试图掰开他的手。谈轲却抱得越来越紧，鼻尖跟鼻尖都快贴到一起。

“你说给我听一下好不好。”

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穆川皱着脸看着他，谈轲傻傻的笑着，没心没肺。穆川吻了吻他的额头：“睡觉吧。”

“你说给我听啊。”谈轲不满意的抱得更紧，嘴唇贴到他的颊上，笨拙的亲吻。吻到嘴唇的时候，穆川就张开嘴让他引导自己。这只笨蛋还是这么笨，明明亲吻都已经几百次，每次还都像个初学者一样。穆川不讨厌，反而是带着戏谑的心态享受着。他覆在谈轲的身上抱紧他，回味着他舌头上残留着酒精的味道。

头痛欲裂。谈轲翻身坐起来，天已经大亮。穆川不在屋子里，身边那个位置好像已经空了很久。他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扯动了一下，产生微妙的痛感。他从床上跳起来，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十点，慌乱的穿衣服洗漱准备去上班。门打开，穆川提着一些早餐回来，看到他：“怎么不多睡一下。”

“为什么不叫我起来？”谈轲恼火的嚷嚷着。

“难道你今天有约会？”穆川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上班……”谈轲看了一眼日历，才发现原来是周六。绷紧的神经刹时间松了下来，酸痛的脑袋和四肢都在释放着浓浓的倦意。

“你昨天晚上……”谈轲生气的看着穆川。

“是你主动的哦。”穆川不以为然的说着，把早餐放在餐桌上。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没有一点印像。”

“是你的主动的。喝了点酒，就开始乱来。清醒的时候就装成乖乖仔。”穆川谑笑。

“真的？”谈轲红着脸，很不甘心的看着穆川。

“真的。”穆川严肃认真的说。谈轲看了好半天，没找到任何类似于撒谎的痕迹，脸色更红。

“吃饭吧……”

“我不吃了。”谈轲转身想躲开穆川。如果是穆川主动，都还可以找个被强迫的幌子，昨天竟然是自己主动……

“为什么？”

“少废话。”谈轲皱着脸看看空空的屋子。这设计太有问题，客厅卧室和厨房都没有用墙隔离开，想找个空间一个人呆着都没有。穆川走过来，夹着他的腰，把他放到餐桌的椅子上坐下：“吃饭。”

“罗嗦……”话没说完，被人堵住了嘴。

哎。谈轲被动的被亲吻着，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说。谈轲睁开眼睛看着穆川，穆川拿了一碗南瓜粥放在他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

“吃饭。”穆川漫不经心的把勺子放到他手里。

四十三、过去

谈轲的笔记本里放着一首不晓得名字的日文歌曲。他坐在沙发背后的地板上，把笔记本摆在面前的椅子上，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跳跃着。穆川晓得他在网上写一些文章，只是他从不愿意拿出来给他这“欧吉桑”看。穆川皱着脸，果然对“欧吉桑”这个词有点在意。

日文歌在房间里流淌着，虽然不太听得懂日文的歌词，但能听出来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曲风悠扬，歌手的声音微沙，那种淡淡的忧伤若有似无的传递着。

“那是什么歌？”穆川心思已全不在眼前的美剧上，倒着头看坐在沙发背后的谈轲。

“某动漫里的片尾曲。”谈轲说。

“叫什么名字？”穆川问。

谈轲想了想：“《我爱你》。”

“嗯？”穆川很有兴趣的把整个身子转了过来。

谈轲看着他暧昧的眼神，立即更正：“这首歌的名字，直译的话叫《我爱你》。”

“我知道。”穆川轻轻的笑，目光着落在笔记本的显示屏上：“能给我看一眼么？”

谈轲忙不迭合上本子，脸色红了红：“不能。”

“写禁书？”

“嗯。”谈轲严阵以待，深怕他什么时候手一长就把本子给夺了去。

“算了。”穆川也不强求。小孩子的秘密玩意，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吱吱”的震动着，穆川转回头抓起来看了一眼，眉心微蹙。拿着电话走到厨房那边去接，压低嗓音细声的交谈着什么。谈轲看着他，心脏突突的巨烈跳动着，几乎要挣脱胸腔。

穆川简短的讲完，走回客厅，看到谈轲发愣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谈轲把目光转回到笔记本，思路突然断了，怔怔的看着WORD文档A4纸一样的白底，脑子也一样空白。他索性把文档关掉，把音乐放得更大声。

“我要出去一趟。”穆川坐到他身边，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

“去哪里？”谈轲神经质的坐直了身体，转而又发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敏。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将目光转到网页上。

穆川用力的搂过他的肩，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亲吻，换好衣服出门。

屋子一下空了，连来来往往都不闹腾。谈轲呆呆的坐在屋子里，关于穆川接到的那通电话是谁的，他要出去做什么之类的想法不可遏制。而且尽往往不好的地方想。身体就像被一团巨大的黑雾笼罩着，黑色气体随着每一次呼吸进入身体，将沉郁的气氛融进了血液里，在全身游走。

六点钟天色就已经变黑，穆川还没有回来。谈轲抓着手机，犹豫着给他去了条短信。没有回音。他又拨了通电话，语音提示关机。身体一下子像脱了力，手脚变得冰凉。谈轲怔怔的坐着黑漆漆的屋子里，揣测着他们是不是正在一起。

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显示PM7：00。谈轲再也坐不住，换好衣服往那家叫“夜色”的酒吧去。酒吧才刚刚开始营业，空空的，没什么客人。他走到吧台看到Parkman正在整理吧台。

“真早。”Parkman抬了抬眼皮，漠然的打了声招呼。

“早。”谈轲坐在吧台前。虽然日落之后天气已经很清凉，他的额头还是冒出细密的汗珠。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突兀的举动来，像个怨妇一样。

“曾岩还没来。”Parkman递给他一杯冰水：“还要喝酒吗？”

谈轲下意识的点点头。

“深蓝？”

他又点点头。说实话，那种酒的滋味真不算好，却像咖啡一样能让人有瘾。

Parkman熟练的调酒，不多时一杯酒放到谈轲面前。他拿着酒杯不再像昨天那样烦燥，细细的抿了一口，呆呆的看着。Parkman拿着抹布擦着酒杯。

“你跟穆川和曾岩都很熟？”

“他们以前是这里的常客。”Parkman不吝啬的告诉他：“曾经是让人很羡慕的一对。”

“但是曾岩甩了穆川。”谈轲皱着脸看着这个小胡子的调酒师。

Parkman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谈轲：“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做曾岩的对手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谈轲没有说话。他那么讨好曾岩，自然是帮曾岩说话。选择权在穆川的手里，他们又凭什么觉得穆川一定会回到曾岩的身边。

“他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Parkman不理会谈轲是不是想听，自顾的讲起来。

“穆川是个很龟毛的人，我至今也不喜欢他。”Parkman耸着眉：“曾岩的漂亮有目共睹，在这间酒吧，他是KING一样的存在。穆川却是头一个他主动去搭讪的人。”

谈轲细口的嘬着酒水。微酸的味道席卷全部的味蕾同，冰凉的酸意，让人想迅速的放手，却又不能释然。他拼命中的吞掉酸苦的味道，继续听Parkman讲着曾岩和穆川的情史。

“穆川一开始是拒绝曾岩的，摆着一张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臭脸。看着让人想痛扁一顿。但很快他臣服于曾岩，这是大家都预料得到的结局。他把房子装修成曾岩想要的样子，为此向开发商交了很多罚金。为了曾岩跟他母亲吵得不可开交，就算他母亲以死相胁都没有让他有半点的退缩曲让。曾岩不喜欢做家事，他会把所有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会为他去学厨。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KISS，称曾岩为老婆，在酒吧里唱曾岩喜欢的歌……”

Parkman顿了顿看了谈轲一眼，把话停了下来。

“既然这样曾岩为什么还要放弃？”

“或许你能看得出来，他们有相似的性格。孤傲带着霸气。时间久了就会难免有口角。穆川的想让曾岩接受他的全部，曾岩却讨厌被强迫性的照顾。分手，是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就连想要复合也是？”谈轲说出话来，突然发现声音变了调子。

Parkman点点头,递来一张面巾纸。他诧异的看着他，Parkman轻轻的叹了一声，指了指眼睛。谈轲顺从的擦了擦眼睛才发现，泪水不晓得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纸巾轻轻的擦拭，大片的湿痕立即在纸巾上倏然晕开。

四十四、狗血

谈轲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穆川已经回来，正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逗弄躺在他身边的来来往往。看到他，他有些生气的皱起脸：“你去哪儿了？”

谈轲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如刻板一样标准的轮廊，有些失神。穆川看他在发呆，起身走到他面前，缩缩鼻子，又嗅到酒味。

“不听话的小孩又偷酒喝了？”

谈轲没有应声，蹲下身子摸了摸迎接他的来来和往往，往它们的食碗里看了一眼。都是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