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系列III 日以继夜——李葳
李葳  发于:2011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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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一低头。『您的这一句赞美,我们会永铭在心的,谢谢。』
依依不舍的房客,在接过旅馆所赠送的小小纪念品后,于众人的目送下,搭车离去。
营业二十七年以来,每日都敞开的玻璃大门,首次封闭。高挂着「今日起停止营业」的告示牌,员工们感慨万千地环顾着这宁静、寂寥又
令人伤感的大厅。
凌恩亦不例外。
虽然早知道无论业绩是否达成,不管克劳顿•霍普是否要给予「京苑」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今日的这场「告别式」都无可避免。
但,抚摸着历经长年擦拭而泛白光的黄铜精制门把,凌恩誓言自己绝不会忘了这间孕育自己成长、磨练自己茁壮的旅馆。这儿几乎是他的
另一个家,一个陪伴他人生十多年风霜的栖身之所。
克制住感伤的泪,强颜欢笑地面对五、六十名待到最后一刻的同事、伙伴们。『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我非常感谢你们这些日子的努力不
懈。能呈现出这么棒的结果,都是大家的功劳。我想,方才那位客人的衷心赞美,已经能让大家所流的汗水、泪水都值回代价了,对吧?

大厅响起一片掌声,每个人都相互拍手、自己给自己鼓励。
『在大家离去前,霍普先生有些话想跟各位说,应该是关于接下来各位的出路。不必担心听不懂,我会替他翻译的。请到员工餐厅集合。

在场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凌恩关闭大厅的灯光,同时,留恋地看了周遭最后一眼。
『好可惜喔,再多个两组客人,我们就能达成目标了呢!』
回头,看见客务部的女经理站在通往员工餐厅的地下台阶前等着自己。凌恩笑着走向她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单人房在圣诞夜是无用
武之地的,当初应该先扣除掉这部分才对。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结果就是结果。』
两人并肩往员工餐厅前进,女经理打探地问:『凌副总,霍普先生会怎么做呢?真要把「京乐苑」拆成空地,拍卖出去吗?我们以后得自
己去找工作了吗?』
『这部分我也还没听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那副总你呢?已经找到下一份工作了吗?你会继续待在旅馆业吧?』
凌恩摇摇头。『这阵子忙得没有空去思考这些问题,不过我可能会先放自己一个假期。在这行工作了十几年,一直都无法度什么长假,这
次机会难得,想好好地休息、休息。』
『说得也是,在旅馆业任职,假期档反而是我们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已婚的女经理笑道:『我也来效法你放长假好了!家里的小鬼总是
抱怨妈妈都不带他们出去玩,这次的新年假期终于可以不必再为找保母而伤脑筋了。』
一想到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时期,凌恩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他们进入员工餐厅后,发现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个小牛皮纸袋。
客务部的职员靠过来,说:『张经理,这份是你的。』
『这是什么?』女经理讶异地打开纸袋看个究竟,结果发现是一叠厚厚的资料。
『不晓得,进来餐厅时放在桌上的,上头有标注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啊,经理的资料和我的不一样呢!我的是「冲绳•金士顿」度假村的
资料,你的是「东京•金士顿」喔!』
『真的耶!为什么?』
凌恩趁着大家都在讨论手边的资料时,以内线电话告知VIP室里的克劳顿,可以下来开会了。
数分钟后,年营业额达上亿美金的「金士顿旅馆集团」负责人——俊美脸颊上贴着醒目沙隆巴斯贴布的克劳顿,霍普总裁,站在「京乐苑
旅馆」所有员工面前,以高雅的Oueen';s英语宣布了一个让人又惊又喜的好消息。
「……你们手中的资料,是有意愿继续留下来在新生的『台北•金士顿』服务的人,即将前往研习的地方。研习时,我们将支付换算当地
生活水准后的同样薪资。住宿场所、机票及交通费,一律由『金士顿集团』负担。」
停顿一下,等凌恩翻译完毕后,他继续说道:「研习的时间预计是半年,倘若无法长时间在海外停留的人,或没有意愿前往研习者,可自
由办理离职,我们将支付三个月基本薪资的遣散费,与一个月全薪的额外奖金。」
出乎意料的优渥退职条件,亦让一部分起初面露不悦的员工,高兴地讨论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有其余的问题吗?」蓝眸四下望望。
『请问,您的意思是,将来「京苑旅馆」还会保留下来,只是换个名字而已,是吗?』
凌恩把问题翻译给克劳顿之后,他摇头。「不,旅馆将会重新兴建。现有的『京苑』无论是外观或内在的管线、设备都已老旧,为了赋予
它崭新的风貌,我已委托知名建筑师事务所设计、施工,工期将会长达一年。相关计划会陆续公布,你们在各自的研习处,会得知这些消
息的。」
先前还为「京苑」消失、结束而起的感伤,转瞬变为对新的「台北•金士顿」诞生的兴奋,员工餐厅内弥漫的不再是灰色密布的忧郁,而
是大放光明的希望。
「如果没有其它疑问,大家就先返家休息吧!新年假期结束后,会由集团派遣的人事经理前来处理后续。」
叙述当中保持着冷静、公事化口吻,表情严肃的克劳顿,到此时蓝眸放柔,微笑地说:「辛苦你们了,大家都做得很好。我谨代表『金士
顿集团』,欢迎各位的加入,也感谢曾为我们付出的每一位。」
凌恩不得不佩服,就身为一名领导者而言,克劳顿确实很懂得怎样捉住员工的心。此时此刻,他身上所散发的天生领导魅力,已经足够让
在场所有的人,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了。
「凌恩,你到我的房间来吧!」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克劳顿扬起眉,笑得非常不怀好意。「我们还有一件事要解决,记得吗?」
他也不敢「认为」克劳顿会忘记。
是的,他输了。当初以自己愿意做任何事为赌注,换来旅馆这三个月的经营期,如今是到了该讨论如何偿付这笔人情债的时候了。
 ◇ ◇ ◇
他在不安呢!
克劳顿唇角含笑,好整以暇地跷起腿,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静静地观察着对面的凌恩。拜平日训练良好之赐,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黑
发男子依旧挺直背脊,俨然是活生生的模范教本,以无比漂亮的坐姿端整地坐在那儿。但,合身西装下紧绷的肩膀线条,却透露了此刻男
子万分的紧张。
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
想到三个月前的自己,当时的他绝无法想象,有一天,他竟会在心中这般地爱怜着一个既不年轻、也没有纤细动人的肢体,更非娇俏、可
爱或甜美等等形容词能适用的年过三十的硬派男人。
三个月前的自己,还满脑子想着凌恩的儿子;三个月后的现在,他想着的居然是怎么把旧情人的父亲给弄上床。
怪不得侄子约瑟夫会气得怒骂他是没有原则、没有道德、没有半点信用的恶棍,还放话说他永远不会再相信他了。
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很委屈啊!在他允诺绝不会跟约瑟夫抢夺凌恩的当下,又怎么会想象得到,突然有一天,自己对凌恩的「兴趣」会
萌芽了呢?他也不过是受到男人天性不受指挥与控制的「兽性」所害,是神秘动情激素下的受害者啊!
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克劳顿觉得自己所受的这一巴掌也算是天谴之一吧?
老天爷坏心眼地让凌恩看不见他自己的真心,让他无知地拒绝了自己的心意,迟钝地没注意到两人间早已生根的情愫。
这都是为了惩罚过去对于轻易就手到擒来的伴侣,却不懂得好好珍惜的自己的缘故吧?
「有什么好笑的?」对面的凌恩再也耐不住性子。「从刚刚你就一个人坐在那儿窃笑,是我有哪里奇怪吗?」
「有啊!」克劳顿轻笑地说。「多少人渴望我的吻,你却赏了我一巴掌。」
向来诚实的黑瞳,迸出两道火花。「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地被个『孤芳自赏』的自恋狂亲吻,任谁都会做出像我那样的举动。不要说
得好象我是犯错的人,有着那种自以为是性格的你才该好好地检讨一下呢!」
「你动不动就要我检讨、反省的,万一我变得比现在更完美的话,你愿意负起责任来吗?」克劳顿一指搭在下颚处,戏弄地调侃道。
「哈啊?」难以置信地皱眉。
「你瞧,不完美的我已经是万人迷了,完美的我岂不是要让千千万万的男女流尽千江泪吗?因为我毕竟只有一个身体、一颗心,能获得我
青睐的幸运儿又只有一个,其余的人都是注定要心碎的,多可怜。」
「……你确定不去看一下精神科大夫吗?我真的认为这么做,会对世界和平有极大的帮助。」
「我就欣赏你的幽默和伶牙俐齿,凌恩。」把十指搭在膝盖上,克劳顿不浪费时间地切入主题说:「既然我们都这么了解彼此,就别拐弯
抹角地说话了。你说,你比较喜欢在今天,或想等到我们回英国享有蜜月般的气氛时,再让彼此的身心结合为一呢?」
咚!凌恩从沙发摔跌到地板上。
「呵呵,我能明白你现在的想法。不要紧,要是你需要一点儿时间,我愿意给你。反正回英国度新年假期的时候,我们多得是时间能慢慢
来。」克劳顿说。做为一名绅士,这点体贴是理所当然的。
狼狈地以手肘撑起身体,回到沙发上,凌恩一手撑在太阳穴旁。「我很早就放弃去问你『为什么』了。因为我想,我永远弄不懂你的思想
回路是怎么转的。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请你仔仔细细地解释一下,我宁可你
试着拐弯抹角,拜托!」
一耸肩,摊开双手。「我不懂你为何不懂,你想要我从哪里开始解释呢?」
「从一开始!」凌恩火爆地拍桌怒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回英国?我去那里做什么?我的家在这儿,在台湾、在台北!」
克劳顿微微笑道:「因为你输了,凌恩。」
「我——」语塞,胀红脸。「好,那这个不管。什么叫做蜜月的气氛?还有……谁和谁……身、身、心结合个鬼啊!」
一挑眉。「因为你输了,凌恩。」
两手搔乱了一头丰盈黑发。「够了!我快被你气得捉狂了!你这个死外星人,跳针的唱盘,给我换句别的!」
「因、为、你、输、了,凌恩。」
「靠!不要以为放慢速度讲,我就听得懂你在说啥鬼话!」
控制不住的凌恩,跳起来踹了茶几一脚。可是很快地,他就后悔地一咋舌。做了数次深呼吸,他努力想恢复平静。
「算你行!我没想到你能让我如此生气。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看我笑话吗?那你成功了,我是被你气得快疯癫了,所以你可以不必再讲什
么笑话了。快点说清楚,你希望我做什么?是免费帮你工作一年,还是请你大吃一顿?」
他死命挣扎、顽固地不去面对现实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克劳顿刻意「深情地」凝视着他,说:「我怎么会做那种无理的要求呢?我不要
那些,我要的就是我刚刚所说的——你,要成为我的人,凌恩。我不是说要你陪我上床而已,我说的是你的人、你的心全部都要属于我的
,无论我到哪儿,你就要到哪儿,就这么简单。」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凌恩脸色发白地直往后退。
「你没听说英国人是世界上最不懂得如何开玩笑的民族吗?」克劳顿微笑地、不疾不徐地走向囊中猎物说:「凌恩,你输了!」
「我、我说我愿意做任何事,可是不代表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送给一个沟通不良的外星人!你疯了吗?我不会为了一个蠢赌注和你
上床的,绝不可能!」
凌恩咆哮着。「再说……天杀的!你不是有一堆玩伴可以任君挑选吗?干么找上我?把人耍得团团转,在你眼中很有趣,你玩得很爽是吗
?」
一手抚在胸口上,克劳顿夸大地做出哀伤的表情。「你伤了我的心,凌恩。我没有耍你,我是认真的,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鬼才相信你!」翻翻白眼。「总之,这太可笑了!我不接受这种要求,你不能逼我做这种事!」
垂下双臂,克劳顿蓝眸深幽地瞅着他。「我不会逼你的。这不过是你的一句诺言罢了,我却傻傻地相信着你会实践自己说过的话。或许我
不该抱那么大的希望,以为你的良心会促使你实践诺言。既然你不想守约,那,你回去吧。再见,凌恩。」
说完,故意背转过身。几秒钟过去,并未传来任何离去的脚步声。
「……你一定有别的、别的我能为你做的事。」虚弱的口气里,有一丝请求。
幸好凌恩看不到他得逞的笑脸,否则一定会气炸了。「没有,我对你已经别无所求了。你可以自由选择,如果你不会良心不安的话。」
欲擒故纵的手法,不只在商场上非常好用,在情场上更是一把无往不利的神刀,能削铁如泥般地砍断一切的障碍。
现在,他只需等待着收割的时期来临。
凌恩「妈妈」?
1、
新颖的CKS国际机场第二航厦里,凌恩、克劳顿正与前来送机的儿子凌夜以及他的男友江尚楠话别。
「我真的很吃惊耶,爸,你居然会跟克劳顿一起旅行。」喝口果汁,凌夜好奇地轮流看向这组教人想都想不到会凑在一块儿的……玩伴。
此玩非彼玩,而是单纯的「旅游玩乐」伴侣——至少父亲是这么跟他解释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多了个假期,可以到英国去探望一下阿日,而霍普先生也刚好要回国,只是顺道结伴罢了,怪在哪里?」难得一
身轻便打扮的凌恩,看起来比原来的年纪更小了七、八岁,尤其是那张如婴儿般光滑细致的脸皮,若被误认为大学生都不足为奇。
「真的只有这样而已吗?」提高了语尾,凌夜嘟起嘴说。「我老觉得你没跟我讲实话。」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盘问我的言行了,小鬼。你啊,别给老师惹麻烦就好。」转头看向一旁外貌老实的男子,凌恩苦笑地说:『江先生,
身为监护人的我未来这一阵子都不在台湾,要是阿夜闯了什么祸,你就多多担待了。不好意思,把这重责大任推到你头上,我本来想坚持
带他一起去英国的,但是考虑到他还要上课……』
『不、不,凌伯父您怎么说担待呢?这是我应该的!』江尚楠正襟危坐,认真地一鞠躬。『谢谢您相信我,愿意把阿夜交给我照顾,我一
定不负您的请托,会好好地看紧他、保护他的。』
『嘿,你们两个,不要把我当未成年人看待!我满十八了,好吗?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啦!倒是老爸,你是第一次出国,一去又是遥远的
欧洲,自己才要多小心点才是。那儿有很多最爱找东方人搭讪的老外,不多注意的话,哪时会被人拉到暗巷、公园里,你都不知道哟!』
凌恩啼笑皆非地望着儿子。『你担心什么?老爸懂得说:「NO」。』
『担心什么?我是担心你得爱滋啦!保险套我帮你塞在行李了,记得要随时放在口袋里,有备无患。』
握拳意思意思地敲敲儿子的脑袋瓜子,这时身旁的克劳顿示意凌恩取出机票。「时间差不多,我们得进候机楼了。」
凌夜上前给父亲一个拥抱,接着和克劳顿握了握手。「我把宝贝的父亲大人暂时交给你保管喽,克劳顿。你得让我父亲毫发无伤、一根寒
毛都不能少地回到台湾来喔!」
「没问题。」
即使有了这句保证,凌夜还是放不下心,再三叮咛着父亲要提高警觉、凡事多思量,唠唠叨叨地送他们到出境审查处,目送着他们,直到
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为止。
 ◇ ◇ ◇
阿夜不愧是自己的儿子,纵使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身边,但果然是「知父莫若子」,了解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这整件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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