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追祭 下——木之棉
木之棉  发于:2011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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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殿下,五主子,主子呀。主子他......他......再回不来这园子了,您可节哀,奴才可不敢怪主子您,五主子,主子他人已经走了,您如今尊贵,就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家主子吧!您这般牵挂,主子他怕是走也不得安心的。"

"你在胡说什么?子美快会回来了,你还不快让人收拾了园子去?"

"殿......"看秀那样反应,王太监一个激灵,登时心中有数。从前是他们家小主子走路不认得,如今五主子的异常,又有何稀奇的呢?相思成狂,相思欲狂。

就在秀一个人大放撅词的时候,六皇子园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已经有一个主子出了问题了,断不能让另外一个也出问题了!

"公公,子美要回来了,麻烦您可给通报一声,我陪他去骑马,去祭堂守夜,陪他,陪他......"身边簇拥上来的人拖拽着他的手,又哄又劝地拖着他离开。

"不对!错了,不是这么说的。公公,错了,不该这么说,告诉子美,告诉他,我不原谅他,不要......"

六皇子死了,五皇子疯了,这宫廷,简直都乱套了......

005

他们皇朝希奇事情再多再大,也希奇不过他们大乐二皇子居然生病的事实。是的,二哥哥他病了,而且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秀也是在疯闹折腾了好些天后,估摸着是闹累了,稍微安静时候,才知道了这事情。据传话的人说,自从二哥哥派了人送他离开祭坛那天起,哥哥的身子就开始不大舒爽了。然后,就在隔天,在祭坛里作法时,当着人前就倒了下去。

"五主子。您醒了,可觉着饿了?"近几日闹腾的自己的身子都乏,秀心里酸苦,也不愿意多清醒。只因他醒来,便不得不逼着他自己去面对某些事情。心气一上急火,脑子又该不清楚了,免不了又该为发泄做出些奇怪行为,累己累人。于是,秀便也惯了下边人给他端来的安眠的汤药,因而时常睡过大半日才会醒来,而每每他醒来时,都已是午后了。

殿内,随身的小太监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凑上前来。负责伺候他的人,除了部分是固定的,随身的近侍从来都是各宫各院临时调来的,隔上三五天就得换人轮值,而且从不许向他报名字,为的就是避免有人与他过分亲密交流。兄弟间虽比起外人多了相处的时间,可是总时常把握着度。这便是为什么四哥哥虽好亲近,却也不时常让他往他园子里去,宁可麻烦自各儿亲自来看他,直到子美出现,并缠上他为止,方才渐渐地疏远了。然如今,好些日子了,他竟渐渐认得了些人,才发觉伺候的人已经过了轮值的时候,也没更换。

"是叫小陆子么?"看着眼前年纪不算太大的侍从,秀凭着印象问道。"主子您记性好,小的是叫陆子。"小太监微微笑着为他呈上浸了温水的湿巾,让他净脸。

"主子!要吃东西么?您好些天没吃好了!今日多少吃些?"看着小太监虽是笑着,却眼圈泛黑,也明白他闹脾气的这几天,身边的人也没少跟着他受累。

"陆子!我想喝汤......鸡汤!"只不过这么个要求,小太监登时像逢了什么大喜一般,眼睛一亮。

"主子要......要喝汤?好......不不!奴才领旨,这就给您传下话去。"说罢,开心不已地快步走着离开了寝殿。就在小太监刚走,便又进来了一人。

"启禀主子,二殿下那传话来,说请您醒了务必去他那一趟。"是那据说从今后都由他负责照顾自己的管事太监。

二哥哥请他?莫不是子美的事情?心念下,秀"噌"地就从床上跃了下来。"哎?主子,得先更衣!"管事太监见他光着脚丫下了床就要往外跑,连忙将人给拖住,带回了床上。

"主子,容奴才说句话,二殿下身子突然不爽,可是希奇。虽说是找了您去,怕是有事商议,可您要去探望,总得有些表示才是。这事儿就由奴才给你打点了,您现在可得先换好了衣裳,总不能披着头见人不是。想如今主子您身份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能再随便让人看笑话了啊。虽不比其他几位主子金贵,也不是平常身份了呢!"管事太监说着,边拿来了衣服,呼喝了两声,多叫来了两个太监就开始服侍起秀更衣梳头了。

"公公,二哥哥说了什么事情没有。"秀也不管别人怎么摆弄他身上的东西,只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主子,二殿下向来什么脾气,您更亲近,该比奴才明白。他的心思素来不爱讲明,您只管去了,事情二殿下会当面上讲。"

终于梳洗完毕,秀便迫不及待地率先跑出了寝殿。"殿下您慢些,等等奴才们啊。"

临出门前撞了先前说要给他弄吃的小太监,见主子跑得匆忙,赶紧问道。"主子,您的汤......"

"等我回来!"秀说罢,飞也是的离开了。身后,是几个太监跑得稀稀拉拉地追赶着。

"殿下,主子......!"跑不到园子门口,一群人就都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主子......主子怎么跑得如此神速啊!"管事太监边喘着边问着身边的几个随从,原也只是随口问上一问,也不料想竟有人从前伺候过秀,给了回答。

"主子会轻功的,公公!"

"啊??"一群人,包括管事的登时都傻眼。不曾想这幽灵般存在这皇宫中的五皇子,居然没荒废着皇家人该有的的修养。

"公公,那可怎么办,还要追么?"另一个太监问道。

"废话......!当然要追,追不上也得追。"管事太监回斥道。

"你们啊!也甭觉着委屈,今后日子长的去了,不管过去如何,如今怎么也是咱一上头主子了,总是要周到伺候好的。既是知道是二殿下招去的,咱总得到了地方,回头等着接人回园子不是?"

"是!公公!"

第十章

001

"四哥哥?"当秀赶到他二哥哥的宫院时,在前往寝宫的半道上遇见了他的四哥,乐如娇。当时候咋眼看时,竟还生了错觉,险些看做了三哥哥。秀向来喜欢亲近四哥哥,因而亦了解,他四哥哥若少了笑容,其实给人的感觉并不总是那么和蔼可亲的。

"秀!你来了!"四哥哥显然是刚从二哥哥那里出来的,正面朝着他走了过来,很直接便看见他了。脸上表情未见有变化,但一时间,哥哥却是沉默了。

"四哥......!"秀看着他四哥哥,一时间亦是不知道该如何打这个招呼。如今的兄弟们看见他,会是何等复杂的情绪呵!他本该是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当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却依然好端端地站在了人前。哥哥们可会觉得,他其实不该还活着,是他害了子美,子美才是他们心中认定的亲人?思及此,秀怯步了,看到四哥哥朝他走来,他不禁往后移动着步子。

"秀!"四哥哥住了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秀啊!却如今,连你也怕了你四哥哥么?"哥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缓温和,带着淡淡的无奈。

"哥哥不想说恭喜你的话,你知道的。可是,没有人怪你,真的!你可以和哥哥说会话儿么?"

"四哥哥......!"听到这样的安慰话从四哥哥口中说出来,秀眼睛湿润了。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四哥哥向他微微张开了手。会意过来的他,叫喊一声" 四哥哥",便扑进了他四哥哥的怀里。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他都没好好享受过他四哥哥的怀抱了。还是印象中的那么让人舒服,温暖得让人随时都能感动非常......

坐在回廊边上的长石椅上,秀久久不肯离开他四哥哥肩膀的倚靠。他怕了太久了,想念的也太久。

"秀啊!"四哥哥淡淡地开口,也没像从前那般,总是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改做牵手,而是由着他靠。"你心里,乱了吧。多少年来,你心里原有的那杆称,该是有些动摇了吧。是否有些怨哥哥们呢?怨我们没好好看着子美,怨我们可以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却可以无动于衷,不施援助?该你生怨的事情,太多了,连哥哥自己都数不上来清楚。"

"......!"秀不出声,安静地听着。"也许你最怪的便是你二哥,毕竟人总以为他才是那下手害了你和子美的人。但是,天下人都可以错看我们兄弟感情,秀你却不能......!你是特别的,你和子美,你们是这皇宫中最特别的两人。谁变了都是应该,你们却不行,懂么?"

"哥哥,您觉着如今说这些还来得及么?"秀亦淡淡地回道。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还有后悔的余地么?可怜之人也必有其可恨之处,四哥哥是不想恨他,因而才说了那些话罢!如果当初他够干脆,够决断,不那么犹豫,不那么心软;更或者说,如果当初他够坚决,够胆量,够狠心去争,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不是么?可是......在这许多如果前方,有着太多的可是了......

"秀,你不傻,比起哥哥们,你其实聪明的多。如何复杂的事情,放在你身上,都变得明白起来。你其实知道,不该怪二哥的,他不会比我们中的谁,在这皇宫里活得轻松。二哥哥虽说是皇朝第一祭师,终究也是有他不明白,以及他想要逃避的事情,终究是有他说不出的话,开不了的口。逃不了了,也会有迷惑彷徨的时候,而每当这时候,谁也无法给他依靠......最后支撑着二哥的,也只有他自己。"

"四哥哥......您今日说的,不觉着只是些开脱的话么?秀不恨谁,从来不会恨,可是轻易地原谅了,子美又该怎么办?秀只怕,若秀原谅了所有这一切后,子美会就这么被人遗忘掉,那对他不公平......"

"所以,哥哥知道你会有怨,却又不忍冲二哥撒气,这多少也是为难了你。你心中伤的难受,痛的非常,所以这些日子,你胡闹,无非是想着有人陪着你难受,或许会舒服些。哥哥们都看在了眼里,也只能由着你去。可是闹,终归要有个头,而你......可真就觉得舒服了么?"秀沉默,轻轻摇了摇头。

"随我来吧!秀......"四哥哥许是觉得安慰够了,终于恢复了与他相处的常态。轻轻拉开了他,改牵起他的手。

"不是让来见二哥哥的么?"秀问,四哥哥淡笑不语,眼神一时间和蔼了许多,全没了刚才的清冷摄人气息。只是不由他拒绝地带着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们走的不是大门,避开了所有等候的太监们,而目的地,却是走出皇宫的那道深长的宫城城门。一如十一年前的情景,城门内外的守军将士,无一不站得威武挺拔,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面对城墙了。四哥哥的门人,也就是当年的禁宫侍卫御林军的首将吴将军,一如当年的姿态与位置,微垂着头,安静地站在了宫门旁,一身的锌白戎甲。虽总说物是人非,将近十一年的时间,哥哥们的地位已远高于当年。掌权的掌权,有势的有势,无须再为出一次宫而多方费心安排。但是,当那熟悉到记忆深处的相似景像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秀还是为之震撼了。

光线并不十分明亮的出宫城门通道中,站着两道他在这宫廷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飘飞的素净衣带,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依旧是那略微带着威严冷峻的气息的三哥哥,双目散出如刀子一般犀利尖锐光芒。大哥远封,估计是不大可能出现的了,然而向来都比他们任何人都出现的晚的二哥哥,却取代了原本应该大哥的位置,早早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半合着其实很明亮的眼睛,神情冷漠。

"十五的冠礼,十六的生辰,秀,今儿哥哥们为你合起来一同过了吧!"一时间,一切仿佛让他退回到了五岁的那年,秀再一次为眼前的情景哭了。还是三哥哥那威胁着不许他哭的凌厉眼神,还有二哥哥那故做姿态的冷漠,还是四哥哥,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向那象征了自由的宫外世界......

002

那天出宫,兄弟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且不说他本就心情不好,正等着酒来添迷糊,好忘了那些个不愉快,就连向来规矩的二哥哥也不例外,虽不开口说什么,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地下了肚。四哥哥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让秀觉得他心事重重的,当时候也仿佛有些发泄一般,边喝着酒,眼睛似乎都有些湿润起来。所幸还有个三哥哥像是个清醒的人,酒虽没少喝,却始终盯着四哥哥,见他喝多了猛了,便适时地拦上一拦,好几次拦不住,还干脆就抢了四哥哥的酒杯,代他喝干净。原本还说要四处走走什么的,结果兄弟几个都光顾着喝酒,就没想了要停了一般。那天,闹别扭的似乎并不只他一人。

离开酒馆的时候,喝的晕乎乎的秀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他二哥哥给抱回来的,只还隐约记得醉倒前的些许片段。四哥哥好象是喝多了,失了常态,时儿带些哭腔地说话,而后又笑着边断断续续地在那吟起诗来。念着什么"风雨几度,红尘几误,愁肠无端醉难诉。孤行一路归梦里,试问何是雁归处......别梦无宿,锦华闲顾,年年岁岁春秋复,残红乱入迷人眼,恨无情把人留住......"

三哥哥试着拦了几次不见效,似乎是恼了,扫开了四哥哥手重的酒杯!"娇你胡念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许再给我喝了!"然后有些杂乱的乒乓声,像是东西碎散地上发出的声响动静。

"回了吧!秀都醉了!"一阵的沉默后,便听到了二哥哥的声音低缓地响起。!

"要闹,回了宫到自己园子里闹,外头闹出了声响传回宫里便不好了,父皇管的不多,也不代表着就不管了的。"二哥哥说罢,就再听不见了别的声音,隐约有呼吸一般轻轻的疲惫的叹息,模糊间,秀感觉到自己靠入了一个几乎是有些发烫着的的臂弯中,二哥哥平静微沉的声音,有些不大明显的谙哑。回去的途中,好几次听到了模糊的咳嗽的声音,才知道那时候的二哥哥,并非装病寻理由出宫,而是真的生病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觉得四下都安静非常,他该是回到园子里了吧!真的是喝多了,头痛胸闷的,总有股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在床间翻来覆去的,秀睡的并不十分安稳。最终,还是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心想着喝些水会舒服些。

"来人啊......,小陆子!"脱口喊出了那才记下没几天的名字,秀捂着昏眩的脑袋,好不痛苦。

"小陆......!"正待又喊时,才从窗棱透进的淡银色的月光发觉,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了。他和哥哥们白天出的宫,此刻天已然漆黑,该是睡了整整一天了,更何况这样日夜颠倒的日子,他已经不是头一回,早该习惯了这时候起来去守祭堂了。眼看这时候再把所有人都给叫唤起来也是折腾,心里想着就饶了他们罢,跟着他闹别扭的这些日子,园子里的人大概都没好消停着。

秀于是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从床中坐了起来,被褥滑落,夜里微微的凉意登时袭击全身。床单被褥早就让人换了新的了,可是每夜里睡觉,秀总还是能嗅到子美的气息一般,执着的不肯消散。就是在这寝宫,这床榻,子美几乎要了他整整一天。那日纠缠流下的汗水,仿佛渗透了这床榻的每个角落,盖上了被褥,都还隐约钻入鼻腔内。暖暖而熟悉的味道,整夜里将他包围住,若有若无地侵袭着他的心脏。

转头望向殿门的方向,就在这床前,恍惚间都还仿佛能看到子美的影子,就像那天一样,子美微微笑着对他说"喜欢哥哥,真的......很喜欢!"然后背对着他转过了身,再没回头看他一眼!好几次在梦里,他都梦到了这样的情形,子美背对着他越走越远,他呼喊着让他停下来,一直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直到那背影在梦境中消失,然后他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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