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时公子的烧好像退了!”小杳惊喜道。
云钥一喜,果然额头不烫了。清珂不张扬的剑眉舒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恩,小杳,你再用这酒给清珂拭几遍,回头把费师傅叫来。”云钥绞着脸帕,吩咐小杳:“我出去下。”
走出风凌殿,已是次日正午,阳光好的。春已近,气温一日一日回暖,风还是有些寒。
云钥一夜未眠,身子乏的不受控制,被这冷风一吹,疲倦的脑子稍稍清醒。
墨醉阁前的凛香已过了花期,稀疏的雪海宫粉依旧娇艳着。不知名的花木开始在这春寒中料峭,浅草才刚刚没着这鞋底。这冬天就这样无声地过去。
进寝殿,用冷水敷了脸,换了身衣服,拿根带子随意扎了下头发,深深吸了口气,满意地看到镜中人重新神采奕奕。
云钥希望在人们心中自己永远是活力,自信的人,也知道惟有这样的人才能容易给人信任感。人前,绝不能流露脆弱。淡淡一笑,压下疲惫,向药室走去。
“小杳,叫小月去看看昨晚来的两位少年醒了没,醒了就叫他们来药室。你累了一夜,先下去歇息吧。”
“殿下你们一天多没进食了,小杳叫人端食物来。”
云钥微笑着点头。静静等费侧给清珂把脉。
“他没事了,按时服药,过两三天就会醒来。”
“谢谢!”云钥由衷地朝费老头微笑。
一楞,费老头突的盯着云钥,“你如何知道这烈酒可快速散热?”
云钥继续微笑:“酒精散热效果很好,这烈酒酒精度高。”
看着费老头疑惑神情,云钥继续解释:“酒的本质就是酒精,酿酒产生的也主要是这个东西。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酒就是酒精和水兑成的。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我不会说的。”可不想继续解释酿酒时怎么具体产生酒精,再跟老头解释微生物,酶啊等生物名词,虽然在这个毒医面前卖弄一下现代知识的感觉很爽。
云钥和费侧说话时,称费侧为费老头,费侧叫云钥小子。记不太清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好象是某次面对那些毒虫毒物吐的差点昏去,在费老头冰冷讥嘲的目光下,云钥有点怨地喊出这三个字,后来叫着顺口了,倒没觉得有多不敬,反倒亲切。
云钥是自尊很强的人,从来不希望被别人看不起或嘲讽。费侧要求做的事,暗地里下苦功完成地比要求做的还要好。渐渐地,费侧的眼神不带讥嘲,只是冰冷依旧。
有些事付出的努力云钥不敢回想,比如从一看见毒虫恶心到最后习惯毒虫与自己贴身而眠的过程,未回想身上就一阵冷颤。
有些事注重结果就好。
皇宫,翘楚殿
海棠的芬芳萦绕着堂皇的殿堂。一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垂眉低首,声音有些不安,“属下有罪,五名杀手无一得手,望娘娘责罚。”
一嫣红云裳秀气女子背对着男子,望着窗外云卷云舒的天空,目光掠过这九霄云天,不知寻找着什么。许久,仿佛没听到中年男子的声音一般,轻轻地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到:“他,还好吗?”他,是谁?
…………
清珂昏睡着,温润的脸恬静。云钥轻轻扶起,让清珂躺在臂弯里,以舌撬开清柯微冷的唇,含了口汤药渡了过去。清珂冰润的唇柔软,味道很不错,吃清珂的豆腐,美其名曰喂药。
费侧在一旁开着药方,对云钥的举动,视若无睹。
“殿下,——”刚进来的小月忽然打住,像是被什么刺激到。
喂完最后一口药,云钥舔尽清珂唇边残渍,重新扶清珂的身子躺下。“来了吗?”微笑转过头,“小月,把这碗收拾下去,回头沏壶茶来。”小月脸飞红,几乎逃也似地走出这屋子。
云钥悠然起身,坐到费侧身边,笑看向面不改色,静静站着的两位少年:“两位睡的可好?到这坐吧。”指了指书桌旁的位置,“以后大家总归要熟络的,这样生分不太好。”
休息过后,穿戴一新,眉宇神采飞扬的两少年让人眼前一亮。虽说瘦削了点,以后也可养结实的。季沅头微仰着,薄唇紧抿,对任何事物不屑一顾神情。放在前生,也是一冷酷少年,会惹多少少女为之兴奋。恬静少年林希献与清珂不同的温文,有莲的清新,一身银白雪衫倒是很适合他。
等他们落了座,云钥指着摆弄着药草,不顾周围情况的费侧:“这位是我师傅。”扯了扯费老头的衣袖,眼微眯:“老头,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成功被转移注意的费侧一脸漠然:“小子又想干什么?”
费侧不理会除了云钥一切人的死活,若想他为其他人出手,云钥必须答应为费侧做一件事。清珂的事破例,是费侧自愿救清珂。能少做一件事,云钥很高兴。费侧的主意古怪的很,吩咐的事,难度系数很高。
清珂教云钥骑马时,技术不敢恭维的云钥有次使马受了惊。癫狂的马一个趔趄,结果人和马滚下山坡,人倒无碍,马却性命垂危。马是清珂的爱骑啊,云钥跑去求费侧,至今云钥还记得费侧冷冷的声音:“想救活也可以,只要你明日日出之前在月湖里给我找到十条雪泥蚯蚓!”云钥一咬牙就答应了。
雪泥蚯蚓是什么东西?生长在水底污泥中的类似蚯蚓状的银白软体动物。那时还是末冬啊,暖阁旁的月湖又不是什么温泉,水的寒冷可想而知。雪泥蚯蚓也只有在冬日月满时分,才开始从水底污泥里蠕动出来,升腾到水里吸收月华,也只有这时的雪泥蚯蚓才有药性。
费侧那时要配置一种药,恰好缺雪泥蚯蚓这味,鬼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月湖有这玩意,这偌大的月糊,叫自己在夜里下水去弄几条小虫子,分明是逮着了人往死里过不去。有求于人,也只能低声下气地诺诺。
是夜,月华倾泻,大地银白一片。支开了清珂,云钥喝了浓浓一碗姜汤,往嘴里塞了几个辣椒,满面泪流,当然是辣的。准备好工具,小心地避开侍卫,潜下水。
皓月当空,这偌大的月湖泛着清冷银碎的月光,美啊。可惜刺骨的冰水使自己根本无心去注意这景色,游动着身子,眼睛努力寻找在水里升腾的虫子。
还记得冻的全身刺痛的上来,又下水,上来,又下,好不容易找到十条雪泥蚯蚓,身子早已冷的麻木了,冻的没知觉了。
云钥机器人一样机械跑回药室,把装虫子的瓶子扔到正熟睡的老头床上。找了几颗驱寒药赶忙吞了,又喝了几大碗姜汤。叫小杳给自己按摩,好久才使身子恢复知觉。听着小杳唠叨到自己睡着,谢天谢地幸好没感冒。这寒夜冬水的滋味刻骨铭心。因此少做一件事,云钥是极高兴的。
“这两位是……”还没等到云钥介绍,“奴隶?”费侧带着询问却又肯定的声音顿时使云钥惊住,“你怎会知道?”
“额头上的记。”费侧淡淡道。
又一惊,云钥向两位少年望去,原本安静的他们此时脸上有了不自然,额上有发,发间露出一丝印痕,不仔细看注意不到。费老头好犀利的眼睛。
不禁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印记,目光流转,云钥向冷少年走去。左手抚上他额上的发,季沅身子一僵,身上敌意逼人,眼底里一抹黯然让人不由产生同情。云钥轻拍他的肩,温和道:“别紧张!”
额上的印记让云钥失笑,与孔方兄一般无二形状,仿佛是一枚孔方兄深嵌额上。云钥手指略碰触,季沅微微颤抖。
虽长了新肉,但依费老头的能力,应该没问题。云钥转头看向长相猥琐的人:“老头,你开价吧,只要把他们身子调养好了,身上什么印记都没就行。”
只要不触及底线的任何事,老头你开价吧,我不还价。
费侧检查完他们身体后,冷冷看着云钥:“你不后悔?”
“不会!”云钥微笑。
费侧神色复杂,“但愿你以后真不后悔今日之事。”
云钥以为费侧置疑自己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头,说你的要求吧。“
费侧淡淡地看了云钥一眼:“以后想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