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度在他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含笑道:“小笨蛋,你若真的来搬花,那就被我抓住了。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我洒下的缠绕迷迭香,只要来过这里的人,身上带了这种香味,我就会立刻知道的。“他伸出手将那盆水仙捧在手里,忽然惊叫一声道:“呀,苏苏你看,这花盆里似乎又发上两颗新芽,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大的水仙已经凋零了,怎么还会发上来小的新芽儿呢。“他举着那盆水仙看了又看,最后摇头道:“不行,这里面的玄机不是我们这种门外汉能参透的,走,我们现在回去,给陈花子和毒郎君看看这盆花。
两人拿着那盆水仙回到县衙,秋月赶上来道:“宫主,飞往总坛和各分堂的信鸽已经放出去了,只是毒郎君大概此时正在总坛,只怕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过来。”说完夜千度一皱眉头,淡淡道:“好吧。”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什么时候是除夕?”
不等秋月回答,傅苏就哈哈大笑道:“除夕是什么时候?夜千度你傻了吗?除夕是大年三十啊。”话音刚落,夜千度咳了一声,秋月掩嘴偷笑,他却还傻傻的站在那里:“怎么了?除夕本来就是大年三十啊,夜千度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不是他……有问题吗?”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看到夜千度脸上似乎已经爬满了粗线。
“宫主,现在是冬月二十七,还有一个月零三天就是除夕了。”秋月忍住笑,暗道苏苏实在太有才了,谁不知道腊月三十是除夕啊。却听恍然大悟的傅苏在那里悄悄道:“原来如此,不过千度的问话也有问题,他应该问还有多长时间过年,那不就好了吗?怎么就只怪人家呢。”
这样的傅苏,实在是太可爱了。夜千度忍不住抱了他一下,现在他倒有些期待了,不知道燕留白为了黑下那把宝刀,会怎样开导这个在生活方面一塌糊涂的超级迟钝小笨蛋,而他的开导又到底能否取得成功,相信那一定是个精彩的过程。夜千度嘴角又泄露出一丝微笑,虽然傅苏的年龄比自己大将近十岁,可总觉得他比自己小得多。
揉了揉傅苏的散发,其实傅苏平日里都是梳着发髻的,不过今日刚起来,燕留白就来了,为了一起去吃饭,他连发髻也没有往上梳,只是将一部分头发用簪子簪住,就跟着一起跑出来了,然后一直到现在。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夜千度已经喜欢上了他散发的模样,正在那里转着坏主意,打算让他以后都披散这油亮乌黑的青丝呢。
遣下秋月,夜千度和傅苏来到陈花子的花房,正巧看到燕留白也在,见他们捧着一盆枯死了的水仙,不由嘎嘎怪笑道:“我们的夜大公子倒真是郎心如铁变成绕指柔了,怎么,难道为了傅笨笨,你竟然连救治小花小草这种工作也甘之如饴了吗?”
夜千度哼了一声,傅苏却涨红了脸,恨恨道:“燕钱钱,你自己还不是整天都钻在钱眼里,超级贪得无厌小气吝啬鬼一只,有什么脸叫我傅笨笨啊?”原来自从到了风雅山庄,夜千度给他起了这个美其名曰是昵称的外号后,燕留白一旦和他斗嘴,就喜欢这么叫他,所以傅苏不甘示弱,也给燕留白起了一个燕钱钱的外号。
夜千度不去理会那两只宛如竖起了毛的公鸡一般斗得正欢的两个人,将那盆水仙递给陈花子道:“你先看看吧,我觉得这盆花十分古怪,它本来已经枯死了,可是竟有发出新芽来,这是怎么回事?”
陈花子接过那盆水仙,前后左右看了一通,惊奇道:“果真如此,老花子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这又不是别的草本花,到了冬天枯死,来年春天又返上青抽新芽。看这飘落的花儿,似乎是在刚开的时候就突然枯萎,零落于尘,奇怪,若是盆内的土壤不适合花儿生长,不可能等到花儿开放时才忽然枯死,若是人为掐下了花儿,也不会连整棵花都枯死。”他抬眼看了看夜千度,惭愧道:“虽然我陈花子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我知道这一定不合理,尤其是本来都枯死了,怎么还会发新芽呢?”
“如果有人会在这花里下毒或者土里下毒,有没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况?”夜千度谨慎的问,却见陈花子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若说在花里下毒,这个虽然匪夷所思,但却还有可能,若说在土里,那不可能,不然不可能在有毒的土里还发出新芽上来。更何况,谁会去找这个麻烦,在花里土里下毒呢?”
“行,我都知道了。”夜千度收回花盆,看来只能等毒郎君来了,才能知道这盆花的秘密了,那还是要在这盆花的确被人下了毒的情况下,如果不是下毒,只怕就算毒郎君过来了,也是无济于事的。而案情的关键,很可能就在这盆神秘的水仙花上。
即便傅苏再笨,此时也知道案子的关键处来了,他也一心盼着早点破案,不过夜千度这么积极就有些奇怪了。因此当回到卧室,傅苏一边啃着一盘子糖霜桃条一边十分认真的道:“千度,我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看看你对这件案子的负责态度,连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呢,如果你来做这个县太爷,一定会比我更急着为百姓们谋福利,啊,不如你也去参加科考吧,你这么的聪明……”
不等说完就被夜千度打断,他呵呵笑道:“笨笨,你说我聪明,恩,这让我觉得很高兴,不过那个科考嘛,呵呵,咱们就免谈了,我堂堂的魔宫宫主会去漠无涯手下当一个狗屁大臣吗,啊,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是狗屁大臣,我是指那些只会拍马阿谀奉承的臣子们。”
第三十六章
一旁的燕留白冷笑道:“夜千度你实在太高估傅笨笨了,他就算要多心,也得他长那个多心的心眼儿啊。”看见傅苏恼怒的抬头,他又连忙陪笑着岔开话题道:“不过夜千度你说皇上和漠无涯身边尽是一些阿谀奉承之辈,这就不对了,据我所知,本朝的臣子们,十成中有八成是尽心做事的,若没有那个本事或者有什么不法之举,一旦被漠无涯的手下探到,力斩不赦。”他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腕作风,的确有一股铁血气势,不要说当年的燕太子,就算是现在的皇帝,也是无法相比的。”
夜千度刀锋般的目光猛然看向燕留白,缓缓道:“留白对于风尊皇宫和漠无涯似乎很熟悉嘛,怎么,莫非你倒是和他们曾经有过关系吗?”说完燕留白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沉痛的点头道:“唉,我本不愿意说,可又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你魔宫宫主的呢?没错,之前我的叔叔就是在燕太子身边服侍的,可惜后来太子失势,我们家道中落,我也辗转飘零四方,若非遇见了傅苏,只怕我早就被野狗们分食了。”
傅苏感动的望着燕留白,将手上的糖霜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激动的握住燕留白的手,哽咽道:“留白,原来你都记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患难与共的友情。”说完燕留白也感动的回握住他的手,大声道:“当然了傅苏,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们毕竟在一起呆过六年的时光,六年啊,我们同甘苦共患难……”不等说完,就听傅苏继续哽咽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老揭我的短了好不好?千度可以叫我傅笨笨,因为他的确比我聪明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你呢,你明明不比我聪明多少,而且我虽然贪吃,你不也是贪钱嘛,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所以你不要老叫我傅笨笨好不好?”
“哈哈哈……”夜千度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的苏苏实在是太可爱了,看他们两个之前的兄弟情深,谁知他话锋一转就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果然这小东西虽然笨,可是总能时时刻刻给自己带来惊喜。
刚踏进门的毒郎君一个立足不稳,险些摔倒在石子路上,他惊恐的看向主屋的方向:怎么回事,听刚才那响彻云霄的大笑声,分明是宫主的声音,但宫主怎可能会这样笑,他只会在杀人的时候,嘴角边露出微微的一丝冷笑不是吗?怎么可能还会这种开心爽朗的笑容呢?还是说,风雅山庄里最近住了一个和宫主的声音差不多的人,但这也不可能啊,宫主讨厌人家和他相像,真有这样的人,不被杀死或毒哑了嗓子已经算吉星高照,怎么可能还会被请进山庄做客。
“咦,阿毒,你来了,怎么这么快,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宫主正急着要见你呢。”秋月一出门,就看见在街门口呆呆站着满脸惊恐神色的毒郎君,她连忙出声招呼,却见毒郎君“步履蹒跚”的挪到自己面前,期期艾艾的问道:“刚刚……刚刚是谁在笑?怎么听着……倒有几分像宫主的声音?”
秋月摇头笑道:“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像啊,那本来就是宫主在笑……”一语未完,毒郎君“咕咚”一声摔在地上,满脸的惊恐,豆大汗珠滚滚而落,一边惶惶道:“秋……秋月姑娘,我可是正巧在分堂里,一看到你们的飞鸽传书后便急着往这里赶了,虽说……虽说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但……但怎也是情有可原,我毕竟没有长翅膀,宫主……宫主他可不能对我起杀心啊……”他虽这样说,但心里也清楚,夜千度做出的决定,别说他身边这几个随从,就是他曾经宠幸过的女人,还有那些他比较得意的属下,也是根本不可能改变的,更别提他们根本就没有胆子提出不同意见的了。
秋月奇怪的看了毒郎君一眼:“阿毒你怎么了?宫主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你正好在分堂里,若在宫中,两三天后赶过来已是快的,宫主怎会因此而怪你,快随我进去见他吧。”
毒郎君心想难道真是我多疑了吗?嘴上却仍期期艾艾道:“只是秋月,宫主若不是对我不满,怎会笑得……笑得这样恐怖?”说完秋月忍不住笑道:“恐怖?你觉得这笑声恐怖吗?我跟了宫主几年了,之前还从未听他如此开怀大笑过呢。哎呀你放心吧,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这肯定是苏苏又不知道闹了什么笑话,引得宫主大笑,跟你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苏苏?苏苏是谁?”毒郎君得知自己没有了性命之忧,好奇心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忽听前面回廊里有人道:“咦,阿毒你这么快就赶来了啊,莫不是长翅膀飞过来的?快点儿走吧,宫主若见你这么快,说不定一高兴,还会打赏你呢。”正是白水。
秋月也道:“白水说的没错,至于苏苏,等你办完了宫主差遣的事情,我们再详细告诉你,记着,用你的如花养颜丹来换,否则休想我和白水向你吐露一个字,让你活活急死。”说完毒郎君把嘴一撇,悻悻道:“不就是一个人吗?我毒郎君要知道他干什么?还要我那如花丹来换,哼哼,你们爱说不说。”
白水咯咯笑道:“阿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再想来问咱们,可就不是几粒如花丹能打发得了的,还要加上别的东西。”她们两个十分的自信,此时杏花村和竹叶青带着无法无天和小白出去散心兼寻找美食了,而毒郎君又是个眼高于顶的人,根本不屑问山庄里这些下人们打听消息,因此他只剩下向自己两人打听的唯一途径,而秋月和白水对于傅苏的魅力,更是充满了无比的信心。
夜千度一听说毒郎君来了,的确十分的高兴,让他直接就进了自己的卧房。毒郎君先是暗暗扫了一下屋内的其他两人,见其中一个也坐在那里好奇的看着自己,手里不住抓起什么东西向嘴里塞,闻着味道似乎是糖霜桃条,而另一个人则只往他身上扫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不知为何,虽然此人是布衣装扮,但毒郎君总感觉从他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高贵的风华。
第三十七章
参拜完自家宫主后,夜千度便指着案上的一盆枯木道:“阿毒,你过去看看那盆花,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花里或者土里动了手脚。”
毒郎君答应一声,来到那盆枯花前,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肯定道:“这应该是一盆水仙,奇怪,既然大的已经枯死,为何还会又抽出新芽来呢。”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个行囊,打开来先是取出一根银针,在枯死的叶子和花土里试了一下,见银针毫未变色,于是收起来,又从那囊中取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知了,将它放在那叶子上,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表现,他皱了下眉头,轻声道:“恩,看来这盆花里应该没有毒素存在……”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知了又放在土中,继续道:“其实如果真的是下毒,只可能下在花中,那还要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办到,若下在土里,又怎可能出现新芽,除非在之后立刻换土,但这土质坚硬干裂,明显是很久没有换了,所以……”
声音戛然而止,毒郎君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只碧绿知了,忽然一把抓起来,又对着太阳光仔细的照了照 ,然后失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天啊天啊,他是怎么办到的?”
夜千度一个箭步踏上前去,力求镇静道:“有什么发现,快说,莫非真是花土里有毒吗?”他说完,傅苏和燕留白也都一脸惊讶的凑了上来。就听毒郎君仍然在喃喃念着:“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办到的?”
夜千度不耐烦,一扇子就敲到毒郎君的头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什么时候竟然学会把宫主我给吊在这里难受了。”言罢就要再敲一扇子,却被傅苏拉住,听他呵呵笑道:“千度,你不要这么不耐烦了,阿毒他肯定也是一时间太过震惊,你怎么可以向他动手呢,什么时候把这个暴躁脾气改一改吧。”
相对于这决不可能有毒却又偏偏含有毒素的花土而言,刚刚出场说话的傅苏给毒郎君的震撼更大,他宛若见鬼似的看着傅苏,心想这位大叔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他嫌命长吗?结果更令他震撼的一幕紧接着就发生了,夜千度一脸宠溺的点头道:“恩,我知道了苏苏,我刚刚不也是着急吗?其实我是很爱护自己的属下的,你不要误会我。“
毒郎君翻起了白眼,幸亏平日夜大宫主的积威太深,才让他控制住自己,总算没有昏厥过去,心里暗暗做了决定:别说几粒如花丹了,就算让他把仅有的两颗琼花玉露丸都贡献给那两位姑奶奶,他也一定要知道这个傅苏的故事。
“是的宫主,虽然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但是这花土里的确有毒。”毒郎君一脸惭愧的道,因为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跟宫主保证,说花土里绝对不可能有毒,转眼间,他就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那为什么有毒的土里还会抽出新芽来呢?”夜千度指出问题的最关键处。然后毒郎君考虑了半晌,方缓缓摇头道:“对不起宫主,这其中的原因,我一时间也弄不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就把这盆花搬到别的房间,保证不出三天,一定能给宫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夜千度点点头道:“好,你抓紧时间办这件事,在此期间什么任务都不用理会。恩,我要在过年前破了这个案子。”他看向身边的傅苏,嘴角弯起一抹笑容:“我和苏苏过的第一个除夕,当然要无忧无虑的。”
“可是我不能没有忧虑啊千度。”傅苏忽然垂下头去,语调哀痛:“其实十八爷已经死掉了,所以只要能破了案子告慰他在天之灵,时间上倒不是那么急,我只是担心,那些南岚县的穷人们,他们要怎么度过这个新年啊,今年似乎又格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