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欢喜 下——苏月河
苏月河  发于:2011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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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移动身体向前倾过来,水跟随他的动作波动,带着一脸坏笑,弹起个水花溅在夏白的脸上,“你不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么?还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在交往?”

夏白躲开水珠的飞溅,学十七肆无忌惮的神态,一脸不屑笑道:“我跟你交往,用得着他们认可么?”

“哦?”

“我们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让他们说三道四品头论足么?我懒得去顾虑别人的感受,挡不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知道还不行?”夏白慵懒的靠在浴缸边,伸直了腿放在十七的腿上,仰头闭着眼睛说,“我不喜欢太吵,这样就很好。”他歪过头看向十七,睁开的眼睛神韵清灵,“听过那首诗么?”

十七笑着问:“哪首?”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声音悠扬,好像曼妙的天籁似的,最后两句缓缓而来——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将一切看开,重要的不是别人认可,而是人与人相互间的认定。若是两情相悦,纵是千军万马也不能阻挡,那所谓的流言蜚语又能有什么作用。在他们的感情里不存在谁征服了谁,乱世枭雄也比过太平布衣,若无轰轰烈烈,何必喧喧嚷嚷。

十七坐过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身前亲他的额角。厌倦烦嚣的人总会在心中期待一片世外桃源,寻寻觅觅跌跌撞撞,终于在一片静默中巧遇繁花绽放——当感情里多出一分宿命感,便会觉得为此刻死而无憾。

他们穿好衣服下楼,走进大厅就看到扎眼的金发。木可似乎总是精力充沛,老远见到他们就大声呼喊,弄得酒店餐厅里人都看向了他们。

看得出他们在楼下已经坐了一会儿,烟灰缸里好几个烟头,老鬼嘴上还叼着一根正在燃烧的大卫杜夫,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苦味。等他们走进了,老鬼摁熄烟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让服务员过来他们点菜。

开始夏白以为老鬼是出于礼貌,后来才知道他们在十七面前都不抽烟,为了保护他的嗓子。团队的意义就是齐心协力,缺一不可,Bone.S能维持这么长时间,背后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羁绊。对于此也是让人羡慕的,全世界几十亿人口之中有人与自己的喜怒哀乐紧密相连,何其有幸。

席间ET接到一个电话,匆忙起身走到餐厅门口无人处接听。十七好笑的看他,这可不是情圣该有的表情啊,“他这是怎么了?”

老鬼喝一口汤,漫不经心,“遇到难缠的了吧。”

木可从旁问十七,“难道你也不知道?”

“他开始走神秘路线了。”十七盛一匙玉米放进夏白的碗,然后又给自己夹菜,抬头再看ET,他好像很不耐烦挂断了手机,正走回来。

木可看闷头吃饭的夏白,调笑道:“有十八在,你看我们都是神秘路线吧?”有人重色轻友啊。

玉米粒滑到嗓子眼,夏白咯得咳红了脸。十七一边拍他的背一边瞪了木可一眼,无可奈何,“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对你一直充满了团队爱。你昨天晚上几时几分去了谁那里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我面前你想走神秘路线还差一点。”

木可脸一红,不吭声了,低头老实的吃饭。

ET走回来看一眼局面,坐下来问:“十八怎么了?”

“没事。”夏白摇头,摆摆手,接过十七递过来的水一口喝光,总算缓和过来。

ET转向十七,“不是我说你,他刚来你就不能让他歇一会儿?在火车上折腾完又来被你折腾,累坏了怎么办?”

夏白这次是彻底抬不起头了,趴在桌子上听旁边十七憋笑的声音,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下滑,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方狠狠掐了他一把。

外星人就是外星人,直接得太可怕了,“大哥,我可是很有分寸的。”十七抖着声音回答他。

ET扬头不屑,“得了吧,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也就十八好脾气能忍受你。”

这可真是冤屈了,他许十七再放肆也没在夏白面前发作过啊。刚才在楼上也没多激烈,处处顾及他舟车劳顿,Bone.S的十七可从来没这么照顾过谁呢。十七斜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夏白,心眼又坏了,“其实也有不好的地方。”

夏白竖起耳朵,木可抬头,老鬼看过来,ET问:“怎么?”

十七似模似样的想了一下,“做爱的时候会笑场。”

现场气氛就好像一个雷忽然劈下来,夏白怪叫一声扑过去掐住十七的脖子猛摇,这个混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好在餐厅里的人不多,加上Bone.S平时就嘻嘻哈哈的形象,没听到具体内容的人员只当他们是讲了个夸张的笑话,一桌子人东倒西歪。十七抬手将夏白压在腋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吃完饭十七让夏白上楼休息,他们跟着梁峰去现场彩排,晚上演出的时候会让人回来接他。夏白说不用,给他地址他自己能找过去。回到房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床单已经重新换过,他坐在床边望着桌子上的百合花束,仰身轰然倒下。

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外面的天空已经黑得透彻,北方的冬夜如野兽一般,吞噬了整个城市。他打车到演出场馆,外围已经聚集了大批等待入场的歌迷,打着大条幅,拿着荧光棒,戴着牛角灯,还有一群一群穿着会员服装的孩子聚在一起相互取暖。

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装饰,手里握着大把荧光棒,一边游荡一边叫卖。夏白觉得挺有意思,买一个牛角灯戴在头上,给十七发了条信息。十分钟后收到回信,让他到场馆西门,有人接。他问了卖牛角灯的大叔才知道西门在哪边,那边人少,有个人站在门口向他招手。

他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眼熟,跟在后面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是ET的表弟。所有工作人员都行色匆匆,后台里吵得几乎要掀开屋顶,只有表演的几个人神态淡然镇定自若。在外面见到老鬼,于无人处独自吸烟,见他们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说话。走进休息室见ET闲坐在化妆台调吉他,木可在跟化妆师聊天,十七单独坐着,翘着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可先发现了进屋的夏白,然后十七在聒噪中慢慢回头,于夺目光彩中微微一笑。

演出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四个人在台前谢幕之后退到后台,完满的演出显然让他们十分愉悦,十七接过夏白递上的水杯,揽着他的肩膀于忙碌人群中一起走向休息室。

外面开始下雪,情人开始庆祝节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落雪的枝桠,冰封的湖面,雪夜精灵随风而舞,十七拥着夏白,以吻盟誓,吾爱成诗。

—中部完—

[Chapter 034]

大年初四的下午,Bone.S启程去西安,夏白在冰城又逗留了一天,翌日早晨买了车票返回家中。

白女王给他打开门没多追问,他简单交代了一下就洗澡准备睡觉,坐了大半天的火车,感觉骨头都疼。白女王收拾了他的背包,数码相机从里面掉出来,发出巨大的响声。白女王吓了一跳,赶忙开机检查有没有摔坏了,好在没事。

屏幕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滑过,看样子是哈尔滨的景色,雪松和冰雕,昭示那边寒冷的气候。她看得兴致勃勃,最后一张照片好像是一个小公园,松树上挂满了冰霜,晶莹的湖面,干净的雪地里有两排脚印,却不见行人。

过了两天岳晓冉打电话来,西点店已经装修完毕,这两天就打算开张,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能不能参加开业典礼。他说打算在家陪白女王过完正月十五,托岳晓冉送个花篮给小王跟李美薇,他回去再跟他们道贺。他又让岳晓冉替他跟李美薇说声抱歉,岳晓冉说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店子夏白也有份,老板大牌不来他们能说什么。

初七过完上班族都回归了正常作息,周末每天都半夜才能回家,没有人陪夏白,他就宅在家里写稿子。他跟岳晓冉也提了,《子夜回》大概四月重开连载,这个月末就得把稿子交上去。他一连在家闷了三天,最后被白女王赶出去透气,勒令他五点之前不准回家。

他哭天抢地,想不到自己也有有家不能回的一天。没捞到白女王的同情,他只好遵命,在街上百无聊赖的游荡。虽然城市市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街道小巷却没有什么改变,他沿着记忆力的小路回到自己的母校,矮小的教学楼早已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旁边耸立的七层高楼,比之从前多了体育馆图书馆,想不到短短几年,连一个学校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学校的侧门面向一条运河,当年三不五时的就能听说哪个班的孩子掉进河里冲走了,生生死死都成为传说。他沿着河边走,满地枯草污雪,让冬天显得破败不堪。他记得他上学那阵子河沿上都是绿草杨柳,小桥桃花,而现在,它们好像都已经死了。

也可能是他再也赶不上那些时节了,在这个城市他等不到脚步拖沓的春天。

无所事事的到了正月十五,夏白一边陪白女王吃汤圆一边看晚会,软糯的汤圆滑入口中,咬一口溢出黑芝麻馅,流进口腔里烫得舌头发疼。他伸长了舌头在空气里晾着,听旁边白女王漫不经心的问:“明天几点的机票?”

夏白闭上嘴,说:“上午十点。”

白女王点点头,“吃完赶快去收拾行李吧,别等明天早上匆匆忙忙的。”

“哦。”夏白应了,低头搅动碗里剩下的三个汤圆。他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个房间里即将又只有白女王一个人,每天早上醒来房间里都悄无声息,毫无生气,想一想都觉得冷清孤单。

“妈。”他叫了一声,才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白女王吃着汤圆转身向他,视线却一直留在电视上“嗯?”

夏白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无力的倒在白女王的肩膀上,“你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一个人还无聊?”白女王的汤圆还在口中,说话也不清楚,等她咽下糯米缓了一下才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也长大了不用我操心,我撒欢高兴还来不及呢,无聊个什么?”

“你……”夏白拖长了声音,最后还是说出来,“没想过找一个人么?”

电视里的小品抖了个包袱,全场哄笑,从电视音响里传出来带着点杂音,衬得整个房间内更加安静。白女王的肩膀缓慢起伏,语气平静得不能更平静,“你都这么大了,我还找个人来干什么?”

“……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为我自己就更不用找了。”白女王放松了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说,“一把年纪折腾不起了。”

夏白想问她是不是还在想姓夏的那个男人,可是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称呼,父亲之类的词语他想他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叫出口了。他对这个词语太失望了。在他们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这个位置空空如也,在他逐渐走出阴影的时候,他将他全部的怨恨都积压在这个空位之上,想起来都觉得锥心刺骨,何况再去提起那个男人。

可是他觉得白女王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的前半生都消耗在他们父子身上,后半生应该得到回报了。

他坐起身,看着白女王说:“妈,跟我一起走吧,去我那里也很自由啊。”

没有很惊讶,电视里的掌声变成噪音,白女王微微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留在这里也可以写稿子啊。”

夏白一愣,没有接话。

白女王继续说:“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五十年了,根生在这里,离不开。你如果不想我觉得寂寞,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可是,留在这里我不快乐。夏白迎着白女王的视线,最终也说不出口,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城市始终阴云密布,他要逃离这里才能重新展开生活。

第二天他们还是分离,夏白登上飞机的时候白女王在家中收拾了被褥,使用了一个月的房间又一次闲置下来,浮尘跳耀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荧荧光彩。

Bone.S于两天前结束巡演,所以在夏白回到家中时迎接他的是十七的拥抱,还有一桌的美味佳肴以及一起来蹭饭的Bone.S三位有爱的团员。席间听老鬼说道他们最近的安排,新歌公司已经批准了,席嫣下个星期也空出档期进棚录音,单曲录完开始宣传,并且投入新专辑的制作。

夏白夹着一块鱼含在嘴里,咬着筷子想席嫣到底是谁。木可看他的眼睛翻得就快只剩眼白了,无奈的摇摇头,跟他说也没有用,他绝对不认识——有这种对比就知道夏白能认识他们,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单曲主打十七跟席嫣的情歌对唱,都是公认创作实力派,又是男才女貌,公司只等歌曲面市之后的大力宣传了,也算是为Bone.S的新专辑做个铺垫宣传。词曲都十七创作的,在难得的几天假期里他拉着夏白自弹自唱了好几遍,结果是夏白决定这歌他就不买了,反正这有个八音盒免费循环播放。

回来混了两天,离家的心情也渐渐平复,夏白又习惯了与白女王分居两地的生活,偶尔通个电话,得知她在家乡过得十分惬意自在,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星期五的时候十七说带夏白去个地方,神秘兮兮的样子,一路上还不准问,等驾车到了才知道是他在临近市郊的房子——看这架势这几年他们也没少赚啊——夏白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二层田园别墅的设计简洁大方,砖砌的外观有几分复古的意思,丝毫不显奢侈做作,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衬着周围的景色,好像童话里的城堡似的。

他转头问十七,“你一直住在这里?”

十七摇头,“我在市中心也有一套房子,出道以后一直住在那里。”他锁上车,过来拉着夏白往里走,“这是两年前买的,一直没时间过来。”

“就我国国民目前的住房情况,你这种行为简直是犯罪。”夏白在后面愤愤道。

十七打开门推他进去,笑着敲了一下他的头,“我请人打扫过了,过两天搬过来。”

室内的装修显然是精心设计的,简单的线条从视觉上扩大了空间,光线从大窗户照射进来,铺展了满地。房子风格清新,意境空疏,窗与窗之间的墙上倾斜的躺着一排音符,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装饰。素雅的淡黄色壁纸将空间染成温馨的颜色,可是却给人几分生硬的感觉,大概是空置久了,多么费心营造的气氛都变得淡然陌生。

夏白环视一周,目光转回来盯着十七的背影问:“你买的时候怎么不住过来?”

“住了两天,”十七走到冰箱前取了两瓶矿泉水,又踱回来递到他的手上,“但一个人住感觉空荡荡的,不习惯就搬回去了。”

比起来还是市区的小房子更让他喜欢,空间小了,也不会觉得那么空旷。十七打开瓶子喝了一口,带领夏白上楼参观。

二楼除了卧室跟客房,还有一间书房,书柜占满了一整面墙壁,书籍整齐码放,墙角立着一盆平安树,枝叶茂盛,郁郁葱葱。另一间是他自己的音乐室,里面放了一柜子的CD,还有琳琅满目的吉他。

夏白轻轻用手指头勾一下琴弦,一个低音陡然震动静谧的空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

十七回头看他,露出一抹宠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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