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欢喜 下——苏月河
苏月河  发于:2011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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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斯图亚特么?”夏白关好门,横身躺在床上。

那边声音凝重,“斯图亚特是谁?”

“是我最心爱的男人。”他顺手拽过枕头垫在脑袋下,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不记得我有英文名字叫斯图亚特。”

这人还真是自我意识良好,夏白说:“刚才白女王亲封的。”

十七不解,“嗯?”

为了不打击他的信心,夏白决定还是不告诉他白女王说他像老鼠的现实,“我决定一会儿把电话薄上你的名字也改成斯图亚特。”免得被别人看到了有麻烦。

十七又不满,“喂喂。”

“干嘛,你不愿意?”

“啊?哪能啊,女王大人亲封,回去我得找个设计师把名字设计一下,裱起来供上。”

夏白笑得差点呛到,翻个身趴在床上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大概这两天,演出结束就回ET家过年,初三去哈尔滨公演。”十七说得无奈,过年也就休息三天,夏白还不在家,总结下来只有三个字:没天理。

“哦……”

那边强调,“我说初三。”

夏白眨了眨眼睛,“初三怎么了?”

十七不仅胸闷,而且心冷,“初三是情人节。”

“哦……”夏白又应了一声,外国人的节日他很久不过,要过也应该过七夕嘛。十七被他这一个尾音拖得噎到,不是第一个情人节就要他一个人过吧?没等他说话又听到夏白说,“你们什么时候到,我过去找你。”

这一下他开心了,“一早就能到,你什么时候到给我打电话,我让车去接你。”

“哎?这样好么?”

“可以直接送你去酒店啊。”他不说夏白都快忘记了,他们在酒店都是国宝级的待遇。

之后夏白又叮嘱东北天气冷,让他们过来的时候多穿件衣服。十七在电话问他在家的情况,他说白天刚陪白女王购物归来,累得要死。十七让他好好休息,随后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他躺在床上凝视天花板许久,又抬起手来翻看电话里的日历,二月十四日,大年初三,他笑了一下,起身去客厅继续陪白女王。

夏白还以为过年的时候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人,又会是一场冷清的年夜饭,没想到当天周末早早的就过来将他们请到对门一起准备过年。白女王推辞,实在盛情难却就答应了,带着自家的年货一起过去帮忙准备饭菜。五个人围绕在桌边一边看晚会一边吃饭,有说有笑的情景对于夏白母子已是久违。

回到家的时候夏白坐在客厅里问白女王,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男人。白女王轻笑一声,一个人习惯了,没那么多念头。

夏白也没再说话,丈夫与父亲的位置在这个家庭里空置已久,久到变成一道陈旧的疤痕,不提起来也就罢了,提起来会很恶心。

大年初一夏白又去对门拜年,然后将周末领回来给白女王拜年。没坐一会儿周末就起身告辞,他们一家还要去亲戚家串门。夏白在家给电话薄上的亲朋好友发拜年短信,他不用群发,每条每条编辑下来感觉比写一篇小说还累。

下午的时候白女王的妹妹也就是夏白的小姨带着一家子过来,六岁的妹妹进门就管夏白要红包。夏白的小姨比白女王年龄小很多,家住得也远,平日很少来往,一年见上一两面倒也融洽。

走亲访友对于夏白是门头疼的功课,初二的时候白女王带着他走了两家,除了客套话他便很少再开口。白女王也看出他的不耐烦,也不勉强,找个借口让他先回了家。这刚好合了他的意,回家没事他就收拾了两件衣服,上网查了一下当晚的列车时刻表。

等白女王回家他已经准备好了,拎着背包对白女王说出去玩两天,很快就回来。

白女王一边接水一边叫他,“你站住。”水接满了,她喝一口,踱到日历前随意的翻看,“你没事去哈尔滨干什么,在那边有朋友么?”

夏白心虚,点头,“嗯。”

“是什么朋友?”

“呃……就是朋友。”

白女王放下日历,转身斜睨了他一眼,空气肃杀,“几点的火车?”

基本上白女王一出这眼神,撒谎只是自寻死路,“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刚好,如果他能及时赶到车站的话。

“几点到?”

“八点多吧。”

走得是仓促了一点,他没敢提前跟白女王说,白女王要是问起来保证不出十句他就得露馅。摸不清白女王的意思,他偷抬眼看一眼,白女王站在日历前没有动,间或喝一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女王把一杯水都喝完了,终于开口,“明天是什么日子?”

夏白愣住了,不是被发现了吧?

白女王眼睛一抬,一副了然模样,“赶着去过节?”

魔女!白女王现在就差一个水晶球了,在夏白眼中她已经是一席黑斗篷,带着尖帽子的形象了,“妈……”

他的母亲大人把被子放在窗台上,双手抱在胸前,“我都给你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打算跟我玩无间道?你最好今天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出这个门。”

夏白认输,白女王差的不是水晶球,是鞭子,“你早都看出来了?”

“一天一个电话,伴随数条短信。每天平均通话三十分钟,从来不当着我的面接,放下电话满面荣光精神焕发,跟打了鸡血似的。你可别告诉我只是普通朋友,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对于别人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夏白就不一样了,再嗅不出味道来就是白女王枉做他娘。

而现在夏白脑子里想的是:这位真是白妃平女士么?他惊异的睁大眼睛,这样都行她怎么不去做福尔摩斯?他的大脑回路的另一边想的是他的行为举止真有那么明显?“妈,家法里没有绞刑这一条。”

“现在加。”

“妈……”

“你是想走想留,还是想死?”有这样的妈,夏白活到现在容易么?

抹一把血泪,夏白走回来说:“我不是要骗你,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看他认错态度还不错,白女王哼了一声,“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怎么跟我说,当年怎么就直接把人领回来了?那个时候你想过了?”

夏白低头,没说话。

白女王看着他,问:“你就不打算跟我说说他是谁?”

“不方便说……”

“哟,这么神秘,是通缉犯还是政治家还是有妇之夫啊?”

“都不是!”夏白赶忙摇头否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问了,真不方便说。”

“那你别走了。”

他也知道白女王向来说一不二,抬头看着白女王露出哀求的神色,不见作用,又低下了头,“妈,我想去见他。”

白女王说:“我不会同意你跟一个我连身份都不能知道的人交往,你最好断了这念想,给他回电话,今天明天哪都不能去。”

“可他又不是坏人。”

“那为什么不能说他是谁?”

夏白愣了愣,又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白女王坦白,“他是艺人,叫十七,你见过。”

娱乐圈的事白女王不了解,但夏白一说她见过,名字听着又耳熟,细细一回想,不由得嗤笑一声,“像老鼠的那个?”

难道一定要用这个形容词么?夏白无奈,头低得更深,“你真应该去当侦探。”

白女王嗔怪,“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至于绕那么大的圈子么。”

“我怕你不喜欢他,”夏白深吸一口气,说,“他是公众人物,交女朋友都会被炒成大新闻,何况是男人。我跟他来往不可能放到台面上,我也不想影响他的工作。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为我担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跟他交往的,我不怕这些。他对我很好,我不吃亏,真的。”

听他说完,许久,白女王叹一口气,拍拍他的头说:“你知道我是担心你就好,你觉得好的,我什么时候拦过你?”她的儿子,她自然是希望他过得好,怕他饿了冷了吃亏了委屈了受欺负了,这是做母亲的心,儿子能明白就好。她笑了笑,话锋却是一转,“但是夏白,你确定你喜欢他么?”

夏白狐疑的抬头看她,好像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白女王直视着他,说:“你喜欢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是艺人?”

说话的到底是他的母亲,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一样,夏白笑了,说:“妈,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我欣赏他有才华,有魄力,他是我见过的最耀眼的男人。可是我更喜欢他在台下会跟我说笑,给我做饭,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可爱有时候任性有时候有点笨的样子。他在我的生活里是真实的,我喜欢他。”

十七曾经在他心中是最完美的存在,可是他现在已经从那座高台上走下来了,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他不会接受这个现实。

他能用这个表情说这番话,看得出其中的欢喜和愉悦是发自内心。白女王放下了心,她的夏白是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是,“你说得这么好,什么给我带回来啊?”

“这……”夏白的表情突然僵掉,应该怎么说,他觉得十七一辈子都不会跟他回家来,“我跟他……才刚刚开始,还没想过……”

“行,你想好了再说。”白女王摸摸他的头,难得一见的温柔,“怎么说,要我去你去火车站么?”

夏白摇头,“不用了,我打车去就行。”

白女王点头,“那你路上注意小心,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夏白也点点头,被白女王送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面对白女王的纵容他总是会有些心虚,他想过如果是正常家庭,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喜欢男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或者应该像乔曦父母一样,怒发冲冠将他们暴打一顿,或者更严酷的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互不理睬。他的性向曾经给他的母亲带来极大的痛苦与侮辱,可是最终她选择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与所有人对立成敌。

于此他有无尽的感激,在难过的时候,孤单的时候,绝望的时候,甚至做梦的时候都会想起白女王说的话: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所以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哪怕是为了白女王,与过去的夏白一刀两断,做白女王健康快乐的儿子。有时候一回想起他们相依为命的这么多年,他的眼泪就不自觉的盈满眼眶。他不是爱哭的人,或者说他从小就已经学会控制泪腺,眼泪与他一样脆弱,可是他希望别人觉得他坚强。

[Chapter 032]

在火车站等了两个小时,终于开始检票,他登上火车之前看向铁路尽头暗灰色的天空。他从这样的夜里启程,奔赴一个天明。

火车上的人不多,坐在位置上他有些疲惫的睡意,闭上眼睛,浮现的是十七的笑脸。耳机里回放着Bone.S的歌曲,他在十七的声音里浅浅入睡。

他没想过将十七带回家给白女王审查,刚刚开始只是个借口,其实算下来他跟十七的往来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早已经不是那么生涩疏远的距离。他是不知道十七有没有这个意向,他很难将十七跟家庭联系在一起,那男人像风,肆意的风,他不知道这风能平息多久,厌倦安稳之后,会不会再次起飞。

在睡梦间他皱起眉,告诉自己不要在觉得幸福的时候给自己浇凉水。他需要改掉这个毛病,就像岳晓冉说的,其实他的命很好,想要的都有人送到手上,再悲观就矫情了,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这样。

北国的城市下了一场大雪,火车晚点,他醒来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无奈的轻声叹气。下车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出站口不见接站的人,他正要给十七打电话,刚刚掏出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那边竟然挂断了,莫名其妙。

“喂,在这里。”后面有人叫,声音很熟。他回头,看到梁峰光秃秃的脑袋上扣着一顶鸭舌帽,穿着厚重的棉衣,将手机揣进口袋里,然后拿下嘴边叼着的烟,说,“这边走。”

夏白吓一跳,十七没告诉他是梁峰来接站——这真的好么?

梁峰不等他反应,已经转身走在前面。夏白在后面吐吐舌头,快步跟了上去。城市里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车子行走在上面不得不格外小心,速度也比平时慢了许多。到了酒店已经是十点,梁峰将他带上酒店顶楼,打开一扇房门让他进去。

里面显然是有人入住,无论是摊放在床上的背包,还是角落的吉他,还是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都说明这间房的客人已经提前抵达。

梁峰没跟他进来,站在门口说:“他们去看场馆了,大概中午就能回来,你在这里等他吧。”

这是夏白认识梁峰以来,对方跟他说的最长一句话。夏白惊异的张大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梁峰看他,不屑似的哼一声,关门出去了。

夏白将背包放在桌子上,电脑旁边房里一大束香水百合,一张卡片吊在上面,署名斯图亚特。夏白心想他不是当真了吧?卡片是情人节贺卡,可是情人节难道不应该送玫瑰么,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要过情人节的啊?

客房内设施齐全,他在火车上颠簸一夜,决定趁着人没回来先洗澡爬上床睡一觉。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下雪,他想还是别了,不然那么多情人该有多失望。可能是太累了,他睡得很熟,已经到了什么时间有什么人进门都不知道。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突然的刺激让他清醒过来,却没急着睁开眼睛,只慢慢的握住那双手,将他压在自己的脸上。

外面的天气一定很冷,低温渗进皮肤,钻进骨头,怎么也暖不起来。

他闭着眼睛,微微转过头轻吻那只手的掌心,慢慢的,睁开双眼时,十七微笑的脸从黑暗中走向了现实。

“坐火车很累吧。”十七摸摸他的额头,温柔的说。

他闭了一下酸涩的眼,缓和一下,说:“还行。”

“在家过年还好吧,白女王怎么样?”

“依然威风八面,好得不得了。”

“你呢?有没有养出肉来?”夏白身上那点斤两比没有看着还可怜,十七笑着将手滑到他的腰上轻轻掐了一把,皱起眉,“好像没有。”

夏白哼了一声,打开他的手。

十七附身贴到他的面前,严肃的问:“你回家有没有好好吃饭,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白女王的黑椒牛柳可好吃了,她每天都做,恨不得把我养成猪似的。”夏白抱住十七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白女王新学的菜式,心血来潮给他做一顿,他顺口夸奖两句,没想到吃了半个月。

十七被迫弯下腰,疑问道:“那你怎么还这样?”

夏白轻轻吐气,声音勾着魂魄,“想你想的。”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十七的意料,他愣了一下,发现夏白的嘴唇已经亲到他的耳根,“你现在不累么?”

“没带礼物,补偿给你不好么?”夏白抱紧他,说,“花很漂亮,里面的巧克力也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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