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在上班啊,我又不象你那么好命可以补眠。”
我知道啊,而且你在十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要开,你是特地抽出时间来打电话给我的吗?睿阳甜甜地想。
“小阳,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呢?”
捧着手机,很怕自己会笑出声来的睿阳故意想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安排嘛……也不是没有,不过你有优先权啊。”
“我好荣幸呢,小阳。”
“去哪里吃饭呢?先说好,我不要吃上次的那个海鲜了,好几天手上都有味道,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睿阳说的是真的,鼻子比警犬还灵的钟仪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之后盘问了他好几天,很怀疑他是和什么人出去吃海鲜了,最后睿阳没办法
告诉她是在路边吃的大排挡,她才将信将疑地停止了。
“那你想吃什么?”夏君杰宠溺的声音轻搔着他的耳膜,睿阳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调皮地说:“天气那么冷,去吃火锅吧。”
夏君杰在吃火锅的时候不知是个什么样子,还能保持那么镇定优雅的风度吗?
“你觉得冷吗,小阳?”夏君杰关心地问,“早就叫你穿多一点了……怎么样?别冻着自己啊,又不肯好好地穿衣服了吗?我先陪你去
买衣服好不好?”
拿着手机,睿阳的心都开始热了,仿佛热量从夏君杰的手上通过电流传到了他身上。
“小阳?”
“我没事……也不要买什么衣服了,”他对着手机诱惑地吹了口气,“你要是怕我冷,为什么不紧紧地抱着我?”
“想我了吗,小阳?”夏君杰的声音也变得低沉。
“想。”睿阳不假思索地说,然后又吃吃地笑了,“你呢?想不想我?”
“小家伙。”夏君杰无限怜爱地说,“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七点钟在酒吧,好不好?”
“行啊。”
“就这样,我挂了,再睡一会儿吧。”
听着手机挂断的声音,睿阳唇角露出满足的笑意,依依不舍地合上了手机。
已经七点半了,睿阳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子上,他此时已经对这个酒吧有了充分的了解,也能基本自如地和老板和鹿铃对话
了。
夏君杰还没有来,他却一点也不急,因为快到年底了,公司的事情特别多,一个会议直到他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开完,公司的上层精英们
全都在上面。
他悠然自得地转来转去,注视着秦鹿铃忙来忙去,客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有一对对的情侣,亲密地在一起窃窃私语。
睿阳很骄傲,他的夏君杰,是这里最出色的。
“哪,热牛奶。”秦鹿铃晃着马尾辫把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放到他面前,睿阳愣住了:“这是什么?”
“牛奶啊。”她擦着杯子。
“我要了牛奶了吗?”
“你当然没有,是你的那一位……亲爱的他嘛。”鹿铃拉长了声音说,“他早就跟我们说了,如果他来晚了,就给你一杯热牛奶,免得
你肚子饿坏了,也免得你乱喝东西。”
睿阳的脸红了,他端过牛奶慢慢地喝着,从杯子的反光中看见自己的嘴边长出了一圈白色的泡沫,忍不住笑了。
“只有小孩子才喝牛奶呢。”一个不羁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睿阳吓了一跳,转身愣愣地看着这个无礼的家伙是谁。
一个看上去就那么不简单,象只野兽般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站在他身边,一只胳膊斜倚在吧台上,饶有兴趣地用放肆的眼光打量着他,
那明显带有色情意味的眼光使睿阳不寒而栗。
他强作镇定地转过头去,不理会他,而那个男人靠他更近了,连呼出的热气都可以到达他的颈后,声音越加地暧昧:“怎么样?要不要
我教你成人做的事情?”
里面的暗示不言而喻。
睿阳羞得脸都红了,不知如何是好,鹿铃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冷冷地说:“他是有主的,你不是一向不对有主的东西出手的吗?”
“我现在没看见他的另一位,既然敢把这样的尤物放在外面单独呆着,就要冒失去他的风险。”男人说着,色情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一想到夏君杰,睿阳的勇气忽然平空而生,他勇敢地面对着男人,尽量平静地说:“秦小姐说的没错,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很爱我,
我也很爱他,而且他马上就来接我,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谢谢你,但是,抱歉了。”
男人惊讶地扬起眉毛,夸张地张开双手,笑了:“啊,真是了不起的爱情宣言,我不会去招惹这样的麻烦的,再见了,纯情小男孩。”
他咧开嘴,笑着走了,不一会儿,就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男孩离开了酒吧。
睿阳松了口气,恳求地望着鹿铃:“别告诉夏君杰,好吗?”
“我疯了吗?”鹿铃恨恨地擦着杯子,“刚才我真想……把一个空瓶子砸在他的头上。”
“注意你的行为,”一直没说话的老板淡淡地说,“他是客人,你不能这样对待他,我请你来是做生意的,不是来找事的。”
“明白,老板。”鹿铃半真半假地说,“下次就算看见他把你按倒要强暴你,我也装做没看见好了。”
老板笑而不答,这时候睿阳已经看见夏君杰出现在门口,他跳下凳子,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反正在这里他是小阳,一个男妓,无论做
什么都不在乎了。
夏君杰接住扑到怀里的他,紧紧地搂住,给了他一个拥抱才放开:“等急了吗,小阳?”
睿阳摇摇头,经过刚才那个人的惊吓,他忽然很想依偎在夏君杰的怀里寻求安心。
但是,真的有安心的事吗?
“饿了吗?我们这就去吃饭,对不起啊,小阳,我尽快赶来了。”夏君杰对鹿铃和老板点头示意,把他拥在怀里,走开了。
背着大包小包,踏上回乡的列车。
睿阳觉得很奇怪,按说钟仪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职业女性了,但是她回家的时候照样带着许多行李,喜气洋洋地笑着,和那些忙
碌了一年,好不容易回家过次年的民工一样,恨不能连块好吃的糖都要带回去给老婆孩子。
而且,她节俭的本性一发作,睿阳就只能和她一起挤硬座车厢,也亏她在这么拥挤的地方也能谈笑风生,睿阳一上车就受不了那浑浊的
空气,不顾寒冷打开窗户才好过一些。
车厢里到处是烟味,水果味,人的体臭,交杂在一起,伴随着甩牌的哄笑声,磕瓜子,哄孩子……热热闹闹的,就象个小集市一样。
钟仪泰然自若地坐着,兴致勃勃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面包夹火腿肠,就着装在矿泉水瓶子里的白开水吃着,还把一份推给睿阳
:“吃吧。”
“不要。”睿阳一看见油腻腻的面包和已经发干的火腿肠就犯恶心,他几乎是厌恶地推了开去。
“随你,到时候饿成低血糖,晕过去没有哪个背你。”钟仪
不以为意地说着。继续大口地吃着。
睿阳把头转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是一贯的单调,和上次回家过年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那时他也是和钟仪一样,背着要带给家人的东
西,费劲地赶着火车。
但是这次的人不同了,他变了,回家只带了一个不大的背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
出门的时候钟仪打量着他,忍不住说:“你这样回去,又要被姑姑念了,还不如不回去呢。”
睿阳微笑了,他已经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也不在乎任何事了,因为他有夏君杰在身边,天底下还有什么更好的事情呢?他还有什么奢
求呢?
闭上眼睛,他开始努力地催眠自己:只有四天而已,四天见不到夏君杰,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也许因为是阳历新年,家乡的小镇上并没有那么热闹,但是钟家就不同了,为了老太太的八十大寿,能赶来的亲戚都来了,本来还很宽
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大概是因为很久没见面了吧,互相的寒暄简直让人肉麻。
钟仪和睿阳一进家门就成了众人注目的对象,不知是哪里的姨妈姑婆围上来拉着手就说:“哎呀长这么大了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果
然长得象爸爸一脸的好福气……”
本来就内向不太爱说话的睿阳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钟仪都好象哑巴了一样,只会傻笑着点头,机械地跟着叫:“三姑好,大姨妈
好,六叔好……”
好不容易脱离人群的包围,睿阳筋疲力尽地回到和外婆家一墙之隔的自己家,母亲不在,应该还在外婆家忙吧,天井里只有父亲在摆棋
谱,看见他回来了,只说了句:“回来了?去过你外婆家了吗?”就继续低着头忙他的了。
睿阳推开自己的房门,疲劳地往床上一倒,浑身的骨头都象散了架似的,要是夏君杰知道,又会心疼了吧?他甜甜地想着。
夏君杰就象把他捧在手里呵护一样地疼他,睿阳和他在一起才真正感觉到被人宠爱的滋味,有时候他甚至还会小小地使点性子,看着夏
君杰无可奈何地哄他的样子,他就觉得天下再没有比他还幸福的人了。
可是,梦总是会醒的,他惆怅地想着,小阳不会是夏君杰的最后一个男人,因为他明白,夏君杰就是那么宠他,也没有爱上他,而且,
他的目标很明确,到了不能不结婚的时候,他会选一个合适的女性成立家庭,以前的种种,包括小阳在内,都会烟消云散了。
到他分手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越陷越深的自己,还能再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吗?
正在想着,他听见门开了,连忙坐起身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准备接受轰炸。
果然,母亲的声音在天井里就开始响起:“阳阳回来了吗?真是的,那么多亲戚来了,他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跑回家里来了。”
“孩子累了嘛,他是你生的,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什么时候他要是可以去招呼亲戚,那就出怪事了。”父亲慢悠悠地说。
“话是这么说,我就是不甘心!你看钟仪这孩子多懂事,一直在那边跟亲戚说着话,她不也是坐了车回来的,还带了那么多东西,我们
这个呢,光身子带了张嘴就回来了,一副要把家里吃垮的样子嘛。你饿不饿?要吃点什么?说句话我好给你做啊,别躲在房间里不出声
了,这是自己家!”
睿阳无奈地打开房门:“不用了,妈,我随便吃点就好。”
“看看,你真是的,哪一点比得上钟仪,明天拜寿的时候人家又要议论了,怎么投错了胎,我活活是生了个女儿哟!是女儿倒也好了,
将来往女婿家一扔,不怕没有人疼,这样的儿子,将来怎么找老婆哟!”母亲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厨房走,还不忘踢了父亲一脚:“起来
,干活去!昨天买的鱼放哪里了?叫你办件事总不能放心。”
“我放在窗台上了,不是你说冻了就不新鲜吗?”父亲一边起身跟着走一边给睿阳打眼色:“好了,阳阳,你就过去陪着说说话吧,都
是好久没见的亲戚了,将来不是红白喜事也难得见到
,去吧,啊。”
睿阳刚答应一声,母亲就回头瞪了他一眼,“老实在家里呆着吧,别出去丢人了,人家说起来钟仪是个医生,你呢?就你那工作,说得
出口吗?没事就去堂屋里把明天要给外婆的寿礼包一包,真是的!”
“我也给外婆带了寿礼了。”睿阳多少有些厌倦地说,他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好到底要给外婆带什么东西。
“是吗?”母亲心不在焉地说,“是啊,你也该懂点事了,就放在一起吧,别包坏了。”
“是。”睿阳默默地回到屋里,看来,这一次回来过的又是个不愉快的新年。
元月一号,也是钟家婆婆的阴历八十岁生日。这天天还没亮,有的人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忙碌着准备今天的早饭,点心是早就准备好的
,热一下就行,但是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不早起做不行。
母亲带着睿阳从后门穿过来,人人都说她好福气,嫁得近,自己家和娘家也只隔一道墙而已,其实小镇本来就不大,无论如何也不至于
有嫁到远得好象见不到面似的感觉的。
“大嫂,早啊。”她对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的人客气地招呼着,睿阳也喊了一声:“舅妈早。”
“是妹妹啊,阳阳也起来了,”她忙得这么冷的天还流着汗水,“吃了吗?快坐下吃点,客厅里人太多,也吃不好。”
“吃过了,钟仪呢?”看见母亲已经自动地在衣服外面罩上了围裙下厨帮忙,睿阳也只好走了进去,没话找话地问。
“还没起哩,她就是这么个懒丫头,昨天和表姐妹们说了半天话,后来钻到老太太房里去睡了,也真亏她,又不是个孩子了,阳阳啊,
趁你的手把老太太的早饭给端过去吧。”
“哎。”睿阳往里走的时候差点没碰到头,引来了母亲和舅妈的一阵笑:“哎呀,究竟是个男子汉了呢!原先盖的时候就说矮,要他们
加高一点又没有材料了,只能这么高,男人走进来总是要撞头的。”
“长大了呀,他和钟仪小时侯在院子里玩,前街的小王还不是一手一个就能举到屋檐上坐着,现在可好,他进厨房也要撞头了……”
睿阳陪着笑,端起一个条盘走了出去,背后还听见母亲和舅妈两人的笑声。
外婆的房间他是很熟了,从小就在这里出入,连吃带住,反而是自己家很少回去,一是这里有钟仪和他玩,二是外婆真疼他,比起回家
动不动就要挨母亲的巴掌,这里是好多了。
小小的院子被舅舅打扫得很干净,因为是冬天,花墙上的爬藤都已经枯了,睿阳还记得一到夏天,那满墙的浓绿,映在眼睛里,连心都
会变得清凉起来,他和钟仪就躺在凉棚下面,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听着外婆给他们讲故事,经常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带着满脸的西瓜汁
,睡得象两只小猪,毫不担心地睡着,醒来之后一定已经躺在凉席上,身体都擦得干干净净。
长大以后,有多久没这样安心地睡去,什么也不管,想睡就睡了?安心地知道会有人来照顾自己,让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地就这么睡着
了?
只有在夏君杰身边,他才能这样地安心去睡,有的时候,在床上,他做完之后,总是懒懒地往夏君杰怀里一窝,任凭他说什么都不动,
夏君杰也总是笑着叹气,把他温柔地抱到浴室去清洗干净,而他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不管出什么事都一样,反正有夏君杰在照顾他就好
了,他已经全身心地依赖着他,信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