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多令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位大小姐还有没有为人囚徒的觉悟啊?
突然,唐多令耳朵里响起一阵又轻又快的脚步声,不似看守的懒散,也不似那日夏孤峰等人的沉闷,倒有几分鬼祟,他的心里不由地一惊。
“别说话,有人来了。”他轻声对方宁说道。
话音才刚落,牢房门口便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日陪同夏孤峰一起前来“视察”的四个黑衣人之一。
这人此次是独自一人前来,因而未想上次那样一直低眉垂目,而是放肆地在两人身上不停地打量着,目光中还带着几分不屑。
“你、你想干什么?”方宁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襟,谁知道这男人好的是男色还是女色!
第五十二章 讨厌的故人
黑衣人朝外面谨慎地看了看,然后抛进一个小包袱,压低声音说道:“吃药!换衣!”
“什么药?”唐多令立刻问道,他现在可是闻药色变。
“解药!”那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便又闪身离去。
莫明其妙的唐多令使出浑身的力气打开包袱,里面居然有两套衣服和一个小瓷瓶。再把小瓷瓶打开,里面滚出两颗药丸。
“这是什么药?”方宁又问了一遍。
“他说是解药。”
“他是朝天阁的人啊,他的话能信吗?”
“不知道他想干嘛,可他没必要用毒药来冒充解药啊。”唐多令想了想,“我先吃下看看。”
方宁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多令吞下了一颗药丸,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唐多令突然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啊,真的是解药!”过了片刻,唐多令高兴地挥舞着四肢站起身来,他的力量终于回来了。
方宁大喜,连忙也吃下解药,同时开始费劲地换上衣服——衣不遮体的日子她可是过够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们解药,还有这些衣服?难道他想放我们走?”方宁认出手上的衣服正是朝天阁门人的服饰。
“不知道啊,等他回来问问看。”
唐多令的话刚说完,那黑衣人便又回来了,看到两人还没有换好衣服,不由眉头大皱,“动作快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牢门。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方宁被他的催促弄得更加紧张。
“当然是带你们走!”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是金门主派来救你们的。动作要快,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是金大哥?”方宁闻言大喜,她就知道金大哥会来救他们的。
“哎呀,这药有问题!”已经换好衣服的唐多令突然捂着肚子叫道。
“这怎么可能?”黑衣人脸色大变,忙走上前来查看,可迎接他的却是唐多令突如其来的一记重拳。
“啊!你……”黑衣人惊讶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多令又狠狠地在他的脖颈上砍了一掌,影视剧里这一招可是百试不爽,现在也是一样。那黑衣人终于倒下了。
“阿唐,你这是干什么?”方宁被唐多令的举动弄懵了。
唐多令忍不住朝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竖起了中指,“切,以为老子还是上次那个菜鸟吗?一样的伎俩还敢在我面前用第二遍,这就是你鄙视我的下场!”
“阿唐,你怎么了?这人是金大哥派来救我们的啊!”方宁蹲下身看了看,还好这人只是被唐多令打晕了,而不是打死了。
“他的话怎么能信?你想想,他上次可是跟着夏孤峰来的,说明他和那个孟堂主一样都是朝天阁内仅次于夏孤峰的重要人物,如果他真是金大哥派来救我们的,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成为夏孤峰的重臣呢?”
“咦,有道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解药是真的,牢门也打开了。”方宁望了望敞开着的牢门,心里顿时犹如多了一只乱串的小鹿。
“哼,他们肯定是假意让这人把我们救出去,然后借机打入承天门的内部,暗中捣乱。夏孤峰最擅长搞这样的阴谋。”唐多令已经很自然地把上一次中计的责任推给了夏孤峰,认定玉连环也一定是受到了他的指使。
“太卑鄙了!”方宁一想到自己险些将一个奸细引入承天门,看着黑衣人的眼神顿时不善,狠不能用脚将他的脑袋踩碎。
“别、别……我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唐多令忙拉住正欲行凶的方宁。他能狠下心来打人,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杀人。
“啊?明知是阴谋我们还要跑吗?”方宁收住脚,不解地问道。
“有这么好的机会干吗不跑?跑到外面躲哪里都比呆在牢房里好,如果能找到出路就更好了。”
方宁连忙点头,这个肮脏简陋的鬼地方她可是呆够了!
两人匆匆离开牢房,还以为一路上会有不少阻碍,却发现那些看守都已经被人杀死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了?他们不是假装的吗?”方宁惊讶地问道。
“唉,为了让阴谋得逞,他们是不会在乎这些人命的。”唐多令叹着气摇了摇头。
“实在是太毒辣了!”虽然这些看守也是邪恶的朝天阁的一分子,可方宁还是因为那黑衣人的卑鄙手段而愤慨。
“阿唐,你、你真的……也曾经是朝天阁的人?”方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多令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曾经是朝天阁的暗卫,但以前发生的事我都已经记不得了,你会相信吗?”
方宁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信。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我知道我认识的阿唐就是一个好人。”
“谢谢你,方宁。”唐多令的眼睛有些湿润,能被人无条件的信任,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
虽然逃离了牢房,但离重获自由还很远,黑暗中隐隐而现的亭台楼阁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于是,两人出了牢房不远,便只好躲在暗处,望着夜色下的道路发呆。
“阿唐,我们该往哪里走啊?”方宁小声问道,按道理唐多令应该认识路才对。
“我、我也不知道。”唐多令知道自己曾经使用过的密道肯定已经失效,心里对于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其实也很茫然。
“你连这些都忘了?”方宁有些急了,这里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后院,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出一大群凶残的杀手来。
“唉,我要是记得还能不带你走吗?”唐多令也很苦恼,他们要是不快些行动,等那个黑衣人醒过来可就糟了。
“阿唐,要不我们抓个朝天阁的人问问。”方宁望着远处走过的一队巡夜的守卫,觉得呆在这里比呆在牢房里还要危险。
“这……倒也可行。不过我们要找落单的人下手,否则立刻就会被人发现。”唐多令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点子,只好谨慎地同意了。
“呀,太好了!这家伙不正好是一个落单的?”眼尖的方宁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向此处走来,不由大喜。
“呃,先等一……喂!你怎么就出去了?”唐多令急得差点大叫起来。
这位方女侠也大胆了,不看清来人是谁就急切地冲了出去,要是和他上次一样不小心碰上了夏孤峰可怎么办?可事到如今唐多令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继续躲着观察,也只好跟着冲了出去。
“你……”方宁的恐吓之辞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两只杏眼睁得大大的。眼前这个落单分子并不是夏孤峰,却是那日在夏孤峰身旁吹嘘拍马的孟堂主。
“怎么是你?”方宁惊吓之余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却想起自己的长剑早就被没收了,如今的她可称得上是手无寸铁。
唐多令也吓了一跳,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呢?他拉住方宁想逃跑,可孟堂主却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剑尖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阴冷的光芒。
“哈哈!我就知道丁里这小子大半夜跑来牢房有古怪,原来他是来放你们逃跑的。我果然没有猜错,这小子进朝天阁没安好心,他肯定是承天门安插进来的奸细!”
其实他因为害怕暴露自己,一直没敢靠丁里太近,只是远远地盯着,虽然知道丁里来了这个方向,但并不知道他具体是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可看到换了一身打扮的唐多令和方宁,他便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希望发生了什么。
孟堂主的眼睛里因为激动和兴奋而发出红光,却把唐多令弄糊涂了。到底那个叫丁里的黑衣人真的是承天门安插进来的奸细,还是因为孟堂主没有资格知晓这个阴谋?
可不管哪个结论是对的,他们现在的处境都非常不妙。
“你想怎样?”唐多令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问完就暗骂自己真是被吓糊涂了,孟堂主当然不是想和他叙旧拉家常。
孟堂主被唐多令的问题惹得哈哈大笑,“我想怎样?我当然是想把你们俩和着丁堂主一起绑到阁主的面前,让他老人家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你们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奸细。”
“哎,你们要窝里斗我并不反对,只要你放我们走,我可以给你留一份书面口供,证明是丁堂主私下放了我们。”唐多令情急之下想出如此不切实际的解决方案。他没想过打,这位孟堂主虽然虚伪了些,但能在朝天阁混到堂主的位置,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孟堂主却怒了起来,“王五,你现在还有资格来嘲笑我吗?你当初能成为花相容的暗卫的确是厉害,可现在我是堂主!是堂主!而你,只是一个没有了主人的丧家犬!”
在花相容倒台之前,孟堂主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对于能得到阁主重视的同僚怀着一种莫名的嫉妒。可自从他暗中投靠夏孤峰,并随他一起叛变,从而得了这个堂主的位子,就恨不能把以前高过他的人都统统踩在脚下。
唐多令很委屈,他可从来没有觉得给阁主做暗卫是什么厉害的本事。穿西装、戴墨镜站在豪华汽车旁边看起来是很威风,可为人卖命又是何等的悲哀?
“嘿嘿,只是想不到你居然和花相容也有一腿。难怪他挑暗卫都要挑身材强壮的,看来他是真的好这一口啊。”
孟堂主的嫉妒更深了。当年花相容还是其前任阁主的禁锢时,阁里不少血气方刚的男人都肖想过他,可当他成为更加心狠手辣的新阁主时,谁还敢露出这心思?想不到这个面貌普通的男人竟然能享得此福。
唐多令更委屈了,他才不是花相容的男宠!
第五十三章 狗咬狗之戏
牢房里,被唐多令打晕过去的黑衣人终于醒过来了,他爬起身来,捂着后颈,埋怨道:“是谁说唐老板懦弱得像个女人?这手劲比我的还大。不等我说完话就跑,想干吗?带着未来的门主夫人私奔吗?”
外面的唐多令早就把这个神秘的黑衣人丢到了九宵云外,他紧张地看着磨剑霍霍的孟堂主,把手往后一挡,“你先跑,我断后!”想不到他唐多令也有如此英雄的时刻。
可惜他身后不是信奉男人就该照顾女人的娟子,而是自认艺高人大胆的方宁,立刻就发出一声娇斥,“我才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要跑一起跑!要死一起死!”
唐多令大感头痛。按照他的想法,自己一个人对敌,打不过就想办法逃——他可不会觉得这是有损面子的事。可如果带上这位很容易就打上瘾的“巾帼英雄”,搞不好就真要死在一起了。
孟堂主显然也不赞同方宁的想法,他嘿嘿地阴笑着,“想跑可没那么容易,想死倒是很容易,我很愿意成全你们。”
唐多令望着孟堂主手中的长剑冷汗直冒,他从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离死神有多近——真正遇上死神的那一次他可是完全没有准备。就连上次与夏孤峰对敌都没有这样紧张过,因为那时他还以为对方是武功低微的玉连环。
其实孟堂主也不敢贸然动手,只是拎着剑冷冷地盯着他们。一来是因为阁主要留这两个活口引诱花相容等人,二来眼前的王五虽不及以前英武,但毕竟是百里挑一的阁主暗卫,再加上一个也能舞两下的方大小姐,以一敌二,未知可胜否。
孟堂主有些后悔了,如果不是他贪功心切,想独自一人揭穿丁里的真面目,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他抓不住这两人,又或者丁里又突然跑来帮手,那可怎么办?
咦?奇怪了,丁里去哪里了?既然他把这两人放出来,理应想办法将他二人送走或是藏起来,不应该放任他们自己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走动啊?
孟堂主突然打一了个寒战,难道说这是一个阴谋?
唐多令已经做好了以肉身搏利剑的准备,却见孟堂主握着剑就是不出手,脸上阴晴不定,想是在思考什么。心里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改变对策时,忽然发觉有不止一个人正往这边赶来,心里顿时一沉。
孟堂主也发现了,他的心中自然是顿时大喜,敢在朝天阁里现身的肯定是自己人。“哈哈,这下好了,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不用担心?你以为来的是你的同伙吗?”一个充满了嘲讽的声音响起。
“你……原来是麦堂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堂主看清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另一位同僚,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这人虽然与他有些不睦,但肯定不会是承天门的奸细。
“嘿嘿,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明白孟堂主让这两个囚徒不用担心什么。”麦堂主也是那日跟随在夏孤峰身边的四人之一,是以一眼就看穿了唐多令和方宁的伪装。
“呃,就是让他俩不用担心如何逃跑啊。有二位堂主与我联手,他们怎么还可能跑得掉?”孟堂主感觉到麦堂主对他的敌意,便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位堂主,却立刻被吓了一跳。“丁里,是你!”
唐多令也惊讶地看着那个曾经被他打晕在地的丁堂主,可对方却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只是朝着孟堂主微微一笑。
“丁里,你这个叛徒!你居然还敢出现?”孟堂主一边骂一边思忖,姓麦的和姓丁的怎么混在一起?他们这时出来又是想干什么?
“孟堂主,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丁堂主可和你一样是朝天阁的栋梁,你怎么能随意辱骂他?”麦堂主皱起了眉头。
“我这可不是辱骂,我说的是事实!”孟堂主用长剑一指被夹在中间的唐多令和方宁,“他私下放走这两人,想破坏阁主的大计,不是叛徒是什么?”
丁里也皱起了眉头,“孟堂主说是我放走了这两人,不知可有证据?莫须有的罪名丁某可是不会认的。”
“哈哈,你一定想不到吧,我早就怀疑你有异心,所以一直偷偷监视你。今晚我发现你带了些东西鬼鬼祟祟往这边来,心里就奇怪,这里只有牢房,没有丁堂主的小情人,丁堂主这是要来偷会谁呢?于是我便偷偷地跟了来,结果就发现了他俩。丁堂主,你可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巧合。”孟堂主欢快地笑着,他这一次可算是捏着丁里的七寸了。
“孟堂主说得真是好笑,如果是我私下放走了这两人,为什么不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而是让他们自己跑出来特意撞见孟堂主呢?孟堂主,你可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巧合。”丁里不慌不忙地反击道。
唐多令却是想到,如果不是他出其不意地打晕了这位丁堂主,说不定丁堂主就真要被这位孟堂主抓个现行,可这位丁堂主究竟是敌是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