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花开————文墨
文墨  发于:2009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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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比试么?叶言在心中叹气。跟谁比不好偏要跟这武林宠儿、天之骄子比,这人有多少才学、多
好武功自己心里也有个底儿——要赢他实在不容易。
尽管心里如此想着,叶言脸上依旧谦和有礼,问道:“不知王爷想要比试什么?”
凤九天一边眉毛向上一挑道:“我此行是希望帮九华治病,无意在这里跟你斗个你死我活,所以
我们不动武。大家也都是江湖儿女,一向随兴自在,吟诗作画什么的那些文的东西也算了,你我今日
就比一比酒量,唯酒中才见得好男儿的豪气。”

闻言,叶言、君默、苏七三人均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凤九天有意放他们一马。
只见叶言上前笑道:“凤楼主说的是,叶言在此谢过王爷。”
君默站在一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次跟叶言喝酒的人不是他却是凤九天,让他觉得似乎他
的专利被人霸占了。以前他与叶言对饮,就算是苏七也不曾打扰过他们,而如今……况且,这凤九天
还跟他的仇人沾亲带故!

不管再怎么不乐意,君默还是退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叶言坐到凤九天的对面问道:“不知凤
楼主想要什么样的比法?”
凤九天道:“既然比什么我定,那怎么比就你定吧。”
“好。”叶言也不退让,又对苏七道:“先生,酒还有多少?”
叶言想要什么比法苏七已猜出了九分,于是答道:“你要多少有多少。”
“这样最好。”叶言笑了笑又对凤九天道:“既然比酒量,我们就用最直接的方法。请先生把所
有的酒都挖出来,我和凤楼主对饮。在倒下去之前谁喝的最快最多便是赢家。凤楼主意下如何?”

凤九天玩味的看着叶言,脸上的笑意也深了,道:“正合我意。”
“那麻烦小默跟先生去拿酒了。”叶言回身,在君默肩上拍了拍。君默虽不情愿,也跟着苏七出
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叶言才转回来对凤九天道:“凤楼主可有什么话要对叶言讲的?”
凤九天微微诧异,挑眉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敢。叶言以为凤楼主将叶言列进凤凰楼的名单中不会只因先生的一句酒后胡话。”
“不错。”凤九天点头道,“你的确很聪明,叶言——不,其实我应该叫你十九弟。”
“什么?!”这回轮到叶言惊诧。
“你没听错,小言。你本姓凤,父皇与潇湘妃之子,也是父皇的末子,赐名九言。潇湘妃的娘家
就是轻鸿山庄叶家,叶舞飞其实是你的舅舅。”凤九天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道:“当年潇湘
妃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却是后宫中唯一一个完全没有背景可依靠的宠妃。这宫闱中的事,以你的聪明
,我不说也能猜到几分吧?你母妃就是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而你也是在那时被叶舞飞抱走的。父
皇当年并非完全不知情,却苦于拿不到证据。后来终于有机会能为潇湘妃昭雪平冤,你却不知所踪了
。父皇临终前曾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保你一生平安。”

提及往事,凤九天也嘘唏不已,他停下来,凝视了叶言一会儿才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
九言。我是来问你愿不愿意回到京城,恢复你的身份?你可以不急着回答我,但我要说清楚,这是你
唯一一次机会,如果你回去,就要永远留在九华身边辅佐他。如果你不回去,那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以后你要隐姓埋名,永远做叶言而不是凤九言!”

“凤楼主此话差矣,在下本来就是叶言。”叶言不知何时已恢复先前的平静,轻轻一句话带过,
已表明了他的立场和选择,继而微笑道:“不过凤楼主倒也是奇人,天下都道轻鸿山庄的二公子叶言
是个大笨大拙之人,楼主如何说是聪明呢?”

凤九天听罢大笑道:“你若是大笨大拙之人,那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小言,你在轻鸿山庄的遭
遇我也知道了几分,你若怨我,我也无话可说。当年查出你被叶舞飞收养时,我本以为他们会好好对
你,而以轻鸿山庄的实力,无论在何处,你断没有吃亏的可能,没想到真想会是这样……不过,你不
愧是有着我凤家血脉的人,就算流落在外,依旧不会被这尘世所湮没,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幸,能听你
叫我一声哥哥?”

此时,凤九天眼中已没有刚来时那股贵不可攀的气势,只有完完全全的亲情流露其中。叶言看得
明白,心里又何尝不感动?自己从小就没怎么尝过亲情的味道,如今的只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一直
在暗处保护着自己,他哪里还有责怪的理由?

只是叶言却明白,自己不能认凤九天这个亲哥哥。于是,起身一拜道:“叶言愿与凤兄结为异姓
兄弟,从此称呼你九天哥可好?”
凤九天见状微微一叹道:“小言,让你流落在外,真是我们凤家没有这个福分啊。”
“九天哥,可不要这么说。”叶言安慰凤九天道:“叶言从今以后一辈子与你是兄弟。”
话音刚落,苏七和君默就搬着个大箱子进来了。两人将箱子放下,里面便是酒坛。这些就一看就
知道是新挖出来的,边上还沾着些许的泥土。
苏七笑着对叶言道:“小言,我可听见了,你好本事啊。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和武林的四大神秘
人物之一称兄道弟起来了?”
叶言看了苏七一眼,又看见旁边的君默脸色铁青,心知苏七又是在逞心气君默了。于是也不生气
,笑道:“九天大哥原来有个去世的弟弟跟我长得很像,现下见到我就像见到他弟弟一样。刚刚我们
又聊了几句,觉得相谈甚欢,于是决定结为异姓兄弟。”

君默依旧不吭声,显然还在气着。
叶言也不再说什么,从箱里拣出一坛酒,拍开泥封,冲凤九天一举。凤九天会意,也马上效仿。
然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昂头灌酒,一坛接着一坛。
看着凤九天和叶言对饮,君默有些傻眼。原来凤九天说“唯酒中才见得好男儿的豪气”是不错的
,两人现在的样子,旁人看了真觉得是豪气万千。
突然间,君默觉得站在那里的叶言离他那么遥远,远得竟有些陌生了。不由心里一酸。本来他已
为天下之大,只有他才配站在叶言的身边,只有他才有资格与叶言并行。然而却不是的。凤九天比他
更有这个实力,更有这个资格!

但君默没有想到,叶言与凤九天此时这“豪气的对饮”却有七分借酒消愁的味道。
凤九天今天在叶言面前旧事重提,不免伤怀于过往,当年先帝临终之托付他两件事,一个是让他
找到他的十九弟凤九言,保九言一生平安。另一个便是好好保护五弟凤九华。如今九言是找到了,他
却没能尽到一个做大哥的职责,让九言受了这许多的苦,而九华的情况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九华
是皇帝,却在一年前忽然一病不起,现在已是性命堪忧。

而叶言却是在心中对自己的身世慨叹良久。造物弄人,刚刚听凤九天说明他的身世时他的内心深
处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只是多年来的隐忍让他能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其实,原本是什么身
份对叶言来说并不重要,也许正是因为离开了皇宫,他才能活到现在——毕竟他那样特殊的体质,不
知道什么时候回成为别人的牺牲品。然而他不是神仙,前尘种种,纵然已不复记忆,纵然已随时间淡
去,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得下的。

斗室之中,两人求醉,一人苦涩,苏七都看得很清楚。
“小默,我们出去吧。”苏七叹了口气,将君默推出客厅。屋外,正是夕阳西下,看着天边红彤
彤的云彩君默才想起——原来今天是中秋,本还计划着晚上与言哥一起煮酒赏月,看来,是不行了…


翌日,苏七草草收拾了行李,出发给凤九华寻神医去了。临去前,他找到君默,难得的一脸严肃
道:“小默,我去给凤九华找大夫,请你一定要留在这里跟小言在一起,千万不要离开。如果你离开
,对小言、对你都有很大的危险。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愿意我去,我也知道雪幽是怎么死的。但你要
相信我,凤九华不能死,这也是雪幽的愿望。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看看我桌上的那封信。别的话我不
多说,许多事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现在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可以么?”

君默心里一惊——他确确实实有出去阻挠苏七的意思,从昨夜到今晨他的心中反反复复的都是爹
死时的惨状。这刻骨的仇恨,他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君默望着苏七,默然不语。
苏七见状叹息道:“君默,我这么告诉你,我若决定做什么事,决不是你可以阻挠得了的。你也
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个时候不要做什么不智之举。”
君默低下头,思考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一定要去看看我桌上那封信。”
“我会的。”
苏七深深地看了君默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背上行李转身离开。
君默赶紧回去,果然在苏七的桌上找到一封信,信上压着一块令牌,君默拿起他来一看,险些激
动得掉下眼泪来——那是雪幽宫宫主之令,是他爹生前从不离身之物。不知为什么爹死后这令牌跟爹
的尸首一起离奇失踪,却原来是被苏七拿走了么?苏七自称是爹的朋友,难道是爹知道凤九天要杀他
所以事先将令牌托付给了苏七?

君默也知道,此时再多想也无益,所以拿起信,展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君默的眼
泪终于掉了出来。

君默吾儿,如见此信,为父必已不在人世。自你出生至今十余载,为父未尝恪尽为人父者之责,
思及此处每每后悔不已。而今时日无多,又恨不能亲见你长大成人,自觉对你亏欠良多,惟以自由代
为补偿。从今以后,你不再是雪幽宫之人,喜欢何事,便自在去罢,勿再以为父及雪幽宫为念。为父
将宫主之令托于苏先生,时机成熟,苏先生自会将令牌送回宫中,并留信将宫主之位传与左护法。

另,为父有一事相托,他日若遇到凤九华,望你放下仇恨,切勿寻仇。
为父有生之年三十余载,历尽艰辛坎坷,悔恨之事繁多,惟与九华结为知己一事永不言悔。生死
有命,为父与九华之间种种,落得如此结局非九华之错,为父死而无恨,只望你与九华具能放下前尘
纠葛,一世平安幸福,为父九泉之下可瞑目矣。


君默忍着泪看完信,只觉心中更加痛苦。爹原是无恨的,那立誓报仇的自己又算得什么?
手中的信飘然滑落,君默抬头,看见叶言正站在门口,温柔的看着他。于是,心中的种种委屈一
起涌了出来,他扑进叶言怀里,放声大哭。


肆往事前尘

此时,叶言坐在床榻上,安静的轻抚着君默的后背,刚刚被君默哭湿的衣服已经换下,而君默虽
然没有再掉下眼泪来,却依旧偎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两人就这么安静着,待了也不知多长时间,才终于听见君默打破了沉默道:“言哥,我想告诉你
我的事情。”
他心里有些害怕,怕叶言嫌他烦人,怕叶言不愿意听他倾诉。自从昨天他知道,原来作叶言的朋
友、作叶言的兄弟,并非天下非他一人不可,他就害怕起来。他怕成为叶言的累赘,怕叶言不要他。

然而,叶言只是带着他那一贯温柔的笑脸温言道:“我在听,你讲吧。”
君默仍有些紧张,有些无措,但已安心很多。稍微顿了顿,便开口道:“江湖上都道是爹掳走了
当时武林第一美人的娘,但其实是娘爱上了爹,她设计了爹,后来又有了我,所以爹才负起这个责任
,将娘带回雪幽宫。爹并不爱娘,他爱的是那个亲口下令将他乱箭射死的人……”

君默垂下头,肩膀不能自已的微微颤抖。君雪幽,他的爹爹,是他在这世上最爱最爱的人。他还
记得那一天,他被娘制住,丢在远远的树上,却刚好看见爹那身永远不变的白衣被乱箭划破,被鲜血
浸透。那一天,他痛苦的叫喊,方圆几里内地都可以听见他的哀号,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来帮助他,
没有一个人能来救救他的爹爹。他喊哑了嗓子,以致后来有半年的时间,他都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来。但那却仍不足以让他发泄那撕心裂肺的痛。后来,当初的伤口慢慢愈合,可对他来说心上那鲜红
的疤痕却是难以褪色的。所以即使是现在,即使是在叶言让他安心的怀里,他仍然无法平复激动的情
绪。

“小默。”叶言叹息一声,将抱着君默的力道加重一些,用自己的温暖和坚持将这个颤抖的少年
紧紧包围。无声的抚慰让君默终于又有了些力气,他接着道:“娘爱爹爱得很深,即使爹不爱她,她
也想疯狂地独占爹。爹从没有因为娘给他的伤害而恨我。他很疼我,总是把我抱在怀里,温柔的笑。
爹教我武功的时候很严厉,但每次练完他都会心疼地揉着我的手腕和小腿。有时爹会带我出去玩儿,
我们到森林边缘的草地上放风筝,爹总会呆呆地看着蓝天。现在想起来,那时爹看着天空的眼神其实
很忧郁,有几次不知怎的,爹就突然流下泪来。我想,也许爹是在思念那个人。言哥,你说爹傻不傻
?他为那个人牺牲了一切,到头来却死在那人手里。我以前总想,爹是用整个生命爱着那个人的,不
晓得他被那人杀死的时候到底会有多痛。可是,他的信里却说,对凤九华的事,他从没后悔过。”

“小默。”叶言柔声道:“我觉得你爹不傻。爱上谁并不是能由他自己决定的,而他为他爱的人
奉献一切也是值得人尊敬的。”
“可是留下来的人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君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
见。
但,只是几乎。
这两句话十六个字,叶言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光顾着叹息的君默并没有发现叶言脸上稍纵即逝
的无奈。
两人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度过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君默才突然反省到自己似乎越来越没规矩,动
辄就往叶言怀里钻,简直是不像话。
可是,君默却知道,自己对那个温暖的怀抱,已有着深深的依恋。

自从苏七离去以后,君默觉得自己在这小院里简直是度日如年。他想知道苏七有没有找到神医,
有没有救凤九华。他想知道苏七现在在哪儿,他想阻止苏七,他想让凤九华死。长时间沉积的仇恨正
在他胸中慢慢苏醒,他焦躁着,连叶言的安抚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叶言知道,他也许留不住君默了。这几天,他亲眼看到君默原本活泼直率的眼神,正逐渐被仇恨
的烈火吞没。而他的心,也越来越沉。
现在外面对君默来说很危险。前两天听到江湖上最新版本的流言已经变成魔教少主用摄魂术控制
了轻鸿山庄二公子和潜龙令主,让他们替自己卖命。而且有凤凰楼的属下通知他,现在轻鸿山庄,丐
帮,霹雳堂,都已派出了大量的人马寻找他们。君默若想此时出去还能平安到达京城,除非修得金刚
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金刚不坏之身……
叶言苦笑了一下。心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这……原本就是天意。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言找了借口把老陈支走。又拉着君默一起喝酒。
这本没什么,不过是他们天天都在做的事情,可君默却觉得有些异样。他呆看了叶言半晌,突然
问叶言:“言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叶言点了点头,淡淡道:“是的,我的确有事情要告诉你,而且不止一件。”
“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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