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行——木云
木云  发于:2011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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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朝堂之上,太监总管王公公略带尖利的声音缓缓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右相司雅渊侍宠而骄,鱼肉百姓以敛其财。且无故诛杀左司马向晴川一家,罪无可恕,判三日后午门外,斩立决,钦此。”
“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王位上的人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感情:“抑或是有什么愿望,司雅渊司大人?”
“我要站起来。”我抬起头,淡淡的笑。王位上的人,脸藏在帽檐垂下的明黄色流苏后,看不清表情。
一时,原本吵闹的朝堂上安静了下来。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眼中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权臣,在最后的关头,竟然只是要求站起来。
王位上的人挥挥手。身后两个按住我手的侍卫松开了些,却仍旧扭得我的手生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从容地站了起来。身后两人又是一紧。我知道,他们是怕我突然发难,伤了圣上。毕竟,我虽说是个文官,却也习过武。
我盯着流苏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如果有下次,我仍会选择如此。王,你信还是不信?”
流苏后的眼睛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却是立在一旁的右仆射齐威跳了出来,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我脸上。我被他打的偏过头去,右边的脸顿时肿将了起来。我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只见他跪到我前面,叩头道:“王上,臣一时愤怒难当,以至于情不自禁。望王上恕罪。”
“齐大人,如果朕没有记错,你曾是司大人一手提拔的吧,嗯?”王位上的人缓缓道。我看见齐威脸上渗出了冷汗。
“是,王上。”齐威磕头道。头深深的埋下,复又抬起:“臣一时糊涂,听信妖言。如今早已同这贼子一刀两断。望王上明察。”
我略带怜悯的望着他。
“好一个情不自禁!”果然,王位上的人冷冷道:“既然齐大人糊涂,那也难当大任。即日起,齐大人就留在家里好好养病吧!”抬眼环视了一下全场,问:“今日可还有事启奏?”
下面的人噤若寒蝉。只听见齐威磕头如捣蒜:“王上恕罪,王上恕罪。”
“拖出去。”王位上的人站起来:“退朝。”
“退……朝……”王公公拉长了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干大臣跪拜道。
我立在堂中,望着快步走入内厅的人。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步子缓了缓,转入内厅,没了踪影。
我默默的转过身,随着侍卫走了出去。
在向晴川的如苏方若水服毒身亡的那一刻起,我就料到会有今日,只是,当时,还存有那么一丝的侥幸。不想,原来,一直都只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我国民风质朴,但男女比例几乎却都是二比一,所以男女通婚男男通婚都极为常见。邻国魏、楚也是一般无二。在我国,男女通婚女方称为妻,男男通婚嫁的一方称为如苏。在楚国也是一般。不过在魏国却略有不同,称男子为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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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天牢中,环视着四周。这天牢重刑犯的牢房都是如此,四面都是两人多高的石墙,除了石门,只在东西两面墙上开了两个一米多宽,一尺多高的孔,用铁栏围着。想必也是用着通风用的。我坐在石床上,抬眼望出去,只能看见一线天色,提醒着已是到了入夜时分。
闭了眼,仰面躺在冰冷的石床上。上面即便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我却仍能感到袭上心头的寒意。
我笑笑,自从跟在他身后起,便早料到会有今日罢。我咬住嘴唇,一丝甜腥从唇齿间蔓延开来。只是,来的如此之快,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仍免不了一阵揪心。原来,自己终究不如他么?
牢房的石门突然吱呀着打开了。我坐起身,望着走进来的人:“王……”
他走进来,挥挥手,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我望着他,泪,就止不住的从眼中涌了出来,在眼中打转。
王,最终,你还是信我的,对不对?
他缓缓开口,我听见自己的眼泪冻结的声音。“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他说着,提起手中的东西。
原来……我本不该存着这样的奢望对不对。王。
我闭了眼:“那王上你怎么想?”
“若水,他最后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我听见王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什么也没有说。”我迷离的笑着,闭了眼:“至于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在我手上,那是被我不小心从他脖子上扯下来的。见还值几个钱,便留下来了。后来就不知仍哪儿去了。”
许久,都没有听见王的声音。我睁开眼时,王已经不在了。我跌坐在石床上,笑。
方若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至少,你让我又见了一次王。
不久,有人送来了好酒好菜,说是王上赏赐给我的。我笑着端起酒杯。
呵,方若水,我是不是要再谢你?
酒,是我最喜欢的‘醉江南’。
酒入愁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杂味。
我笑着一饮而尽。然后,眼前的景物慢慢的模糊了开去。

第二章

我从混沌中醒来,头昏昏沉沉的痛。我伸手使劲的拍了拍头。痛!?我吃惊的张开眼,话不经大脑的出口:“我还活着?”
“司大人当然还活着。” 一个淡漠的声音带着不屑,从门口传来。
我循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半倚在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的笑:“只是,司大人已经不再是右相大人了。”
我皱了皱眉,少年的语气让我有些不喜。冷冷道:“那又如何?”
“哦,对了。”少年恍然般的走过来,讥诮地望着我:“忘了告诉大人,司大人也不是我大燕的第一如苏呢。甚至,”他故意顿了顿:“甚至,司雅渊司大人在昨日都已经在午门被斩首了。”
我怔了怔,心口开始猛烈的疼痛了起来,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咦,大人没事吧?”少年故作讶然道。眼里满是不屑。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我淡淡的问,披衣起身。并不看他。
那少年见我从容,眼中闪过一丝无趣。我低下眉,轻轻的笑。
正值这般年纪的少年,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直接而单纯,正如,当年的,我。
“我叫上官庭轩,是王上派我来照顾你的。”少年站直身:“你这是在若水山庄。”见我不语,复又问:“你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问了又如何?”我淡淡道,手顿了顿,还是将胸前挂着的玉佩塞到衣服里。系好带子,坐到一旁:“在这里,必是有因。你若是知道,自然会说。我又何必问?”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少年冷冷道。脸却涨得通红,和冰冷的语气极为不和。
我放下手中的木梳,回头问:“你会梳头么?”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奇怪于我会问这样的问题。眼神探究的望了我半天,似乎想看出一点什么。终于还是摇摇头:“不会。”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自顾着拿起梳子替自己束起发来。起初,动作有些生疏,几回过后,却也熟练了起来。我把头发梳到一处,顺手打了个书生髻,用发簪别好。回过头,却见
上官庭轩一脸不信似的盯着我:“你会梳头?”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睨了他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你要上哪儿?”上官庭轩闪身拦住我:“王上吩咐过了,司大人不得离开山庄半步。”
“那我在山庄走走可好?”我皱了皱眉:“若水山庄不会只有这间屋子罢。”
他讪讪的收了手,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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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拐了几个弯后,我终于忍不住道。他在我身后故意踏出很大的脚步声,扰的人心烦。
“王上吩咐……”上官庭轩得意的瞟了我一眼,开始背。
“够了。”我打断他:“你爱跟便跟,安静点儿就行。”
“哼,你以为我愿意么?”上官庭轩怒道:“大奸臣,和你说话都嫌污了我嘴巴。”
“你知道我是大奸臣,干嘛还跟着我。”我冷了脸:“看了不怕污了上官公子的眼睛么?”
“哼,若不是王上有令,我才懒得跟着你。”他斜眼看天道。
我住了口。
跟一个小孩子闹什么。
不再言语,走在前面。上官庭轩也住了口。跟在我身后的脚步声却也轻了许多。
若水山庄建在一个四面都是水的小岛上。周围很清净。周围种满了许多竹子,形成一个小小的竹林。我住的院子便就是在这竹林中修建的。山庄依水为栏,并没有设围墙。只在靠船的渡口竖了一个像大门一样的牌坊。上面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若水山庄”。那是王的字。我认得。
我在若水山庄住了下来。每日也便只是抚琴、练字、品茗。上官庭轩仍旧每日跟在我身后,却也不似以前那样无礼。言语上也好了许多。日子久了,眼中的不屑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同往常一般,我住在竹林里抚琴。上官庭轩立在我身后,不语。
一阵清风拂过,竹林里沙沙作响。我一时兴起,不由吟道: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一曲终了,不由也有了一些倦意,立起身,收拾了东西要回屋。
“你很特别。”上官庭轩突然道:“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是么?”我收起琴,漫不经心道:“那你心中的权臣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平静。”他想了想,继续道:“也吟不出刚刚那样的诗。”
我失笑:“那要一天唉声叹气,伤春悲秋才像么?”
“也不是。”上官庭轩皱眉想了半天:“你太平静了,就像……”顿了顿,才道:“就好像你本来就不在乎那一切似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权归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又有何值得在意的。我在意的,”我仍旧笑着:“他终究给不了。”
“他?”上官庭轩顿了顿,忽又道:“那你会一直呆在这里么?”
“不会。”我摇摇头,抱了琴:“待他身边有了人,我就会离开。”
“为什么?”他追问。
“我也不知道。”难得被他问住。我一时无语。许久才缓缓道:“或许,只是为了善始善终而已。”
我抬头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点点头,跟在我身后。
走到我住的庭院外,却见门外站着数个甲胄鲜明的侍卫。我将手中的琴交到上官庭轩手中。转身,走了进去。
“流白,”我顿了顿,走到庭中而立的人身边:“你来了。”

第三章

“雅渊,”他轻声道,伸手覆上我的脸,“你瘦了。”
我没有动,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他,心底突然就开始抽搐了起来。
“王。”我默默的转过身,不看他:“你为何还要来。”
“雅渊,你还要如此这般么?”王叹了一口气:“你随我回去吧!”
“王。”我对他笑着:“雅渊已是死人一个,又何来回去一说?”
“雅渊,我就要大婚了。”他盯着我:“你不希望是你么?”
“希望。”我笑:“可那都己经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扯出怀里的玉佩,交还到他手中:“如今,雅渊只有祝王上幸福了。”
他握住手中的玉佩,突然道:“若水,他那时,也是这样说的么?”
“是。”我笑着点头:“那时,他祝福我和王上幸福。”
“那你为何不早说!”王突然怒了。
“因为,”我笑,仿佛事不关己:“我那时,很想知道,我,在王心中,究竟占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那你一定很失望对不对。”王低头道。
“没有。”我摇摇头,转身对着庭外:“只是,在王身边呆的太久了,难免会有一些别的想法。而王,你又对我那样好。”
他不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檀香木盒子放到我手心:“雅渊,你同我回去吧!没
有你的皇宫,我,不习惯。”
我打开盒子,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散发着迷人而柔和的光晕。
檀香明珠。是我国用来求婚最常用的东西。
我笑:“王,习惯是可以改变的。”说着把盒子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就如我,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有王的日子了。”
“我不信。”他突然从后面拥住我:“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
“我不敢。”我淡淡的笑着,推开他:“可是流白,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没有,还没有。”他抓住我的手,笑得像个要糖的小孩子一样:“我还在,你也还在,
我们,可以从新开始的。那时,我只对着你,可好?”
我笑得迷离:“流白,不知道我告诉过你没有,我的爱,对一个人,只会无条件付出一次。而那次,你放开我了。”
“雅渊,”王仍旧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愿意,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么?”
“是,我是说过。”我抬头望着天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个司雅渊,早已经在王上下旨的那一刻,死掉了。”
“雅渊……”王唤我。
“王,天色太晚了。”我抽回手,转身道:“王还是早些回去吧。”
“雅渊。”王突然问:“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没有怨过你。”我笑着拾起桌上的檀木盒子放到他手中:“这个,雅渊受不起。王,你把它送给您未来的如苏或是王后吧!那样,就算是还了雅渊的一份心愿了。”
“雅渊,”王低头道:“你终究不肯同我回去么?”
“不了,王。”我叹了一口气:“在王的身边,雅渊已经很累了。而后,”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笑:“我想为自己而活了。”
“好吧!”王盯着我,终于道:”那你自己以后要多保重了。”
我点头:“你也要多保重了,王。”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在黄昏的夕阳下,孤单而寂寞。
“流白。”我认不住唤他。他顿住,转过身来,看着我,眼里有些许的,期望。
“如果有来世,”我对他笑:“流白,希望,雅渊能先遇见你。”、
他苦涩的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也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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