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指令,南偏西3度,放!”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江上会起如此大的火,叶非云眼前的任务是轰开阻击部队的缺口,防止敌军增援
部队到来,腹背受敌,那样,可就不妙了。
“老子和你们拼了!”林亚的怒吼混着一声巨响,在攻上山头的一撮东氏军中炸开。
即便是一寸焦土,老子也是不会让的……
“此战端一开,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宗政呈在东氏正式全
面侵尚时发表的演讲仿佛就在战场上空飘荡,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只是希望,一寸血真能换回一寸山河,而已。
第九章:死的残酷
不知道死的残酷,就无法体会生的幸福。
林亚的命确实很硬,在兄弟们都死绝了的情况下,居然没受什么大伤,提溜着被自己拍的晕晕忽忽的顾同,晃晃荡荡就回了水城,一种
苍凉的劫后余生的伤感,在林亚的脸上蔓延。
叶非云无疑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炮兵连的战功,不仅得到了陈铭的肯定,总统的表彰,还让郑中翔刮目相看,特播了一千块大
洋,给炮兵连加饷,并集体记功一次,叶非云也名正言顺地任了连长一职。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东西两路阻击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兴农党旗下的整个营,只回来了二十三个人,包括营长在内的其余将士,
都牺牲在了那段弯道,一个营的全体阵亡,换回了三天的时间和敌军一个师的残破战斗力,从整个局上看,很划算,可对于局部,确实
……
“非云,恭喜你……”
“有何可喜?到是你,升了营长,很快呀!都赶的上哲国造的小炮了。”依旧平淡,战争的生死已经很难打动他的心。
“你的伤口长的怎么样了?我看看……”
这家伙,简直就是没有任何一点自觉性。
“好了,林亚!非云,江面上的大火是怎么回事,知道吗?”善解人意者,莫过于顾同。
“我也不怎么清楚……不过,按照之前司令的部署加上我的推测,应该是先将所有大小船只隐匿,接着派遣人化装成居民和艄公,将一
些大的椽木涂上火油,或者是抠上引线槽,缆绳应该也是事先浸泡过火油的……恩,燃烧迅速,在火起的时候来不及完全斩断就蔓延了
,而且艄公放火,点多且散乱,必然难以救助……必然是油,只有油才能在水面上依旧燃烧……”
沉思中缓缓叙述的叶非云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声音轻缓,带了写磁性,不像是在说战事,更像是在对情人倾诉,林亚听得呆了。
“果然是条妙计,烧了他井上山秀一个师,还把这个什么‘帝国之花’给烹了,实在是大快人心!‘铁锤将军’威名远播矣!手段够恨
,够绝,也够准的!”难得顾同笑的如此豪放,林亚却在一边发呆。
吃过晚饭,三人在营地慢慢走,聊着林亚的失眠,聊着叶非云的攻击宝典,聊着顾同没有作战机会的无奈。
“非云,你好象又长高了,以前还比我矮上那么一点点,现在都差不多了……”三条一样长的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拖的很长,宛若
林亚心中所思,暗淡且长远。
“呵呵,林亚是不是老了?这两年倒是没怎么长个子,都长心眼去了?”
“去你的……混小子!你才尽长心眼呢!老子胸怀坦荡……再说了,非云那是孩子,毛还没长完全呢!当然要长个子了……哎哟!非云
,你干嘛!”
“我不干嘛,我干架!你才是毛没长齐呢!”总是轻易地被这个满嘴跑脏字的家伙激起情绪,可以轻易地出手。
或者,是因为明白两人水平差不多的缘故,不必顾虑被打残,于是抓住一切过过切磋瘾的机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砰砰砰砰”地过了数十招,只听见林亚在那里不停地埋怨兄弟无情云云。
“行了!都住手吧!该回营了!”轻巧地伸入一根树枝,解了肉搏正激烈的局,林亚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如果说叶非云的身手还可
以从他凌厉的眼神中看出一点端倪,那么顾同解斗局的这一手,实在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你……会……”
“不会,只是看的多了,知道一点平衡的拿捏。”知道林亚要问什么,很温和地打断。
“那……之前……”
“不是都被你拍晕了吗?再明白也明白不过力量的悬殊呀……”
呵呵,叶非云终于笑出了声。
“那个,我今天在非云这里好好聊聊,要么,你先回去吧,总得有一个指挥官在,你说是不?”林亚还是忍不住开口。
“不行!”两个声音的同时反对,竟出奇的一致。
“呃……”林亚显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好的提议居然被两人同时反对。
“我还是先回去吧,非云!”思忖了很久,顾同终于让步,把叶非云拉到一边低声嘱咐,“林亚这次阻击战折损了所有兄弟,情绪有些
不对劲,要么,还是你宽慰一下,他拿你当兄弟知己,不会不听的,我说的,也只能是治表而已。”
目送顾同离去的身影,林亚的情绪特别的好,就是不知道这个大才子和非云嘀咕了些什么……
痴缠了有两个时辰,林亚终于看到了叶非云的伤疤,还是粉粉的新长的刀口,结了一些细细的痂,有些地方却又挣开了,渗出一些血,
留下了黑红的痕迹……
眼眶一红,也不知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是想起了战场死去的弟兄,还是想起了叶非云昏迷垂危的景象,竟含了一眼的泪光。
“非云……”
感觉到林亚情绪的低落,叶非云也不敢多说什么。
“为什么当兵?为了填这个无尽的人命窟窿吗?为什么有战争……为什么……”
“为了独立,为了自由,为了自主……”轻轻接口,却依然不敢动作,任凭林亚在伤口上轻轻地来回摩挲,凭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伤
感情绪。
“非云……”
一片冰凉的唇落在了刀疤上,冰冷的温度表达了林亚的情绪。
“你!……”震惊,除了震惊,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叶非云的情绪,满眼的惊诧,倒映了林亚茫然的脸,挥出的手也被抓牢,扣住。
“非云,顾同说,这样的感情也正常……不是病……”
“你……那你找顾同去……”
“不,非云,这个,和使枪使炮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钟爱的那一件家伙,换不来的……”轻轻蹭上床去,林亚满足地叹了口气。
感觉到林亚也只是寻求一丝温暖,叶非云终于松了口气,任凭这个从不显现无力脆弱的家伙脱了外衣,倚靠着熟睡。
第十章:生的幸福
一夜无眠的叶非云换来一个活过来的林亚,睡觉疗法十分地管用,在流了半升口水,打了一夜呼噜之后,林亚似乎已经从再一次的全军
覆没中走了出来,之前略显低沉的情绪也没那么明显了。
活着,继续革命才是最主要的,尤其是,活着,还可以这样半耍赖地抱着叶非云,可以肆意地对着这个肌肉线条细长优美的背尽情地流
口水……皮肤真好……
“适可而止啊!”冷淡的声音像冰刀一样刺穿林亚饿耳膜,打破了黎明的温馨。
“嘿嘿……非云……再让我抱会儿……”
“啪——”极其顺手且响亮的一掌,打得林亚哇哇。
“非云,你真狠……没见过你对别人这么狠,这么容易动手……”
“行了,再这样下去就不像是你林亚了!起来吧,我还要去出操。”
把下巴蹭在叶非云的肩膀上,有些不甘地深深吸了口气:“去吧,我再赖一会儿……”
摇摇头,轻轻翻身坐起,惋惜了一秒自己的枕头,端了脸盆,出房。林亚好歹是活回来了,这种虾蟹肚肠的人,心思单纯容易显现,让
身周的人轻易察觉也轻易可以安抚,这次却连顾同这个善做思想工作的人都开始担心,实在是难得。
掬了两把水乎在脸上,清醒了不少,幸亏剪的是个板寸短发,不至于显得疲惫。
尽管大战刚刚结束,叶非云还是不肯暂停哪怕一天的日常训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其实不可以拿来“养”,而是要拿来训练
,一直都十分尊崇薛天纵的“严以治兵,宽以待人”的训诫,并身体力行。
好容易通房丫头扶了正,从参谋直升连长,军政训练都可以一把抓了,当然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对连队的战斗力、战术素养进行整顿。
例行的五公里跑之后,是携带两发炮弹的负重二百米跑。
“没有严格的训练,就没有战场上的生机!为了革命,为了尚国独立,我们固然可以抛家别舍、放弃生命,可每一条性命,都要奉献的
有价值。能活着见到尚国重建的,你我之中恐怕没有,但是,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东氏人想要占领尚国,想把尚国划入自己的疆域版图,哼,可以!让他们拿两千万的人头来换!!!
记住,我叶非云的兵,想死,就必须拿十颗人头来换可以去死的自由!否则,就算是死了,我也绝不承认他是我叶非云的兵!”
两千万的人头……东氏全国的人口才两千三百多万,这个条件,不就是东氏灭族?不就是抗战到底,决不投降?
八点整,叶非云把每一个兵都撸了一遍之后,终于宣布解散。
“结束了?休息一会儿吧,累不累?”新科营长已经起床,正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翻着叶非云的《步兵学》。
“还好,吃过了吗?早点已经送来了吧?”
“恩,去擦把脸过来吃饭吧……”很自然地走过去,“出汗了,还是先换套衣服吧,天气还很冷,你又刚动过手术,别着凉了……”
叶非云一阵恶寒:林亚就这样伸手在自己的腰间衣底摸了摸,粘腻的汗水渍了一手,仍不自知。
“还是擦个澡比较好,我去给你打水……”还没等叶非云反应过来,林亚就已经端了脸盆提了桶出去了,留下叶非云僵在那里,不知道
如何是好。
昨夜,是否真的有什么东西产生了质变?
“来,快把外衣脱了,我去把火盆拨拨,你赶紧把汗擦干了……”
“怎么还楞在这里?水太烫了吗……还好呀,喏——”林亚已经拧了一条滚烫的毛巾递了过来,“擦的到吗?背上要不要我帮你擦?”
“不用了,你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簇了簇眉头,喉间哼哼了几句,终究还是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轻轻吁了口气,叶非云缓缓脱了衣服,绞了毛巾,将伤口附近先轻轻擦了。
“进来把!”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林亚终于听到了大赦的天籁,那扇破门上的缝早就已经被考察研究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罅隙
。
“嘿嘿……”
“你今天不用回营吗?你现在可是纵川以西兴农党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如此擅离职守,不怕挨处分吗?”
一腔热情瞬间被冰冻,签在当场怔了一会儿,只得讪笑着说:“你怎么和顾同越来越像了?难得你我兄弟相聚,不知道下次战役过后我
们还能不能……你就不想多聊一会儿?”
“呵呵,我是怕你因为这么一次的阻击战,就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和胆魄,怕你打算从此在我这里当个铺床叠被的勤务兵!”
“你!我……”
“我倒是欢迎你来给我当勤务兵,手脚也算麻利,功夫也不错,必要的时候还能给我捏肩捶腿的。可你,这就打算做个心理上的娘们了
吗?这就打算放弃你十年的军功了吗?你想想你从三山起义开始,身边的人都已经换了多少茬了?让你活着不是让你来逃避,不是让你
去缅怀,而是让你替他们把命给找回来,你一个人要活够他们所有人的命!”
疾声厉色之后,语气缓了下来:“是,连续两年,你都经历了全军覆没,你都当了一次光杆连长,可你想过没有,死其实很容易,一颗
子弹就够了,活着,继续革命,继续抗战,去接受下一次的战火洗礼,才需要更大的勇气和魄力……我以为你是十年的老兵了,能看清
楚这些……”
沉默了良久之后,叶非云的神色正了正:“林亚,能打胜仗的指挥官分几种,一种,是敌军一个师,你不给他三个师,他是万万不会动
手的,当然,他三个师能够完美地全歼敌军一个师,自伤不过百,这叫小胜;
一种,是你给他一个师,他就敢吃掉敌军一个师,敌军伤亡1000的话,自伤800,这叫惨胜;
一种,是你给他一个师,他也能全歼敌军一个师,不过,敌军伤亡1000的话,自伤300,这叫大胜;
最后一种,是你给他一个团,他就敢去吃掉敌军一个师,敌军伤亡1000的话,自伤300,这,叫完胜。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第一种,你够有勇气,可你每次都是惨胜,胜利了,兵却没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叫什么?
智勇,智排在了勇前面。你勇则勇矣,智,却差的太远……所以,你的兵,死的容易……我这本《步兵学》你既然喜欢就拿去看吧,看
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顾同,他虽然是读书人出身,对于这些还是很明白的,你以后也别老觉得他文弱,想当然地让他避开战火,他没有想
象的那么文弱,记住,永远不要代替别人去思考。”
虽然有些难堪,可还是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死的冤,是我没有能力保全他们,我也知道……”
“早点回去吧,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去见国父先生的,我也一样。好好把你那一窝新兵蛋子训好了,咱们的赌约还要继续呢!以后,咱可
就要赌谁的部队歼灭的东氏军最多了!”
“好!”战马上长大的人毕竟还是豪情多过伤怀,生死,还是见的多了,这一路走来,牺牲的战友的血早就够淹死水城一城的百姓了。
目送林亚离开,叶非云总算放下心来,这个表面上粗枝大叶的家伙,其实情感也是深到了骨髓里,他,是个惨胜的勇将,那么,自己呢
?
第十一章:没有退路
一路急驰回了营地的林亚对上的是顾同意味深长的笑脸:“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不是你让非云早点轰我回来的吗?还在这里假惺惺的问什么?”翻了个白眼,一路上终于回味过来自己是被叶非云给赶了回来,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