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多结局完整版附后记)———— 狼九千
狼九千  发于:2009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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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我们是敌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斛律安傲然一笑,露出睥睨天下的神气来。
“既然我想要,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背上叛国投敌的罪名。”
“我会去找你们的皇帝谈判,以边境的十年和平,换你一个宇文非。”
“我要你风风光光地跟我走。不会有任何人看不起你。”
宇文非闻言,脸色惨白。
这些年来,突厥日益强盛,时常骚扰边境,已是中原之大患。
若能得十年和平休养生息,于国于民是多大的幸事!
而代价,不过是区区一个宇文非。
皇上焉有不允之理!
隐藏起内心的恐惧,宇文非淡然道:“将军早已计划周全,势在必得,又何必费此周折,将宇文

非带出府来?”
斛律安认真地看着他:“我要先问问你,你愿不愿意?”
宇文非迷茫地反问:“什么愿不愿意?”
斛律安明显有些紧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愿不愿意?宇文非冷笑起来:“将军之意已决,宇文非愿不愿意,又有什么要紧?”
“这当然很重要!”斛律安叫起来,“你若是愿意,付出再多代价我也会努力达成。可你若是不

愿意,我也决不会勉强你!”
静默片刻,再次开口时,斛律安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你……愿意么?”
宇文非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先前那些深情热烈的告白,他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这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却真真切切的打动

了他的心。
这些年来,何曾有人关心过他的想法?
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意愿才是重要的。
他只能服从,只能迎合。
最多最多,也不过是通过小心的试探和谋划,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其中的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
他空有满腹经纶,却只能以命来赌。
因为他是奴才。奴才的命是不值钱的。
奴才的意愿,更不重要。
然而今天却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只待他一声愿或不愿,围绕他的一切,都会随之改变。
原来他的意愿,也可以这么重要。
这新奇的体验,更衬托出他过去十几年的辛酸。
眼见宇文非的神色变幻不定,斛律按急急提出更多保证。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限制。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想要吟诗作画,还是领兵打仗,都随你。”
“还有……那个……”迟疑片刻,斛律安突然压低了喉咙,“我会让你在上面的。你不用担心。


宇文非诧异地挑了挑眉。斛律安的脸涨成暗红色。
“我……我……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伺候你的!一定不会比端靖差!”
见他那羞窘不堪又偏要逞强的样子,宇文非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个让人难以拒绝的邀请。”
下一刻,背后传来令他血液冻结的阴冷嗓音。
“所以,你就决定接受了?”
是端靖来了。
宇文非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敢转身面对。
(二十八)
端靖站在那里,浑身燃烧着冰冷的愤怒。
他找宇文非找得人仰马翻,连带整个京城都鸡犬不宁。
好不容易得了线索寻来,一路上的担忧恐惧,更是无以言表。
结果呢?
当他被各种各样的可怕猜测折磨得几乎发疯的时候,宇文非正穿着别人的衣服,神情亲昵的调笑


怒火冲上他的头脑,心却如同坠入冰窖里一般。
宇文非,这是你的真心,还是假意?
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姿态,对着别的男人?
相比之下,反倒是斛律安更快镇静下来,不动声色间,已权衡过整个局势。
端靖仓促赶来,随行不过十余人,以自己的身手,全身而退当非难事。甚至要带走宇文非,也不

无可能。
可是宇文非心意未明,贸然带他走,只怕他今后处境堪忧。
想到这里,斛律安向宇文非安抚地一笑:“你先过去吧。以后我再来找你。”
宇文非也不答话,只是默默的解下披风还给斛律安,低头走回端靖身边。
这厢端靖终于松了口气,顾不上和宇文非计较,一把将他护在身后,沉声喝问:“你是何人?”
斛律安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傲然报上自己的大名。
端靖大吃一惊。
突厥主帅竟然孤身独闯京城,真是好大的胆子!
宇文非怎会认识此人?
然而形势不容他细想,眼看斛律安作势欲走,端靖急急喝道:“将他拿下!”
十余人闻令向斛律安扑去,却在下一刻飞跌回来,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仅剩端靖一人,还在勉强支撑。
斛律安的身手,可怕至此!
三五招之后,端靖更觉吃力。然而此刻要退,已是不可能了。
眼见一掌当胸而来,端靖想要躲闪,然而在令人窒息的掌风之下,竟是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待毙


电光火石间,宇文非的身影一闪而至,双手一扬,待要硬接斛律安这一掌。
端靖和斛律安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只见斛律安硬生生地顿住掌势,在掌力反击之下,喷出一口鲜血。
饶是如此,宇文非依然被震晕过去,口鼻都渗出血来。
形势突变,端靖成了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端靖一边抱着宇文非察看伤势,一边留意不要让斛律安乘机逃走。
斛律安见状冷笑道:“即便我受了伤,谅你也留我不住!”
言罢微一提气,便横掠数丈,去得远了。
这般人物,若由得他去,中原岂不是要大乱!
无论如何,也要拿他下来!
刹那间,端靖已拿定主意,暴喝道:“站住!”
斛律安回过头,看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架在宇文非的颈项上。
“你最好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我就杀了他。”端靖的眼里是不惜一切的决绝。
斛律安果然站住,怒道:“你好卑鄙!”
端靖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宇文非的脖子里,已有鲜血淌下。
斛律安咬紧牙,强迫自己不要中计。
“你和宇文非的关系,我都知道。他方才还舍命救你,你真能下得了手么?”
端靖冷笑:“你可以试试看。”
手上一用力,剑刃嵌入肌肤,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斛律安被镇住了。
他不敢拿宇文非的性命来冒险。
所以他被随后赶来的众人擒住,押入天牢。
端靖抱着昏迷的宇文非回府诊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宇文非紧闭的双眼中,滑下两行泪来。
(二十九)
据太医说,宇文非伤得并不重。
那一掌毕竟没有击实,五脏六腑都没有受伤,只是由于气血激荡才会口鼻溢血。
脖子上的剑伤看似狰狞,却并未伤及血管,清理上药之后,很快就会痊愈。
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怕是体质原本就虚弱的关系。
端靖凝视着宇文非苍白的睡颜,甚至有些庆幸他的昏迷。
若非如此,他要怎样下手?
回想那一刻,曾经握剑的手无法克制地抖个不停。
那剑,仿佛是刺在自己心上,也宁愿是刺在自己心上。
他不知道,若是斛律安多坚持一刻,自己会不会率先弃剑。
幸好。幸好。一切都还顺利。
危险的斛律安已被捉住。
宇文非也在昏迷中,躲过了那残忍的一幕。
不看见。不经历。不伤心。
只有他一个人,在灵魂深处刻下了名为冷酷无情的伤痕。
这是他身为皇族,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小心翼翼地抱着宇文非躺下,将脸埋在他的长发里。
无声的泪水,濡湿了那片青丝。
天亮了。宇文非静静地睁开眼睛。
昨天,为了端靖,他选择闭上眼睛,不让彼此面对抉择的残酷。
今天,为了斛律安,他必须睁开眼睛,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他很担心斛律安。
那个呆呆的人,竟然真的让人捉了去。
不知道他有没有受苦?
以他的身份,若是愿意提起和谈之事,众人必定待他如上宾。
怕只怕他什么都不说,那便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在宇文非看来,后者的可能更大些。
因为斛律安太在意他,所以不会在他心意未明之前,就公布那个以他为筹码的交换条件。
这样小心的顾惜,令他感动,也令他愧疚。
他或许无法回报以同样的深情,但也决不能连累他因此而送命。
他要救他。
端靖去天牢提审斛律安,宇文非执意同行,无论他怎么反对都没用。
温顺的宇文非此刻却异常固执,可以想象端靖是多么不愉快。
要是在以前,宇文非哪敢违背他的意思?更别说公然抗命了。
今天的反常,都是因为那个斛律安。
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悄悄扎根。
斛律安和宇文非,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以前认识吗?怎么认识的?
斛律安为什么要带走宇文非?
宇文非是不是愿意跟他走?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答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很在乎对方。
不然,斛律安不会束手就擒。
宇文非也不会不顾一切的要去看他。
心,突然酸酸地痛了起来。
宇文非,我爱错你了么?
你的心,究竟给了谁?
(三十)
斛律安乃是要犯,关押在天牢的最深处。
除了重重布防,和坚固的铁栏杆之外,还有粗重的铁链铐住四肢,固定在墙上。
为了安全起见,只有狱官狱卒进入牢房,端靖和宇文非都站在牢外,以防斛律安反扑伤人。
正如宇文非所料,这一夜之间,斛律安已受了不少刑。
深色的衣料虽然看不出血迹,但是其残破程度同样足以说明问题。
宇文非蹙起眉头,咬紧了嘴唇。
斛律安却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用温暖的眼神向他打了个招呼。
这番眉来眼去,自然气坏了端靖。
于公于私,他都恨不得除斛律安而后快。
可是自尊心告诉他,这样做,其实就是示弱。
绝不可以的。
尤其,是在捉摸不定宇文非心意的此刻!
怎么可以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愤恨,多么嫉妒,又多么……不安?
当他几乎付出所有时,才发现自己即将失去,或者,从未得到。
心,一点点地硬了起来。
如果事情果真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那么,他不会放过所有伤害他的人。
“斛律安,你潜入中原,究竟有何图谋?”端靖整顿思绪,沉声喝问。
斛律安冷冷地看他一眼,毫不理会。
端靖也知道,这样轻描淡写的问讯,不会有任何结果。
只不过是为接下来的刑讯逼供开一个头。
又一轮的拷打开始了。
飞舞的皮鞭落到血肉之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斛律安闭起眼睛,抿紧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身下,渐渐积起一滩血泊。
宇文非看着,看着,渐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样的酷刑,他也曾经历过。
无法逃避的剧痛。无法言说的屈辱。无法辩驳的委屈。
他都记得。
那一切,他都可以忍,也只能忍。
然而此刻,他还能忍吗?
意识尚未作出决定,身体已冲到铁栏杆前,怒喝道:“住手!”
这一喝,仿佛有魔力一般,震慑住所有人。
狱卒惶然停下手里的鞭子。
斛律安诧异地睁开眼睛。
而端靖,只觉得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住手?”端靖缓缓走到宇文非身后,强迫他转身面对。“你要我住手?”
轻柔而又危险的声音,令宇文非浑身一颤。
一抬头,便是端靖冰冷而淬毒的逼视,牢牢锁住他,逃避不得。
宇文非绝望地闭上眼睛。
事已至此,不问个水落石出,端靖决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一旦说了,事情就成定局。
即便是端靖,也留他不住了。
多么不甘心。可是他别无选择。
宇文非睁开眼睛,朝端靖凄然一笑,准备招供出斛律安的来意。
“斛律安并无恶意。他是来找我的。”
“他说……”
“住口!”尚未说完,便被斛律安打断。
“那个交易已经作废了!”
“一个字也不要说!”
(三十一)
宇文非的心之所向,他早就明白。
假装昏迷的演技,瞒得了端靖,却瞒不过他斛律安。
那一刻,他已知道宇文非的取舍。
当初既然没有揭穿,此刻就更不想令他为难。
冷酷而又霸道的端靖,却是宇文非真心爱慕的人。
对此,他只能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强迫他离开,只怕他永远都不会快乐了吧?
无论怎样心疼不舍,他都没有权力主宰宇文非的生命。
真想脱身求和,他自然有办法。
一拖再拖,不过是为了再看看宇文非。
看看他好不好。看看他会不会为自己担心。
而现在,他已满足。
吃这点苦,却能看到宇文非真切地关心,很值得了。
宇文非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渐渐涌上泪水。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想要你受苦的。”
斛律安轻轻地笑着,知道宇文非能够领会他的心意。
“能为你受苦,也是一种幸福。”
这番含情脉脉的对话,摧毁了端靖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宇文非和斛律安没有关系。
自己痴痴奉上了灵魂与身体,如今看来,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原来上天真的为他安排了那么残忍的结局。
仇恨的火焰在他心里疯狂燃烧。
既然他身在地狱,那么,他要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招过狱官来,低声吩咐几句。
那狱官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和不忍,终究还是领命下去了。
再看向斛律安时,端靖的神情仿佛恶魔。
“为他受苦,你很幸福?”
“既然如此,本王便成全你!”
铜盆里的木炭熊熊燃烧,爆出噼啪的声响。烙铁在其中渐渐烧成暗红色。
宇文非不敢致信地睁大眼睛!
“王爷!您……您不会……”
端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像是在享受他的恐惧和不安。
“我会。我当然会。”
冰一般的眼神,和冷酷的笑容,传达着他毁天灭地的决心。
宇文非惊骇欲绝地扑倒在他的脚下!
“王爷!不要!求您不要这样!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您罚奴才吧!求您放过斛律安!”
端靖看都不看他一眼,将他从脚边狠狠地踢开。
宇文非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肉体之痛,倒也罢了。心里的剧痛,却令他几乎失去力气。
端靖,你怎么可以这么决绝,这么狠心?
然而眼前的局势之紧张,甚至不容他哀悼自己。
烧红的烙铁已经举起。斛律安危在旦夕。
宇文非挣扎着跪行几步,抱住端靖的腿:“王爷……”
端靖怒斥一声:“滚开!”一把揪起他,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斛律安见状怒道:“宇文非!你不要求他!看看你现在,象什么样子!”
端靖冷冷地笑了。“是啊,何必求我呢?这可是他自找的!求仁得仁,岂不快哉?”
烧红的烙铁缓缓贴近斛律安的胸口。
尚未接触,便已有烧灼的剧痛。
一小块肌肤,渐渐变成焦炭般的颜色。
斛律安咬紧牙关,绷紧身体,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
(三十二)
下一刻,毁灭般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空旷的牢房里,回荡起宇文非清冷的声音。
“住手。谁都不准动。”
宇文非手持长剑,架在端靖的颈项间。
“立刻放了斛律安。否则我就杀了端靖亲王。”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般的滞重。
刚才的气氛太过紧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斛律安身上,竟无人察觉宇文非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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