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洛城入春,这几天连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新的柳枝,在雨中欢快的接受洗涤。
与此同时,守月居里几位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也正在接受他们的家的那位,如枝条般欢快的在饭桌上发表自己强人论。
凤悠然一脚踩在凳子上,右手拿筷,左手撑桌,为旁边三个小萝卜头做出了坏榜样,下巴一昂,显然正说在兴头上:“这世界上有许多
的强人,什么是强人呢,简单的来说,就是:强悍的人。根据这个定理,我们由此可以推出……”
他顿了顿,终于将脸从与房梁平行的角度扳下来,手中的筷子一指对面的龙月寒:“暴力的强人叫强 暴。”筷子头一转,又转向了龙
月寒旁边的夜如晦:“奸诈的强人强 奸。”正准备指下一个目标篱玉城,却发现那人早已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温柔一笑。
心虚的摸摸鼻子,凤悠然将筷子来了个大转弯,指向身旁的三个小萝卜头:“那么幼小的强人呢?没错,就叫小强。”
站在龙月寒身后的左右护法——静琉和巫云,前者面无表情,后者直接将手中的短剑一丢,滚到地上笑起来,他老爹傅延无语对天,心
觉能生出这样的女儿,真不知道前八辈子造了什么孽。
凤悠然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右手一动,两个筷子交叉,一根指夜念然,一根指夜思游:“凡小强一类的孩子,乃是众生中的佼佼者,他
们不怕强 暴,也不畏强 奸,此种小孩,要么冷若冰霜,在百米之内看你一眼,你便能立刻冰冻;要么奸诈狡猾,办事之前定会先找替
死鬼,从一开始就算计,你跑都跑不掉。”
说完脚从凳子上放下来,收回筷子,快速夹了一块肉,一口吞掉,伸手一搂离自己最近的龙烙羽,继续说:“要么纯良白痴,一双纯洁
的眼睛,就算他让你去死,你也会怕他累着在他动手之前自行解决。”
众人接受此番打击,很有默契的齐齐叹气,然后一家之主发话:“好生吃饭。”龙月寒的这句话几乎每天都要用上,作为碧海南宫的宫
主,他每日都有众多公务要忙,常常抽不出空,能和悠然见面的地方,除了饭桌,就是床。而雪域北宫的宫主夜如晦还有是守月楼的楼
主篱玉城情况基本和自己一样,三个孩子都在上私塾,管家延叔又要在私塾里照顾三个孩子,静琉每日要陪自己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巫
云要教失忆的楚云生功夫,大多数时间悠然都是一个人,也难怪在全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这番折腾,看来是自己疏忽了。
龙月寒放下碗筷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面凤悠然正在喂云生和小羽吃饭,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这守月居有四个院子,龙月寒,夜如晦,篱玉城和凤悠然住在一起,楚云生虽然和他们一个院子,但不住同一个房。
小思,小念,小羽三个孩子住一起,延叔和他们一起,好照顾。
静琉巫云住在一起,离龙月寒他们的院子不远,方便有事禀报。
剩下的一个院子空着,当作客房。
“云生,这个饺子好不好吃?”凤悠然脸带笑意的看着楚云生嚼了几下,然后一脸苦相的吐了出来,顿时心中的希望破灭。
龙月寒皱起眉头:“你又在搞什么鬼?”
凤悠然捧着碗筷,一脸失落:“我本来最近在学习包饺子,不过好像失败了。”
一旁扒饭的夜如晦闻言停住手上的动作,脖子往前一伸,好奇地问道:“你都放了什么做陷?”
没等凤悠然回答,篱玉城掺上一脚,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悠悠道来:“桂花糕,糖葫芦,山楂,糖人。”
众人听了一脸黑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顿时龙烙羽敲打碗的声音显得突出,龙烙羽旁边的夜思游夺下小羽的筷子,最后总结性的发
言:“难怪那么难吃,楚叔叔真可怜。”
大家一致向楚云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凤悠然两颊气鼓鼓的,终于起身,趴在地上,开始打滚,一脸无赖。受多了这样的场面,大家都能处变不惊,继续心安理得的吃饭,龙
月寒无奈地笑笑,也重新拿起碗筷,心里却想起了别的事。已经过了五年了啊,从那次然儿带着篱玉城和夜如晦来找他,告诉他四人将
要在一起生活,都过了五年,当年三个襁褓中的孩子如今也已经懂事,这五年自己还真的和另外两个人共同拥有然儿,龙月寒自己都觉
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抬眼看到对面地下还在不屈不挠打滚的然儿,也明白了这种的原因,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让别人不能拒绝他。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鸟叫,一只遍体通雪白的鸟飞进来,进屋一刻化为人形,慢慢的从空中落下,站在了凤悠然的跟前,众人习以为常,
打个招呼继续吃饭,龙烙羽看到来人,扑上去,软软的叫声:“小规”。
鹤子规发如白雪,松松的在后脑挽起一个髻,头戴一根簪,簪上有几片洁白羽毛飘起,他拍拍身上的雨水,待那些水消失无踪,才眯起
血红的眼睛,宠溺的抱起在腿上蹭来蹭去的小羽。然后又看了看脚下还在打滚的凤悠然,奇怪的问前面扒饭的一干人等:“他又怎么了
?”
凤悠然见有人询问,喜上眉梢,也学着自己儿子的样子,抱住鹤子规一条腿,不住的蹭,一脸委屈,他的发色以及眼睛的颜色与鹤子规
一样,只不过鹤子规本来是妖,天生便是这样的颜色,而凤悠然确是因之前一场大劫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倾
城之貌。
此刻,他眼角有淡淡的水渍,嘴往前嘟起,看起来好不委屈,仰头一看鹤子规,开始吐苦水:“我好心好意好不容易给他们包饺子吃,
他们却说难吃,特别是小思,呜呜呜~太过分了,居然这样对待他亲爱的爹爹。”
受到自己亲爹诉讼的夜思游不为所动,只是转身笑着瞟了一眼鹤子规怀中一脸幸福的龙烙羽,叫了一声“鹤叔叔”然后丝毫不搭理地上
的爹爹,坐正继续扒饭,一旁的夜念然见他如此举动,也不做声,闷头吃自己的。
鹤子规看着还在蹭自己腿的凤悠然,无视他刚刚偷偷抹在眼角的口水,故意紧皱眉头,疑惑的问:“凤悠然做的饺子,能吃吗?”
顿时桌子上的人噎着的噎着,喷饭的喷饭,龙烙羽在鹤子规怀里“咯咯咯咯”的笑起来,鹤子规心情也不由大好起来,一脚踢开抱着他
脚的凤悠然,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那一脚并不重,但凤悠然却借此在地上继续赖皮,大家齐心协力收拾好桌子上的一片狼藉,继续用餐,对凤悠然采用一贯的无视态度,
大家都知道,就算他不在用餐时间上吃饭,过一会儿也会去厨房剥削厨师大叔,所以都吃得问心无愧。
“我吃饱了”夜念然漠然的说了一句,随即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去,路过鹤子规身旁的时候站住,一动不动看着鹤子规,鹤子规虽不
是人,但也是千年老妖怪,人情世故早已明白,哪里不知这其中的意思,也看了回去,两军交锋,谁也不甘示弱。躺在地上的凤悠然看
着自己儿子挡住了自己来回滚动的路线,于是拍了拍他的屁股,命令道:“散步去,老祖宗说过,饭后百步走,活到,诶,我还没说完
呢,这个不孝子。”
夜思游也放下了碗筷,走了出去,凤悠然愤愤的看着两个远去的不孝子,有意无意的瞟了夜如晦一眼:“这两个孩子一个奸诈的很,一
个又冷漠的很,也不知道像哪个”
三个孩子放学回家的时候,凤悠然搬了把躺椅在院子的树荫下打盹。两个弟弟做作业去了,龙烙羽跑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鹤子规有
些失落,拿着书包搬了把小凳子放在凤悠然身边开始读书。
今天先生发了新书,叫《资治通鉴》,龙烙羽不懂什么叫《资治通鉴》,于是拿着书,抱着凤悠然的腿,开始向上爬,爬到心口处停下
,轻轻晃了晃自己熟睡的亲爹,开口问:“爹爹,什么是‘资治通鉴’?”
凤悠然本来睡得正死,突然之间喘不过气来,心疑是不是天塌下来了,睁眼看是自家那个天生怪力的小子,一吓,急忙的将他从自己身
上抱下去,放到地上,方才安心的往后一仰,准备睡个回笼觉。
龙烙羽站在他前面,看着他又昏昏沉沉的准备睡去,于是不依不挠的绕到他脑袋底下,继续问:“爹爹,什么是‘资治通鉴’?”
凤悠然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神游状态,听见有人这么问,眼睛都没睁,开始误人子弟:“‘资治通鉴’就是两个治痔疮的人通奸”说完全
身心放松,梦周公去了。
龙烙羽由于是近亲结婚的孩子,先天性脑袋瓜子不机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回到小凳子上接着读书。
“小羽”篱玉城忙完公事回来,路上买了一个大西瓜,拿到院子里来准备叫凤悠然一起去吃,远远看到龙烙羽坐在旁边认真读书,于是
招手叫他过来。
龙烙羽把书一丢,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扑到篱玉城怀中,软软的问:“玉爹,什么事?”
三个孩子都叫凤悠然为爹爹,叫龙月寒为龙爹,夜如晦叫夜爹,当初本来要将篱玉城叫篱爹的,但凤悠然说不好,听起来就像骂人的“
你爹”,于是作罢,改叫了玉爹。
篱玉城刮刮他可爱的鼻子,双亲都是绝色的人,龙烙羽从小就好看,这几年有了更好看的趋势,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毕竟为人父母
,篱玉城心里有些自豪感。
“去把弟弟们叫来,到前厅吃西瓜”
龙烙羽听到西瓜两个字眼睛立刻放光,跑到两个弟弟做作业的院子外面,分别叫了两声“小思”,“小念”,然后不再叫。篱玉城一边
摇着流着梦口水的凤悠然,一边暗自摇头,看来还得待会儿自己去叫夜思游和夜念然两兄弟,当初小羽刚刚懂事那阵,凤悠然突然说教
育要从娃娃起,自己当时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于是就由着他折腾。一天晚上,凤悠然给龙烙羽讲了一个叫什么“狼来了
”的故事,就是说有个孩子叫了两遍人,第三遍的时候就没人答应了。
结果从那天晚上起,小羽叫人绝对不喊第三遍,问他为什么,他说叫第三遍狼会来吃他,自己当时哭笑不得。由于前车之鉴,夜思游和
夜念然两个双胞胎兄弟不论凤悠然说什么,大家都不肯再让他糟踏祖国的花朵了。
想到这里,篱玉城看了看还在说梦话的某人,不禁恶向胆边生,随地摘了根草,插进凤悠然的鼻子里……
龙月寒和夜如晦回来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在大厅等待吃西瓜,篱玉城和不住抓着鼻子的凤悠然也从后院里出来了,巫云站在西瓜旁边
,教导楚云生将西瓜往空中一抛,拿着一把剑空中来回挥了几下,西瓜便一瓣一瓣稳稳的落在了桌子上。
众人各拿一瓣西瓜,正准备吃,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小羽将头撞在了桌子上的西瓜里,众人被这开天辟地的气势一吓,均猛地往后
退了一步,接着桌子几声怪叫,一下子烂得彻彻底底。
作为这里的管家,延叔遗憾的摇摇头,这又是本月第几张桌子了?大公子天生怪力,每日不经意便能损坏多件物品,即使是最贵最结实
的桌子,也经不住他这么一撞,延叔永远也忘不掉,大公子刚来守月居的那天,夜如晦想在院子里养兔子,叫人连夜修了一堵墙,围成
一个小空间,为了防止兔子打洞,墙做得坚硬无比,凤悠然不喜欢那道墙,看到的时候直摇头说不行不行,于是就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大
公子跑到墙面前,那大公子面对着那堵墙,突然伸出小手往墙上一拍,那堵结结实实的墙立刻就倒得一塌糊涂,不仅倒了。墙体本身也
碎得稀巴烂,自己那时候也目瞪口呆。
延叔又看看两个淡然吃着西瓜的小公子,这三位公子都是凤悠然以男儿之身产下,自己当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受到大公子的打击之
后便以为男子怀胎所生的孩子必然不一样,但两位小公子却并无怪异之处,天生聪慧,照常理来说,两位小公子是双胞胎,应该比大公
子更加不寻常才是。延叔百思不得其解,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把自己绕进去。
不同于延叔那么会联想,凤悠然在众生中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给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擦着脸上的脏物,一边擦一边问:“小羽,为什么
要把自己的头撞进去?”凤悠然明白,小羽虽然脑袋不灵光,但绝对不会是无风起浪的做出这样的举动。
小羽配合的抬起脸来,一脸无辜的说:“书院里的小胖说这样好吃。”
凤悠然一惊,没想到当代的青少年如此标新立异,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看来自己落伍了,叹息着坐到椅子上,开
始回忆自己的似水年华。
夜如晦没有凤悠然马么好打发,冲玉城使个眼色,示意他拦下已经飞快吃完西瓜正准备开溜的双胞胎兄弟俩,把小羽抱到自己怀里坐在
旁边的太师椅上,开始谆谆诱导:“小胖为什么要那么说?”
小羽浑然不知已经将两个弟弟出卖了,往夜如晦身上蹭蹭说:“今天小胖的娘亲给他带了个大西瓜到书院来,我也喜欢吃西瓜,小胖就
分给我,他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吃,他就在我脸上咬了一口,小思和小念跑过来把他的头撞在西瓜里面,还问他好不好吃,小胖说好
吃。”
夜如晦强忍住想笑的冲动,问龙烙羽:“那么把头埋进去好不好吃呢?”
龙烙羽哭丧着一张脸,委屈的说:“我没吃到。”
夜如晦忍不住大笑一声,将自己的西瓜递给小羽,让延叔带小羽回院子,等他吃完了去洗个澡。然后看向一家之主,准备看戏。
龙月寒眉毛一挑,严肃的看着眼前两个低着头的儿子,问:“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夜思游不甘如此白白牺牲,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夜如晦,后者吹着口哨,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一副摆明了准备看好戏的样子,连自
己的亲爹都当了汉奸,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夜思游低头老老实实等着一家之主发落。
龙月寒手指一指外面,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威严:“给我站到外面去,每人头顶一盆水,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双胞胎兄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惩罚对于从小接受三个爹爹魔鬼式训练的它们来说不过小菜一碟,看来,这次龙爹是放了些水。
凤悠然原本是凤国的前九皇子,但是他有个更隐秘的身份——异世来者,据他本人说,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而金十三少,以及已经死了
五年的神医夏古水,也来自那里。
凤悠然有句名言:日子就象是安全套,全是一次性的。所以他比任何一个人,更会随机安排时间。
私塾的先生家里出了点事,要回老家探亲一天,凤悠然接到消息之后,立马把刚刚吩咐人搬来的躺椅踹翻在地,回屋拿了一顶戴着黑色
面纱的帽子,带着三个儿子出去晃,出门前还不忘威胁身边的暗影,谁要是敢跟着就扣一个月的薪水。
龙烙羽左手牵着夜念然,右手牵着夜思游,跟在凤悠然身后上了街。
春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抬头往郊区的方向看,还可以看到几个风筝,下面是一堆不和季节的水果,其中
西瓜最为突出。夜思游看着远处棚子里的西瓜,暗自乍舌,他们三人有个叔叔,叫金十三少,和寒泽舅舅住在一个很远的山上,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