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夥!韶乐军不久前才刚把这里的平昌军给击败了上了都城,世风日下,居然就有人胆大包天地做起贩卖人口的生意来了!还贩卖到
本大爷的头上!我愤怒难当,瞥了她们一眼,替她们可怜也替自己可怜的同时,发现她们的衣饰既不像韶乐也不像平昌的,莫非……
“你们都是外国来的?!”
“嗯!我是广陵国的,跟爹娘一起来的,因为这里打仗了,一家几口本来是要回去的。”
“我,我是兰丹的……不过不是住黑店,是上了黑船。”
“我也是广陵的,不过是跟夫君赶路时路过驿道旁的一家野店,怎麽也没想到那麽不起眼的店不是打劫银子竟是劫色!”
“我也是!也是上了黑船。”
……
我忽觉得脑子涨疼,用右手扶了额,心忖:怎麽?这贩卖的还是一张大网捕鱼吗?
韶乐国与平昌国,说到美女也不是没有,可为什麽总要挑国外之外的呢?这些人打的到底是什麽主意?正当我集中精力思考一系列问题
时,身边的孩子不顾场合地扯住了我的衣服一角,以一种不知人间灾难与疾苦的神色,脱口而出:“阿爹,肚子饿饿。”
还在哭泣的女子,因这孩子的一句话,而集体忘记了眼泪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像轮子戛然而止,纷纷不谋而合地再度抬起头,湿润的眼
睛睁大了几分,敏锐地朝我这边死盯。“爹……?”离我较近的女子愣了一会儿,慢慢向我爬来,我则反射性向後挪,越发觉得不妙。
那女子伸出手摸向我胸口,掌面贴上来,按下去,突然惊叫,“啊啊啊!是男的……”其他女子听罢,全都蹦直了玉体。我以为她们会
由此紧缩到一团,躲避到离我最远的角落,可惜,我这个赌码,输了。她们非但不躲避,反而扑过来,把我瞧到不透穿不罢休,女子甲
说:“我真的以为,带着孩子的就是位大姐了!”女子乙说:“没想到也有男子被误抓了进来!”
女子丙却是那种乞求的语气,“公子!你帮帮我吧!要是他们要卖我,你就代替我吧!我把我的金花簪给你!”有这一出例,其他女子
开始争先恐後了,“公子你还是帮帮我吧!我把我的金玉耳环和金镯子给你!”“公子呀,我夫君还在等我啊!你还是帮我了吧!我…
…我把我的花簪项圈手镯耳环全都给你!”……
我捂住耳朵转过身,心里只有一个念──吵死了!能不能让这些娘们都闭上嘴啊!
她们乞求着,有些甚至不顾女子的矜持扯动我的衣袂,孩子被吓得躲藏到我怀里不敢出声,只睁着那双水灵天真的眼睛看着我捂住双耳
无奈的样子。
咿地一声陡然冒出,屋门开启,一个头儿模样衣着干净整齐的男子率几个喽喽步入屋中,一瞅,脸上分明有些不悦,他背的喽喽叫嚣道
:“都抬起头给主人看看!”刚才哭喊得最凶的女子不敢出声了,一个接着一个地低下头去不敢抬,怕抬了就要立刻被卖出去。
“叫你们都抬起头!哑了吗!”喽喽更加凶狠地叫嚷着。他们口中唤着的那个男子竖起未打开的折扇,用略斯文的口气开了口,“哎,
不要对姑娘家大呼小叫,要温柔一点。”听罢,我情不自禁地发怔,心叹:世道如此艰辛,连儒生都跑来干这个与其身份不相称的职业
了?
那‘儒生’上前一步,一眼就扫见了我,笑眯眯道:“还是这位大姐比较识大体,你们也该学学,生得这麽如花似玉,藏起来太可惜了
。”那些女子依旧沈默,不曾有听话的举动,过了半刻,不知是谁想出的鬼主意,都抬起头,拉扯住自己的面肌,伸出一条火红长舌来
,给‘儒生’看。‘儒生’吓得往後退缩一步,捂住胸口,“你……你们这些妮子怎麽比宫娥还难教!再胡闹,我就真的拿鞭子一个一
个抽了!”
女子们受了恐吓,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儒生’面对此景措手不及,终於隐忍不住,开始撕破脸皮,用力一跺脚,发起了雷霆,“好
啦!!我的姑奶奶哟,要是被挑中,那可是荣幸啊,你们没有机会入自己国家的宫廷,可却有机会入本国的宫廷为嫔为妃,这不是很好
的一件事吗!”
光凭这一句,我顿感此事非同寻常。他们定是宫里的人没有错,而且定是不远千里从平昌国-辛珂城而来,绝非韶乐。此时的韶乐军该
应还在废王都附近停留,商讨着进攻辛珂城活擒平昌王的计划。唯一自以为平安无忧、急揽外国美女庆贺的就只有他了……
虽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但,掌握着韶乐军的威武男子毕竟也与自己生活了二三年,能有机会帮他最後一次的总要帮一帮。带着这样的想
法,我笑了,看着那‘儒生’,说道:“您逼她们没有用,就算硬推着送到王那里,王也不会喜欢这样的货色。”他似乎很感兴趣,认
真地听着。我便再接着说下去,“我在外总是漂泊,还没有见过宫廷的样子,不过,倒很想去见识一番。”
“可你……”那人的目光落到我身边的孩子身上,有些顾虑。我知道他此时此刻心念着的是什麽,解释道:“这个孩子是个孤儿,我一
个人在外飘泊,多少有些寂落,便捡来了养,您介意的话,我把她转手他人就是。”
那人点了一下头,“反正我也没有时间耗在教导她们,你有胆量,就你了罢!”於是转身,吩咐那些喽喽,“把那小孩儿跟那些姑娘都
送下船去吧!还有,告诉她们不要把事情声张,不然,捆了丢水里去!”
那‘儒生’走了以後,喽喽们跨步上来准备抓人下船,我出面拦截住,讨个好,“慢!咱们毕竟见了面,是缘!各位大哥,送她们走之
前,劳烦让姑娘们再说几句话,行行好。”喽喽最厌斯文言辞,不耐烦道:“要说就说快一点!咱在外边等着!”转身,走到门外站着
。
“公子……”一女子压低声音,欲言又止。我唉了一声,看了看她,问道:“姑娘芳名为何?”女子不打算隐瞒,实话答来,“田瑛。
”我说道:“好名字!”随之将孩子递与他,也压低了声音,“麻烦姑娘替我把这孩子送到韶乐王都附近挂着韶字旌旗的军营,交给姓
颜的将军!如果那里有人要你扔掉她,你就跟他说,‘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女子点了点头,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其他女子围过来,一句接一句,话里的意思几乎一致,“我也去!”“我也去!这样比较安全些。
”我点了一下下巴,“多谢你们。”
女子走的时候,特意止步回了头,“公子姓什麽?”我一如既往,从容答道:“姓苏。”便目送着她们离开了,刚才还显得有些挤的房
间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令人看着不适。
几日後,船到平昌国一个小城,又换车驾花了半日才到辛珂城,入平昌王都。未曾有雯国宫廷那般大的眼前的宫廷,其富丽堂皇的程度
丝毫不比它差,奢侈的气息甚至超越於前者。我坐在桌前,屁股下边是一张柔软的毛皮。任杯子里的茶水渐凉,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我厌
恶的人出现。
那人把门推开,一脸淫笑,身上朝服未退就来了,看了看我,就道:“总管果然好眼光!跟描述的一点也不差。”腰微弯,大猪手摸了
一把我脸侧,忽然皱眉,麽指指腹在我颈喉磨擦了几下,脱口,“……可惜总管难得糊涂,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明明送来的是男的,偏
偏跟寡人说是个美女!”
他把手收回,并不因此而生气,平平静静地端起我面前的杯子,把里边的茶水泼掉,又重新斟了一杯,“你叫什麽,哪个国来的?”既
然来此是有目的的,当然不能说出实情。想着,我开了口,“鄙人无姓,名字嘛,因漂泊在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叫寻游子,广陵国
人。”
“广陵国的确美人儿多,像你这样的没有姓的人,一定是住在山里头的,因为有城就有官,官管的地方,百姓的姓名是要入籍编册的。
”那男子头头是道,忽然提及往事,“广陵啊!可惜寡人从来不娶外国女子,以前唯一想娶的那个揎月国的,只可惜她跑了,再也找不
回来。”他转了转那杯子,却不喝,“王後,寡人也没有立过也不想立,就怕她咯唆,妨碍寡人寻欢。”
“陛下想娶那揎月女子却又不肯立她为後,难道不觉得很矛盾吗?”我不由冷笑一番,“既然不立後,何必娶她呢!娶她,势必要立她
为後,否则後宫将会更乱。”
他回过头,诧然,“你好象读过书的样子。”我还是带上那句老话,“飘泊在外多年,遇到的人无数,遇到儒人雅士顺手学点东西也不
奇怪呀!”他自以为彼此皆相谈甚欢,捏着杯子的右手从我身後经过肩臂绕到我胸前,“看来你很聪明,可是,也许你不知道,不管是
外国美女还是娈童,寡人只幸一次。”
这昏君好色之外倒也挺奸炸,睡过一夜後就把人抛弃了。说不定……那些只被他临幸了一次就送出去的还不是大活人。这些人没有机会
留在他身边,自然无法谋害他,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平昌国国君是个昏君,是个人人都想诛之而後快的昏君。看来想要把他诱到韶
乐军手里,必须拖延一些时间,最好是在还未有肌肤相亲搂抱而睡就将他擒拿。
我私底下计划着对他不利的计谋,他无从察觉,把杯子凑到我唇边,未沾得一滴水润,殿外骤然响起声音──有人禀报道:“王,鲁将
军家送来一名娈童,要求见王。”寇欣抬起头,方才的雅兴仿若风吹即散的云烟,不悦起来,“怎麽今日来到寡人身边的都是娈童?!
真是混蛋东西!”
他把杯子放回桌上,从我身边离开了,也不下任何吩咐,迈步出殿。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心想不妙了,这个鲁将军送来的人一定是土生
土长的平昌娈童!寇欣总以为自己早已把平昌国上下臣民百姓驯服得俯俯贴贴,认定他们不会造次,所以宠幸平昌的美女或娈童的程度
高於平昌国之外的。
顿时,脑子内乱做一团,我抱着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输了的话,也许会死;不想输的话,也只能不得不犯规,调谴仲门之门香玄
筑前来。这麽想着,人就躺在地板上,自己放松自己:这没什麽大不了的,进来之则安之!
双手枕在後脑,等待了许久,没有等到寇欣再度光临,反而是从隔壁传来了动静。记得刚被安排入这里时,那边也是座空苑,如今这个
时候这麽快就有人住进去了?我坐起来,鬼使神差地想过去一探究竟。决定很快就下了,溜出殿门,蹿到隔壁,进到里边,正见一名少
年以分外傲娇的态度命令宦官做事。我想着,看来他就是那个刚被送来的平昌娈童了。
那宦官出来,经过我身旁,我瞥了那殿里头的少年一眼,也准备离开,不想那一眼却见了他的正脸。他缓缓转过身来,从前襟里摸出一
只活着的小白鼠,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白毛,怕它冻着,又将它藏回襟里去。
我被震惊钉立在地上,一时半刻动弹不能,只能张开口,呼出那少年的名字,“无砚?!”
明王幻世录106
少年抬起头,呆了半刻,忙拉我进去,掩上门,小声说道:“我在这里的名字叫无烟,你叫那麽大声,穿帮了可怎麽好?”我抓住他的
手腕,心里面急的却是他跑进平昌王都里来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跑来这里冒充别人府上的娈童进来这里做什麽?你以为当娈童是
好玩的吗!”
“我又不是自己觉得好玩才来的,是我娘叫我来的。”少年平静地解释道:“你真是个打仗器械,雯国那边打完了又跑来苍天打,整个
雁归屿都知道了!我爹说,朝廷的事情他不插手,可我娘惦记着年轻的时候在这里受过难,很恨平昌王,偷偷地把我送过来,要我协助
你们活擒这昏君,顺便告诉你吧!那年的一个晚上她逃出来,被侍卫追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官吏出来散心,那个好心的官把她藏了起来
,助她出了辛珂城,後来她才遇上我爹,那个帮她逃过侍卫追捕的人就是这位鲁将军,他一见我就知道我是谁了,毕竟我跟我娘长得也
挺相象的。”话到末尾,他显出得意的神色。
我松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尖,“你娘叫你来的,怎麽也不带个高手过来!万一你出了什麽事情,谁来救你?”少年嘿嘿道:“我自己
本事也不小,再说了,不用我叫,我爹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来的。”反驳无助,我只白了他一眼。心道:等到真出事的时候,庄主即便再
派上万高手也赶不及到这里救你性命!
他瞅了瞅我,奇道:“也该我问你了,你不在沙场上显威风,怎麽跑到这里来了?该不会,是和我一样吧?”
他眯起眼看人的神色另人很是不快,推掉他的手,我无奈地向他摊牌,“是是是,咱们的目的都一样。”少年乐了起来,“那好啊!咱
们正好可以联手呀!”我转身,坐下来,“随便你,只要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妨碍到了计划就成。”
“当然不会了,我那麽聪明!”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夸了自己一番,然後过来坐到我对面。我心里则忍不住嗤嘲:得了吧!你聪明?要
是那样你会错把天孙青明那样的小人当成大英雄大恩人崇敬吗!还不是自己家的长辈教导有方?不然你准瞎了眼把我当仇人了。
我开口,却提了另外一件事,“你姐姐怎麽样了?”知道我指的是谁,也知道我跟那丫头还算是很熟络的,少年任何怀疑的念头也没有
,坦白来,“我堂姐?早就嫁人了!”听到嫁人二字,我瞪大了眼睛,怎麽都没有想到那丫头会有顺利出阁的那一日,她平时不是吵闹
就是欺负人,这回会心甘情愿地嫁做他人妻实在是难以置信的大事。
“嫁人?!嫁给谁?这家夥的命可真不好,什麽姑娘不要,竟要她!”
少年笑了笑,“就是那个留胡子的,上次……反正也是一二年前你来我家的时候,一起带来的那个,实话说,咱们家连喜酒都没喝上,
那一次他们一起回来,他就这麽唤我二伯做岳父了。”
留胡子的还有谁?当然只能是他了──廷阳王的义子,姓杨的那小子!不过,即是如此,我心底里倒也放心文西这野丫头嫁过去,一个
爱打,一个愿挨嘛!但惟有一事不明:他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终於使她乐意下嫁过去的?
撇开这个越深思越找不着答案的问题,我与那少年聊话聊到不知时日,当觉得累了,要起身准备走时,寇欣那个令人作呕的昏君偏就来
了。一进门,看见我呆在这里,脸上就现出了疑惑,叫出跟随而来的小宦官,“小全子出来!是不是带错路了?”那宦官一听,忙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