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 上——浅籽桃
浅籽桃  发于:2011年03月09日

关灯
护眼

人轻轻按下去。

他从喉咙里似是痛苦地轻哼一声,死死抠住流景背后的衣物,头脑里完全空白下来。

热 液不断不断地涌出,红色纱帐掩盖着雾气蒸熏,竟让他呼吸困难。

余韵一波波地侵袭而去,眼前尘埃缓慢地乱飞,浑身都被蒸得汗湿。而后有人笑着问他:“舒服些么?”他一惊看过去,流景眉目似含

了情,又似含了笑,绝伦的五官,几乎要勾人魂魄。

此时神智已然稍稍冷却一些,少年的脑子里便“嗡”地炸开了:“我……我……我刚刚……”

“你刚刚很听话,表现得很好。”他看到他笑了一下:“看来……真是第一次。”

“……”也不知怎样回答,左边胸口似突然被掏空,心噔地猛然坠落。少年红红脸地抿着唇,又窘迫又为难。

流景看他白玉似的肌肤透了绯红,青涩的别扭劲很是迷人,不禁心头一动,想要说点什么来捉弄。

见他实在不好意思,便又化作了一笑:“好在并不是什么烈性的媚 药。”

少年还是不太敢看他似的把眼眉垂低下来。半晌才有点迟疑地道:“手……”

“什么?”流景已掀掉红帐起身,闻言回过眼去。

“……你的手,是不是弄脏了。我,我的外衣先借你擦擦,等等回了客栈,我再打水给你……”

流景好笑地勾起唇角:“你以为这里是哪儿?”

“呃?”

“青楼这种地方,弄点水又有什么难处?”

“啊……”清歌恍然地坐起身来环视:“我们还没出去?”

“你觉得呢?”流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抱着我走了挺久的,还以为……还以为到了其他的地方……”清歌小心翼翼地四处乱看:“没想到走这么久还在青楼里

。”

流景哭笑不得:“这应该怪谁?”

要不是被他死缠着,百般腻歪……也许他们两个早就应该到客栈里了。

“那,那就要点水好了……”

其实用不着他多说,流景的动作也要快上十倍。唤来一个龟奴,摸出块碎银给了他。

龟奴收了钱,屁颠屁颠地引他们到后厅去沐浴。妓馆里这些事情他司空见惯,连客套话都用不着说,就把一大盆热水备好了。

34

一切处理完毕,流景方才带着小孩儿走出门去。暖阳已向西斜,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起晨时稍显疏散。

妓馆对面的杂货铺关了门,一格格的木板上,有青年抱剑而靠。因为在闭目养神,那张俊秀之极的脸容便看起来有些阴沉。

想是在此处等人,却不知是在等谁,等了多久。

流景微微一笑走近前去,唤了声:“大哥。”

青年倏地睁开双眼,眸子里也是雪风盘旋:“在里面磨蹭这么久,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流景淡淡笑道:“还能干什么?他那时候一步也走不动路了。”

流笙下意识朝旁边的清歌看去,但见其脸色潮红,头发湿润,神情里天真的蠢气少了几分,倒是隐隐多了种妩媚的风情出来。心头一震

,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猛地看回向流景的方向:“你……你把他……”

“大哥误会了。”流景摇摇头打断他:“你当时跑得太快,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情势所迫,十万火急,也只好从了他。”

说罢,他觉得很有趣似的一笑,眉眼弯弯地看向身边清歌。

少年的脸登时微微红起来,不大自然地转开眼光到别处。

“……”流笙一来不信,二来看那两人眉目传情的很是无名火大。径自从门板上直起身,态度恶劣地抛下句:“走了。”

“大哥在哪里找到的客栈?”

“……”流笙顿时语塞,脚步停了停道:“还没去找。”

他走出几里路,见流景没跟上来,便火急火燎地回头到青楼去。刚刚进门,就被红帐下身躯交叠的绮景震得后退出来,而后便心乱如麻

,一直等到这个时辰。

流景轻轻一叹:“可惜了,我还想着长阳客栈的天字一号间。”

流笙瞥他一眼,也不觉愧疚,只道:“现下有地方住,你就该知足了。”

流景笑道:“我是怕委屈了他。过两天就要上蜀山去,怕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了。”

流笙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清歌,冷冷道:“他懂得什么。”

清歌终于有机会插话,赶忙道:“我住哪里都可以的。”

流笙冷哼一声,不再接话。

他知道流景是拿清歌做借口。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最是讲究,吃穿用住,总是有挑选和喜好。每每出门,没条件也倒罢了,有条件还

吃不好住不好,是他一向大忌。

以那样古怪的性子,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事情弄到这局面,三个人都有责任,也没有独独怪他的道理。

结果天色染黑他们才找到一个偏僻客栈落脚,客栈里只剩下一间上房,当掌柜的当伙计的,全部都半死不活。老板娘只知道在木台子上

拨拉算盘,那木凳子一屁股坐上去,还吱嘎吱嘎直响。

流景“哦?”地一声,微笑有点深不可测:“没有酒,没有热菜,连房间都只剩一间了?”

掌柜撑着下巴打哈欠,顺手打死柜台上一只苍蝇:“您把小的的话再重复一遍,房间也多不出来。”

流景哧地笑出声来,身体前倾,同样托住了腮,懒洋洋地看他:“要是能多出来,你就不收银钱,白让我们住一晚上?”

掌柜的奇怪地看他一眼,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地拖长:“客官长得体体面面,怎么净说些不合道理的话。小店真的就只剩一间房了,要住

不住,不住……您还请另觅别处。”

流景笑吟吟地道:“不必不必。你这里……我很是中意。”

流笙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古怪脾气又犯了。

他并不想在这种小地方惹事,咳嗽一声想要劝解,却见身边锦衣的青年身形微晃,眨眼功夫就闪到二楼的天字间门口。

“他去做什么?”清歌过了片刻才找到流景的身影。

“别理他。”流笙叹一口气,随意找张木桌擦擦灰坐下:“老毛病了。”

话音刚落,清歌就看到二楼的青年带着温和的笑容,使折扇扇尾叩了叩门。

掌柜反应迟缓地默默伸出只手去:“客官不可……那里住的是崔大爷——”

流景的手略略一顿:“崔大爷是谁?”

“是……前边山上的……清风寨寨主……”

“唔……”流景挑眉颔首:“大约你也是不知道的,我是崔大爷的大爷。”

他说罢这话,又笑了一笑,见没人在房内应声,干干脆脆一掌打松了门锁,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清歌瞠目结舌。

里边的人怕是刚刚睡着被吵醒了,仗着嗓音雄厚,竟开始破口大骂:“你娘的小白脸儿,大半夜的进老子房里干嘛?抢钱也不看看地方

,抢到你爷爷头上来真是找死……”

蓦然一阵喀里喀嚓的诡异声音,而后传出阵凄惨的哀嚎。

清歌一身寒毛陡然树立起来,惊异望向流笙,后者司空见惯一般,正泰然自若地在桌边喝茶。

流景含笑的声音方才响起:“我不喜欢房里有死人的味道,劳烦你从窗子里走一趟。”

这话话音落下去有一会儿,清歌便听到隔老远有重物坠地的闷响。

流景的乱七八糟手段他见得多了,也知道这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狂性大发。但眼睁睁看着他丢人出窗也还是有点惊惧,和客栈里其他人

一起呆若木鸡地看着天字间,却说不出话来。

而后流景拍着手心的灰尘,从房内走出:“还差一间。”

打算盘的老板娘顿时两眼一翻,朝后晕了过去。

35

这真是,世风日下……

清歌收敛神魂,赶紧跑到二楼去。

“你,你干什么……快住手……”他使劲扯住流景的胳膊:“好端端的为什么杀人?”

流景冲他笑了笑:“你放心,他死不掉的。这人还有点轻功底子。”

清歌只不肯放:“死不掉又如何?你快收拾收拾睡觉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

流景的表情竟是莫名大过内疚:“可是,还差一间上房。”

“我将就将就睡外边好了,你和他一人一间吧。”

流景不动声色地看看他,又看看被拉住的胳膊,轻轻一挣,就挣脱了。

清歌以为他要发怒,稍稍后退两步有点害怕。不想他却笑了,忽而绽放的昙花一般,让人一望心惊。

“也是。那么,我们两个住一间好了。”

清歌张大嘴巴,稍显意外地“啊”了一声。

他被流景亲过抱过捉弄过,就是没一起睡过。潜意识里他只有小时候噩梦做得浑身发冷时,才会悄悄爬到母亲的床上要求同睡。

“不,我还是……”他下意识地摇手,却听身后传来个冷然的音色道:“二弟,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和别人同睡么。”

他一回头,流笙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了。淡紫色的眼瞳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空留了满脸意味深长。

“哦?大哥对我的喜好……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了?”流景笑吟吟地转过头去。

流笙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流景摇摇头,走过去拉住清歌的一只手:“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爱和我抢。”

流笙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大哥刚刚问我那句话,难道不是不想让他跟我住同一间房么?”

“……”

“不管一样东西再怎么低贱不堪,只要被我看上了,就立刻变成了举世无双的宝贝。”流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捏紧清歌想要挣脱的手

掌:“开始的时候你表现得有多讨厌他,大哥,你是忘了吗?”

流笙被这话逼得后退了一步:“胡说八道!我何曾……”

“你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轻轻打断他的话语,流景的笑容中,仿若多了丝怜悯的意思:“不要忘记,我们是亲兄弟。”

流笙满脸不可置信,想要反驳什么,却只觉得心脏隐隐有种要爆裂开来的感觉。

他是对的,他是对的。反驳不了的最可悲之处不过在于——流景他竟然是说对了的。

十年,二十年,哪怕再过半生,他们两人也不会很不一样。

永远是争抢着的、微妙地敌对着的……第一次他爱上解语,牵累了流景。这一次却因为流景,他对一个痴心妄想的傻小子狠不下心。

“把解语让给你一次已是底限。你以为……我会容忍你再从我身边带走任何东西?”

辨不清边界的思绪里,他听见流景这样说。

整个人都被打了一闷棍似的,恍惚得乱七八糟。

“他既不是宝贝,也不至于不堪……不过是个平凡的傻小子罢了。但,你敢说你对他这么好,不是为了做给我看?”混乱中也不知怎地

,他竟说出口来。

流景的脸沉了一沉,拉着清歌便走进天字间里去。

小孩儿进了房间还是没反应过来,傻不愣登的样子,木木坐到床边去。流景打水过来要给他擦脸,手刚伸过来,就被他下意识地轻轻避

开了。

“你对我好,不光是因为我像苏解语吗?”

“……”流景右手一顿,而后微微笑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只是钝一点而已,又不是听不懂人话。”

“唔。”青年眉尖挑了挑,收起手中的毛巾:“你听懂什么了?”

“你要拿我去气苏流笙……”

“你觉得你能气得到他吗?”流景不紧不忙地打断他:“我又没有回答他,不是么。”

那语气好像在说就凭你也能气到他一样。

“呃……”清歌稍许呆了一呆。但他确实看到流景的脸色沉下来了啊。

“有些东西该你想,有些东西不该你想,空闲的时候动动脑子是好的,胡思乱想就是你的不对了。”流景终究是压住他的肩,细致替他

擦去脸上灰尘:“迁就你,我是无所谓的。但若要我纵容你……还嫌太早了一点。”

对于流景来说,清歌只是个和别人都不同的消遣。他只觉得这孩子新奇有趣,讨人喜欢,光看在眼里,就抑制不住地怦然心动。

长生殿里没有这样的人,他活到这么大也没接触过这样的人。被清歌的眼睛一看,他竟能意识到原来杀人是不对的……以前他何曾这样

想过?

一来二去的,就渐渐激发了心头那一丝良善的底线,也慢慢开始舍不得这孩子的离开。

说到底,他是怕自己会彻底沦为一只嗜血的魔,而再做不成人。

所以他舍不得清歌白白死在蜀山上。

他仍想要清歌陪在自己身边,过着除了依赖他一无所有的生活。

可这当口少年却低下头去,小声地道:“你干脆说我是个筹码不就得了。”

流景目光一闪,抬起头来:“什么?”

少年默然摇头:“没什么。”

他垂着眼坐在那里,侧脸乖巧,嘴唇红嫩欲滴。流景忍不住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笑道:“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这时候的流景才让他熟悉了一些,青楼中温柔吻他的那一个,和方才同流笙针锋相对的那一个,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遥不可及。

36

第二日醒来,天竟灰蒙蒙的。

倾斜到边缘的阴沉预示着不久后的一场滂沱大雨,清歌趴在窗前看了一会,手心朝上地伸出去试试,回头肯定地道:“下雨了。”

流景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大哥叫好车没有。”

他走出去,华服锦衣的背影,把人衬托得很修长。

清歌看着他的背影,敷衍地点了点头。

早上醒来的时候,流景的手臂就搭在他胸前,极没有安全感似的紧紧把他拥在怀里。他转过头去观察那张玉琢的脸孔,那眉宇微微皱着

,睡梦中的呼吸好像一声长叹。

稍微动一动那人就醒了,连让他同情的时间都没给。一醒过来,照例又是那张从容微笑着的脸:“你踢被子,快要冷死我了。”

说罢就伸手过来捏他鼻子,他咿咿唔唔地躲闪着,奇怪刚刚一瞬间看到睡梦中的流景,怎么会觉得他那样可怜。

那种冷了很久又孤单了很久的感觉,那种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他的感觉……在他真正成熟了之后,也未尝能完全地、透彻地理解。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