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丁目——九生
九生  发于:2011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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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搞什么东西!”张扬似乎被吓到了。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懊恼地坐在沙发上。李泽分不清楚此时自己是愤怒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点,但很明显的,他舒缓了一口气,坐在离张扬最远的沙发上。两个人在休息室里陷入沉默,外面传来的喧闹的音乐声没有一丝进入他们的耳朵。
“你给我坐过来!”张扬突然恶狠狠地命令李泽。李泽瞥了张扬一眼,没有开口拒绝也没有起身。
“好!你不坐过来也没关系!你给我说清楚,你哥和那个狗屁王子是什么关系!”张扬仍然念念不忘这件事。
李泽也不打算再隐瞒了。“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你瞎了眼了吗?不就是昔日旧情人!”李泽红着眼睛继续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真是我哥的第一次?!我哥早在15岁的时候就和那个王子在一起了,因为两个人欢爱得太厉害,才让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王子不得不回老家去治病。而你,你就是那个王子在远方治病时的代替品罢了!还有,你以为我哥每个月都飞去欧洲做什么!?不就是去探病!人家跟王子那是什么感情?你就一个代替品!代替品!”李泽越说越激动,他站起身来,愤怒地挥舞自己的手,浑身颤抖地叫骂着。
而张扬听着这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只是长着眼睛的都可以看出这种平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李泽这个笨蛋已然是愤怒蒙蔽了眼睛,只想着怎么出胸中一口恶气。张口就胡乱说了一通。
“你说的都是真的?”张扬开口了。
“当然是真的。”正解应该是“大部分是真的”。
张扬站了起来。他阴森了脸色此时格外吓人。李泽忽然觉得自己是腿软了。他看着逼近的张扬,跌坐在了沙发上。
“不管你刚才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逃脱不了做你哥替身的命运!”
张扬这句话令李泽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悲哀。他笔直地盯着张扬看,然后慢慢站起身。终于,他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地在张扬的耳边说了那句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千遍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李泽径直走出了休息室,还有太多生意伙伴要招待。这只是借口。李泽不希望自己红通通的兔子眼里真的流下什么盐水,特别是在这个时刻。
张扬兀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究竟该拿这对兄弟怎么办?张扬对于李泽那句发誓般的话语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
……
该热闹的地方还是热闹着,该愁眉苦脸的人还在愁眉苦脸。张铭现在和她哥一样,一张苦瓜黄菜脸的蹲守在另一间休息室里。她还在不停动着怎么劝走颉晴的脑筋。李优的养父李江城脸上的笑容正在僵硬中,还剩下半个小时。周围的人已经在议论纷纷李优的未出场了。女主角可以躲在休息室里,男主角难不成也躲休息室里?八卦记者们更是摆出了一幅看好戏的嘴脸,就等着戏锣开唱。而程家人也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他们畏畏缩缩地躲在一个小角落里讨论了一番后,一致推选颉晴的父亲进去休息室找颉晴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晴。”程钢推门进来。他扫了一脸苦瓜的张铭一眼,心中的阴霾更加深了几分。
“爸。”颉晴不给她父亲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爸,我妆还没化好呢。只差一点了,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优,他马上来。他给我打电话了。今天事多,路上又塞车。”
程钢有点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小晴,辛苦你了。其实我们程家也不是非李优不可。”程钢说完这话后,才转身出了门。
程钢刚出去,张铭就嚷嚷起来,她的性格完全得到了她哥哥的真传:“到这个时候你还撒谎!?你有什么毛病啊?”“离开始只剩不到半个小时了,我能怎么办?临时取消?而且,优如果真不来一定会给我一个说法的。他什么都没说就一定会来!”颉晴倔强地说。“拜托你了大小姐,你哪来的那么多一定?!你哪来的信心?!李优是个同性恋吖!正牌的同性恋吖!你以为他会真的爱你吗!?”张铭止不住地吐槽。
“他选择了我!”颉晴坚定地说完这句话。随即她给了张铭一个闭嘴的眼神,然后才一心一意挑剔起化妆师的技艺来。
……
坐在休息室里的张扬,还在持续发呆中。他的妹妹在另一边沉闷地发怒,颉晴则神情淡然地看着自己映射在影子中的面孔。李泽在外面扯着脸皮假笑。
只是,忽然的,他们都停了下来,颉晴和张扬各自走出自己的休息室,李泽也望着大厅入口。
大厅入口处,穿着黑色西服,打扮得精神抖擞又酷劲十足的李优轻佻地一笑,闪光灯瞬时点亮了今晚的夜空。
而所有人又同时注意到了,站在李优身边,穿着银色燕尾服的长发男子。他微微侧站于李优身边,给人一种和谐的感觉。但他那过于执著的眼神却使人无法忽视。

这是我和你的结尾

“感谢各位参加我和小晴的订婚宴。希望各位能像我们一样早日觅得自己的幸福。”简短的祝词结束后,我搂着颉晴的腰笑得一脸灿烂。颉晴的头轻轻倚在我的肩膀上,眼神却有些无助。我的视线穿过人群,张扬把手搭在李泽身上,一副恨恨的表情,李泽脸色僵硬得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在靠门边的地方,刚刚到场的宫清则戏谑地看着这个场面,嘴角轻扬,眼神凌厉。他们的存在反倒使我更能平静地面对这个场面。
“可否请李优先生为我们介绍一下您身后的这位非同凡响的先生?”问话的这位长得及其猥琐,好认得很。我好奇的是——到底是哪个混蛋给这个同志杂志的王八记者发请柬的?!这个家伙跟我那是一个八辈子的深仇。虽然我是个同性恋,但是却极少在外表露自己的性向,去GAY吧的次数也很少,不知道这个家伙靠的是狗鼻子的直觉还是什么缜密的调查,就这样硬生生把我推上了今年度男同志“最想上的人排行榜”的第一名!我很受吗?!这个暂且不说,重要的是,什么不好问,他一个同志杂志的记者非要我介绍后面那个已经用视线将我环绕在颉晴腰上的手给灼伤的家伙,这个用意他妈的也太深远了!我强压满腔怒火。笑容可掬地放下自己已经烧烂的手,把一直侧站在我边上的Lee请了出来。
“这位,在场的大部分贵宾应该都是比较熟悉的。”话音刚落,底下的宾客自然是熙攘成一片,议论着自己心中的猜测成真。“的确,他就是摩洛哥国王的独子——安德烈王子。”
“作为李优最亲密的朋友,我特别前来参加他今晚的订婚宴。我真心的希望他能得到幸福。”Lee含笑回答。
哈哈。心都是换了的人还好意思说“真心”。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全场人,当然了,主要是张扬和颉晴对于“最亲密”这三个加重音的词都感到了格外的不满。我赶紧搂住颉晴的腰,微微安抚她。而张扬自然就交给那个一脸看好戏的李泽忙去了。我实在不希望,今晚的订婚宴有太过爆料的情节出现。我养父和我的心脏其实都不太好,太刺激的都受不了。
……
终于,一场该死的订婚宴在紧张而奇特的气氛中结束了。我真怕看到明天出现的八卦报刊上登出诸如“异国王子介入,订婚宴不欢而散”的头版头条。不过,应该说,谁他妈的敢登出这种标题我非得拆了那报社不可!
我舒了一口气,拉了拉因为冒冷汗而湿透了的衬衣,心想着,接下来的才真正是好戏的开场。
……
养父已经在李泽那小子的陪同下先行离开了,程家亲属也在颉晴的劝慰下被张铭陆续骗走了。剩下的是死活不肯走的张扬,站在最外围地一副看好戏样子的宫清则,还有最关键的两位主角:安德烈和颉晴。
安德烈的神情轻松,随意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长发柔顺的垂下,相当惬意的样子。他当然惬意,为了能不让颉晴在所有人面前丢脸,为了能至少来参加下自己的订婚宴,我几乎是答应了他所有“无理”的要求。现在的他是手握胜券,除了偶尔瞄一瞄在门口站着的宫清则外,就等着……
而颉晴是相当没有演技的想要表现出自然的神情,但是她实在太单纯。她相信的我居然使她如此难堪,我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
我沉默着,我不愿意开口。我实在不忍心或者说是孬种于面对自己即将要说出的话。
我慢慢地走向颉晴,她看着我的神情似乎想要逃开,小鹿般晶莹闪亮的眼睛不敢直视我,偶尔抬起眼,看到我对她的注视时,又急切地躲开去。而我越是靠近她,她便越是向后退。
我厚颜无耻,大步朝她走去,拉住她的手腕,轻声地说:“小晴,我们到隔壁去说好吗?”颉晴惊恐地看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行。只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说!”安德烈霸道地说,不留一丝余地。我愤怒地瞥了他一眼,却只能隐忍着不发作。
“对不起,小晴。我们在这边说吧。”我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钉在城墙上的万恶不赦,以儆效尤的杀人犯。
听到我这么说的颉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晕染开。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泣出声,却已经是泪流满面。我的心好疼。我想再一次把她抱在怀里,却只能阻止自己更残忍的行为。我轻轻放开她的手,用很轻很轻的语调说:“小晴。我祝你能幸福。你什么时候想取消婚约就通知我。在取消婚约前你的任何花销都由我负责。”
我慢慢转身,我用力地走向门口。我的每一步都只是让自己更心疼。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天真地希望,一切都没有开始过。
当我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时间的速度在悄然减慢中,我听不见其他的声音,除了自己残忍的心跳。
忽然,背心温暖了起来。颉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我。
她的头埋在我的背里,似乎很努力的想使自己身为我身上的壳。
我们都沉默着。我是无言以对,她是满腹心酸。
“优,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她那带着哭腔的鼻音是钉入我心中的最后一根针。
小晴,你有太多的话可以说,你有太多的指责可以选择。为什么,你偏偏说了我最怕听到的话?为什么,即使到了如今,你仍然不放弃我?……小晴。我负你太多。无论是在最初,还是在这最后。你原本是我的一枚棋子,予我用,如今又予我弃。……这一生,我亏欠得最多的人便是你了。我,我即使说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足以弥补一丝一毫我对你的伤害。我心中念头百转,好不容易张开口,却只能在她的名字上停留。
“小晴。”
“优。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能幸福。”颉晴紧紧抱着我的身体,不停地流泪。我一味由着她,我把唯一能留给她的背影留下。
除此以外,又能如何?
我沉默地仰着头,泪水在眼眶里积蓄。轻轻闭上眼睛,这也许是用尽我一生勇气的问话:“小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同性恋的?”
……
不停流泪的颉晴,停止了身体的颤抖,她抱紧我,把脸侧枕在我的肩膀上,轻声地说:“一开始的时候。”
大厅里响起了惊愕的抽气声,“什么?”张扬不可置信地问道。
“一开始啊,那你,为什么?!”眼泪已经顺着我的脸颊滑落,虽然心中早已知道这个答案,但我一直假装不知道,以为装得好,就能成真。
“因为爱你。”
颉晴的声音是如此坚定,简单的一句话却使我无法呼吸。喉头梗塞的感觉蔓延到了心脏,连心跳都是说不出的痛。一切的言语都太过于苍白。“对不起”或者之类的种种,没有任何能表白一个罪该万死的罪犯此时的心声。我像是吃了阿玛拉的种子,全身麻痹,却又意识清醒地面对自己的罪罚。心头的疼痛在全身游走,虽然早已经后悔了自己幼稚的举动,也曾以为自己能够弥补和挽回。然而,面对过去……李优,你这个男人毕竟还是活在了过去,可悲啊可恨!沉重的罪责感压在我的心上,即使是世间最严厉的指控亦不如颉晴一句话来得令人心酸。
“优,你别难过。你别难过。”颉晴转身到我面前,又把自己塞进我的怀里。“其实,我的命是你救的。对的,是你救的。即使为了你要把心摔碎,要把命舍去,我都是甘愿的。真的,我一直记得我们刚见面,你对我的善意还有你给予我的温柔。这些温暖的记忆是没有其他人能给予的,我只求能报答你,我只求能温暖你,就像你当初对我的那样。优,你别难过。”颉晴清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
我能听到风吹过我的心,发出空洞的声音。我站着,怀抱里拥着的是一个不求任何回报的女子。这份只有她能给予的温暖正在缓慢地抽身而去。
“小晴,放手吧。”伴随着张扬的这句话,我最终失去了怀里的温暖。这一瞬间,寒冷沁入骨髓。
颉晴被张扬呵护在怀里,她的泪眼红肿,秀发微乱。这个不曾放弃过我的女人,我如何能报答!
“小晴。”我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我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小晴!”
“我只求你一生不要再见到我!”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我相信,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程颉晴。
……
坐在飞往瑞士的私人飞机上,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是我离开的地方。自从昨晚离开宴会大厅后,寡言少语的安德烈就甚少和我交谈。现在,一向体弱的他在服食了晕机药后正枕在我的肩膀上安静的沉睡。他怎么能不嫌脏呢?这个昨晚才罪孽重重的身体,这个还留着颉晴泪痕控诉的肩膀,怎么能不嫌脏呢?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棕褐色的长发在我的手心中泛出美丽的光泽。
……
如果我是你活下去的理由,那么,我会学着像颉晴一样付出。

番外:颉晴

我第一次见到李优的时候,刚满11岁生日。我被囚禁在一个可怕的地下室里,阴冷的空气使我瑟瑟发抖。虽然,我才11岁,但是我明白,我就要死在这里,这个没有芭比,没有蛋糕,冰冷刺骨的地方。
然后,我看到了光。
当她把脸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光。比任何芭比都要漂亮的脸庞,比任何蛋糕都要甜的气味,让我以为是要来救我的天使。我又看到她身上的绳子。也是一样被绑架的姐姐啊。怎么办,我想要救她。我想要救这个漂亮的姐姐。但是,我却不由自主说出了我的害怕,就像在和妈妈撒娇一样。
她不是姐姐,他是哥哥。他握住我的手时,我脸红了。但是他没有看出来。他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安慰我,用暖和的身体温暖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哭得愈发厉害。
虽然他绑着绳子,很瘦弱,比家里的大熊宝宝看起来还瘦小,但他站了起来,挡在我的面前,我知道,如果不是他救我,我要面对多么可怕的事情。他看起来比童话书里的王子和骑士都要高大。我一直看着他,我害怕再也看不到。
我真的,没能再见他一面。我很难过。我只是想跟他说“谢谢”。
再次见到李优,已经是8年后。我19岁了。但是,我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像王子,比他更有骑士气概。虽然,那时候的他比家里的大熊宝宝看起来还要瘦小。
我坐了很久的公共汽车,自己一个人跑到“心愿水库”。因为,大家说,在心愿水库可以遇到自己想找的人。这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怪谈,但是,我想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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