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红(吸血鬼与驱鬼师) ——ranana
ranana  发于:2011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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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去。”易墨微和他往住院部走。
兰德看到路边有家鲜花店,“看病人,是不是要买束花?”
“随你。”易墨微说道。
花店边上是家水果店,店门口整齐的摆着许多水果篮,大小不一,包扎得漂亮。兰德看了看水果店,又看了看花店,嘱咐易墨微道,“你在

这里等我,我去买些东西。”
易墨微答应了,立在原地等他,他背过身,遥遥看向不远处的住院部,浅绿色的外墙因为常年暴露在雨水风霜中而泛出了暗黄,和洁白的,

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换上的窗框形成鲜明对比。二楼和三楼的几个房间里,有护工冒出大半个身子去擦外面的窗户,她们看上去都想是搁在窗

台上的那些摇摇欲坠的鲜花和盆景。
“喏。”兰德的声音打破了他的专注,易墨微侧过身子,兰德把手里的水果篮递给他,“你拎。”
易墨微把水果篮接了过来,篮子里盖在表面的杨桃,葡萄,蛇果上还包着层边缘印花的塑料纸,看上去,篮子里的水果也都和这层塑料纸一

样光亮,是健康诱人的水果。
兰德抱着捧白百合,每一枝都裹着紫色的纸张,它们被盛在粉色的包装里,苍白的花色变得生动了许多。
易墨微看着那些花,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统。在人死后,会有化妆的师傅来给尸体上妆,在他们业已僵硬的皮肤上描摹,红唇

,雪肤,如此一来,他们也都重新焕发出别样的活力来了。
住院部的大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面目严肃的护士和医生,就只有三两个来探病的人。
他们走到电梯前时,已有一男一女在那等候了,兰德抬头看,电梯正从四楼缓缓下行。
男人和女人正在用难以辨识的方言说话,软糯的,像是在吟唱。
“那天晚上,在苏家,我听到一个女人在唱歌。”兰德听着他们的方言,想起了那晚的美妙歌喉。
“是苏洛茗在唱,唱的是这里的地方戏。”易墨微说道。
“女人的声音不像是从你们二楼传来的,倒像是从井里飘出来的。”
电梯停在二楼不动了,女人有些不耐烦的不停按标着向下箭头的按钮。
“是吗。”易墨微轻轻一笑。
“那口井里很臭。”兰德没有避讳有别人在旁,说道,“我闻到很浓的腐尸味。”
“确实有那种味道。”易墨微肯定道。
站在他们前面的男人回头看他们,兰德对他微笑,男人的眼神鬼祟,回过头去,便和女人耳语了几句。女人也回头偷瞄他们。
这时,电梯到了。
门一开,里面就推出来一张病床,两个护士一个推床头,一个拉床尾,躺在上面的是个老人,面如死灰。
四人走进电梯,男人按下2楼的按钮,兰德按了4楼。女人捂着鼻子,抱怨电梯里太过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他们在二楼时出了电梯。看着这

一男一女离开,易墨微为兰德道,“呛鼻吗?”
“真难闻。”兰德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鼻子。
易墨微的右手空着,抬手捂住兰德的鼻子,他手上的味道要比消毒水的气味更强烈。是很多很多血汇聚在一起的甘甜味道。
电梯上了四楼,易墨微便松开手,先兰德一步跨了出去,兰德捧着花在他身后默默走,只感觉他手上的味道残留覆盖在了自己脸上,他抿了

抿嘴唇,舌尖被这熟悉又陌生的甜味牵引,口腔里,喉咙里,全都溢满了对于这个味道的记忆,即将要脱口而出。
“兰德。”易墨微已经找到了林晓军的病房,他看兰德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发楞,便唤他过来。
兰德应了声,咽下口口水,快步走了过去。
林晓军所住的病房里摆着三张病床,林晓军睡当中一张,靠门的这张床上,被子摊着,一角掀开,床下还放着一双黑色的皮鞋。皮鞋里蜷缩

着一团白色,应该是袜子。在这张床和林晓军的床之间夹着一个灰色床台,上面搁着保温杯和一只瓷碗,瓷碗里是一把金属汤勺。
林晓军还在睡觉,双眼紧闭着,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他穿着单薄病服的手就那么伸在被子外,紧揪着白净的床单。
易墨微把水果篮放到地上,兰德还是捧着花,他坐在林晓军床尾的椅子上,对着林晓军看。
“他是在做噩梦吗?”兰德看他表情紧张,额上还出了虚汗。
“可能吧。”易墨微走到他床边。林晓军的脸骨突出,脸颊上的肉也凹陷了,手背上青筋凸显,骨节看得分明,他已被折磨得消瘦不堪。
“你们来干嘛?”
兰德听见声音,朝门口看,站在那里的是林晓军的哥哥,林海。他一手提着一只红色热水瓶,手上还是一副黑色棉线手套,热水瓶的木塞子

还一突一突的,边沿挤压出连串的小水泡。他仍旧是一身黑色装扮,从热水瓶口与木塞的缝隙里留出来的水,沿着瓶身滴在他的黑色棉鞋的

鞋面上。
“我们想来问林晓军一些事情。”兰德站起来,握着花束,“这是给你们的。”
“放在地上吧。”林海扫了眼地上的水果篮,关上了门。
“他大概要到下午才会醒。”林海把热水瓶放到了灰色床台上,“医生给他用药的副作用。”
兰德依他所说,把花放到了地上,他笑了笑,“没关系,正好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什么问题?”林海叠起了被子。
“12月15日晚上,你在哪里?”兰德问道。
“我在医院陪他。”林海把叠好的被子放在床头,枕头叠在上面。
“从几点到几点?”
“忘了。”林海给保温杯里倒水,背对着兰德,回答道。
“你知道阮紫秋吧。”兰德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知道,”林海很规矩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他放下热水瓶,坐到林晓军床侧的椅子上,侧面对着兰德,“是他女朋友。”
“那方琼呢?”
“不知道。”林海答道。
“你和林晓军不住在一起吧。”
“父母死后,就不住在一起了。”林海看着林晓军的眼神空洞,略显呆滞。
“父母死后?”兰德的尾音上挑。
“三年前,出了场车祸,他们都死了。”林海把林晓军的手放进被子里。易墨微看着他的这个举动,笑了笑,“你和你弟弟关系很好。”
林海抬眼看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也是谨慎的,他摇头,“不,我们关系不好。”
“那为什么愿意来医院照顾他。”对于易墨微的这个问题,林海笑了,“我只是想看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死。”
“那他跳楼没成功,你一定很不高兴。”易墨微的语气开玩笑一般。
“听护士说,是你救了他。”林海把手插进外套的衣兜里,与易墨微对视着。
“是我。”易墨微点头承认。
“没关系,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林海转头看向兰德,“你们要等他醒吗?”
“不了,我们晚上再来。”兰德摆摆手,对易墨微说道,“走吧。”
“你也是警察?”林海在易墨微踏出门之前,问道。
“不是,我只是来帮忙的。”易墨微回道。
“林海身上有可疑的味道。”兰德走在医院走廊里对易墨微说道。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这个凶手,他杀人是有目的的吗?”兰德反问道。
“任何人,杀人都是有目的的。”易墨微说道。
“林海是我们至今为止发现的第一个与这几个被害者存在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兰德按下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四楼,电梯门打开,里面空空的,两人走进去,冰冷的金属盒子里依旧没能让人感觉到生气。
“林海身上没有什么人气。”易墨微靠在电梯侧面,按下一楼的按钮,“就像他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那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兰德打趣道。
易墨微笑笑,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他们正准备往外走,可电梯却没有停下,依旧匀速向下,显示楼层的指示屏上不停跳跃着刷新楼层。
-1,-2,-3,-4,-5………
“怎么回事??”兰德走过去按开门的按钮,按钮闪烁着,电梯门却不开,死死闭合着。兰德依旧不放弃,不停敲按着按钮。
楼层很快到了-10。
电梯忽然变慢,伴随着一声被拉长的哽咽,电梯发出哐当的响声,剧烈摇晃着,照明的灯光也在此时兹拉一声暗下了。
这个金属盒子失去了绳索的牵引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划去。冲向未知的底层。
原地站着的兰德重心不稳,向后仰着摔了下去,正撞在易墨微怀里,易墨微一手圈住他,一手紧握住电梯上的把手,紧贴在电梯一角。
电梯下滑时发出的噪音像是一根细长的银针直接贯穿了兰德的耳膜,他被易墨微小心的拥在怀里,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在流血,抬起手去摸,

却碰到易墨微护住他头部的手,他的手很冷,触碰着,像是冰块。
“停下了。”易墨微俯在他耳边低声说。
电梯终于停下,此时,唯有显示着楼层的-17这几个数字和符号在一片漆黑中发出几乎要被淹没的红光。

                  第三十章
兰德靠在易墨微身上看那个-17,撇嘴笑了出来,“我只听说有十八层地狱的,怎么还有一层它就不往下了。”
“大概我们还没够资格被送到第十八层炼狱。”易墨微话里带着笑意,轻轻松开了环抱住兰德的手。
兰德的夜视能力极好,轻松地走到电梯门前,屈着手指敲了敲。
咚咚咚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回响,按钮早已丧失了原本的控制能力,按了两下,兰德便放弃了,他抬起手,双手抠在电梯的闭合的缝

隙里。
“兰德,”易墨微听到厚重的金属门嘎啦着被一点点掰开,他想要阻止他,“等等。”
兰德一边分开电梯门,一边不耐烦地对易墨微说道,“等什么,难道你想一直待在这里?”
易墨微刚要和他解释,电梯里的灯忽地亮了,干净的白色光彩洒满了整个电梯,兰德正转身看他,他已经将封闭住的电梯门轻易推开了,电

梯外面是连光都无法刺穿的黑暗。易墨微伸手要去拉兰德回来,兰德对他笑,像是在嘲笑他忽然的胆小。
“兰德。”易墨微低唤着靠近他,兰德却避开了他的手和呼唤,转身,走进了外界无法预测的浓黑中,他的身影一下便被吞噬去,不可寻觅

了。
易墨微刚要踏出去,电梯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逐渐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电梯重新运作,正在从-17楼向上提升。
“停下。”易墨微一掌拍在紧紧闭合的金属门上,整张脸都阴沉下来,声调降低了。
电梯却丝毫没有顾及他的不悦,依旧不紧不慢地上升着。
“我让你停下。”易墨微的手掌贴合在门面上,金属表层上映出他阴森的眼神,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只能听到他喉咙里

的沙哑。
他与那层光滑的金属面上的自己对视着,口中念念有辞,只是不再发出声音,只看到他嘴唇启合,嘴角慢慢上扬,随着这个笑容的展露,原

本俊美的脸,显现出妖异的狰狞。
他轻声说着,“你想要玩,我便与你玩玩。”,咬开自己的手指,在电梯门上滴落一滴血,红艳饱满的血在金属表面上迅速变化姿态,由一

个小点,很快被拉成一条长线,线条扭曲,弯折,绕圆画圈,最后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腾,刻印般嵌入了金属的门面上。
易墨微双唇紧闭,一双漆黑眸子虽是笑着,却透露出刺骨寒意,电梯门上的鲜红刻印犹如藤蔓般滋生攀沿满整座电梯。
电梯似是不堪刻印的重负,竟也缓缓停下了,牵拉电梯的绳索发出难听的如同鱼鲠在喉的人想要吐出这硬物而发出的低呕声一般。
原本银色的金属盒子此时以被鲜红覆盖,这些红色刻印也像是有生命的物体,纤细的线条还在不停蠕动着。起伏的规律如同心跳。
易墨微看一眼楼层,-13层。
他微笑着,然后这微笑伴随着从他身体里传出的一声低吼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何方来物,竟挡我等百鬼去路!!”
这声低吼是许多种声音杂糅在一起的,仔细分辨,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孩童的,老人的,女人的,男人的,甚至还有野兽的咆哮也混迹其中。

唯独缺少易墨微自己的声音。
大约是受不了这威胁的撞击,电梯门豁然开启。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层有一层的灰色阶梯,阶梯两边是什么,一概看不到,易墨微轻咳两声,

踏出了电梯,由他的血生出的繁复图腾还留在其中,一张网般罩住了电梯,让它动弹不得。
易墨微沿着这段楼梯走,从上方投射来一小段光,跟着他前行的脚步移动着,勉强照射出他前面的三节楼梯。
楼梯的表面平整,踩踏上去的声音一下子便被四周的漆黑给吸收进去,全然不能传入人耳。也不知这么向下走了多久,阶梯忽然没了影踪,

易墨微回头向来时的路看,灰色的楼梯已被黑暗吞没。
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的黑,身前亦是无边无际的黑。
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面前的黑暗晃动了一下,咔嚓一声拉开了,这扇黑色的大门吱嘎嘎地敞开,一大片幽幽的红光出现在易墨微的面前

,这些光彩也无法照射进这片黑暗里,它们被无形的障碍隔绝了,就像它们本就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易墨微毫不犹豫地踏入幽红色的光芒中。他身后的门,砰地关上。红光瞬间被火光所取代。
他正站在一条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上,走廊两边设有许多扇门,两侧的墙上都高悬着火把,这条路,也是怎么看都看不到尽头的绵长。
所有会呼吸的东西都被扼杀了一样的安静。易墨微迈着无声的步伐,他边走边观察着走廊两边的门,统一的朱红色的门,门上全都印着一个

相同的数字。
十八。
易墨微走了一小段,他停下,他看着自己两侧的景物,感觉他根本没走动过一般,仍旧停留在原地。
他意识到无论走了多少路多少时间,在他周围的东西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既然如此,他需要选择的只是应该去打开左侧的门还是右侧的门。
或者,这两侧的门里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易墨微偏向左侧,这是扇拉门,把手嵌在门里,易墨微握着把手向旁边推。门慢慢被推开。
“兰德。”
他又看到兰德了,不经意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兰德正和他以一样的姿势推开同一扇门。
兰德对着他所在的走廊看,易墨微对着兰德所在的走廊看。两条走廊有着如出一辙的样貌。
“是我过来还是你过来?”兰德眨了眨眼睛。
“我过来。”易墨微走到他这一边,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上句话,红色大门自动关上,走廊上的火把眨眼间全都熄灭。
他们又身处无声无息的黑暗中了。
“知道出什么事了吗?”兰德的手被他拽着。
“我们闯进了另外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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