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医生)——宇真
宇真  发于:2011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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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愣,然后狡猾的笑道:"去告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怕什么。告诉Mini,如果还想混,想出人头地

,就忘了这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那么大言不惭,听得关牧之额上青筋跳了下,但终于无可奈何。
我身后,森很小声很清晰地说:"他怎么不去死呢。"

我猛回头,森一脸天真无邪,似乎那句诅咒并非出于他口。我忽然想到,以靳景毅的病情,似乎可以申请

保外就医。于是追上去跟关牧之讨论,森也跟上来,我看了看他,决定不瞒他。当他知道靳景毅得的是什

么病后,在我跟关牧之商量时,他就一直用很认真的样子听着,可我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单

纯地在思索着什么,思索一件他思索了很久的事情。

王山勉换到了楼上的外科ICU病房,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要住最贵最好的病房。因为他自称病情很危重,

需要额外的护理。那是我分管的病床,因此我去查房时他很得意,尽管断了许多根肋骨,手脚都有骨折,

腹部也有外伤,但还有力气提起靳景毅或是韩昱的事情,甚至还描述他怎么作弄韩昱,让我气得发抖却惟

有忍耐。
查完房回办公室,竟见森拿着本病历看得仔细。
"研究什么?"我好奇。
他合上病历笑笑,把病历塞回病历车上。"随便看看。"然后就坐到计算机前摆弄了会。
"乱开药啊。"我开玩笑地警告道。
他不屑地瞥我,似乎说我小看了他感觉。
整理好睡皱的衣服,我套好工作服准备去病房转转,护士站里只有卢小月一个人。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找血压计的时候随口问了她一句。
她失手把画体温的红笔掉在了地上,弯腰去捡,手抖得厉害。
"怎么像见鬼似的?"我诧异。"被我吓一跳了?"
她捡起笔,笑了笑,尖着嗓子不自然的说是。

而后,我听到另一个中班护士陶乐露失控的喊声:"文医生你快来啊!"她跑着出来,"ICU那个病人......

"现在住ICU的只有王山勉一个人。
"怎么了?"我不大关心地问。
"死了。"她说,呆呆看着我。
卢小月的脸变得死白。

我抓起听诊器就往ICU跑,再怎么无耻,王毕竟是我的病人。而等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王已经没救了,

套句安尚非的话叫"死透了"。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问。虽然王做了脾切,来的时候内出血也很多,但抢救很及时,也没有另外

的内伤,不可能一下就死的。
"是不是还要通知警方啊?"陶乐露问。
"除非家属要求。"我说。"先查死因。"
卢小月的手一直在发抖。"会不会是并发症?"她依然尖着嗓子。
"有可能吧。"我说。

手术后并发症?但是怎么会无声无息就死了呢?如果是并发症,那监护仪上的红灯会在电波紊乱时发出警报

的?而非现在通过护土杳体温得知,也会有一段抢救过程。心念一动,我抬头看了看监护仪,呆住。警报

居然是关着的!卢小月一下于挡到监护仪前面,眼睛惊恐地睁大。
一记录死亡时间,下午两点零五分。"我缓缓说,陶乐露飞快的写下来。召救时间,一小时二十五分。"
陶乐器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低头继续写。卢小月终于不再发抖了,我公式化地宣布着王山勉的死亡。
"死亡原因?"陶乐露问。
"术后并发症。"我说。
盯住卢小月,看着冷汗从她的护士帽下冒出,顺着鬓角流下来。陶乐露又犹豫了下,但还是照写了。
"通知家属。下午准备做死亡病例讨论。"
"他老婆说下午会过来。"陶乐器说。

王山勉的妻子是个非常瘦非常高的女人,几乎找不到女性特徽。我简短地交代了王的病情和死因,她接受

得很轻易,轻易得令我惊讶。
"死了拉倒。"她撇嘴。"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贱命一条,反正也没做过什么好事。"
"王太大,如果你有疑问的话,可以申请做病检。就是解剖尸体证实死因......"
"我能有什么疑问?自作孽。"女人冷冷道。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王山勉的几个手下听说死讯后叫嚣着说要上诉,要给靳景毅加刑。但不久后法院的

回音是维持原判,并且鉴于犯人的病情,批准保外就医。
靳景毅就是在这时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通知他的人是我。
我们在昏暗阴冷的会客室里见面,我开门见山地告诉了他一切,他愣了很久。

"难怪这半年来我咳嗽得厉害。"终于,他笑着说,"偶尔会咳出些奇怪的东西,因为我烟枘得厉害,经

常咳嗽的,也没在意过。"说着低下头去,手指深深埋进发问。
"会死吗?"他又问。
我诚实的日答不知道。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那么,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的对小森。"
"靳景毅......"我讶然。
"我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你。只要你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很开心的,你答应我。"靳景毅急切的恳求

着。
走出监所大门,我看见森在夕阳里等待的身影。见我出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特别单纯特别无辜的眼

神望着我,
于是我说:"他会没事的。"
这句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但森还是点头,继续用天真的眼神望我。
日子照常过下去。
卢小月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尴尬地笑,然后迅速避开。
我不想深究什么。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但我很好奇。因此某天下班的时候我拦住了卢小月,直截了当地问她王山勉是怎么死的。
"并发症......"她眼睛惊慌地瞟着四周,手在胸前抱紧了排班表,嗓音又开始不自然地发尖。
"这是你说的。"我闲适地把手插到裤袋里。
她开始抽抽噎噎地哭,"我,我推葡萄糖的时候,不小心推了个气泡进去......"

"哦。"我做恍然大悟状,"不过还真是机缘巧合,幸好这个王山勉的病危没有停,所以他的死几乎是理

所当然的,也是他自己笨。"我笑,轻拍她肩,"没事了。去吃饭吧,把它忘了。"
她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我看一下表,确定森现在还没有下班,于是乘电梯到六楼产科病区。
森正在脱工作服准备去吃饭。我站在门口看着,等其它人走光。
"怎么?"森穿上厚外套。"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按下保险,接着关窗,拉好窗帘。然后一步步逼近他。森不由自主倒迟着,直到背

贴到了墙,无处可躲。我轻笑着伸手撑住墙面,把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周身的空气倏然紧绷。
"做什么......"他颤声问,不敢直视我,头偏过一边去,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
"没什么。"我说,"只想听听实话而已,王山勉是怎么死的?"
他猛地回过脸来,张大眼睛惊讶地瞪着我。

"卢小月说是她推葡萄糖的时候推了气泡,但是我知道她绝对不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尤其当我看到监护

仪上的警报是关闭的时候,我就更加知道这是有预谋的......"我说,"虽然没有人对这件事情再追究下去

,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了解的必要。"
"既然没有人追究了你还问什么?"我耳语般的轻言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声惊雷。
"或者换个问法,大前天中午一点左右你在哪里?妇产科?卢小月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他忽然抬腿狠狠踢了我一脚,我痛得弯下身来。

"没错,是我进了ICU,关了监护。"他气焰高涨起来,抱着臂屋局临下地俯视我。"那家伙睡得跟死猪

一样。我之前看过病历,是他自己要求打病危的吧?真是个笨蛋。"
"你怎么做的?打空针?"我苦笑。

"对,最大号的针筒,我给他特别优待。他挣扎一会就死了。"他说,"谁知道卢小月看到了,她本来是

去静推葡萄糖的,脸吓得惨白惨白的。我还没说什么,她就抢先说她什么也没看到,说如果问起来就是她

静脉注射失误,顶多是个医疗事故。"
我长叹。
"谁叫她喜欢我呢。"森咬着下唇狡黠地笑,眼睛里流光溢彩,"现在你知道了,去告我吧。"

"我可什么都没听见。"我揉揉被踢到的小腿,站起来说。这家伙,还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幸好这次的事

真的是机缘巧合,不然麻烦还挺大。还是说,王山勉气数已尽?
"我饿了,要吃寿司。"森很嚣张地指使我。"你请。"
"好吧,我请。"

一切似乎很顺理成章。说起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这么容易,容易得令人难以置信。而看着森依旧无邪的脸

,很难相信他会想起来以这种手段来报复。我想,他在知道靳景毅的病之后就一直在策划这件事情,也终

于等到了适当的时机。但普通人又怎么会有这个念头?我摇头,有些不想承认森比我们很多人都来得无情

,在某些方面。

电梯到了一楼,我又是一怔。我最近常常看到韩童,这次他拿着张A4大小的纸看着,脸色凝重。韩羽站在

他旁边,面无表情,只有他们身后的瑞可魏像个没事人似的。
"怎么了?"我走过去打招呼,等韩童用微妙的眼神看我,我才想起在他心里我是那个诱拐了他弟弟的大

恶魔。
"来拿配型报告。"出我意料之外的,韩童竟然回答了。
"哦,你和昱都做了配型么?"我随口问。
"对。"他一直看着我,不是仇恨更不是欣喜,我开始有些发毛。
"怎么了?"我下意识的摸摸脸。没长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配型都不合,无论是我还是昱。"韩童说。
韩羽突然伸手紧抓住他的臂膀,哀恳地对他摇头,"哥,我们回去吧......"
"想请你帮个忙好吗?"韩童轻轻拍拍韩羽的手,继续对我说。
韩羽面如死灰。
"什么忙?"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麻烦请你,也做个配型好吗?"韩童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请求。
我呆住。韩羽发出恸哭声,转身跑了出去,瑞可魏急忙跟着跑去迫她,而韩童,依然很认真地看住我问:

"行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尚未反应过来。
"这个,可以是可以啊,不过不相干的人配型相符的可能性不是更小吗......"
"如果说相符的可能性,你是最大的。"韩童没有笑。"你不知道当年小羽离开你的原因吗?"
我的脑子里哄哄吵做一团。
"因为她突然得知,你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

第十六章

"等等,"我制止韩童。"先是你变成了韩羽跟韩昱的哥哥,然后现在我又变成了韩羽的哥哥,那......"

我茫然指着自己,"我究竟是谁?"

韩童严肃地抿着薄唇看我,眼神忧郁。"我母亲生下我后因难产而死,然后父亲娶了小羽的母亲,那时候

她就已经怀孕了,过了几年,她就丢下小羽走了。又过了几年,父亲娶了昱的母亲,之后生了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问。

"小羽,是你父亲跟她母亲的孩子。就是说,是你父亲外遇后生下的。"韩童的语气分明有着责备。"我

十九岁离开家后,好多事情都落在小羽一个人身上。父母亲出车祸的事情,还是后来我在美国找到她后才

知道的,费尽多少周折......"
"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的?要是知道,为什么韩羽还会跟我在一起?"我反驳,不愿意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因为就在我找到小羽的第二天,你父亲找到了她!"韩童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小羽压抑了很久,结果

不堪负荷生病了,病得差点死掉!我一个人守在冷冰冰的医院里等了一个晚上,就怕她会突然不见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嗫嚅,"这种......"
"为什么?"韩童飘忽地笑了。"为什么,该去问问你尊敬的父亲,还有,请你去做个配型。"
我后来大概是晕倒了,不知是因为几个晚上没睡好,还是因为情绪变化太大。
我是听到森焦急的喊声才醒转过来,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体检用的病床上,森担忧地看着我,"文楠平?没

事吧?"
我点头,"明天帮我去跟检验科的人说一声吧。"我扶着床板坐起来。"我要跟韩羽做个配型。"

最近不大能看见森了,因为他常跑去陪靳景毅。韩昱的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于是回了自己家,再也没人提

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我,浑浑噩噩着,到了取报告当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检验科,跟同事打了招

呼,在排队的人们之前拿了报告。
"怎么严郁森会要求跟韩羽效配型啊?"拿报告给我的韦昶辉笑。"这么舍己为人?想捐肾啊?"

血是我自己抽的,送检的人是森,大概森说这血是他自己的。我一直以为森是个糊里胡涂、丢三落四的小

孩,却没发觉他细心以及周全的一面,我又何尝高明到哪里去了?

离开检验科后,我一边看,一边走,到了电梯里我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出了大厅我依然没有读完。那

无数个方形的"符合"印章,鲜红地在我眼前晃动着,晃动着,晃得我眼睛发花。
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韩羽家门口。

我呆站了很久,直到门突然打开,韩羽拎着垃圾袋走了出来。看见我,她的眼里迅速浮起薄雾。我直直伸

着手,把配型报告送到她面前去。我的手在抖,她的唇也在抖。忽然间,一滴眼泪滴到报告纸上,晕成了

一团,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呢?"我疲倦地蹲了下来,放手,任纸张飘落。"如果要背负的话,不应该跟

我一起吗?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毕竟我是你的......"哥哥......我很想大笑三声来表达心底那种滑稽

的感觉。
她也蹲下来,手指是想捡起那张纸的吧,但没有动作,只有涟涟泪水在门口的粗糙垫子上制造起一个小水

洼。
"我那时候,怀孕了......"她小小声地说。"我只是想,留下那个孩子......"
"你说什么?"我激动得握住她的肩,她苍白的脸上掠过痛楚,"你再说-次?"、

"我不知道哥哥他离开我们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通过种种管道得知我在美国,然后找到我。我当时

很开心,可是,第二天哥哥去见你的时候,有个男人在教室外面等着我,说他是我父亲。"她泪流得更急

。"我不相信啊!但是他每一件事都说得那么真切,包括妈妈的事情,包括他的血型是AB,妈妈的血型是A

,我的血型是B,而爸爸的血型......是O............"她失声痛哭,手揪紧膝盖处的裤管。"我不可能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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