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栎恩！"卫捷羽放声大哭。
第 29 章
第十章
一阵狂风刮过，本是落在地上的积雪竟又被吹起来些许。
漠北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苦寒之地，春意极少来到这里，山上一直都是冰雪皑皑，似乎从来都不缺少雪似的。
柴靖渊很奇怪，为什么大将军会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个人站着望着那雪山，好像痴了一般。难道那雪山看多了，就能开出一朵花还是能
大变活人？
"卫帅。"虽然那么想，柴靖渊还是去打扰那个人。
身着青衣的男子回过头来，削瘦清正，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如同墨石一般，黑到让人惊异，却仍旧干净温和，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
会是整个漠北军营，乃是漠北的中流砥柱，大将军卫迅。
"有事吗？"卫迅缓声道，伸手掸了掸肩上的落雪，回过头来，唇旁的笑意虽然柔和，却是说不出来的寂瘳。
柴靖渊一愣，"卫帅，这景色好看？总是看你在看着。"果然是个还很年轻的小孩，没头没脑就说话。
卫迅暧昧的笑着，没有回答。
同样的景色已经看了十几年了，至于是十几年，卫迅没有去数，既然已经过了十，后面的日子再数似乎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好像他的时间
，也随着那一年从碧松峰上下来后，就停在漠北，怎么也不走了。
当时苏照棠带他下来，他便让苏照棠走了，既然楚栎恩都不追究苏照棠勾结管欣童的事情，他就更不愿意忤逆楚栎恩的意思，更何况，他相
信苏照棠有一辈子的事情去后悔，正如他一样。
清定澜与谢茗后来派了许多人来找过，持续找了一整年，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楚栎恩，或者他的尸首，占春风阁的老阁主也来了，同样
的，如果不是清定澜与谢茗这两个人，可能这世界上也没有一个叫卫捷羽的人了，不，现在应当是叫做卫迅。
其实捷羽是他的字，迅才是他的名。
而这一点似乎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楚栎恩。
卫迅想，以后要亲口告诉楚栎恩，所以他一直没有离开。清定澜拿他没有办法又怕占春风阁不罢休，便将他塞进了漠北刚刚成立的漠北军营
中，也算是照顾了他的意思，驻扎在边境--最为靠近碧松峰以及雪山的地方。
随后的日子就简单多了，一路打杖，卫迅便每每冲在最前面，几番生死下来，不知不觉中，身上的称呼便逐渐改变，十步长，百户，然
后......直至将军，像漠北最顽固的石头一样，牢牢定在这里。
清定澜在这段时间升为右相，一路顺风顺水，谢茗却是在生完孩子的第三年就故去了，本就是拖着的，她在怀孕的时候为了救清定澜，接触
了太多的毒与药，若不是麒麟珠，怕是连小孩都不能生下来。
那孩子取名叫祝言，他没有看到过，不过据说很是聪明漂亮，成了清相手中的一块宝。清相觉得很亏欠他，宠到天上有地下无。
卫迅想，自己好像也欠了一个人。
见到卫迅不说话，又好像在发愣一般，柴靖渊嗫嗫的闭了嘴站一会，抓抓头小声说道，"卫帅，来客人了。"
卫迅这才回过神来，"是谁？"
柴靖渊笑了笑，很有些故弄玄虚，"卫帅去了就知道了。"
卫迅很纵容他，柴靖渊的个姓很单纯，真不像是清定澜的亲戚，而能让他这么卖个关子的，大概也就只有不可能会来的人了，而不可能会来
的人中又同柴靖渊亲近的，也就只有他。
掀开大帐进去，十几年不见的清定澜出现在他的眼前，仍旧是那么的儒雅，却是老了。
"呵......"
卫迅不由为自己的想法好笑，谁没有老了，"清相。"
清定澜笑了笑，轻声道，"卫将军。"
这样的称呼，物是人非。
"我带了一罐笑颜红来，里面用的桃花还是当初在茗澜居开过的。"
清定澜首先道，很是珍贵的抚摸着那瓶子，"这是茗儿留下的最后一瓶了。"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清相对于亡妻念念难忘，以直于一直以来都
未曾续弦。
卫迅想，他对于谢茗确是真心实意。
看着那微白透翠的酒，卫迅直接问道，"清相，你这次来是为了同我叙旧还是？"
"两者兼有。"
清定澜笑了笑，"你上次回京叙职，祝言看到你，很是想认识你。"
卫迅只是低头笑，"我并没有好认识的啊，还不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可是你不是。"
清定澜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身为一方大将，镇守漠北，但是你也要明白，你仍旧是皇上手底的将军。你自己清楚，这几年皇上是愈发忌惮
你了。若下次皇上再同你说，让你离开漠北，你就同意算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用各种理由推托，那时候是因为打杖，皇上不得不同意，
可是现在呢？朝中御史都纷纷上本参你，称漠北军营为卫氏一党，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
"......"卫迅意外的坦诚让清定澜堵了堵，他复又开口道，"捷羽......"
"清相，还是叫我卫迅吧。"这两个字，只想让那个人喊。
如何不是因为清定澜，当初他不会遇上楚栎恩吧，如果不遇上，事情是不是就会不同？卫迅曾经无数次的想这个问题，然后疏离能让他想起
过去的所有人，好像这样能够好过一些。可是，不......卫捷羽在心底里知道，其实不关别人的事情，他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清定澜叹了口气，其余的士兵皆为三年一轮，惟独他十几年如一日守在这里了，"别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更何况你身上连伤带病的，回京
休养，调理不好吗。"
卫迅只是定定的看向烛光。
清定澜想了想，又开口道，"已经够了......你......"
"我迷路了。"卫迅终于开口打断他。
他说过，迷路的时候不要动，就站在那里等着，他自然会来接他。
可是楚栎恩，我已经等了你十几年，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
清定澜看着他，大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会让你走的，我会将那个理由给你的。"
卫迅笑了笑。
那一晚，他喝醉了，想了许多事情，可是好像又有许多事情没有想，脑子里一面晕晕沉沉。可是在梦中，他看到楚栎恩对着他笑，又是气恼
又是好笑的模样，同从前一样，死要漂亮的穿着白云锦，黑发齐腰，像是将其他的颜色都压住了一般。
就是看起来也有些老了。
不对，他那是成熟吧。
卫迅好笑，只觉得做梦也能这么的体贴，让本就不在的人跟着自己一同长大。
"楚栎恩。"
"卫小猪。"
楚栎恩又笑了，捏住卫迅的鼻子，给了他一个最深长的吻，湿润的唇，温暖的呼吸，这一切太真实了，让卫迅不禁汗毛倒立，猛的睁开眼。
"你......你......"要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卫迅只能傻傻的看着眼前人。
"你要是想问这段时间的话，去问清定澜吧。"
那家伙笑眯眯的看过来，认真问道，"我只是想问你，当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卫迅扑过去，感觉到怀中的温暖，一字一顿道，"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