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鞍马尘 第四卷——清杏
清杏  发于:2011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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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清脆的悲凉,只有风,后去。树。后退。远远,还有追兵声。

马终于停了,姬云岫带了云钥下来,不说话,只沉默看着云钥。

“我没什么可说了,动手吧。”云钥笑着。执着匕首地手没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云钥脖颈间的血:“疼吗?”

那轻柔地问声怔了云钥,惊讶的神情在黑眸里一览无余。

姬云岫笑了笑,笑容染上凄楚。微碧的眸里带了血丝。

姬云岫竟会笑,云钥从来没有看到过姬云岫的笑,惊讶之后道:“痛过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动手吧,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蹄声已经近了。”

“你这么想死?”平日森冷声音突然转了温婉调子,令云钥十分不习惯。

“生死都差不多。”云钥也笑。

“你变了好多。”姬云岫目光没离开过云钥。凝视,深邃,似乎要把所见深深嵌入眼中,话说地很轻,“就这么看着你,从只会呀呀叫的婴孩蜕去稚嫩,蜕去任性,变成如今这样,原来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快。”云钥重复着。他!”背后陡然一声厉喝。因被点穴,云钥一直靠在姬云岫身上。快。”姬云岫微皱眉。了,”云钥回头,“祈然。”

“幸好我没来晚。”祈然剑一指,“姬云岫,放了阿钥!”

“祈然?他就是你在江湖认识的云霄宫宫主?你金屋藏娇,藏在侯府的美人?”姬云岫上下打量了祈然一番,话里有着遗憾,“也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目光闪烁,声音陡的一沉,“没来晚?”手中匕首陡地刺入云钥肩膀,肩袖瞬间被红色侵吞。“没来晚吗?”姬云岫的眸里是冷酷的笑。

“你!放了他!”祈然拿着剑地手颤抖,是被气急的。云钥在姬云岫手里,他根本不能做什么!

“好啊,听祈公子地,放了。”姬云岫邪邪一笑,手一动,匕首拔出,一股鲜红涌出,并着云钥一记闷哼。

“你!”祈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追兵地身影出现视野,马蹄声乱,并着飞扬的尘土。

“他也不怎么样啊。”姬云岫淡淡乜斜祈然,似乎没注意到围上来地追兵,转向云钥的目光柔柔,匕首却不离云钥脖子,“你比较喜欢谁些?时清珂,祈然,姬云枫,还是姬云炀?”也不待云钥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应该是时清珂吧,你都为他白了头。”低低叹息,“若是当初我没叫人假冒姬云炀的人刺杀姬云枫,怕是姬云炀也不会对姬云枫下手,他们也不会死了。你的白发真让人揪心。”空置的手撩起云钥一头白发,“你想不到会是我吧,其实很多事都是我做的,背后放冷箭射死姬云炀的也是我,本来是想射向你。幸好死的不是你。”姬云岫笑的犹如美丽而又邪恶的罂粟,“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凌乱的马蹄声静了下来,追兵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姬云岫插翅也难飞,可云钥呢?

“过去了的就过去吧,我不想知道太多。”云钥笑笑,“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是啊,很快就结束了。”姬云岫有神的眸子冷冷扫视四周,手一用力,云钥落入怀中,手中匕首缓缓朝两人身子靠近。不要!”是祈然凄厉的声音。

夏末初秋的侯府,陈菊淡淡的药香随风暗送,阵阵。

“殿下,你真不会来看小杳了吗?”晶莹的泪在小杳脸上流成沟渠。

“少爷,你当真弃了我们?”墨灵抒难得露出一点点的悲伤。

季沅只在一旁沉默着,目光一如既往地冷冷,却多了些什么。“喂,你们干什么,弄的跟永别似的。”云钥无奈,“好了,别这样,我答应你们,哪天我玩腻了,就来找你们。时间不多,若是三哥来了又麻烦了。季沅,我走后记得把信交给我父皇和三哥。”一拉身边祈然的手,“祈然,天色不早,我们走吧。”

两下相望,两下相笑,携手相行。人影渐远,消失陈菊花海深处。

“阿钥,姬云岫最后在你耳边说了什么?”祈然折了朵碗口大的橙黄陈菊。橙色是半空太阳的颜色,温暖。

云钥停了下来,接过祈然送上的陈菊。

那天,姬云岫把他揽入怀里,伏在他肩头,在他耳畔轻轻叹了一句。然后久久没有动静。

姬云岫穴道点的不是很重,云钥感觉身子能动。手一动,触手的是粘稠的湿凉。身形一退,伏在自己肩头的身子软到于地。

红色,触目的红色。

姬云岫的胸口是没入柄的匕首。他就那样倒在地上,脸上很平静,无奈的平静。

这匕首沾染了他的血又沾染了姬云岫的血,这匕首最后还是姬云岫为他自己所留。

那天,在侯府,季沅从炀王大营探营回来,告知了雅黛的秘密。他就打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利用的力量都利用了,散布姬云岫的谣言,只不过最后被证明不是谣言。暗杀姬云岫身边的人,并用自己的人易容代替。一面扮了女子主动送到姬云岫的门口,吸引姬云岫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放松了警惕。一面命人和时鼎衣联系上。在他被困姬云岫书房三天里,外面是怎样的翻天覆地啊。

当他看到兰蔻进了季沅书房,朝他眨了三下眼时,他就知道,一切将近尾声。

一开始,祈然,季沅,姬云枫都不同意。但不同意也得同意,谁叫他那时是庆国太子呢!

现在这世界终于安静了。可他的世界会安静吗?

云钥脑海中飘起铁马金戈声,似乎看到他和祈然,姬云枫,很多人纵马沙场,杀的西林军溃不成军,似乎看到他和很多人一同杀到西林的京都,然后对上“蒙”字旌旗招展下轩辕仲深深的目光,然后他笑了。

这些都仿佛是昨天的事。这个大陆,如今只有剩三个国家:庆国,蒙加,越戍。以后会怎样呢?以后,以后,是很遥远的事啊。

遥远?云钥眉一低,想起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唤他“钥”的人,想起为他挡箭,说喜欢他在耀夜丛中笑容的人,想起姬云岫在他耳畔最后的低喃:为什么钥儿那么远呢?

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一个人觉的另一个人远呢?

以前的远了,以后的也远……

“记不得了。”手中陈菊送到鼻下,深深一嗅,微笑,“还是这个味道啊。”五年,姬暝越让位姬云枫。新王即位当天,取消耀夜只在东宫栽种法令。自此,耀夜开满天下。

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曾经有过两把椅子的御书房,现在依旧是两把椅子。一旁的墨灵抒不知怎的说起耀夜之事,好奇之下问了句为什么。在哪里都能见到他喜欢的。”新王看了眼不远的椅子,唇角生起温柔的暖笑。

(本文完)

这个算是结局吧。嘿嘿:-)

后面一篇是结局的结局——

 卷四 章三十九 九泉情仇来世休(结局的结局)

有山有水有竹的地方。

几间竹屋。

“祈然,”一白发少年咳嗽着走向淙淙河流,“钓了多少啊,今天若钓不来一条,可得吃白饭了。”少年威胁着走向垂钓人。

临水的竹台。一人盘膝而坐,鱼竿凌空,鱼线在水面晃悠着,漾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圆晕,扩散,然后成了道道波纹。

垂钓人唇角含笑。

“祈然,”少年走近,在垂钓人身边坐下,咳嗽了几声,掏出手帕随意抹了抹,对帕巾上的猩红似若无睹。

垂钓人双眸紧闭着,唇角那抹笑依然,却没什么反应。

“好你个祈然,跑到这来睡懒觉。”少年嗔怪着,“看我不罚你。”帕巾随意往怀里一塞,人向垂钓人扑去。应声而倒。鱼竿啪的一声掉入水中,一起一伏地随波逐流,离岸渐远。

垂钓人被扑到在地,双目依旧闭着,唇角依旧是那抹笑。

“祈然,”扑在垂钓人身上的少年怔怔,颤抖地扶起倒在地上的人,声音也颤了,“祈然。”

紧紧地揽垂钓人入怀,少年在垂钓人耳畔一声声轻柔地低喃:“祈然。”

伏在少年背上的垂钓人头软软垂下,几缕发披落,直直定在鼻下。还是没睁眼,还是那抹笑。

“说好了钓五条大鱼回去,你看你一条都没钓到。还要让我来找你,还要让我抱你回去。祈然,你也说话不算话。”少年起身,抱了垂钓人往回走。

少年怀里人还是保持着那抹笑。手直直垂着,随着少年的脚步一晃一晃。

“祈然,你好重。”少年抱怨着。“我都抱不动你,祈然你下来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你真的很重。”少年越说越轻。是笑着埋怨,泪却一滴一滴落在垂钓人的脸上,眼睛上,然后滑落,似乎是垂钓人也哭了。

“祈然。”少年路过翠竹丛。突然咳的很凶,“你看我真地抱不动你了。”少年咳嗽着放下怀里人,让垂钓人斜倚竹旁,垂钓人却软软地沿着竹子滑向地。

少年忍了咳嗽,费了一番力气,终于让垂钓人靠住竹子。“祈然,你看你连坐都要我帮你。”一股腥甜涌上喉,少年忙转头,空气游离着血腥气。翠绿的竹身点点猩红。有些猩红过重,沿着光滑的竹身流落.少年微微一笑,想起了湘妃竹地故事。

调息了一阵。默默坐在垂钓人身边。

“祈然,你看你现在的手比我还冷。”少年轻轻拉过垂钓人僵硬地手。似乎用力了点。靠在竹的垂钓人滑进少年怀里。少年拥紧了怀里人,叹了口气。“你看连这身子都这么冷,都这么冷茫茫大河叫忘川,氤氲水汽升腾成大雾。

雾中,重重峰峦时隐时现,那是神峰。

有滔天的火焰不时在雾中闪动,隐隐传来凄厉的尖叫,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有一方池,池水清亮却又流动着五彩。“往生”两字地圆月门金光四溢。

一座破旧的木桥,奈何两字斑驳,每天都有人从桥上经过,不知多少岁月,这桥走过了多少人。

一火堆火焰熊熊,在奈何桥尽头,位于往生,地狱的三叉路口。上架着口巨锅,锅里的水沸腾着,叫嚣着。一花白胡子的老人不停的从锅里舀出汤,递给从桥上走来的人。明明锅里滚着的是沸汤,盛到粗瓷碗里,立马变成温温的。一碗一碗,也不见这巨锅里地汤浅下去。煮汤的火日日夜夜蹿腾着,也不见加柴,也不见它熄灭。

花白胡子老人与往常一样,盛了汤递给桥上走来的人。手在半空举了好久,却是没人接。老人不耐烦看着来人:“后面还有人呢,你别档着人家地路。”

“我不能喝。”来人摇了摇头。

“除了去地狱,通往其他界的都必须喝这汤。”老人催道,“不要耽误后面地人地时间。”

来人还是摇头:“我不能喝,我要等人。”

“又来个等人的,”老人狐疑打量了来人,“五年前来了个等人地,今年又来了个,等人的去那边。”老人指了指三叉路口靠近奈何桥的空地,很多人在那里分流,很少有踏进神峰之门的,大多在往生池排队,也有去地狱的,只不过去地狱的都是被人押着的。

这片空地临黄泉,隐隐有妖艳的花香传来。来人寻找香来处,雾中五彩隐约,那是永不凋零的曼沙珠华。

空地不大,可是雾太大了。来人隐约看到雾中一个清隽的背影,面朝水汽氤氲的忘川,这人大概就是老人口中五年前来的人吧。

五年,在这奈何桥下,黄泉路边等了五年,来人朝那背影又看了看。无奈雾太大,瞧不真切。

来人笑了笑,他没这个心思跟人攀谈。看向雾中的曼沙珠华,想着上面的那个人今天吃不到鱼汤,想着那人淡薄糟糕的身子。摇了摇头,还是不想了。只是看着雾中的曼沙珠华,静静地等。什么都不想,只是等。他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偶尔会看看空地上另一个等着的人。那人很安静,很沉默,偶尔会低低叹息几声,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水汽迷茫的忘川。

奈何桥上走过的人穿着不厚的秋衣时,桥上走来一头白发少年。少年仔细张望着,似乎在打量这地下风景。

奈何桥的尽头,他看见了烧汤的老人。少年狐疑道:“怎么会是花白胡子老人,不是孟婆吗?”

“孟婆早退休了。”老人随口应着,递上一碗汤。

“那这汤叫什么?”少年接过,问道。孟婆在的时候叫孟婆汤,孟婆退休了叫什么?

“孟婆汤。”老人道。今天奈何桥上来的人很少,少年身后没有人,老人也不急。

“怎么还是孟婆汤?”少年把汤端到鼻下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啊。”

“孟婆干这活时间干的最长,阎王特命这汤叫孟婆汤。快喝吧,喝了好赶时辰上路。”

少年却把碗放了下来,问道:“老人家在这工作了几年?”

“问这个干什么。”老人想了想,扳着手指,“好像是一百七十九年,不对,应该是一百七十六年,啊,好像也不对,大概一百七十多年吧。”

少年面有喜色:“那敢情好。老人家,这几年经过奈何桥的有没比较特殊一点的人啊?”

“特殊?”老人皱了皱眉,“前阵子有一个没喝汤,说要等人,好像五年前也有一个也没喝汤,也说要等人。”

“哪里,他们在哪里?”少年激动地抓住老人。

“在那边,桥下就是。”老人奇怪地看了少年一年,腾出手指明方向。

少年连声道谢也没,直接放下手中汤碗,奔向老人指的方向。

一步步走进空地,一步步慢了下来。

他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背影,静静地看着忘川水的背影。

“清。”少年低低唤了一声。

背影颤抖,很缓很缓转身:“钥,是你吗?”看着发如雪,颜胜雪的少年。走过去,执起少年双手,“怎么弄成这样?”

少年眨了眨眼:“被一个人害的。”

等了很久的人不说话了,很紧很紧地拥少年入怀,声音低沉地暗哑:“钥,对不起。”我不接受。”少年咬着牙。

等了很久的人唯有更紧地抱住少年,恨不得揉入骨血,合二为一。

拥入怀的不仅是人,不仅是人……

“阿钥。”大雾中出现一个人,走的很近,少年认出了,等了很久的人也认出了。

“祈然。”少年出了怀抱,一双手却还是被人紧紧握着。

“明亦?”

“清,他不是明亦,是祈然。”

等了很久的人沉默后微笑:“谢谢你照顾钥,在我不在的日子。”等了很久的人从两人之间看出什么。

“他就是清珂?”来人仔细打量等了很久的人,看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缓缓收回目光,微微一笑,“等到阿钥了呢,那天我没钓上鱼,对不起。”“祈然。”少年觉得呼吸沉重,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却只道出了很轻很轻的三个字,“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来人笑的幸福,幸福底下是忧伤,“我已经很满足了。”笑着的身影一点点隐入大雾。

这生求的半世情,已足够。

曼沙珠华,氤氲的雾气飘渺。多少个日子,这片妖娆的曼沙珠华上空,映现着白发少年的一颦一笑。

来人缓缓走向盛汤的老人,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他会控制不住地去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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