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书版)第四部 BY 风弄
  发于:2011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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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咏升一声狞笑,拿起手上的惊堂木,骤喝一声,「来啊!把咏善捆

刚要往桌上一拍。

身侧冷不防地有人踱出一步,「殿下请慢。」

居然又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宣鸿音。

咏升被他这个奉旨陪审的小小刑部官员这么忽然一挫,惊堂木停在半空,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脸色难看到极点,咬着牙冷笑,「怎

么?宣大人,咏临我不能审,咏善可是我奉旨审问的人,难道他我也不能碰?」

「殿下奉旨审案,当然可以按旨意行事,审问刑讯,都由殿下拿主意,下官不敢干预。」宣鸿音好像没瞧见他的怒气似的,木着一张瘦

脸,依然用他冷硬古板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道:「但下官奉旨陪审,也有提问之权。有一个和案子有关的问题,下官想问一下咏善殿下

。请殿下恩准。」

他也是奉旨的,又是炎帝指定的陪审,连咏升都不能阻挠他发问。

咏升只能悻悻放下惊堂木,「好,你问。」

宣鸿音先向咏升施礼多谢,才转过身,仔细打量了站在下面的咏善一眼,缓缓道:「咏善殿下,依吴才转述,你说到天牢去见恭无悔,

是为了教导他改过自新,日后不要再鲁莽行事?」

「是。」

「只是为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宣鸿音有条不紊地道:「你是太子,皇上身体不适,要你代批奏章,连着朝廷宫内诸多事情,万

务缠身,你一日能有多少空闲?就为了训导一个不熟络的御史,你会不惜抛开要务,亲自到天牢和他谈心?我第一个不信。其中必有隐

情。殿下,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只要是实话,我会代殿下向皇上直接禀告。」

咏升坐在案桌后,倏地浑身一寒,浑身毛孔炸开。

咏善到天牢见恭无悔,当然是受他咏升的拜托。

这事做得非常机密,要挟咏善时也没有第三者在场,难道竟被知道了?

这叫宣鸿音的五品官到底什么来头,居然一开口就点出这最教人心惊瞻跳的关键,口气竟然还隐约支持咏善把他这个主审也拖下水?

想到后果,咏升大气也不敢喘,往下一看,恰好咏善也抬起眼往上扫来,四道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火花四进,旋即错开去。

咏善何尝听不出宣鸿音的话外之音,一方面觉得诧异,一方面却骤起警觉。

咏升这五弟,他向来不喜欢。

借着机会把咏升扯下水是很简单,但这样做,不免又要扯出咏棋咏临过去私传信笺的罪行,变成人人都是输家。

如此不顾大局,为了一己之私,把其他兄弟一网打尽,不是善行。

想到这,老太传说过的话电光石火一样闪过脑际。

天下哪个父亲给儿子起名不花心思?

父皇给他起的,不就是一个善字。

难道太傅那个不着边际的故事,居然是点在这地方?

宣鸿音是父皇派来的刑部官员,为什么忽然冒出来问这个?

咏善心中波涛大作,面上却很冷静,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是太子,天下的事都该关注,何况是国家负责言路的御史?不管熟络不熟

络,要谈心的,还是要抽点功夫谈心。」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咏升暗中松了一口大气,背上冷浸浸的,全是吓出来的冷汗,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站着的宣鸿音一眼。

竟敢和我作对?

等日后当了太子,看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想,咏善也就是色厉内荏,被关在内惩院一晚,想必是吓得魂不附体,什么都不敢乱说。

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挤一点口供出来。

「宣大人,你问完了吧?」咏升冷冷道:「问完的话,该到我这个主审来问了。」

宣鸿音毕竟只是陪审,咏善咬死不改口,硬说到天牢没受人唆使,只能退了回去,让咏升继续把持大局。

咏升立即将话题转回原处,「咏善,信件的事,你到底怎么解释?」

这是他好不容易寻到的破绽,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咏善轻轻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好啊!」咏升这口气早就憋够了,刚才被宣鸿音出来打断,好不容易扭转回来,这次更加毫不迟疑,拿起惊堂木就重重一拍,大喝道

:「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我看你到底答不答!」

左右差役轰然应了一声,撩袖子朝咏善围去。

咏临又惊又怒,狂吼起来,「咏升!你要敢碰我哥哥一根头发,我生吃了你!」

头一低,蛮牛一样撞去,顿时把身侧一个按着他的差役撞得咚一下摔在地上。

众人大声吆喝,几人连扑上去,又挨了咏临几脚,一阵混乱,好不容易把咏临重新按住。

咏临还在大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别忘了当初你怎么巴结我哥哥,现在小人得志,翻脸不认人!父皇看得上你这小人?我第一

个不信!我要见父皇,让父皇呜呜……唔呜……」

没说完,被气得发抖的咏升命人拿来破布,不管三七二十一塞了满口。

咏升对付了咏临,转头去看另一边,因为咏临陡然发动,厅内一片混乱,本来要处置咏善的大汉们被吸引了注意力,都围在咏善身边呆

看着咏临那边。

咏升大怒喝骂,「混账!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把咏善拉下去!重重杖责!」

众人这才行动起来,撩袖子刚要反扭咏善双手,把他押到地上趴跪着责打。

咏善道:「慢。」

他天生就带一股冷冽寒意,几个差役本来如狼似虎,被他犀利视线一扫,声音入耳,虽然只有轻轻一字,却像一粒冰珠从半空中坠下,

敲在玉盘上似的,冷凝凝,教人不敢轻忽。

众人一愣,都住了手,回头看咏升示意。

「哦?」咏升得意地笑问:「太子总算肯开口了?」

「咏升,我现在,还是太子。」

咏升咯一声冷笑,「我说怎么你还那么神气呢,原来仗着这个。可惜,太子殿下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太子又怎样?我是奉父皇旨意办

事,不如实招供,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打不误。现在我是主审,你是犯人,我要你跪你就得跪,要你招你就得招!」

「太子是国家储君,君臣有别。我跪,你敢受吗?」咏善道:「我知道你有父皇旨意,审我没问题,辱我却不行。你要杖责我?可以。

但首先要在地上铺一层明黄垫子,用的铁杖也一样,必须用明黄绫子裹了,还有,我双膝着地,就是跪拜了,你们受不起我这大礼,必

须避到阶下,站在一旁。」

他侃侃而言,从容不迫一笑,「这是典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朝廷礼法,不照办就是欺君。五弟,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犯了错,失了

父皇欢心。」

咏升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这些话一个错处都挑不出来,确实礼法都有规定,脸猛然一红,转即黑沉下来,「你……你……好!」

喘了两口粗气,霍然站起,「我们受不起你跪,倒要看你受不受得起大刑!」

领着上面一众官员随从,全部一个不留地站下阶。

「来人,铺明黄垫子,裹黄绫!」

一切布置妥当。

咏善不等别人朝他伸手,高傲地一摆手,「用不着你们。」

走到中央,毅然跪在明黄垫上,缓缓趴下,双手放在头部两侧,抓紧了垫子边缘,沉声道:「动手吧。」

内惩院中掌刑的两个大汉拿着裹了黄绫的铁杖过来,左右站在两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咏升一声大喝,「打啊!给我打!」

两个大汉应了一声,高高举起铁杖,狠狠拍下去。

这不是寻常木杖,而是由寒铁铸成,份量极沉极重,掌刑的又是老手,一杖下去,咏善咬得紧紧的牙发出轻微的磨声,额上顿时冒出一

层细密冷汗。

刚倒吸一口凉气,第二杖又击在身上。

剧痛从击打处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彷佛翻过来似的。

内惩院另一人拔高调子,一下一下数着,「十九!二十!二十一……」

连续二十几杖,一刻也不停的打在身上,咏善脸色由白转青,十指死死抓着垫边,指节绷得发白。

「唔唔!唔!」咏临眼眶进火,无奈被五六个大汉压着,嘴也堵着,连骂都没法子骂。

眼睁睁看着咏善被杖打,瞪得铜铃大的眼睛一眨:心疼得眼泪直淌。

「黄绫裹着的铁杖滋味不错吧?」咏升不得不避下台阶,肚里烧得满满的恶意毒火,一边看,一边冷笑,「这铁杖伤筋动骨,不是好玩

的,太子想活命,还是快点招了吧,书信到底到哪去了?和咏棋有什么关系?你和咏棋关系密切,在恭无悔一案上谁是主犯,谁是从犯

?」

咏善痛出一身冷汗,却极为执拗,咬着牙默默忍着,连一句呻吟也没有。

听咏升在旁边逼问,偏过头,眼脸往上一扯,满眼的不层一顾,那目光像冷箭一样,骤然射中咏升最忌讳处,顿时惹得咏升大怒,跺脚

大喝,「打!用劲的打!往死里打!」

内惩院掌刑是有章法的,况且打的还是太子,谁敢往死里打?

依旧不紧不慢的一杖一杖来。

咏善痛得牙齿咬得吱吱响,俊容一阵阵抽搐。

横了心,任凭铁杖落在身上,就是一声不吭。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五十下杖责眼看就要结束,咏善还是一点招供的意思都没有,双目轻轻闭上,紫色的唇抿得紧紧。

咏升没想到这已经倒台倒了大半的太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硬朗,实在大出意料,自己这个主审被他三言两语一逼下高台,又用了刑

,如果再问不出东西,颜面何存?

如果父皇知道自己如此占优势,还奈何不了咏善,会怎么想?

反正已经撕破脸,此刻正是打铁趁热的时候,若不能让咏善招供,还不如趁机了结他,永绝后患……

咏升越想越真,邪念一起,顿时恶向胆边生,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都没吃饭吗?连抡个铁杖都使不出劲,等我来!」

撩起袖子,上去夺了铁杖,高举起来,朝着咏善脊梁狠狠击下。

第二十八章

喉咙,苦涩干哑,好像着了火一样。

身上,却很冷,仿佛埋在雪里,骨骼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打颤,颤到发疼。

谁的脸,那么俊?

眼睛灼灼有神,利箭一般,可以穿透人心,又可以骤然柔若春水,让人说不出的温暖甜蜜。

是咏善……

咏善,你知道了?

恭无悔的亲笔信,是我偷的。

我烧了它……

不,我不想害你。

不!

咏棋从纠缠已久的噩梦中醒来,猛然睁开眼睛,惊惶无声地喘息。

床边的人立即惊动,「啊!殿下醒了!」

「咏棋!你醒了?你还好吗?好孩子,身子哪里难受?」

好像从极远处传来的声音,在耳道里嗡嗡震动,一时分辨不出是谁。

咏棋艰难地转了转头,努力调整焦距,模模糊糊的视野终于渐渐清晰倒映在眼底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母亲?」咏棋怔怔看着坐在床前的人,半日,才苦涩地低声问:「这里……是冷宫?」

罪行被揭露了。

咏善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连咏临都瞧不起他了。

关进冷宫,总比关到内惩院好。

这是……这是罪有应得。

「殿下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醒,娘娘吓坏了。」旁边靠过来的脸也很熟悉,是丽妃身边的心腹侍女清怡,轻轻道:「殿下,你可真是病

胡涂了,冷宫哪里有这么暖和精致?你仔细看看,这是你从前的住所。」

「我从前的住所?」咏棋懵懵仅懂,四处张望一下,「这不是太子殿冯?」

丽妃守在昏睡的儿子身边,担心了一天,看见咏棋终于醒来:心事放下大半,容色虽然憔悴,眼里却掩不住的喜意,温柔地抚着咏棋消

瘦不少的脸庞,微笑道:「正是太子殿呀。你从前的住处,不就是太子殿?现在你这个主人又回来了。好孩子,什么都别怕,我们母子

喜事临头,你病着的这一会儿,宫里已经天翻地覆。咏棋,你没有白白吃苦,我们总算熬到头了。」

咏棋一怔,无端心寒起来。

转着头左右看看,颤着唇问:「什么主人?什么又回来了?这太子殿,是当今太子咏善的住处,我怎么会是主人?咏善呢?怎么不见他

?母亲您原本在冷宫,怎么出来了?」

清怡见他问得不对劲,生怕丽妃生气,赶紧堆着笑低声道:「殿下,大喜事呢,皇上昨日恩旨,立即放娘娘出冷宫,恢复一切名号,殿

下您的罪名也全部撤了,娘娘的宫殿多时未有人住,一时清理不得,皇上又下旨,要娘娘和殿下暂居太子殿,殿下日常用度,内侍宫女

人数,都按太子的等级供应。听说舅爷也要放出来重新做官呢,真真是好事不断,皇恩浩荡。奴婢恭喜殿……」

「不对!」

「殿下?」

「不对!」咏棋仿佛骤然清醒过来,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断然道:「咏善才是父皇册封的太子,我怎么能受太子级别的用度?他知道的

话,岂不更恨我?」

说到最后一句,扯动心伤,清逸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丽妃把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咏棋,你别怕。咏善作恶多端,难逃法网,已经被你父皇下旨关进了内惩院,他现在

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恨你。」

咏棋蓦然大震,从丽妃怀里挣出来,「母亲,您说什么?」

清怡代丽妃重答道:「殿下,娘娘刚刚说了,太子咏善已经关进内惩院,三皇子咏临也被关了进去,照这阵势,估计不出几日,皇上就

会下旨废黜太子。」

咏棋惊呆了,怔了半日,直勾勾盯着清怡,像见了鬼一样,不断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唇上血色,褪得一丝不剩。

「殿下,这是实情。」清怡知道他大病未愈,怕惊着他,放低了声音,缓缓道:「咏善和咏临都已经关在内惩院里面了,就连淑妃,皇

上也已经下旨,把她软禁在淑妃宫里,一步不许跨出门坎,来往消息也全部断绝。殿下,圣意重新眷顾你了,这是天意,你该为自己,

还有为娘娘高兴才对。」

咏棋连呼吸都停了。

直着背坐在床上,眼睛越过丽妃和清怡之间,直直投往远处,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半晌,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似乎把神志抽了一点回来,开口问:「为什么?」

「殿下?」

「咏善为什么会关进内惩院?」咏棋抬头,把目光对准工丽妃,「这事和那个叫恭无悔的御史,和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眼中透出责问的意思。

他一向温婉仁孝,对丽妃恭敬尊崇,这次还在病中,瘦弱憔悴,一双眼睛却犀利得令人不敢逼视。

丽妃被儿子的眼光剌得心里一颤,反而强硬起来,脸庞自然而然带了三分冷峻,也不隐瞒,对咏棋道:「你不知道?恭无悔莫名其妙死

在天牢里,咏善是唯一在他死前和他密谈过的人,恭无悔又曾经上书阻挠淑妃册封为皇后,种种事加在一块,皇上怀疑咏善是凶手也无

可厚非。除非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和恭无悔之间没有仇怨,私下密谈并无恶意,否则,可就没那么容易翻身了。」

「那封信……」

「那封信,不是让你给烧了吗?」丽妃截住咏棋的话。这个儿子心软仁懦,和她执着果敢的秉性差了十万八千里,令丽妃又痛心又恼恨

,忍不住冷冷道:「我原本也不想要他的命,没想到你比我更干脆,现在死无对证,信已化灰。你不许我害他,却是自己亲手害了他。

这一句话厉害到极点。

咏棋的脸刷地一下,比纸还白,身子摇摇欲坠,彷佛随时会晕死过去。

清怡担心出事,插进来缓和道:「殿下原意并非如此,只是世事无常,宫廷之中这种事在所难免,皇上才是最终下决定的人。殿下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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