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要依靠外力把先天性格扭转到背道而驰的方向上去,基本上是不大可能成功的。而且危险性很大,搞不好就会一时失手扭出个双面娇娃来。
嗯,觥玄版的双面娇娃…这个设想把强大的遥白公子都骇着了,所以每当觥玄郁着张脸出现,遥白都会耐下性子采取以输导为主的教育手段,推心置腹排忧解难。少管所的心理辅导员,幼儿园的保育阿姨都不及他有水平。
有时候遥白说的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就会下意识伸手摸摸头顶,看那里是不是正浮着一只金灿灿的天使光环。然后再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胸膛,看那里是不是仍保持着男性特征,唯恐自己入戏太深会糟到天神嘉奖,变成圣母玛利亚。
觥玄这人随和,挺容易哄的。就是排解情绪方面手段过于单一,除了练功就是打猎,暴力特征过于明显,毫无情趣可言。这对于一个优秀小攻的性格养成是很不利的。遥白认为他应该培养更为广泛的兴趣爱好。
练字吧,觥玄随手轻轻一捏,上好的湘竹毛笔就脆生生裂了道缝,心疼的雅致才子太湖君大人的万年沉井脸都迎风绿了一绿;
学琴吧,觥玄大手伸来在那几根弱不禁风的琴弦上一阵乱拨,良久收手面无表情,肩背巍然,众侍卫躲在门外双手掩耳,面容扭曲表情撕心裂肺;
读书吧,觥玄捧本书摇头晃脑倒是颇为认真,一目十行翻页如风。遥白问“看完了?这么快?”觥玄抬头应道“嗯。快么?我还可以更快。”…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的实验期过去了,觥玄同志仍然没养成什么正常人类的爱好。这让遥白同志颇有些挫败感,于是灵光一闪,使出了绝招——喝花酒!
一般情况下来说,喝花酒这个爱好,是男人都有,根本勿需培养。遥白也认为这次必定大获全胜。哪知情况出乎意料,觥玄实在不一般。
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觥玄俊脸微沉对身边缠来绕去衣着大胜的的美女直接无视,坐怀不乱甚为强大。
美女不愉,缠臂过去腻声道“怎么,难道本姑娘还不够美么?”
觥玄少爷闻言抬眼细细打量她一下,依旧是张冰山面瘫脸,手指一伸指去了遥白公子的方向“你美么?你可比的上他?”
众人默然。美女转头去看,遥白公子举了只莹白玉杯坐在水畔,杯倚唇瓣目光轻垂,烟云似雾缓游移,整个人便如一幅泼墨山水般的清隽。
美人遂掩面而去。
经此一役,遥白美人的挫败感更加深重,也更为忧虑。摊上个容夫人那样的母亲,觥玄在遗传基因方面就令人不敢恭维了。若是再缺乏良好的后天培养,BT是迟早的事。
觥玄反倒来劝他“我很好,没什么情绪要排解。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好好的。”真实他想说“只要有遥白,怎样都好。”可是没说出口。
遥白同志再强大也峭有脱籍成仙,所有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是半点不知的。
今夜觥玄深夜来访,瞳色沉沉极是郁闷的样子,遥白倒也一时无从问起,只好拖了他手坐去床边,自己冥思苦想情绪排解大法。
云中君大人从日深山陧陵君靖帝正妻瑞夫人那告辞出来,回到烟水浮城时,月至中天己是深夜。
众位主君应邀前来日深山赴宴,大多是住到了日深山半山腰那一片红墙金瓯华贵非常的宫殿里。只有云中君大人高调出场全不避讳,驱着自己建于浮云半空之中的烟水浮城,直接飘到了日深山上空。
诺大的一座宫城高耸云端,把日深山整个罩到自己投下的阴影里,山间深红浅朱的高墙,随即光彩尽失。
如此胆大包天横行无忌,云中君大人只当是家常便饭。太湖君苦笑着劝他“莫要太张扬了。”这对于那个好大喜功又极要面子的陧陵君来说,绝对是赤祼祼的挑衅。
切。怎样?云中君拂拂银袖,扯着唇角飘然而去。老子认床行不行?想灭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用得着找这种无聊借口嘛?
别人的借口暂且不提,云中君同志认床的说法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借口。他想想日深山里小气巴拉的窄殿小床,觉得睡起来必定委屈,遥白的睡相可不甚好。而且那里每间寝殿都建的跟小密室一样,连个窗子都没有。哪比的上烟水浮城,自己一推隔门就能扑到遥白床上,多么便捷多么愉快!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乖乖徒儿还没在公众面前亮相,就有人早有预谋挖空心思的算计于他。这简直是欺人太甚目中无人!云中君一口尖牙蠢蠢欲动。
他没想到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当他匆匆赶回伤离殿时,发现自己那艳名远播的徒儿正与觥玄酷哥并肩坐在床边,亲密无间有说有笑,纯洁的聊天!
云中君大人软软倚在门边,侧昂着脸凤目半眯,姿态甚是撩人。目光却紧紧盯在那对兄弟交握的手上“呀,贵客。要玩什么,带我一起呀。”
第二天,陧陵君靖帝携长子纪沉二子伊尹共宴四方主君。
遥白也去了。没办法,自己那妖精师傅又抽风,死死扣着他手腕誓不放松。
事实上,云中君大人的抽风历程昨晚回来就开始了。扭着腰进来三言两语就把觥玄吓跑了,言词豪放到了一定程度,让纯情帅哥觥玄红着张脸掩耳急奔,头都没敢回。之后,就大刺刺倒在遥白床上,眯着双凤眼,声音粘腻的自说自话“上床来嘛遥儿,为师很是空虚。”
空虚算什么?他应该去死!遥白很恶毒的想着,竖着头发扭过脸去,没理他。
有如此精彩热闹的开端,这一天还有什么指望?
赴宴前,云中大人非要遥白换身衣服,亲自张牙舞爪扑将上来,把遥某人的白色外袍剥下来丢去门外,期间还不忘吃几记嫩豆腐。可怜的遥美人势单力薄哭笑不得,抗议无效只得从命。
所以,这次盛宴,我们光彩照人的遥美人以新造型登场亮相。浣碧色里衣亮银色外袍,其上绣以茶纹婷婷袅袅。这外袍是云中大人的,穿在遥白身上略略宽大了些,更显得襟袖飘摇身姿楚楚。
果然他一进场就得到了各方各面的关注。两枚假道学容夫人和太湖君在第一时间各送他一记目光飞刀,甚是志同道合。
瞧瞧,越发的不友好了。遥白本想双手掩面长叹一声,无奈一只手被云中君扣的正紧,只能改为以手支额。
异界统领一方疆域的上位主君共有六位,坐位安排的很是有趣。主位竟然有两个,右首一桌坐了陧陵君一家,左首那桌只设了两个位子。云中君同志袍袖一展,拉着遥白就坐了过去,面色平淡。众人的表情也都再正常不过。
这说明了什么?遥白乖乖垂头坐着,暗自惊心。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这全无正形的纨绔子弟一般的妖怪师傅在异界boss集团中竟然身居如此高位。与帝君平起平坐,被人家灭了全族就很容易理解了。
浴雪君夫妇坐于陧陵君下首,觥玄却是不在。太湖君携了轻蓝坐在云中君下首,面上带了抹温和笑意,眼光扫到遥白面上便乎的一寒,锐如冰锥气势摄人。再下首的两个位子都空着,流沙之域的眠栖君、苦泽之地的缈舟君并未出场。
在遥白转着眼珠四下观望形势并且思索隐情的时候,他又一次收到了太湖君目光发出的锋利寒意。第三次了…遥白同志终有所悟,敛了神肃容端坐,曲了手肘以下犯上攻击自己师傅“放手!你那小情人大吃飞醋,别害死我了!”
本来这场甚是无趣的boss级高层峰会将在遥白硬着头皮咬牙隐忍之中安然渡过,但是中场却蹦出来个小小插曲。
此插此的发起人,是陧陵君靖帝的嫡长子纪沉公子。
此人主动请缨要献舞一曲,以助酒兴。他掐个标准兰花指冲殿侧乐人挥挥手,丝竹之声汩汩而起,遥白同志有幸见识到了异界人妖的风采。
纪沉公子身材高挑,几乎与觥玄相若,甚是瘦削加之筋骨柔软非比寻常,纤腰一扭真真形如灵蛇。身穿艳红为底金纹为饰的华丽长袍,其上绣纹繁复团龙飞凤朱红璨金,舞步一动长袖柔柔而起宛如彤云。合着丝竹之音,移步拧腰抖水袖,身姿曼妙,冲着我们亲爱的遥白公子抛媚眼,于诸位主君之前,丝毫不知矜持为何物。
很好,很强大。遥白木着脸暗赞一声。就算是艺术创作的需要,自己的牺牲也太大了,这种媚眼谁受的了?纪沉此人面相颇为阴柔,眉目细长,以金粉上妆绘的极为精致,身上卷云霞帔发中璎珞坠饰,一应俱全可谓盛装艳舞。媚眼抛来,含情脉脉春意无边。
很恶,很猥亵。遥白又赞,木脸之上似有裂纹。反守为攻于桌下回握住云中君手腕,想要汲取点力量。没办法,因为那个艳装人妖己经开始围着他绕圈了,浓香扑鼻笑容越发挑逗,肢体语言饥渴难耐。
最先受不了要爆发的人是护兄心切的轻蓝公子,可他刚起身欲动,身旁的太湖君却伸手将他大力拉下。此时,一道人影渺然袭来,状若飞羽举重若轻,有人冷冷发声“闪开,你挡住我视线了。”
这是否应称之为非典型性英雄救美?艳装人妖娇应一声被踢去一旁无人角落,遥白美人这才放心大胆抬了眼,却在不期然间撞入一双银色眼瞳之中。
那是双毫无生机的眼,泛着金属色泽空茫而坚硬,没有焦点没有情绪仿佛己望断了前生来世。它的主人是个清瘦少年,英俊而冷漠,脸庞上过于锐直的线条在幻紫流金七彩织锦的华衣衬托下,有种格格不入的突兀。一头灿烂银发长而轻软,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银发少年望着遥白,用双盛满银色尘埃的眼和深渊般的目光。
有种感觉似曾相识,遥白拧了眉心,扣着云中君的手缓缓松开。
而我们的云中君大人历史上头一次表现出了面对美色,色心不起从一而终的高尚情操。他仍然死扣着遥白的手,得寸进尺偏身过去倒入人家怀里,假腥腥腻声道“亲亲遥儿,为师醉了喔…”
四十三章
这个异世风水颇好,绝色美男层出不穷,硕果累累让人眼花缭乱。
英俊明朗的帅哥觥玄和甜美可爱的正太轻蓝俱是上上之选,斯文雅致的熟男太湖君也别具风格,更别说那妖邪魔昧艳冠群妖的花花太岁云中君大人了。
就连这次君主峰会上第一次亮相的兄弟两个也实非寻常颜色。一个艳色冲天一个寒似冰雪,也是亦正亦邪个人特色别有洞天的当世绝色。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此兄弟二人均在第一时间表现出了对遥白美人的巨大兴致,直截了当毫无掩饰。
如此飞来艳福,遥白公子却秉袭着一贯态度,完全没往心上放。撇嘴走掉兴趣缺缺,来亦不喜舍亦无谓的态度。姿态之高,让人无所适从分外牙痒。
不是遥白同志有意欲擒故纵,而是人生态度使之然。
于遥白来说,爱情这东西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比海妖的歌声更飘渺无迹可寻,比昙花一现更短暂易逝,比谎言还不真实。
上一世的姚白,但是父母短暂爱情的最好见证。当然,如果那也能算是爱情的话。其实更准确的说,那只是他母亲一个人的爱情,比烟花更短暂,以一相情愿为基石,一刻欢愉与一世忍受。
这种情感他并不明白,作茧自缚毫无疑问是再愚蠢不及的事。直到他遇上那个女子,他才明白,爱情的本质是一种疯狂。疯狂的索取或释放,疯狂的获得或失去。
太过炙烈灿烂又太不稳定安全的感情并不适合姚白。事实告诉他,所有美好不过是自以为,更恐怖的是美好这个词本身就是个相对值。
在残酷面漫长的旅途之中,爱情这东西太奢侈又太飘渺,无比接近于甜蜜甘甜五光十色的自我催眠。然而再长的梦也总会醒,同床异梦醒,然后小舟轻衾各自寒,这己是不错的结局了。
我爱的人刚好也爱着我,或许可能,但是,又怎么保证漫漫长路同梦不醒?或许这想法本身就太过奢侈。
上一世姚白的爱情是一桩悲剧,最终以死来句读,这世的遥白干脆免了麻烦。上床?OK。谈情?走开。
多情之人往往最是无情,遥白美人不在此途之上走心思。对待旁人垂青,态度便冷淡到倨傲的程度,无所谓的侧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人倍觉无奈。
岂不知,没有要求便是最高要求,随遇而安才最难伺候,这让人恍恍无处着力的性子浑然天成,害苦了一众有心之人。
觥玄这人自小在药汁针石中百般煎熬,整日面对着面沉似水不苟言笑的容夫人,完全没有童年。好不容易化形成年,又落到太湖君那铁血狂人手上,百炼成钢被顺利的打造成了一名武痴。
整个成长过程节奏紧凑定位明确,教育方面颇有偏颇,偏偏天性纯良,结果成长到现在身居储君高位,人情事故方面仍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于他来说,爱情是一门超越时空的艰难课题,没有任何理论基础,百劫可历万苦不辞。
可是这残忍世界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与机会,容夫人把深寒之域与千山之域联姻的决定向觥玄作了个简短的传达,口气生硬而平淡,没有半分质疑的余地。事实上,她也未曾料到觥玄会有任何疑义。
娶个女人为正妻?这在觥玄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件,他直着眼盯住自己的母亲,掷地有声的吐了个字“不!”
容夫人研究一下儿子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发现,只当是在使小性子,耐下心来详述几句略作解释“陧陵君靖帝长女照影身分高贵容貌秀丽,品行温良知书达理。与你年纪相若,过几日我便替你引见,你莫要辜负这天赐良缘。“
天赐良缘是什么概念?我与那素不相识不知何方神圣的女人,会有什么良缘?觥玄站在厅中央,脊背劲瘦而笔直,有如一杆标枪。
自己的母亲脸上平淡到面无表情,双手笼在宽袖之中姿态端庄而雍容,气度风蕴无懈可击。
如此表情如此姿态的容夫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多年前,她命人把一碗又一碗苦涩至极又无半分功效的药汁硬生生灌到自己嘴里,就是这个表情和姿态;她命人将自己以玄铁重锁捆住,拴在玄石大殿最深处,任自己挣扎到四足欲断却视而不见,也是这个表情和姿态;她把小小的遥白支去殿外,吩咐自己,如有异动就立刻把他杀掉,切不可心软。亦是这个表情和姿态。
沉静的温和的,仿若闲话家常。
有过以上丰富经历,觥玄心如明镜。每当容夫人带着如此表情摆出如此姿态,那就说明一切她己有决议,不会再因为任何事动摇或更改,意坚似铁心狠如刀。
可是,天赐良缘?怎么可能…觥玄缓缓昂起脸,目光渐冷瞳色宛如琥珀,容夫人一张冰封般的脸,在他黑白两色的视线里越发寒意迫人起来。
他动动唇,清晰的吐了那个字“不。”若是天赐良缘,那么上苍便早在数年之前,于轻雪深寒的玄石大殿之外,赐予我了。绝不会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孽子!容夫人眼前五光十色光影缭乱,咬牙定神才发现自己以掌拍案急立而起。头上玉摇琉珞剧烈晃动,珠光宝气映亮眼帘,怒气攻心直逼胸腹,气血翻涌前却是前所未有的虚浮,令她不得不垂手撑桌。
那个于莽苍寒云飘坠细雪中衣襟若飞的白衣少年,确是绝色,亦有长才,只是如今万万留不得了。
“哼,他?他如今是今非昔比了。早己被陧陵君二公子伊尹瞧上了,不日便会许了他去,又如何轮的到你?你今日还是早早死了这份心吧!”
四十四章
轻蓝小公子自小长在深殿之中,在遥白怀中骄纵非常衣食无忧,在理应与妖兽日日相搏苦练生存技巧磨练坚强心志的时候,养了些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脾气出来。虽然在母亲琳夫人手中吃尽苦头,于师傅云中君大人的铁鞭之下伤痕累累,恶劣脾性亦无所改,反而日甚一日越发目中无人起来。天下之人甚众,唯心所系也只有遥白一人而己。
对他而言,倾世之人,只有那个白衣渺渺的少年与他血脉相连休戚相关,这一世,唯有此人不能失,不能伤。缘起缘灭诸般情思迤俪之念也只能落于他一人身上。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