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你终于做啦？感觉如何？”

“唉哟，先别讲这个，重要的是，他隔天竟然活过来！”

“活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他变得会走动、会说话，还把我家厨房烧掉！”

“啊？裕树，你是在做白日梦吗？”

“我本来也以为是在作梦，后来发现是真的，他就像活人一样，而且对我们生活上的东西和用语都不太懂，还像好奇宝宝似地不断发问！还有，连背后的控制板都消失，找都找不到！”

“裕树，你若不是做梦，就是见鬼了。”

“喂，你别乱说，我是很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啊！”

“哈哈……你别生气，只是你讲的事情实在太离谱了，一时间很难相信啊！”

“我本来也不信，但是……不由得你不信啊！”

“那他现在人呢？”

“这……刚才不晓得动到他什么机关，他突然对我毛手毛脚，我推了他一把，他撞到桌子，然后就又不动了……”

“会不会是撞坏了？”

“撞坏了？不好吧……”

“我随口说说的啦……我们三兄弟买的都是女生娃娃，送你的那只又据说是最新型的，或许真的功能比较先进也说不定……但是还会起来走动……嗯……”

“有没有办法可以联络上制造者？我听克劳德说他是恶魔工厂的产品。”

“克劳德？恶魔工厂？”

“哦，我帮他取了名字，看他长得跟克劳德那么像，就这么叫他啰！”

“那恶魔工厂又是啥玩意儿？”

“他活过来时，自己说他是恶魔玩具工厂出产的情趣玩偶第六代，还有个编号什么的……主要功能是男性泄欲用品……”

“它确实是男性专用的泄欲用品，可是交货给我们的制造商并不是什么恶魔玩具工厂啊！”

“是吗？难道他记错了？”

“这我可就不清楚……”

“现在怎么办？替我想想办法吧……”

“裕树，你刚才说你用他来安慰自己后，他就「活」过来？”

“嗯嗯。”

“或许「活」过来是新型号的功能之一……他有提到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讯息吗？”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但好像隐约跟我们是否发生关系有关……”

“嗯……你射在他身体里面吗？”

“咦？呃……”

“是还不是啊？”

“是……”

“原来如此，或许这就是关键哟！”

“关键？”

“对啊！我们那天不是说，这款娃娃会分解与吸收精液吗？搞不好他「活」过来的动力就是你的精液。”

“啊？真的假的……？”

“不管怎么说，再试一次看看！”

“试一次？你是说……叫我再跟他……？”

“对啊！反正你都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又何妨？”

“呃，可是……”

“别可是了，你再试试吧！要是他再活起来，别忘了告诉我，我带洋二和洋三过去看！”

“这……好吧！”

裕树按下离线，望向坐在身边的克劳德，却见克劳德正面露微笑地盯着他看，眨了眨眼，指着计算机问他：「主人，那是什么？」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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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的充气娃娃】 007

「克劳德！」裕树朗声欢呼，开心地拥住克劳德。「太好了！你又活过来了！」

「我刚才怎么了吗？」克劳德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裕树。

「你刚才……刚才……突然间又变得不动不说话了。」

「是吗？」克劳德摸摸裕树的脸。「主人，怎么你的眼睛会有水流下来呢？」

「咦……」裕树猛然回神，发觉脸上竟挂着两行泪。他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不好意思地道：「没事……没事……」

克劳德用手指沾了些裕树残留眼角的眼泪，想也没想地放进嘴里，如同发现新大陆似地瞪大眼睛。「咸咸的耶！为什么你的眼睛会流出这些东西啊？」

「这叫做眼泪。」裕树拉起衣服来擦拭。「人类难过时，常常会哭，就是流眼泪。」

「所以主人现在很难过吗？」

「不，我不难过，我是因为看到你又能与我对话，太高兴了。」

「高兴时也会流眼泪？」

「嗯，有时候太过高兴时，也是会流眼泪的。」

「哦，好复杂哦！」克劳德抓抓头发：「不是很懂，为什么难过跟高兴都会哭……」

「没关系，那不重要。」裕树拉着克劳德站起来。「走吧！说好要带你出去买衣服的，总不能让你一直穿我的破衣服。」

「我不介意的，主人。」克劳德像是很满足地拉着身上的衣物。「能穿您的衣物，我觉得很荣幸！」

「就算这样，也得再多买几件衣物和内裤。」裕树摸摸克劳德的头。「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在穿，我没那么多内裤呀！」

两人来到街上，裕树依然是老样子，走在路上就会情不自禁地畏缩起来，驼着背小心翼翼地拖着脚步前进，深怕撞了别人会惹来无谓的纠纷。但克劳德可不同，犹如初生之犊不畏虎，外头的一切对他来说全是新鲜有趣，光是晒到阳光就心花怒放，蹦蹦跳跳地前进，动不动发出欣喜的欢呼；加上金发碧眼的白种人轮廓，自然引来不少注目。

「主人、主人，路上那些跑来跑去，里头有坐着人的东西是什么呀？」克劳德指着马路，脸蛋因兴奋而红扑扑的。

「那叫做汽车。」裕树略显不安地回答：「还有，你别再叫我主人了，叫我裕树就好。」

「好的。」克劳德勾着裕树的手臂：「裕树、裕树、裕－－树！」状甚亲昵的模样令不少行人都朝他们投来怪异的眼光，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令原本就害怕人群的裕树万般不自在，焦虑油然而生。

「克劳德，收敛一点，别如此招摇。」裕树皱着眉道。

「收敛是什么意思？」克劳德问：「招摇又是什么？」

「呃……」裕树使问得语结，只好摇摇头。「你瞧，旁边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一定是觉得我们很怪，所以在骂我们了。」

克劳德环顾四周，确实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们俩一眼，可涉世未深的他却不觉得对方有任何恶意。「不会啊……我不觉得他们在骂我们耶……应该是觉得我们两个怎么感情这么好吧？」

「光是这样就够奇怪了！」裕树稍微将克劳德推开了些：「我是男生，你也是男生，虽然现在社会已逐渐能接受这种事，但太过嚣张仍然会引人闲话的。」

「有什么关系嘛！」克劳德又主动靠上去。「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你是我的主人耶！」

「克、克劳德，小声一点啦！」

「唉哟，裕树你好在意别人的眼光哦！」克劳德嘟起嘴来：「这样子会快乐不起来的！做自己不是比较开心吗？」

「我本来就这样！」裕树缩了缩头：「我害怕别人对我的眼光跟想法。」

「这样裕树好可怜……」克劳德摸摸裕树的头：「乖乖，我陪在你身边，不要害怕哦！」

可惜裕树不领情，不悦地瞄了克劳德一眼后，就别过头去。「赶快买完东西，然后回家吧！」

走进一间专卖青少年服饰的店铺，克劳德又是静不下来地四处乱翻、乱碰，不时拿起衣服来放在身上比尺寸，无论男女店员，都对这个活泼的金发美少年极感兴趣，纷纷靠近去与他攀谈或为他挑选衣物。裕树自然是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静静待着，完全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的存在。

「朋友，你长得好漂亮！」一名男店员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嘻嘻地对克劳德道：「来买衣服啊？」

「对啊！」克劳德拿起一件庞克风的上衣来，照着镜子，显得很开心。

「你是外国人？叫什么名字？」另一位女店员好奇地问。

「外国人？什么是外国人？」克劳德放下庞克风上衣，又挑了一件印有「暴走族」字样的衣服。「我叫克劳德，我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外国人，只知道我是给男人泄欲用的情趣娃娃。」

「啊？」店员们瞪大眼睛望住克劳德，嘴巴不停掀动，却没发出声音，像是正在咀嚼这番话所代表的意思。远远的裕树听到克劳德的回答，赶紧冲出来解围。

「哇！哇！克劳德，你对日文还不熟就别乱回话啦！」他摀住克劳德的嘴：「两位，对不起，他刚从美国来日本玩，对日文一知半解，加上我朋友又乱教他东西，所以会讲出很怪的话来……」

「行行，我们知道了。」店员们挥挥手：「我们没有误解。」

话虽如此，裕树却暗自感觉眼前的两位店员肯定在心底诽谤着他，搞不好还认为他长这样，竟然还有办法包养小白脸！可恶，愈想愈不舒服，愈想愈不开心，于是他不顾克劳德是否还在挑衣服，用力拉着克劳德的手就往外走。

「裕树，你干嘛啦？」克劳德被拉得不明不白。「不是说要买衣服吗？」

「不买了！」裕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谁叫你乱说话！」

「我哪有乱说话啊……」

「哪有人当众讲出他是情趣娃娃的？」

「我真的是情趣娃娃嘛！」天真的克劳德肆无忌惮地大声说道：「我是恶魔工厂出产的玩具，功用是给男人泄欲啊！」

街上的人们全都被他的话吓到，停下脚步来瞪着他，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对他垂涎三尺的男士投以猥亵的眼光。

克劳德呀……要说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蠢？他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与想法，只依着本性在行动，但世界并没有如此简单，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是想着不要理会别人就能不理会；只要置身人群里，就永远是被评断的对象，随时有人在给你打分数！至少裕树是如此认为，所以他才宁愿不出门，缩在家里与虚拟世界为伍，好让他能无需接触那些百般难解的眼光。

「可恶！」强烈的焦虑笼罩裕树，他困窘地跺了跺脚，甩开克劳德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奔离现场。

克劳德还傻呼呼地站在原地，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方才裕树甩开他的手时，让他有股很怪异的感觉，像有人捏着他的心似的，隐微地痛着，甚至不晓得是否该追上去。待裕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时，克劳德落寞地望了望四周，围观的人们已散去；方才那不过是段极渺小的插曲，压根儿引不起多宽广的涟漪，掀不起多深的影响－－即使裕树的反应大到有些夸张，却没有人在意。

「怎么办……」克劳德在附近转了转，没有裕树，等于失去方向，不晓得该往哪里去。两旁的高楼大厦虽然有趣，看久了却有种诡异的压迫感，而他也莫名地担忧起来。

裕树不要他了吗？

克劳德倚着一棵行道树蹲下，脸上写满傍偟与无助，他咬着手指，等待裕树再出现的时刻。但时间一分一秒经过，熟悉的身影始终未再出现，倒是有几位打扮怪模怪样，耳上、鼻上都穿着环，手臂上还有可怕骷髅刺青的男子朝他走来。

「嘿，小朋友，你怎么蹲在这里呢？」带头走过来的红发男子开口问道。

克劳德看见他的舌头上也有一个银色的环，虽然有些害怕，但见对方露出笑容……在他的认知里，微笑等于和善的表示，因此他也变得放松了些，同样微笑以对。「我……在等我的主人回来接我……」

「主人？」

「嗯，他叫裕树，我是他的情趣娃娃。」

「情趣娃娃？」红发男子转头对他身后一名光头，但在头上有刺青的男人笑了笑：「瞧，他说他是情趣娃娃呢！」

光头男听了也靠过来，摸摸克劳德的金发：「小朋友，你蹲在这里很危险，会被拐带走，到时候你的主人就找不到你啰！」

听得裕树会找不到他，克劳德面露惶恐。「那怎么办？我要怎么让他找得到我？」

「呵呵，你运气好，遇上我们。」红发男将手臂交叉于胸前，一脸得意。「起来吧！我们带你去一个既安全，又能让主人找到你的地方。」

「真的？」克劳德不疑有他，开心地站起来手舞足蹈。「快，快带我去吧！我好想念裕树哦！」

「没问题，走吧！」红发男弹了一下手指，他身后几名跟班立即围到克劳德旁边。「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跟着我们走，我们会保护你的。」

「嗯，谢谢！你们真是好人！」克劳德拍着手，殊不知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已快成为街头流氓的囊中物，更不晓得这么一走，等于白嫩嫩的羊儿送进虎口，将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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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的充气娃娃】 008

裕树既羞又怒地在街上疾走，也搞不清楚已横越多少街道，见前方有个小小的小区公园，便冲进园里附设的公厕，将自己关在厕所里，抹着汗水大口喘气。

混帐！他还要受多少气才够？为何每个人都要用那种看不起人的视线望着他？难道活在世界上非得如此辛苦不可？不能安安乐乐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都得承受别人的批评不可？他已回溯不出究竟自何时起，他对自己开始失去信心，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做不好，是社会上典型的失败者；当别人看着他，他总不自觉地将对方的眼神解释为瞧不起他，将对方的笑容解释为在嘲笑他，严重时，甚至会以为对方抬起的手是准备要打他，要把他轰走。

他有梦想，但却一直无法实现，接连的挫败经验已快将他的「梦」啃蚀殆尽，上次被退稿时，若不是身边还有克劳德在，或许他已不顾一切自破公寓顶楼跃下求死也说不定！

克劳德？

对，克劳德呢？

裕树从自怨自艾里回过神，赫然发觉自己是只身处在狭小的公厕里，这才晓得克劳德并没有跟过来。

「克劳德！」裕树冲出公厕，放眼环视小小的公园，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有推着婴儿车，满脸洋溢幸福的母亲；有背着书包，边听音乐的高中生；还有围成一圈，蹲在地上抽烟的不良少年……

就是没有克劳德的踪影！

裕树重重地拍着自己的头，他竟因为一时的恼羞成怒，太过急于离开人群，连克劳德没跟上来也没发现。这下糟了，克劳德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几乎什么都不懂，将他留在街上，形同把刚满周岁的婴孩扔进动物园的猛兽栏里差不多。

于是他赶紧再循原路往回跑，心里边祈祷能在路上遇到克劳德。恰逢下班时刻，自地下铁涌出的人群将红砖道挤得满满，他只好边跑边跳跃着寻找克劳德的身影。急匆匆地与人们擦肩而过，由于注意力全放在别处，不晓得已与多少人迎面相撞，但他连道歉的话也懒得说，因他鲁莽而发怒的人们愤怒地瞪着他，挂念着克劳德的他却完全忽略那些凶恶的目光，执意前行。

好不容易再回到方才克劳德大声说话的地方，他绕遍附近的各个角落与巷道，克劳德却像人间蒸发似的，连根头发也没留下。

忽然间，刺耳的紧急煞车声传来，夹杂着人们的尖叫声。

「天吶！车子撞到人了！车子撞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