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染歪歪脑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找你来杀我的呀?”
“如意门从不透露雇主信息。”阴寻语气傲慢又随意:“不过不是要杀你,只是利用你来威胁别人罢了。”
“利用我威胁别人?威胁什么人?”沈碧染闪着明亮的眼睛思考起来。绑架威胁亲友交钱么?嗯,爷爷的妙手堂遍布三国,是蛮树大招风的。
“那不是你可以知道的。”邪肆的声音打断他的冥思。
这时有人叩门进来,恭敬的行礼,“主上,”抬头看见沈碧染,稍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沈碧染刚老实了一会,很快就感觉无聊了。他看那名下属的举动,想必是要商量门内要事,自己不便听。于是对阴寻道:“我下去做事好了。”
阴寻看着少年,略点了点头。然后向另一个手下使个眼色,那个人立刻跟了过去。
确定沈碧染走远了,阴寻沉声问那个属下:“怎么了?”
“他要求把无忧侯移交过去。”
“如意门只是答应去绑架,并没说明最终把人质交到谁手里。”阴寻忽然怒气上涌:“如意门做事,何时轮到雇主指指点点?况且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搜寻,他有能耐藏匿的住?告诉他,我能保证规定时间内不被任何人查到,也能永远保密好他的身份,他只要好好准备报酬就行了。”
“是,主上。”黑衣人来去无声无迹,转眼消失于门外。
阴寻强行静下心,忙完门内和生意上的各种事后,终是忍不住想见沈碧染。刚被下属引到后院,阴寻就因眼前所看到的呆了呆。
少年光着脚丫,正在有节奏的奋力踩着水池里的水。更确切的说,是踩着浸泡在水池里的大堆衣服。边有节奏的踩着,边哼唱着一首从没听过的歌。
“呼啦啦火车笛,随着奔跑的马蹄,小妹妹吹着口琴,夕阳下美了剪影。我用子弹写日记,介绍完了风景,接下来换介绍我自己。很多人不长眼睛,嚣张全靠武器,赤手空拳就缩成了蚂蚁……”
少年脸上噙着自得其乐的浅浅笑意,额头上冒出了晶亮的汗珠,在日光下闪耀。
“我啦啦啦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为可以玩玩具。我有颗善良的心,都只穿假牛皮,跌倒时尽量不压草皮。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你们一起上我在赶时间,每天都决斗观众都累了英雄也累了……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正义呼唤我美女需要我,牛仔很忙的……”
沈碧染这边踩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邪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是这样给我洗衣服的?”他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看到阴寻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面前,双目沉沦,看不清欢喜。沈碧染兔子一样赶快跳出池子,“那个,我,我这就用手洗……”
阴寻看着少年,眼睛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长发松散随意的系着,浅碧色的长袍从中间上提在腰部固定住,裤角卷的高高的,露出整截白皙的小腿,水珠沿着精致的脚踝滚落,可爱的脚丫微微翘动着。
浓浓熙日,染亮了一池的碧水。
阴寻余光一扫,看到那边一个仆人和手下盯着沈碧染看的眼光,莫名怒火中烧,他大手一伸,把少年抱起就往屋里走。
27.贬入边关
屋内仆人察言观色,已拿好了衣服鞋袜。沈碧染虽然对被莫名其妙抱起来很是怨念,可看阴寻阴晴不定的脸色,还是老老实实穿上鞋子。他心里嘀咕,这个人的性子比熹瀚还要阴沉奇怪,突然很想风音风吟他们所有人,他们一定都在很担心的找自己吧。
沈碧染小狐狸一般转过头来,“我考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不上来,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阴寻看着少年明亮清澈的眼睛,道:“只要不是要求放了你,其它的我会考虑。”
“当然不是!”沈碧染的脚还翘着,双手抵着下巴,“听好了,你说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动物会问为什么?”
过了会儿,懒散又邪肆的声音传来:“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沈碧染看着阴寻略带疑问的表情,好心的道出答案:“是猪。”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字不由自主的刚出口,阴寻就发觉被耍了。他阴沉的看向沈碧染,伴随一阵清亮悦耳的笑声少年正笑的快不行,笑靥明媚动人,是从没见过的恣意和自我。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洒脱随意的笑,这种笑,自她死后,再没见过。那个少年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能舒心自在的展露真实的自己。他忘了生气,对少年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我要栀子,”沈碧染一听,忙忍住笑,眼巴巴的:“我最喜欢的花就是栀子。我要很多栀子花,越多越好,好不好?”
阴寻想了一下,并没觉有什么疑点和问题,便道:“好。”
此时司马熹逸已经不食不休的带禁卫队找了整整一天,整个京城竟然没有任何线索。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碧染不懂武功,又那样心软容易相信人,万一……熹逸无法想下去,想下去会让自己濒临崩溃。
“殿下,刚刚得知,何维死在牢中了。”李虎附在熹逸耳侧小心翼翼的低声向他禀报。
“什么?怎么会这样?!”熹逸大惊。
“因为守在那边的我们的人都被派去找侯爷了,属下是刚得的消息,原委不甚清楚,属下这就去刑部查个究竟。”李虎和赵正两个自小跟随熹逸,忠心耿耿又了解主子甚深,知道何维这个人证的重要性,更是知道什么都比不过无忧侯的重要性。
熹逸悠悠叹了口气,“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刑部是多大的胆,是不是全活够了,朝廷要犯也敢给活生生看守死了。”才短短一天,他已感觉身心俱疲惫不堪,无法支撑。
一路策马狂奔,风声猎猎,星辰点点。
司马熹逸下了马刚准备进刑部,迎面正好走来一队巡逻的刑部官兵,忙不迭整齐恭敬的请安行礼。熹逸看都没看,随手挥挥,径直继续往前,与他们错身走过。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不知为何,突然一拐,撞到跟在熹逸左侧的李虎身上。
李虎本要转身追究那名不长眼的侍卫,但想到自家殿下忙着的正事,于是忍住没吭声,正要继续走,发现袖口里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个小钱袋。
以李虎的功夫,能有人做这样的事还让他毫无知觉,武功要高超到何等地步!李虎忙定睛一看,这钱袋,竟是无忧侯失踪那日一直带在身上的!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快回头,那队侍卫却已经走远了,况且最重要的是,连那个人的脸都没有看到。李虎立即叫住熹逸,向他禀报此事。
碧染的钱袋?熹逸一震,慌忙拿过来看。钱袋上绣的兔八哥精灵可爱,凡是看过的人都会过目不忘。那是沈碧染亲手画出来图样,然后让最好的绣工绣的。熹逸还记得少年当时画这些图时认真可爱的表情,还有自己头回见到这种有趣又活灵活现的图画的吃惊。少年指着画一张一张的讲,这个叫加菲猫,这个是唐老鸭,这个是他最喜欢的兔八哥……
熹逸心头一疼,手不由握紧钱袋,这时发现了不对劲。他打开来一看,里面果真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欲保无忧侯平安,今夜子时独身前往紫竹林。
熹逸刚一看完就立刻原路折回,然后迅速利落的上马,冷冷下令:“你们留下来查何维死因,谁都不准跟着我。”
“殿下……”李虎赵正还没来及说话,只空余一个白衣飞扬策马奔腾的背影。
位于城区和城郊交界的紫竹林,月色凄迷,竹影婆娑,晚风吹过发出沙沙声响。
白衣青年背脊高傲的直挺,声音威严清冷:“好,我全都答应。只要你不伤他分毫,我保证不上奏私造兵器一事,掩埋死因,将所有痕迹处理好。但是,”白衣人的声音突然狠戾,一字一句:“如果你们不遵守约定,我定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阴影深处传出低哑难听的声音:“那是自然,怎敢欺骗八皇子。”真有够意外,和无奸不商的八皇子谈条件,却这样容易就答应了。本以为还要呈上无忧侯的断指什么之类的实证,才能让这放肆无畏的八皇子害怕惊动。那个人仿佛十分满意,阴森诡异的暗笑一声,随即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次日,沈碧染跟随阴寻从书房回到卧室,就被整整六大瓶的栀子花惊呆了。那样洁白繁复的花瓣,浓郁辛辣的芬芳。一大捧连着一大捧,热闹喧嚣,前仆后继的走向繁华,走向死亡。
“那么多……”沈碧染亮晶晶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天哪……”
“你不是说越多越好?”阴寻挑了挑眉,“够了么?”
“够了够了。”少年笑逐颜开。是够了,只要超过十朵,就能把小碧和其它鸟引来。
小碧是沈碧染养的一只小翠鸟。在沈碧染喜欢栀子的熏陶下,小碧也喜欢的紧,它对栀子花香特别敏感,而东祈的栀子很少,只要超过十朵栀子,混合自己身上特有的药香,小碧方圆几十里都能寻得到。更重要的是,这种混合后的特殊气味,还同样会引来近距离内的其他鸟。这件事,沈碧染曾和熹瀚说过。
沈碧染已经能确认这里是京郊外面的隐匿于山林或山谷的某处庄园,四周一定还布了什么阵法,才让人察觉不到,也闯不进来。如果靠小鸟引路的话,就好办多了。
阴寻看着少年的笑容,自己仿佛就能得到满足和欢喜。他想对少年说他喜欢他,说他想永远都和他在一起,说他舍弃一切也不能够舍弃他。可是,当他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往往也是他最沉默的时候。
所以,一片静默中,只余满屋摇曳着的浓烈花香。
天和二十二年六月,河坝原料贪污案结案。八皇子熹逸上报结案卷宗,工程原料由泗州刺史何维贪污变卖,换得金银大都挥霍,人证物证俱在,犯人也已招供。而何维意外死于刑部大牢,着实是因为自己的疏失,愤怒冲动之下行刑过甚,才导致犯人因伤病而亡。熹逸向皇上请罪,甘愿受罚。
何维虽然犯了罪,也是朝廷命官,朝廷命犯,就算最后判死刑,也该依法解决。这八皇子竟如此疏失,把人给弄死了,纵使天大的功绩也不能弥消这个失误。
众大臣一向对这过于放荡不羁,随性恣意的八皇子又顾忌,又不满,看皇帝脸色也有点不对的踌躇,便跟风的上奏,装的一副副道貌岸然公事公办的的姿态:“八皇子的确查案有功,但疏失之过也确有其实……八皇子甘愿受罚,精神难能可贵……”
东祈帝最终定了旨,贬八皇子司马熹逸以副将身份到朔漠大营,驻守边关,考察历练。
“儿臣领旨。”熹逸的脊背始终孤傲直挺,跪地谢恩。依旧微笑的优雅不羁,只是多了暧昧淡漠;还是往常般随性不羁的样子,眼神却澄澈执着,“父皇,儿臣已探得无忧侯下落,只求父皇准许儿臣救出无忧侯后,再即刻赶往边关。”
“准。”东祈帝顿了顿,又加一句:“务必确保无忧侯安全。”
皇帝退朝,众臣欲散。阳光透过门窗,在华丽尊贵的金銮殿殿堂上折射出散碎的冷彩。白衣青年带着飞扬又落拓的微笑,疾步走出那个最繁华,也是最炎凉的地方。
28.得到他的身体
从中午得到栀子后,一直到当天晚上,沈碧染都特意和这些花待在一起。少年的这具身体先天不足,不知吃了多少药,体质与药人无异。身体由内而外散出的药香和栀子花香晕染纠缠,浓烈诡异。
早已夜幕降临,沈碧染被这种香熏的昏昏欲睡,忽然门被踢开,发出好大一声响。
“你就那么想逃离我?”阴寻眼神冷冽阴沉,口气暴戾,竟然一冲过来就是这么一句话。
沈碧染睁大略带迷蒙的双眼,觉得此刻的阴寻有一些异常,再一闻,他身上竟然有血腥味,貌似有外伤。
阴寻忽然自嘲的笑了,声音轻不可闻:“呵呵,只因你一句喜欢,我派了所有手头能调遣的人为你寻……却不知道,那竟是你的逃离工具……我就像傻子一样被耍,很好笑,对不对?”他的声音带着讽刺和冷酷,可不知为何,沈碧染在里面听出了荒凉和痛苦。“这里布了迷阵才让人找不到,还真是多亏你这栀子,附近盘旋了各种鸟,暴露了方位……就在刚刚,已经有闯入者成功逃出去了,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攻破这阵法。”阴寻一点点逼近少年,“你终于可以离开了,满意了?高兴了?”
“我……”少年被他眼里爆发的狠戾和怒气所吓到,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一切还来不来得及?”阴寻的语气狠戾中隐约迷离,宛若自问自叹。
少年不解他的异动,歪歪脑袋皱着眉,“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杀我呢?再说我怎么说也是侯爷,你要是杀了我,皇家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我会怕东祈朝廷?东祈还没那个能耐!”阴寻忽然不知想起什么人来,怒不可遏,“皇家的什么人不会放过我?七皇子八皇子么?刚刚我倒是见了一个,不要命的闯进了阵……你果真了不起,连我也……”说着更恼羞成怒起来,“我倒要尝尝……有什么好……”话还没落音便欺身而上,狠狠吻住沈碧染的唇。
沈碧染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想过会被囚,被要挟,甚至是被杀,但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强吻。这个吻不同于熹逸的吻那般温柔细致,而是完全凶狠而兽性的掠夺,让他突然想起熹逸的吻来。阴寻发觉少年的呆滞和神游,恼怒更甚,一种无法了解无法掌控的情绪使他觉得害怕又恐惧。咬破的嘴唇沁出的血腥味让他有种嗜血的冲动,唇齿柔软甜腻的触感更让他情难自已,只想着狠狠蹂躏怀里的人。他要得到他,他必须得到他,也许这样就再也不会恐慌不安、焦躁愤怒,再也不会越来越不像自己。
早就清楚知晓初见时心花无涯的惊艳,已经冥冥中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只是不甘心,只是太恐惧。自我保护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却愈挣扎抗拒,愈无力沉沦。纵使终将花事了,可拒绝一场花事,荼蘼心动,就可以得到简单轻快么?
沈碧染刚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一阵天旋地转下,已被人紧紧抵在床脚,脊背撞的生疼,从尾椎直达大脑的痛让他叫出声。外袍用内功撕碎,仅剩的中衣也被狠狠扯开,裸露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冰冷腻滑的唇由脖颈向锁骨啃噬,同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沿着背部向下游移,像蛇一般让自己恶心。他前世今生都没有遇过这样的状况,从没有过的深深恐惧和屈辱铺天盖地涌来,沈碧染用尽全身力气拼命的挣扎,却像是被野兽看中的猎物般,越是反抗,越是激起那人的征服欲,怕的厉害又瘫软无力逃脱,只能等待捕猎者的杀戮或者吞噬。修长健壮的身躯整个覆上来,全身都被狠狠压制住,他已经近乎赤裸,那人动作暴戾冷酷,冰冷的手指已经在他身上肆虐。
沈碧染不论怎样都挣脱不开,皮肤被大力蹂躏,下身被异物入侵,刻骨的害怕和绝望如冰冷的深海将他淹没,随即心脏猛地一缩,剧烈的疼痛瞬间从心脏里爆发出来。这种疼痛比玄冰神掌来的还要猛烈,好似被用刀捅入将心狠狠剜碎翻搅,胸口感觉要炸开。沈碧染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甚至没法呼吸,意识好像在慢慢模糊,唯有疼痛还是那么清晰,不光在心脏里,仿佛也在灵魂上烙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