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莫雪烟歌(穿越)——筝涩
筝涩  发于:2011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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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腰间的木箫,那是弄尘亲手削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箫面不平的节蒂,缓缓把口边递到嘴边。

箫音如泉流丁零。弄尘他舒展开紧锁的眉目与薄翊般的眼睑,看着我。我心中一窒,竟吹漏几拍。

许久他才道,未料随意教授我几个音符竟能被我连结成曲动听如斯。我心中一苦,不语。他娓娓续说道,他的碧玉赤翎箫原受之于其母皇后娘娘,箫的吹奏之法亦然。后来他逐渐知道,原来竟是由越荻赠此碧箫于母亲并传授技艺之。自此他便有所坚持,决意只教心爱之人吹奏箫。与此同时他还承认,会教我确实是迫于我的反复请求,却从未想过我会吹得这样好……

我的心中无味陈杂,不由停止了吹奏。他招我过去,我默默在他身边坐下。他解下腰间的碧玉赤翎箫,放在我摊开的手心里。我瞪大眼睛,满是不解。只听他幽幽一叹,或许这是天意……

番外之一《谁负箫音》(四)

蓝弄尘赠箫之意我不敢多加揣测,而那之后,他也不过是倚在山岩上,气息均缓的样子,那是他暂未念及蓝弄尘的象征。

自那日起,他咯血的次数确实少于过去的,可我知道,他那身子的内伤却已近乎到达崩溃的边缘,虽然我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试验过上千种草药,但却仍是无力回春。其间,我不是没有冀望于百雪峰的奇谈,只是,斩断情丝即不可避免的会把蓝弄尘这个人,在的的记忆甚至生活当中彻底抹掉———这是我始终无法接受的结局。而且较之毫无把握地去闯荡百雪峰,或许还有个方法,一个可行性更强的,只有我才可以办得到的……

思及此处,我看向蓝弄尘,他阖目倚着,唇色乌青面呈苍白,已是不能再延迟了……我含住下唇,内心的疼痛向一点汇集去。霎时间,我有了决定。

蓝弄尘察觉到我的意图之时我已经封上了他全身大穴。任他百般阻挠,甚至是恳求,我均充耳不闻,干脆出手拂过了他的哑穴。十指相对,我运转真气直令它自指间流泄……

我失去了意识,醒来时正对上蓝弄尘既是责备又是怜惜的复杂眸光。我知道他已替我诊断过身子,便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说法。他犹豫半晌,只说好在我体质百毒不侵,情毒对我无效,只是……留下了后遗症———身体部分机能衰竭。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断飘向别处。我心中苦笑,心中早已了然。我乃医理杨门之后,焉能不懂他这话何意?!此生不举……于我而言并非是那么可怕的事啊……我早已无法爱上女子,早已无望传宗接代。

我挣扎着要立起身来,他按住我令我多加休息,并问我可有方子可医。我心下暗叹,儿时性子顽劣,对毫无兴趣的内容如斯并未深入学习,对于这方面的更是毫不精通,与普通大夫的程度无异。

他见我不语,只当是此世间无策,当即捉起我的手,许诺解决完他那穷追不舍的皇弟之后,就随我去浪迹天涯,不离不弃。

闻言我浑身都颤栗起来。他这么说,我着实开心甚极……过去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竟在今日成为现实,我几乎就要泣不成语。

然后此刻,我亦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醒。我的声音极小,矛盾得只希望他不能听见。

『如果你是为了回报我什么,那真的大可不必如此。』

我想他必是听见了,他却沉默了,只是无声地一下下拍抚着我再度蜷缩颤栗的背。

身子与情毒相持的时刻还一点点抹去了我全部的真力,最初弄尘只是急于我的身体机能而未能发现,事后察觉到了亦坚定了要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决心。然而他愈是这般,我心中愈是说不出的冷寂与落寞。

不知何时,青丝已耗尽成白发,这不过也是“身体机能老化”的一部分而已。我爱散着银丝坐在水边一处礁石上吹奏那支碧玉箫,弄尘会以歌相和,填的词忒不正经地喻我为“情天情海幻情深,倾国倾城寄倾心”的水妖,我心知他是为了逗弄我开心,于是展开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其实对于现状我并无任何不满,可曾几何时,我竟然也丧失了微笑的力气?

梦魇惊醒时分,我忆思起了父亲。他的嘴唇张合着似在对我说些什么,神情复杂而忧伤,那句“为之,辅之,莫悔之”亦频繁浮现于我的脑海之中。是了,父亲一直在悔恨着,适越荻孤军激战于黑暗宫廷中之时自己却逃离了他身边,其中毒之时又未能伴其左右以至无法及时医治他,亦悔,未曾辅之做其想做之事。这是父亲一生里不能解开的心结与遗憾,只能以此来训导我,望我可以不步此后尘,而此刻我并非不明白这理儿,却一直逃避着不问不想,只因着,我不能确定,那么做了之后自己是否可以真的无悔?

衰竭的部分还不能确定是否包含生命在内,只是我的容颜光华如初,只是愈发苍白了一些。我或许可以自私地想,若果我的生命已为时不多,我可以有理由放纵自己,毫无顾虑地与弄尘过这余下的时光。可是,倘若生命并未受到影响,那么……身体的局部老化已是既定事实———这副身子,必定妨碍他一生……

于是,我终于说服自己,必须为弄尘做些什么,不可以再这么自私,哪怕这个决定仍会令我痛苦悔之一世……那个不幸福的人,必定不会是弄尘。

番外之一《谁负箫音》(五)

赵蕈麟仍然在遣人找寻弄尘的踪迹,所以还不至于伤及身为线索的我的性命。我大胆地出现在他,与柳涩郁的面前,带去了蓝弄尘的战书,同时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希冀。在与之一番约定以后,我以随身携带的药物驱阻了赵蕈麟派来跟踪我的手下,这才折向另一边出现在蓝弄尘面前。他笑着说,慕荻你辛苦了,身体可有无大碍。我面无表情地摇首表示不曾,望向他的视线却被一片浓雾隔绝……

比试中弄尘利用了赵蕈麟的求胜心切,卖出一个破绽并反其道而行之占据了上风,我这才长吁一气放下心来,毕竟形势不甚乐观,两人可谓不相伯仲。然而,将近结束之时却突生了变故……利刃贯穿胸膛,宝蓝色的衣衫被渲开的鲜血染得红艳,霎时间有大朵大朵的暗色罂粟浮出……

我难以置信地木然望着这眼前的景象,忽而大哭出声扑向弄尘扶注他愈渐滑倒的身形。令他枕在我的膝头希望他可以好受一点,他的嘴里依然不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俊秀的面庞上也沾染上不少,唇上亦是,看起来竟有些莫名的妖冶,却不减骇人无比!

我环顾四周,竟找不到一人可以为他渡送真气,即使赵蕈麟的人我本信不过,而他呢,竟然心高气傲地认定可以稳操胜券,也没有带来一二高手!弄尘安慰着我,作出些笑意直要我别哭,我心下已然绝望。我解下汗巾替他擦拭其面庞,擦去血迹还他干净的模样!他任我动作,微笑着,我的泪滴落下来,撒在他的眼上: 唇上。他的唇惨白如纸,他微微抬起的手仿若风中摇曳的枯枝。我握住它,心中无比清明地认知到,弄尘是真的会要离开我!我终于失控了,大哭大叫,只不许他离开,要求他履行我们的约定。他依然是那副勉强淡笑的模样,仿佛在向我表明他的伤真的不重,明天清晨起不便可以陪伴我浪迹天涯……大骗子!

身侧,柳涩郁似乎在要求着赵蕈麟一定要救蓝弄尘。是了,柳涩郁,这个弄尘一直以来心系不已牵挂难了的人,这个伤害弄尘的人,此时确是如此撕心裂肺央求的模样,这会是假的麽?或许,那时候,我的决定并未错呢……

我注视着柳涩郁的面容,目测着它的动摇,那绝望得真切。再看向弄尘,他已阖上了双目,翦睫轻颤似在隐忍。果然……这两个人之间的羁连是……在服下柳涩郁喂给的续命丹时,弄尘露出了相当疏离的微笑。

柳涩郁神色黯然,已临近崩溃的边缘,然而他亦坚强得很。我在心内亦痛亦苦,明知弄尘会这般必是为着和我的约定。我甚至猜测,若没有了那个约定,弄尘是否会在此时毫无顾忌地拢他入怀……那么,此刻,这三个同样不好受的人,究竟是谁做错了??———无解。可是,怎么想来,都错在我是多余的存在。

为之,辅之,莫悔之。

父亲呐,孩儿险些错得离谱了,如今却是晚了吗?弄尘的生命,正在无限逝去啊……

柳涩郁居然托我照顾弄尘,我想说,不用他这么说我也会如此这般,可张了张口,我未能出声。他惨淡一笑,只言道他会想办法。眼前这状况,他还有何法作想?!我盯住他的眸子,瘦削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点头。———心中竟不觉萌生出要相信他的想法。

柳涩郁策马而去。此时的赵蕈麟只能久久望着他心中那人离去的方向。我心中暗叹,又是一个苦情人,如我这般的……这时候蓝弄尘处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我惊醒般转身扶起他,他喘息着,吐出的句子却是含糊不清。大约是血急攻心了。我大骇,抚着他的后心以令其血气通畅。许久才听清楚他的话语。他说,

『叫……涩郁,不要去……』

我愕然,这是何意?蓝弄尘一阵许久的沉默之后,开口便是这样的句子?!这语气之急切……已至此境地?

他张着口,颤抖着,方开口却又是出语惊人,

『百雪峰……』

此时错愕的已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赵蕈麟拖着全身是血的身子扑将过来,一把揪住弄尘的衣襟。他的眼里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骇人无比,他要紧牙关吐字如金,『你,你说什么?!』

弄尘也稍微平复了些而恢复了部分语言能力,他似乎亦为方才的想法所惊骇到,而惨然一笑,『我只是怕……涩郁会贸然去百雪峰罢……以前我可以陪他,如今他却是一个人……怎么会呢,那家伙怎么可能为了我……呵……』

他的话并未说完,我的心却率先揪痛了。百感交集之后,也不过萌生出一些类似『啊,果然如此』这般自嘲的句子。果然,在蓝弄尘的内心里,我是无论如何都代替不了他柳涩郁的。明明一直很清楚的,却在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之后还是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赵蕈麟放开他的衣襟,恨恨地丢下一句,『涩郁倘若伤了半毫,朕,定不饶你。』说罢翻身上马,向柳涩郁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我的泪,再次滑落面颊。

弄尘忽而恍若梦醒,他强笑着,叫我凑近一些,说些要我别哭,还等着与我浪迹天涯的话。我望着他,心知这话定然也是说与他自己听的,这是他为束缚自己而制的枷锁。只有锁住了锁牢了,他才有可能挂念柳涩郁少一点。否则,他真的有可能就此崩溃。

我罄力点着头,只泪流满面。

番外之一《谁负箫音》(六)(完)

然而,若能够如此轻易忘情的,那就必不会是蓝弄尘了。

柳涩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赵蕈麟未能找到他。赵蕈麟只身回来,国事早已堆积如山。他只得托了手下心腹调来人马封锁了百雪峰之路,下令沿途搜索柳涩郁———皆无果。打那以后,弄尘莫不牵挂着柳涩郁,更甚。

赵蕈麟虽安排了行宫与弄尘疗养,却会时常来“探望”,狠狠瞪视他并语气不善地威胁道,若非不愿柳涩郁此番辛苦付诸东流,必不会放过他!闻言蓝弄尘只是微笑,笑得苦涩而并不反驳。

弄尘的伤开始奇迹一般地愈合,我们这才有所意识———柳涩郁必是已然成功。而一个事实在大家之间心照不宣———柳涩郁身若未死,势必已然忘情。甚至无人能知,柳涩郁所忘之人究竟为何。

我夜夜给蓝弄尘吹奏碧玉箫,他在箫音之中静默,临窗凝望枝头金蟾,眸中水雾一片。我的箫音一线拔高,在这静夜犹显突兀。他不解回望向我,我将箫音婉转承接下去,不与他对视地垂下眼帘继而阖上。他幽叹一声,满眼的歉意。其实这非我所愿的,我并不是在责备他的啊……

赵蕈麟的手下终于带来消息,只说百雪峰下发现一人,一身绯红衣,一匹枣红马,疑似柳涩郁。那通报之人似乎唯恐赵蕈麟责罚他办事不力,连忙附上一些琐碎的说辞,而道那人除打扮有异以外,分明长着一张惟柳妃娘娘才会有的那张举世无双倾国倾城的脸!赵蕈麟默然不语,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这于他来说是难得的。而蓝弄尘似乎愈发木然,痴痴念道,

『百雪弄尘,烦恼青丝,一朝血雾蒙蒙,四时霪雨霏霏,霜林染醉。』

赵蕈麟终于下定决心拟旨一定将那人带回来,弄尘却在此时辞行。赵蕈麟狠狠瞪视他的眼睛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可他终究没有开口。蓝弄尘心中了然也不多问,只是径直转身出城,我自然地尾随其后。他说,要携我拜访名医,然后归隐山林。我不语,心中揣测的又是另外一般模样———如今的他,心中有多痛?如果柳涩郁不记得他,抑或不记得的不是他。

这是我仍然伴在他身侧的原由,我应转身就走,再勿出现,再无牵挂,再不相扰,本该如此。本身我早已作出了抉择不是么。柳涩郁啊,莫非你已忘却了与我之约?若非如此,你怎能迟迟不归?

途中遇见了极其豪华的排场,弄尘未曾侧目而直行。我略一回首,即望见那为风所翻起的华盖下面,金銮车之中那一张绝世的容颜!即使是稍纵即逝,我也深知,错不了的,定是柳涩郁无疑。

弄尘若能在此时出手劫走柳涩郁令赵蕈麟再也找寻不到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如是对蓝弄尘说了,而他只是淡淡一句:我知道。

他分明知晓那銮车中人谁何,却还是这种反应?!这……真的是弄尘么……这便是在被与我的约定所束缚的蓝弄尘?那车中却是那为之忘情,绯发盈身的柳涩郁啊!

我望着蓝弄尘的背影,感觉竟是那般疏离。

见我久久未曾移步,他回眸,明了我心中所想似的说,别说涩郁未必是忘了我,我却是万万不能负你。这还不够么。涩郁么……至于他,若真忘了我,或许对大家都好。

我滞愣半晌,继而掉泪。我为弄尘所苦。原来他已用任何理由来束缚住自己对柳涩郁的心。而这对于柳涩郁来说,也是如此的不公平……照了理儿,惟一的获益者将会是我,可我,可我……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我得离开,去医好自己来减轻弄尘对我的亏欠感。当然弄尘会找寻我———即使我失了功夫也绝不能令他找到。下次他再见到我时,我必已全然恢复,此生,杨慕荻与蓝弄尘,两不相欠!

临行前我去到他房里,为他吹奏最后一支箫曲,箫音哀恸而婉转。他似乎有所感知地问我为何这般,我垂眸掩住眼中的一片亮光,只道是想起了柳涩郁的处境。闻言他默然,许久之后,他隐忍地阖眼,眉心蹙起的弧度是那般痛苦。然后他似在说与自己听一般地面向我,说,此生,断不会负汝之箫音!

我笑,笑得云淡风清,也笑得漠然。

从此天涯两相隔,汝不负我,那便换了我来负你。

为之,辅之,莫悔之,我誓当遵守。

只是,花月雪烟两相割,谁负箫音任谁何。

番外之一《谁负箫音》(完)

番外之二《红颜妖人》(赵蕈麟篇)

当朕看见他第一眼,这才真真切切地确认他是柳涩郁。朕的柳涩郁呵……绝美的容颜在朕佳丽三千的后宫当中并不罕见,却无人能及其形貌上的傲气与漠然,明亮的眸子里总是充盈着算计的狡黠与不由自主自我保护的戒备———那般令人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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