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火系列九] 逆水(出书版)BY 李葳
  发于:2011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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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夏氏老宅中,英治、陆禾琛及眼镜仔,以及从台北赶下来的小汪、管禛等老朋友们,聚集在块儿商量该如何将夏寰「救」出来时,已

经是当晚八、九点了。

夏寰被控涉及杀害鬃狗而留置警局内,等明日检察官问完桉子,可能还会直接送进看守所。

想当然耳,英治无法和夏寰取得联络,想要明占口事情发生的经过,只能问夏寰遭到逮捕时,和他在一起的陆禾琛及眼镜仔等人。但是得

到的答桉,却是相当令人失望的。

根据陆禾琛的描述,他们离开了民宿,回到夏家老宅的时候,「近海帮」的人已经连续盘查被关在地下室内的鬃狗将近一整天了,却问不

出个所以然来。禾琛还向英治强调,虽然那时候鬃狗受到一些殴打、踢踹,还有冷水泼淋等的逼供暴行,但也仅只于皮肉外伤而已,连颗

牙都没掉。

「……可是鬃狗的脑子根本已经不行了,无论问他是如何对前帮主下手的,以及是谁指使他去做的,他都只会反覆地说着『给我糖吃,我

才要告诉你』之类的话。我想对方应该是用毒品控制了他吧?」

禾琛语气沉重地说:「但鬃狗本来就是烟毒惯犯,因此也很难依据这点来证实的确有人在幕后操控他。」

陆禾琛继续说着他们到达之后,夏寰作了个大胆也出人意料的决定--他与鬃狗讨价还价一番后,答应给他「糖」吃,如果鬃狗肯吐实的

话。

「其实夏哥是打算拿冰糖伪装一下,再不就是给他打一针食盐水,反正鬃狗也已经神智不清,短时问内根本不可能以肉眼分辨出那是不是

毒品,但用来引诱他说出另一个凶手是谁,已经够了。」即便注射后鬃狗察觉有异,他们也打算以「你体内有太多种毒品了,没这么快发

挥药效」、「这是另一种毒品,要再等等」之类的话来骗他。

一旁的眼镜仔也点头说:「他们在准备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是普通的冰糖和食盐水。」

「谈完条件,我们还故意等了一个小时,假装去把货弄到手。进入地下室的时候,鬃狗也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保证只要我们给他糖,他

便把一切都说出来,还说等我们知道真相,一定会非常讶异的。」

接着禾琛咬牙切齿地用力拍了下桌子。

「早知道,那时就应该要求他先招出来,再给他打针,起码现在我们会知道杀死夏老的另一个共犯是谁!夏哥真是白白地蹲了苦牢,还被

关得不明不白,实在有够冤枉的。」

英治蹙着眉。「鬃狗怎么死的?」

眼镜仔叹了口气。「夏哥给他注射完食盐水之后,他立刻就产生痉挛、抽搐反应,没办法呼吸……我立刻就打给一一九,请求派救护车,

可是别说是等急救人员到达了,在我挂上电话的几分钟内,鬃狗就不行了。」

禾琛抱着头低语:「我在警察局里接受问话时,也不停地回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最后那家伙会死掉了?到现在我还是不明

白、不懂、想不出来。我真是个白痴!笨蛋!」

「不要讲了,不是陆律师你一个人这么想,我也一样百思不解。总之,现在只有等待警方的验尸报告,才能告诉我们问题在哪里了。」眼

镜仔本想伸手安抚陆禾琛的情绪,但想了想还是缩手。

「……你说你们准备完了之后,又故意等了一个小时?那一个小时之间,有人顾着那些东西吗?」

英治的问题,让陆禾琛与眼镜仔诧异地对视了一眼。陆禾琛立刻说道:「你是说……有人掉包吗?!」

「能这么快令人致死,我怀疑是氰化物等无色、容易添加于透明食盐水中的物品,加上是以注射方式进入血管内,好增加它发作的机会。

我担心的是,若不做更详细的检验,鬃狗长期滥用毒品,血液中已有各种有害物质,与氰化物的成分结合后,会影响验尸的结果。」

「……英治哥,可是这么一来,不就代表夏哥身边有……内贼?!」小汪愤怒地跳起来。「可恶!一定是近海帮里面有谁不服气夏哥,想

谋害他吧!」

没想到这句话,却引起了屋内其他近海帮人的不满,纷纷冲到客厅中,将他们包围起来抗议。

「喂!你什么意思啊?说我们谋害老大,有证据吗?」

「就是说啊!怎么不说是你们全宇盟的人做贼的喊捉贼?搞不好被陷害的是我们这边呢!前帮主之死,真正的内幕是怎样谁又知道?我们

是不好意思质疑,但连警察都怀疑的话……结果很难讲呢!」

小汪怒吼回去:「谁?哪个家伙敢造谣诬蔑夏哥名声的,给我站出来!」

「想打架吗?来呀!」

英治眼看一场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混战就要开打,而他喊住手、不要再说了,也没有人要听,正愁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管将自己随身的防身

武器借给了他,英治半点都不迟疑地——砰!开枪。

一颗空包弹,朝着客厅天花板疾射所发出的声响,让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认为这把改造的玩具枪只有一颗空包弹的人,可能继续再吵下去,不然全都给我闭上嘴!现在不是你们闹内哄的时机!」

英治声色俱厉地一喝,众人表情虽不是个个心悦诚服,倒也没再见谁跳出来作乱、发声。

「有什么意见,你们等夏寰回来后再说。」

「……夏哥能回来吗?」不知是谁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英治看着周遭每张写着同样疑问的脸,抿紧着嘴。甚至连陆禾琛也无法给他们乐观的答桉。

「除非有强而有力的证据出现,洗刷夏哥的冤屈。明天检察官司问完话,应该会进看守所,直到桉子审完为止。」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其中一人步上前,拍着胸口问道:「前脚走了老帮主,现在夏哥又被捉去关,大家群龙无首、没有了大哥,要怎么办才好?」

「是啊、是啊」、「就是说呀!」的声浪更是此起彼落。

「你们干么为难英治哥?他心里比你们还担心夏哥的安危!够了吧你们!」拦阻在英治身前,小汪用着以一挡百的气势说。

「你又算哪根葱、哪根蒜?我们近海帮的自家事务,用不着你们外人来插嘴吧?」

硝烟再起,这次英治手中可真的没有空包弹可用了。

「不知道近海帮的大家,愿不愿意听我一言?」

在小汪与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身段比小汪柔软的老江湖土豆仔挺身介入,让英治稍微松了口气。起码土豆仔应付近海帮的弟兄们时,

比较不会像小汪护哥心切而与人起冲突。

「站在即将并入近海帮中的成员,以及多年来跟在大哥身边的资历,我想我还有资格说几句话。」

土豆仔看看左右,没人出言反对,他便继续说道:「大家似乎忘了,夏哥只是短暂地离开,只要能洗清他的嫌疑,就能回来领导大家。眼

前不应该讨论接班继位的问题,因为夏哥人还在,帮内怎么会没有大哥呢?」

「唉,你这是狡辩啊!大哥人在牢里,怎么管得到外头的事?我们一样没有帮主啊!」

土豆仔摇了摇头。

「鞭长莫及的问题,只要让那根鞭子够长,再不然就是替这根鞭子找个暂代品,在夏哥缺席的日子里,代他传达大哥的意志,领导大家即

可。事实上,很多帮派大哥被扫进去吃免钱饭时,也都是这么做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管他是代理帮主或下任帮主,就是乔不拢才会引发争端啊!今天不管谁接代理,也得要能够让大家心服口服地接受吧

?现在不就是这个人选的问题,让大家伤脑筋呀!」

「我心中有个人选……推欧阳医师做代理帮主,大家意下如何?」

「咦——?!」

土豆仔的话,让小汪发出连迭惊声。

「代帮主,必须是夏哥最信任的人,也必须是大家都不能动的人,假使今天夏哥已经娶妻,自然会请大嫂接下这重责大任,可惜……幸好

大哥身边还有个形影相随的知已。欧阳医师才高八斗,有勇有谋,如果肯接下这位置,不是大家的神气吗?」

英治的脸颊不停地抽搐,什么才高八斗,什么勇谋,这种台词是看多了布袋戏还是武侠小说才能讲得出口啊?脑中都快时代错乱了!

况且,土豆仔的意见,不可能会被接纳的吧?像自己这样的外行人……

「你们别乱出馊主意了!」

小汪在震惊过后,双手插在腰上,气呼呼地说:「夏哥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英治哥是个医生,有他的工作和事业要顾,难道夏哥会乐

见英治哥为他牺牲事业,做什么代帮主吗?你们不要赶鸭子上架,回头让夏哥知道了,他铁定会翻脸,别怪我没警告你们!」

「那你又提得出更好的人选吗?」一句话就将小汪堵死。

「那、那当然是谁也比不上英治哥,但是……」他望了望英治,似乎在替自己无力维护他而道歉,跳脚地说:「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你这个外人的意见,我们不必理会。」一名近海帮干部级的人物说道:「土豆大哥的提桉,大家开个会议来决定吧!看大家是不是能赞

成。」

「好!」

「抱歉,英治哥。」

小汪垂头丧气地坐在英治身畔,道:「谁叫我人微言轻……」

摇个头,英治拍拍他的肩膀,要他不必放在心上。其实自己现在也不晓得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尤其是小汪提到夏寰不希望自己为他牺牲工作的时候……胸口刺痛了下。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夏寰在维护自己的工作,不让任何事打扰到

他的工作权,而自己也不觉得有何特别。

医生有救人的使命=地位崇高,大哥则是社会的乱源=垃圾。所以根本没有英治为他牺牲的理由。

——不该是如此。不是哪份工作的问题,而是想为对方尽的心力,才是问题。

如果夏寰需要我,如果我能为夏寰做点什么,如果在这夏寰最需要我的一刻,我能帮得上忙……我不主动去做不行,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

家伙,绝对不会开口向我求助的。

英治没把握能做得好,可是他得承认,能为夏寰做点什么的念头,让他有些心动。

「我倒不觉得是个坏主意。就稳定近海帮的现况而言,是很有帮助的。」

管明知会遭小汪反对,还是开口说道:「除了土豆叔说的两个原因之外,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英治哥读书人的形象,对他们这些动不

动就上演全武行的人来讲没有威胁感,对帮内的多方势力而言也可产生有效的牵制。他们一方面惧怕你身后的夏哥,一方面又放心你不会

试图削弱他们的势力。」

「靠,谁要你多嘴!」小汪怒道。

但连陆禾琛与眼镜仔都与管持相同意见,眼看屈居弱势,小汪怨瞪了土豆仔一眼。「都怪你!干嘛说这些接不接代帮主的,英治哥现在可

为难了。」

土豆仔苦笑了下,没做辩白。

「……我,想去看夏寰,可能吗?」

英治迟疑地问陆禾琛的意见,他则叹了口气。

「这次的事件,我也涉入其中,所以没办法以律师身份代表夏哥,正伤脑筋要找哪位律师呢。如果决定了律师,就可以透过他去申请面会

事宜。」

「听说……有民代可以乔这种事情。」土豆仔吞吞吐吐地建议着。「如果英治哥认识民代的话,不妨找那些人,请他们帮个忙。」

「喂,你应该认识几个立委吧?」小汪推了管一把。

管面露难色地说:「要是夏哥关在北部,我还有办法可想。可是这一带的,我实在不熟。文龙堂老大又跑去加拿大了……」

「要打电话给夏伯母,请她想办法吗?」

英治立刻否决了禾琛的提议。当初夏陈香就是不愿再为儿子担心,才毅然离开。即使他相信夏陈香不会拒绝帮忙,但他还是希望能靠他们

自己的力量……啊,他想到一个人了!

「县议会的议长,可以吗?」

之前夏彪出殡时,议长不仅亲自前来致意,也和英治聊了一会儿有关夏彪生前的轶事,直称赞夏彪是时下罕见的义气人物。就算是场面话

,也不会给人讨厌的感觉。

「值得一试。」土豆仔马上说。

英治点头,决定打通电话请对方帮忙看看。也许,见过了夏寰,自己会更明白该怎么做才对。

哈啊……

睡不着。夏寰睁着眼直到天色大亮。

结果一个好点子都没有想出来,无论是洗刷自己清白的方式,或是揪出幕后藏镜人的方式。

感觉这辈子运气没这么背过,彷佛坐在赌桌上不停地拿同花大顺,但突然有天逆转了,怎么发都是一手烂牌,有股巨大的挫败感。

他宛如在和一个隐形人打架,对方何时出拳、从哪个方向出拳,都无法预测,只能见招拆招,始终处于下风。

该怎么办,脑子里完全没辙。加深他忧虑的,还有自己被关进来之后,外面的情况。

近海帮的砂石地盘、工程公司与建设事业,或是全宇盟负责保全的那些特种行业等等,一旁觊觎的对手们,会不会乘机闹事?

帮里头正在进行整并,自己不在,会不会乱了起来?

……以及英治。

他应该已经听到消息了吧?自己因为杀人嫌疑而被关起来。

现在他在哪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已经回到台北?……不会有条子跑去骚扰他,问他一些有的没有的吧?

满脑子问号,没有答桉。夏寰沮丧地捶墙壁出气,却遭到隔壁房的家伙抗议,他忍不住赶羚羊地骂回去时,一名警员进来了。

「你,出来。」

啧地一咂舌。「骂脏话也犯法啊?」

「叫你出来就出来!」

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铁栏杆外,警员他上了手铐和脚镣之后,说道:「你肚子痛,要到保健室,知道吗?」

蛤啊?夏寰皱起眉头。

「拜托A,伊是头壳坏去,才不是肚子坏去。赶快送去吃药啦!」隔邻的家伙在里面揶揄。

犯不着与杂碎计较。夏寰甩都不甩他地跟在警员后方,并道:「喂,你们保健室阿姨漂不漂亮?有没有日本A级片的水准呀?」

要是对方能被收买的话,或许有机会和外面取得联络。

「进去吧,时间只有三十分钟。还有,房间里面有监视器,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监控的,知道了没?」

「好啦、好啦,真啰嗦!自己强迫我来看病的,又不是我——」

边说边走进保健室内,当夏寰看到从诊疗椅上起身、穿着白袍的医生时,不禁张大了嘴。

英治微笑地说:「不是保健室阿姨,是保健室叔叔,真抱歉。」

——该死的。

夏寰觉得自己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感动只有一瞬间而已。

「哪个该死的家伙把你弄进来的?等老子出去后,非砍了他不可!」

夏寰气急败坏地咆哮。

「你他XX的来这里干什么?没看过苦牢长什么样子是吗?谁准许你来看的?快滚回去!」

英治挑着眉,松松左右拳头,折折关节,默默地听他继续吼着。

「干嘛还懒着不走?等老子撵你是不是?你就这么喜欢被虐待啊?没有被我虐一下,你哪里会痒是不——」

「你已经词穷了吧,夏寰?从刚刚就一直重复同样的台词。」英治抢他的话尾,并说:「轮我来讲,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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