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一叶之正文 云深不知林何处 第一、二卷+番外——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1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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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失态,宗政呈失态了。

一个从来都是那样清淡的人,一个从来都是清浅微笑的人,一个从来都没有开口求过自己的人,为了这个叶非云,居然开口求情,并且

是没有任何可以站的住脚的理由,就是求情,求的就是网开一面,求的就是特赦!

薛天纵无法开口说什么,其实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宗政呈一定会反应强烈,天智之人,洞察于心,对于宗政呈的指责和怒意,也只是

依旧那般清雅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叶非云是公国的未来将帅,也是革命的未来,是自己最佳的接班人,也是将来宗政呈最好的辅佐将军,薛天纵是个掌握今天,熟知明天

,预见后天的人物,对这一点的明了,让薛天纵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去拂逆了宗政呈的决定。

薛天纵的不言不语让宗政呈更加怒不可遏:“你不是想求情么?好!我让你求!为了一个毛头小子,你就肯低下你那颗高贵的头颅,好

!好的很!这是你第一次向我求情,可我就是不允你!我即刻下令军警部,直接派出最高执行官去执行枪决,我看你还能不能保的住他

!”

“总统!”薛天纵终于惊了,啪的一声,跪在宗政呈面前。

“你肯为了他下跪!”勃然大怒,宗政呈气得手都抖了,上去一脚踢翻薛天纵。

“他是公国的未来!这样的人物,是百年才能出一个的,他是我最好的接班人,你最好的臂膀。”歪躺在地上,薛天纵开口,一脸的苦

涩,“恐怕我是不能佐你重建尚国……”

“你给我住嘴!”宗政呈听得犹如万箭攒心,“你不是天智吗?为什么不能安排你我共同的未来?你是比我大一岁,可也没有大到要给

你自己安排接班人辅佐我的地步!还是你本来就是想早日离开我,一切的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薛天纵脸上青青白白地闪过一阵,对于这个禁忌的情人,虽然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也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却早就是一个事实烙上了

身心。

你说我无情,我笑你不懂情。

情人争执的最后,就都是这样:到床上去继续争执。

儒雅似薛天纵也难逃俗套。

裘致远带着叶非云交接军务,将作战室里那些散碎的东西拣了一些,包上。

昼夜兼程,坐的是辆吉普车,是薛天纵作为全军司令官的配车。

作为一个该就地枪决的人,叶非云有这样的待遇,显然已经是破格之外的破格了。

叶非云无语,一路都是无语,只是那淡淡的眼神在偶尔看见的十多岁的小姑娘时闪过的伤心能看出一点情绪来。

四毛,才是个刚刚长出模样来的大孩子,到底是因了这个没能保护好她的哥哥,凄惨地死去。

林亚,孽缘果然就是孽!用了这么多的命,换了你的生,可一定要珍惜。

可惜,林亚,那种药剂还有一个严重的副作用就是缩短了寿命,你能不能恢复往日的身手都是个巨大的问题,总是哆嗦的手脚,你,能

控制的住么?

“原来就是你!叶非云!搅得我军鸡飞狗跳的一个三山系炮兵营营长!”看到叶非云,宗政呈对上了号,身边死拉着不断现象起身站立

的薛天纵,甚至,在警卫退去之后干脆手揽住了腰,“果然是个清俊的人物,不枉你薛校长另眼相看,千里求情。”

“校长!”两位都是校长,都曾经是叶非云的校长。

“说说你为什么如此做吧,看在你薛校长的面上,我给你一个给自己申辩的机会,可要是理由不够,你还是难逃军法。”或者是薛天纵

这唯一一次求的情真的让宗政呈网开了一面,虽然语气是万般的冰冷刻薄,可网确实抠了个眼。

“总统,叶非云是属假降无疑。这是我秘密前去逮捕他时在他作战室发现的。还望总统法外容情,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叶非

云和众人吃惊的,是裘致远,居然也给宗政呈跪了,将他一直背在身上的一个布囊解下,打开,里面赫然是叶非云假降之后配发的那套

师长军衔的狗皮,还有那张地图,画满符号的地图,写了营救方案的地图。

“我……”

“总统,叶非云对我公国一向忠心,行军谨慎,思维严密,临大事而不乱,处小节而不怠。如果就因为这一次的擅自行军枪决,恐伤了

有志大为的优秀青年将领的心。叶非云有罪,但罪不当诛。”叶非云才开口说得一个“我”字,就被裘致远强行打断,轻飘飘的一番话

,瞬间将叛国叛军的罪名改成了“擅自行军”,擅自行军,也就是个不服从指挥的罪名,顶多是降一级处理,和叛国有着云泥之别。

“叶非云,为你求情的人还真不少哪!你薛校长虽然从没求过情,可他毕竟向来宽厚,连铁面狠决的裘师长也给你求情,你的面子不小

呀!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去假降?”宗政呈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舒了一口气,既是假降,命是保住了。

“总统看过地图就知道了,他是为了一个人。”裘致远并不给叶非云说的机会,“他是为了情,和总统你一样的情。”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叶非云惊骇地抬头,看这个带兵以残酷着称的人,怎样的隐晦,在他眼里,原来全是白日行窃,一目了然。

宗政呈倒仿佛是开心了些,脸色和缓了下来,紧掐着薛天纵腰的手也松了松:“哦?对方是谁?”

“林亚。”

“就是歼灭坂垣纵队的那个青年团长?是兴农党的人!”宗政呈脸色又有点黑了,“为了一个外党的人,攻击自己的部队,胆子也真够

大的,手段也确实够狠。”

叶非云再也不发一言,被揭穿了心事,让他恨不得平空消失。

今天是热闹的,叶非云的这三天,是绝对热闹的。

就在几个人都保持静默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之后,宋谦来了。

“都在?”对于难得看见总统和薛天纵大方展示亲昵行为的宋谦,多少有些吃惊,高级将领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可谁也没亲眼见过他们

俩的实际越格举止,况且,还是当着裘致远和叶非云的面,裘致远居然还是跪着的,哦,叶非云,也在这里!

“你来有什么事?什么事不能在密电里说?”惊讶于宋谦的到来,宗政呈难免要往坏处去想,“前线……”

“报告总统,是关于日前叶非云所部攻击我部的事。因为太过蹊跷,所以就回来,想知道是不是总统安排的一个密计。”说完,宋谦递

上有一卷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字。

宗政呈接过,扫了一眼:“‘佯退七里,三更追击西北,九十五公里,不可炮击’。怎么回事?”

“在叶非云所部攻击我侧翼的时候,我部指挥所被两发炮弹击中,但没有爆炸,是哑弹,弹尾有拆卸过的痕迹,我亲自拆卸之后,弹身

里就有这些纸条,并有详细的军力布置图和打击点标注。当时我怀疑是叶非云投降部众里有卧底,所以派了侦察连探明虚实后才按计攻

击,获得完胜。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引导我们攻击的那个点是伪军关押我革命党人的重要牢狱。因事先没有接到总统的军令,

所以对于这次攻击到底是何战略部署有些疑惑,特地回来。”宋谦说完,看了叶非云一眼。

“哦?看来咱们薛校长和裘师长下了死力保的人,能耐不小,居然是个计中计,利用了宋谦所部的力量帮助自己解救情人,难得!”

“叶非云不是假降么?我部除攻击集中营时略有伤亡外,因先退了七里,毫发无伤,叶非云所部的炮把原先的驻地倒是翻了一遍地皮。

”宋谦先是一惊,等到说完,却又笑了笑。

“看来,不但不该处罚这个目无军法军纪胆大妄为的家伙,倒是该奖赏他!”宗政呈的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凉意。

“竟是他擅自假降调集军队吗?总统,请法外开恩!”宋谦终于明白为什么薛天纵脸色那么古怪,裘致远为什么跪着。

“哼!”

第四十一章:重归故土

宗政呈面对一众求情的重臣大将,最终松了口,撤回了就地枪决的命令,留给叶非云的裁决是:擅自行动,违反军纪,罚饷一年,降职

三级,今后军功,二记其一。

这个决定,不能说不狠,也不能说没有留情。

狠的,是不但是降级罚饷,并且今后叶非云的一切军功都是必须两倍于人才能升迁,人做到一,能升迁一级得赏,叶非云则必须做到二

才能升迁一级得赏。

留情,是终于没有真的执行枪决,由总统破例第一次收回命令改判。

炮兵营依旧让叶非云回去带理,在回去之前,甚至还默许任着薛天纵安排私下让叶非云回秀山村去看看。

在大家谈到有些骇人的秀山村血案的时候,叶非云忽然毒瘾发作,那种隐忍的苦痛和无法自制的失控,让薛天纵失色:叶非云竟肯为了

一个林亚牺牲如斯!

裘致远的反应是迅速、有效的,立刻用绳子捆了叶非云,去军备库找了块厚实的钢板,放叶非云躺上,冰凉的触觉总算令叶非云稍稍安

静些。

宗政呈早就怒得拂袖而去,顺手还揪走了薛天纵,尽管一脸的尴尬和难为情,薛天纵仍旧没敢逆了宗政呈的意,脸皮一厚,也就跟着走

了。

尽管对于宗政呈和薛天纵早就了然于胸,裘致远和宋谦仍免不了对总统先生这次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恶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

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窗纸相隔朦胧派的两人关系被宗政呈放到三人眼下曝晒?心腹重臣?所以可以无顾及?

“这是怎么回事?总统他……”宋谦稍稍有些难以理解,这两个人的关系远不如郑拯和陈铭来的大方,至少那两人是在小范围予以亲口

承认过的,也在这一众开国重臣中偶尔表现过情意,一个眼神也好,一个握手也好,好歹是有的,可就是连他们,也从来没有在外人面

前像今天的宗政呈和薛天纵一般,公然搂腰。

宗政呈和薛天纵从来展现给人的都是君臣关系,哪怕是多那一个眼神都从没有过,能知道他们俩关系的,除了死去的郑政、在三山的陈

铭,也就是今天在场的这俩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叶非云。

“叶非云?”宋谦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薛校长先来向总统求的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这样,我也不知道。”裘致远也是一脸的黑,薛天纵是也就罢了,现在连得意门

徒叶非云在是,心里终归忿忿。

“难道是因为天纵第一次向他求情?误会了?”宋谦甩了甩头,把总统也会吃醋的念头压了下去,这些个儿女情长的东西想也是想不透

的,尤其是两个刚武军人之间的情爱,更是想不透,“我先回去了,叶非云倒确实是个帅才,不过情根太重,外冷内热,今后你要多注

意注意他,别让他再犯这种错误,太致命。一个陈铭就已经够了……”

“是!”面对长官,裘致远很是恭敬,标准的军人。

再次发作的毒瘾比前一次要来的轻微些,也不知道裘致远喂了叶非云喝了什么,叶非云这次苏醒得快多了,自控力的恢复也好很多,除

了暂时的神智昏迷,也就是剩下冷汗涔涔。

五年多来第一次踏上故土,叶非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是这样回的家乡:奔丧。

叶非云没有哭,甚至,没有表情,仿佛死的是一群猫狗。

天刚亮白,雾蒙蒙的,实实在在的江南山色,带着一股子潮气,也带着说不上来的粘腻,将人的心脏和情绪统统润湿。

薛天纵没来,却派了他的专车送叶非云,太过明显的偏宠,太过明显的器重,宗政呈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许薛天纵单独嘱咐叶非

云的时候坐在旁边,用一种很特别的眼光盯着薛天纵看,极其偶尔的,瞟出一丝眼光来剜叶非云一眼。

是嫉妒,是提防,也是赤裸裸的宣示占有。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叶非云可以背个包回家种田去了。

原来,情爱深处,再强悍的人,也会像一个傻瓜,看不透,不光是自己……叶非云多少心里有些安慰。

山路蜿蜒,也很崎岖,从绵延到了山顶的公路向下一望,整个护送叶非云回乡的队伍都不禁胆寒,胆寒的不是那如万丈深渊的山间沟壑

,也不是那江南少有的险峻山峦,而是:这么偏远的山村,汪伪政权居然也能为了一个叶非云,在他刚刚假降的时候就派遣了人员来监

视,借以控制叶非云。

那一句“叶师长如有二心,会有灭族之祸”原来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并且是让人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事实。

现场很惨,惨到已经让秀山村的其他村户不得不全部迁走,这种灭绝性的报复屠杀,太有震撼力,况且,发生的太突然,看过屠杀现场

的人,难免夜夜噩梦,神魂惊骇。

每一具尸体都高高地悬在了村口的树上,大大小小,总共二十四具,死状都很可怖,却又各不相同,都是裸尸,都已经风干了大半,伤

口上已经长出了许多的蛆,许多蚊蝇密集地叮在上面,偶尔飞来只鸟,惊起一片嗡嗡之声,如雨点似的扬起,黑麻麻的,很是渗人。

坟地选在了面阳的山坡,可以望见村口,可惜,就算望得见,如今的秀山村也已经不会在有人来了,这里,房屋瓦舍依旧,人,却半个

也无。

真正的物是人非。

每一具尸体,叶非云都打来清水,仔细地清洗,一点点的血迹,一点点的伤痕,抹干净了之后,再把从家里找来的衣服替他们穿上,头

发也梳好,鞋袜也整好,叶非云做的很自然,也很小心,看的一边的裘致远都已经心里凄惶,却仍不见叶非云掉泪。

“想哭就哭把,男人偶尔掉点泪也不算丢人。”摸摸鼻子,裘致远自己都已经开始有些发酸。

叶非云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仍旧在那里木无表情地持续做着。

坑是叶非云自己刨的,倒不是没有兵愿意刨,而是叶非云只愿意自己动手,一个排的警卫就这样或分散警戒、或环伺坟坑,由着叶非云

一个人在那里挖。

山上,土很实,也很硬,叶非云却挖的很深,从早上挖到傍晚,在坑底又支了木板,铺了被褥,才将尸体整齐地按亲疏排好,再支了两

层木板,叶非云弄了几根金属线,东绕西绕地折腾了半天,才将土埋上,埋了一半的地方,又下了一个套子,继续埋,埋到平了,在坟

的边缘设了一些兽夹,立上了坟包之后,墓碑之外,坟地周围,叶非云仔细熟练地做了许多陷阱,布置的数量可以用庞大来形容,方位

也不规律,不管怎么走,总能触发。

“你自己怎么进去?”裘致远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叶非云倒是奇怪的很,明明只是个山村小子,却还懂得一些古老的布阵方法。

叶非云设完了最后一个陷阱,太起头,看了一眼,起身,飘飘忽忽地就进了坟地,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使了什么身法步伐,就这么三绕两

绕,五拐六拐,就进了去。

整整一夜的陷阱布置,叶非云很亢奋,没吃东西,只有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没有把陷阱布置完毕,如何吃得下去?

那种似狂非狂的模样让裘致远看的心惊肉跳:到底是无情狠心,还是至情至性?这个叶非云,不是情根深种,就是天性凉薄,铁血,到

底是血够冷还是血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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