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如蝶(三)——七夕到底有多远
七夕到底有多远  发于:2011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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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不就是个破村长么?村长有个啥了不起的啊?我又没有指望跟你沾村长的光,没有指望你会给我家拨个宅基地什么的?不是也不指望你养活么?!
说白了,当时看上你,就是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成熟的城市人和农民的混合气质!呵呵,今天,你的本性终于暴露出来了。
象你这样的蛮横和愚昧本性,我从心里就瞧不起你!呸,你去死吧!
脑子里乱七八糟,我径自朝回走去。
老韩终于意识到我是真生气了,意识到我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我懒得理他。
“洪小军!你给我站住!”
老韩怔怔地站在原地,声音颤抖,重复一遍。
“你滚回你的西安吧!滚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我转过身来,眯缝着眼睛,狠狠地骂。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给我说清楚了,要分手也可以。你就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法院给人判刑都有个审判词吧!”
呵呵,你要判书是吧,我给你!
“好,就让你知道!就让你明白!”我三两步折回来,对住老韩的脸:“谢谢你的回门宴!谢谢你这大礼!我家里人已经知道了我是个同性恋!”
从老韩赐给我的第一个耳光起,直到第二个重重的耳光,我就是想去死的时候也没有想哭,只是觉得心里闷得发慌,而此刻,听到自己从口中说出自己是个同性恋,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决意和他分手,真的。
第一百章★
那次在医院,老韩给我冷言冷语,使我原本骄傲的心受到打击。无法排遣,浑浑噩噩中跑到环城公园,最后在临潼徘徊了两天。
还有那次在老韩家里吵架,我折身回了玉祥门,老韩骂我是没有良心的狗。
这些都无所谓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次却不一样,你老韩一次回门宴,弄得我二嫂都明白地看出来我一直苦苦隐藏的本来面目。亏了我家有个贤惠的二嫂,要是我那二嫂是个不明事理的女人,是那种藏不住话动不动给我揭伤疤的人,那我的这个家以后还怎么回啊?这个家生了我养了我,家有二老不远游,这是古训,难不成你真让我再不回来了?真让我客死异乡?老爸有病呢,你这是给我唱的哪一出啊?
世上的事,人说事不过三。你说我窝你心好多回了,难道我的委屈你一点都不体谅吗?跟你过,不是我把你呕死就是你把我气死。既然是这样,我也不说啥了,咱们分手吧!
我再也不气你了。你不是还有那个张文清么,不是还有陈汉章么,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很神秘的老者么,我洪小军给你自由,你爱跟谁就去跟谁,你们就是日破天,我也不管了!
想到这里,忽然就心灰意冷,抬起袖子,擦擦眼。
眼泪已经没有了,只有眼角还涩涩地疼。
闭上眼,长长出口气。不理会老韩铁青个脸,淡淡地说了声“你保重,就这样吧。”
转身,我朝村子里走去。
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转头去看,会车灯发出刺眼的光芒,洞穿了黑夜。
略微停了几秒,车子启动,疯了一样开出去。
走了。
老韩走了。
结束了。
那一段感情,让我魂牵梦系的我一生当中的唯一一次热恋,随着老韩的新奥迪,就这样消失在暗夜里。
孤独,瞬间就袭击了我,让我想象一匹孤独的狼一样想嚎叫几声。然而,那一重一重的疲惫,却想让我在这段感情的句号后好好喘息一下。
我得找个地方,好好舔舐一下我的伤口。
在这一场爱恋中,到底谁如愿了?到底谁获得了幸福?
那幸福,那同志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我的脑袋很重,慢慢大起来,摇摇头,我不愿意再去想。
不去想了,还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吧。自己本身就是平凡人一个,那么就好好地忍受自己的所有欲望吧。老天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吧。那些不切合实际的东西,就像今晚隐藏在天幕里的星星一样,尽管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却真的不属于我。
忽然,我就想找个女人去结婚。
找个女人结婚多好啊。
不要找那种相貌姣好的。相貌太好的不实在,不会过顺心日子。要找的话,就找个很贤惠的,像二嫂那样贤惠,却不要像二嫂那样精明的。我的那些女同学,一个个都嫁掉了,就是没有嫁掉,也是戏台子下的大姑娘----都有主儿了。实在不行,就找个农村的吧。不求她学历和好相貌,只求个淳朴。最好比自己小个三四岁,这样的农村女子就听话。农村人讲究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天已经冷起来了,试想,在回家后,生上一儿一女,孩子坐在我腿上玩,老婆给递上热饭热茶,也是一种天伦之乐!以后,把玉祥门的房子处理掉,就回家,过这祖祖辈辈过了千百年的老日子。这样的话,老爸不是也开心么?明天我就给二嫂说说去,让她给我张罗张罗。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是一个新郎官了。
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
三万万老陕齐吼秦腔
来上一碗裤带面啊
不调辣子嘟嘟囔囔
这样的生活忽然就那么清晰地吸引着我。
老韩,你去死吧!
再见,不,永别了,那让我担惊受怕的同志之路!永别了,那一直蛊惑着我去放纵情感的爱恋!
想着想着,尽管有一种力量拼命在我心里挣扎,我还是拼命按住它。
我要让那种还在挣扎的力量老老实实束缚在角落,我要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此刻,尽管不完全愿意,我还是想让传统之爱的阳光,扫去阴霾一样,扫去我那一直缠绕在老韩身上的那股子情感。
回到家,轻轻推开家门,二哥和老爸还在酣睡。
回到自己屋里,炕头上还热。
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手抚着自己青春逼人的肌体,念叨一句:老韩,老左,再见。
慢慢地,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强迫自己不再想任何东西,数着一只只绵羊,竟然,也就被疲倦坦克一样碾压过去,慢慢就睡着了。
记得那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并肩坐在桃树下
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第一百零一章★
早上起床,吃罢饭,去村里的诊所请大夫。
老爸依然昏昏沉沉。
一场病,让人确确切切感觉到什么叫病来如山倒。
大哥大嫂过来了,侄女侄子也都过来。看屋里人多起来,二嫂就把孩子们客客气气打发了出去。
不知道亲戚们怎么就得到了消息,一个个也提了礼跑过来探视。
没有人来看老爸,我还无所谓。等一个个走马灯也似的没有个欢喜模样地问东问西时,我的心里就很不舒服,却又不回答不行。好像我老爸真的马上要不久于人世似的。
在我的心里,老爸他不会这样就倒下去的。他也只是太累了,就是稍微歇歇。他很快就可以复明了,很快就可以活动起全身,可以跟以前一样利索地四处忙碌了,可以大口地抽旱烟,可以在高兴地时候吼两句《辕门斩子》了。
吊瓶里的药水一滴滴地落下来,就像把我所有对老爸的期盼注射进老爸的体内一样。
老爸的眼睛还是不能看见东西。然而,好像他已经意识到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有亲戚就在院子里和我拉话,问问这几年在西安的生活过得怎么样。问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啊?问我是不是条件太高了,问要不要给我介绍一个。
想起昨晚老韩给我的两个耳光。
想起老左被田真真打的那一个耳光。
想起我打老左的那一个耳光。
亲戚的好心询问问得我满心的纠结开始在心里扑腾。
我摇摇头,叹口气。不想这些了。
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不是该无事一身轻了吗?干嘛还跟自己过不去呢?
二嫂过来了,笑着给大家说:“小军的事情过两天再说,别给他心里搁事了。等我爸的病轻些了再说吧。”
大家听了,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就转移了话题说别的事情,说着说着各自就散了。
“老韩昨晚来了,是吧?”二嫂轻声问我。
我一惊:二嫂怎么知道?
“昨晚吵架了?”
我再次吃惊!
说实话,尽管二嫂对我来说,是个很深明大义的嫂子,可我还是不想让她过详细地知道我和老韩老左的事情。
“老韩的车停在门外的时候,当时嫂子醒着。深更半夜从西安跑过来,没有啥大事情谁都不会来的。”
既然我的爱已经停费,思念不在服务区,既然我的等待已经是一片忙音,那我还要等待什么?
“嫂子,别问了。都过去了。”
我打断二嫂的话:“我想找个女娃结婚。”
我的眼睛有些涩,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在割着我的眼球,有点疼。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跟自己怄气。
我好像也忘记了昨天亲口给二嫂说过的对女孩子没有感觉的话,好像也忘记了说过和女孩子结婚会害人家一辈子的话。
二嫂的脸上表情就复杂起来。
我回到屋里,看老爸在炕上无力地躺着。
想到自己的以后。想着自己要是不结婚,以后要是老了病了,跟前连个端水递药的人都没有,那有多惜慌!要是跟老韩过了,老韩要是先我而去,最后孤苦无依的还不是自己个?想着想着就想抽自己嘴巴——老韩都走了,还想这么多干啥呢?
刚才跟二嫂说要找个女娃结婚,二嫂的表情却是那么地不自然。也许二嫂要跟我说什么,不知道是思想没有成熟,还是觉得在院子里不好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尽管不想想太多,还是止不住想,想老左和田真真回去后,会不会再大闹呀。
叹口气,摇摇头,自己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操心啥呢?赶忙给老爸去倒夜壶。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瓶吊瓶也挂完了。
饭后,二嫂说:“小军,你出去转转去。长时间不回来了,也该在村里转转去,去跟村里人熟络熟络,这里有你二哥和我呢,大哥大嫂不也在这里吗?”
二嫂知道我心烦,是让我出去解解闷。
出去也没有地方呆。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同伴们,早都结了婚了。
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孩子他爹了。看见他们的孩子跑过来喊我爸爸(华县很少有喊叔的,习惯称自己父辈的人为爸爸),自己先就脸红起来。互相问问近况,也就尴尬地不知道说啥了。还最怕他们提到老左,他们一说老左对我家有多好,自己心里就虚起来,感觉跟做过贼一样。
转了几处,实在觉得无聊。
一个人出村来,不知不觉又到小树林边。在水库边一根根抽完闷烟,好几次不由自主地摸电话,又强忍着放开手。
老韩自从给了我两个耳光走后,再也没有来过电话。
好像,真的好像我洪小军从来没有在他老韩的生命中闪现过一样。
头慢慢地沉起来。
等到晚上,躺在自己屋里,想起和老韩最初在我楼道里那次偶遇,想起在洗浴中心的那次激情,想到他顺着墙根溜到地上的那时的疼痛,不知道为什么,却发现自己的下面就涨起来。
生平第一次,就有了一种冲动。
就好像有什么在握着我的手,要让我把自己灌醉一样,有什么指引着我,让我拼命去想老韩的模样。
当不知不觉自己伸平了绷紧的大腿,在一阵如牛的气喘过后,在释放了一种憋屈到极点的快感过后,我默默念叨着老韩的名字,哭了。
在同志的情感里,到底是什么指引着我们要在一起的欲望:是我们对人生孤寂的惧怕?还是只单纯的因为原始本能的欲望?还是只是相互的强烈爱慕?
在雪白的枕头的一汪泪水里,我分辨不出答案。只能用瞪大的毫无睡意的眼睛,注视着无边的黑暗。
从心底里,我期待着我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第一百零二章★
一连三天,我的电话也不时地响起,但是,没有一个电话是老韩打来的,甚至连老左也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好像,就好像在我的生命中,就在这一段时间,跟一个姓左的,还有一个姓韩的根本就不认识一样,就好像我们认识的那段时光本身就是一段生命的真空一样。
我几乎在这几天没有出过家门,闷闷地,只为老爸做这做那:给他擦脸,洗脚,倒夜壶,接大便。
有入冬的太阳明媚地晃着我的眼。
有那薄薄的雾在门外缭绕。
有早晨的白霜将这个家乡的清晨装点。
白天,眼神可以这面挪挪,那边移移,那些在心里被强行挤压的心事也无从抬头。
可是到了夜间,在暖哄哄的土炕上,在厚厚的被窝里,当不自觉地触摸到自己的身体时,那些和老韩过往的激情,就像冲破水闸的洪流,顷刻间就淹没了我。
我也才那么清晰地想起:
我的唇,被老韩亲过了——亲的那样深,那样地缠绵。
我的脖子,我的胸膛,我的腋下,我的肋部,我的肚脐眼,连同我的后背,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夜晚的灯光下,在灯下,老韩用了柔情和激情,温柔的打开一本爱情大片一样,伴随了那种无限憧憬又马上要攫取的目光,一一深深地吻过。
我的下体,和我的心一样,时常烈焰熊熊,带着青春的悸动和张狂,是那样疯狂地一次次在老韩的身上心上碾过!同时又得到了他那么投入地迎合。从来不见他拒绝过,而自己的身体,也被他不止一次地探入过。
不敢在夜里再想到老韩,想到他,我的心就像猫抓一样,因为,我想到了老韩的温柔。
不敢在夜里再想到老韩,想到他,就想起那次宁夏之行,想起我们曾经看过的大漠落日,沙湖那漫天飞舞的芦花。
不敢在夜里再想到老韩,想到他,就想起他曾说过的到老也不分离的话——这些话我期待了很久很久。
更不敢在夜里想起老韩,想到他,我的心,我的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强烈欲望,一次次把自己的肌肉和心揪得很紧很紧,突然再放松,等一股股浆流喷射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老韩啊,你个害人的贼!
心里的痴情和焦躁,不甘和失望,反复纠缠,不断升腾和坠落,让我象一只困兽一样,整夜整夜无法入睡。
摸出电话,想给老韩拨一下,问问他在那里,在干啥,是不是有了新人在笑,忘了我这旧人在哭。等拨完号码,刚要摁发射键的时候,忽然,就有那个叫自尊的人按住我的手,说:“小辉,你干啥呀?你怎么就这样贱啊?人家比你大那么多呢,人家不会来来回回想事情么?要是人家还在乎你,人家会那么横地对你吗?人家在乎你的话,啥事情不会让着你吗?就你会贱!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给人家打啥电话呀?你是没有人要了吗?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完了吗?”
于是扔掉电话,牙关紧咬,用被子蒙住头,还不敢出声,任眼泪在一片黑闷的小空间纵横交流。
天快破晓的时候,鸡舍里的大公鸡钻出来,扑啦啦飞到院墙上去,扯长脖子一声连一声开始打鸣的时候,我就想,老韩可能正在呼呼大睡吧?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老是搂着我,现在我不在他跟前,那他晚上一个人睡,会不会翻来覆去呢?会不会蹬被子呢?天一天天冷了,晚上不要着凉了啊。平时他爱喝个小酒,我没有在的这几天,他不会在外面喝得夜不归宿吧?早上是不是根本就不吃早点呢?酒精穿肠,没有食物阻隔,长期下去肠胃怎么能受得了哇?想着想着,心就疼起来,就又拿起电话,等拨完号码,刚要摁发射键的时候,忽然,又有个叫自爱的人按住我的手,说:“世上就你善良!谁心疼你啊?人家心疼你的话,能那么重地打你吗?你长这么大,你掐着指头算算,谁狠心地打过你一下?你同学老师打过你吗?你爸你妈你哥你嫂你街坊你客户你同事,别说那么狠的两巴掌,谁动过你一指头?”
再次扔掉电话,急火攻心,在自己脸上抽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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