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之途(强强+互攻)——几何
几何  发于:2011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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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进了一家商务酒店。下午根据那个女人提供给他的地址去医院看他父亲。他已经近五年没有回来过,这个城市的变化让他有些吃惊

。到处是新的大楼,他站在这里,几乎已经是个外乡人。

他走进病房,看到他的继母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妇,从外貌上可以很容易的看出她们的血缘关系。程煦突然想起来,这个继母嫁给父亲的

时候似乎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儿,应该就是这位吧。

小城市的医疗条件并不好,加上医生断言他父亲已经没什么日子了,就随便放在一个六人间的病房,他的父亲正闭着眼,身上插着各种

管,呼吸已经要依靠呼吸机。他老了很多,放在白色被子上的手瘦得厉害,似乎已经是皮包骨头。程煦知道肝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已经

严重到无法自主呼吸了。他的头发两鬓已经全白了,脸色已经蜡黄,但是看上去还算清爽,说明还是有人在尽心地照顾他。

程煦就这么呆呆的看了几分钟。

然后他问继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这里的医疗条件只适合等死,癌症应该早点去大城市医院治疗。

继母含泪摇摇头,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但是他不让我说,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就不接受任何治疗……”继母很快又说:

“你也别自责,不是你的错,他当时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第十三章

程煦敲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说明了来意。那个男医生,用很惊异的眼光看着他。程煦不禁苦笑,任何人对于一个以前从来没有看望过

父亲的“儿子”都会很惊诧的,程煦本来可以告诉这个医生,并不是他不来,而是没有人告诉他。但是他很快就觉得,难道还有区别吗

?如果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就算在大城市工作再忙,定期的回家探访总还是能知晓家里情况的,他没有辩驳的必要。

“医生,我是不是可以帮我爸爸转到外面的医院去?”

那个医生似乎已经认定了他是个不孝的人,口气也冷冰冰的,“还转什么?”他从半旧的桌子上找出一张片子,“癌细胞都扩散成这样

了,还转什么?病人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程煦只能道谢,然后离开。

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那个医生对同僚不屑说:“这种儿子,还不如不要生!”

一种羞愧的感觉笼罩了程煦。让他有点发抖。

黄昏的时候,父亲醒了。继母提出说她们去买点晚饭,问程煦想吃点什么,程煦没有回答她。她看了看他们父子,轻轻叹了口气,拉着

女儿出去了。

男人浑浊的眼睛盯着程煦看了半响,然后他开始动,程煦以为他是疼痛,连忙摁了铃叫护士过来,护士的态度并不很好,也许公立医院

都是这样的吧。她问:“怎么了?”

男人指了指罩在嘴上的东西。

护士不耐烦地帮他把呼吸罩取下来。告诉程煦:“只能说一会,到时候如果喘不过气再叫我!”

程煦点点头,忍着气。

男人抬起枯瘦的手,程煦明白了让他坐近一点。程煦照做了,他轻轻说:“是我,……爸爸。”

他听到男人虚弱的声音:“你一个人来的?”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希望。

程煦听懂了他的意思,然后他说:“女朋友本来是要过来的,不过她最近……家里有点事,走不开。”他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里面有

他、李理、露西三个人的合照,他递到男人面前,说中间那个女孩子就是。

男人仔细地看了又看,似乎很高兴,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不过,似乎连笑和说话都让他很吃力,他歇了一会,才说:“小煦,你……还

怪爸爸吗?”

程煦其实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他会回答都过去了,往事不要再提了。但是他现在发现对于一个即将离开这个世

界的父亲来说,他这几年所忍受的孤寂和痛苦是无法言喻的,而且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得到他深爱的儿子的原谅是多么珍贵。在回来的

路上,程煦也曾探寻过自己的内心,但是经过时光的磨砺,很多东西已经没有答案。他现在才知道,很多东西其实并不需要答案。

他握起男人的手,像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亲昵动作一样:“爸爸,我并没有怪你。我……一直很爱你。”他立刻就哽咽了,喉咙像堵着

铅块,对不起,爸爸。

父亲似乎也很激动,回握了一下程煦的手,但是很快又松开了,程煦惊叫:“医生——!”

父亲又进了抢救室,医生出来的时候,摇摇说,家人进去告别吧,没多少时间了。

继母当即瘫倒在地,泪如泉涌,程煦赶紧扶起她。他说:“阿姨,……你……我们进去看看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意料中的结

果,但是来的太快,他整个人都懵了一样。

继母一进去就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低声哭诉着。程煦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些,自从母亲走了以后,他没有再经历过这些,

他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那种遥远又冰冷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继母回头哭着,叫他的名字,他回过神来。

“过来,你爸爸想跟你说话。”

程煦跪下来,他轻声叫:“爸。”

父亲笑了,脸上很安详,他说:“要……好好的……”

然后他闭上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永远地。

程煦让孟小姐汇一笔钱过来,他来到家里,发现几乎已经一贫如洗,看不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笔钱他交给继母,告诉她,我们要好

好为父亲选个墓地,好好办一场丧事。继母哭着点点头。

出殡那天,风很大。程煦举着父亲的照片,觉得非常沉重,重到他几乎想要逃走。这几天,他一直忍受着良心的煎熬。他感觉自己做了

很大的错事,尽管周围的亲戚,没有一个人责怪过他,只是说人各有命,生死不能强求,让他不要太伤心。

但是他感觉自己很孤独,这个世界上唯一跟他有至亲血缘的人已经消失了,不见了。这种孤独感在晚上天天侵蚀着他的心,他这几天几

乎没合过眼。

此刻,凛冽的风像是在谴责他,刮在他脸上好像用力地割下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也不罢休。心像被掏空一般,某一个地方已经彻底死

去。

离开的前一个晚上,他给继母留了一笔钱,回到宾馆。孟小姐不忍打电话给他,给他留了好几条短信,他必须回公司处理事情了。

已经好几天吃不太下去,睡不着觉。他知道今天晚上他必须养好精神,不然到了公司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硬逼着自己在餐厅吃了点

东西,然后他想到了酒。宾馆的一楼刚好有个酒吧,刚好能提供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在吧台最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告诉酒保他需要很多酒,他自己倒着,一杯又一杯。旁边起初还有人向他搭讪,但是看着他一直喝酒

,默不作声,也只能识趣地离开,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后来这边坐了一个女人,她默默观察了这个男人很久,他似

乎心情很不好,衬衫也有点皱巴巴的,但是还是很吸引人。这是个小城市,这里是小城市的一个酒吧,他在这些人里面还是那么突出。

她看到他没有搭理任何人的搭讪,大概明白了这个男人心情已经糟糕到一个人在酒吧使劲喝酒。

她坐在他旁边,也不说话,自己喝着自己的酒。然后他终于注意到她了——

程煦正要让酒保再来一瓶的时候,他看到他旁边坐着一位女人,长发披肩,身材高挑,清纯又诱惑。是露西吗?是她吧……“露西,你

终于来看我了。”他握住她柔软的手,放在脸颊旁边,低低地说。“我错了……露西,我应该早点去看他的,我以为我还恨他……我不

敢去……我不敢啊……”

女人欲言又止,他按住她的红唇:“不要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别安慰我,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我算什么儿子……”

“我算什么儿子……”……

程煦的身子软下去,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你醉了。

第十四章

程煦醉了,他确实醉了。他听到了有人说他醉了,但是他至少知道这不是女人的声音,他使劲摇摇头,“不对……你不是露西……我要

回去了……明天我要回去公司……”他从牛仔裤后口袋里使劲掏出钱包,放在那个人手上:“给钱……买单……”

他听到对方清晰地说:“我送你回去。”只是这清晰地声音从耳朵传到脑子里就含糊不清了。好像还带着嗡嗡的余韵,缠绕着。

程煦含混的说:“回去……回不去了……回去……我不回去……我回公司……”

程煦闻到了一种好闻的味道……似曾相识的……

他被抛到了柔软的床上,对方的动作让人感觉已经快受不了了。

一种热乎乎的感觉从脚到头开始酝酿,然后蔓延,程煦今天喝的酒进入了他的胃,然后再进入肝,进入血液,跳动的心脏再通过有力的

泵作用把这些酒精送到脑子里,送到四肢……简单点说,他刚才喝下去的所有酒都开始发挥作用了,他浑身暖洋洋的,然后越来越热,

越来越热。

然后程煦感到有冰凉的东西放在了额头上,然后离开了。程煦不满意了,他现在太热了,他需要一个可以持续冰凉的东西,然后他抓住

了那个传送东西的手,有冰凉的感觉,但是跟刚才那个露西的手又不一样……他抓着那只带着冰凉感的手……不肯放……

但是很快那只手就不听话了,它像一条贪婪的蛇,吐着冰冷的蛇信子,轻轻滑过自己的额头、眼睛、脸颊还有嘴唇……有重重的感觉压

过来……

程煦做了一个梦。

有一个小男孩,他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在黑暗中,他很害怕,他希望他的爸爸这时候能快点过来找他,他感觉很难受,他觉得自己生病

了。很热,身体像在燃烧一样。

他四处摸索,四处摸索着,他希望咸蛋超人赶快过来救他,但是他就是找不到,他整个人似乎被钉在那里。他不敢呼吸,他很害怕。

他在等,虽然他真的很难受,但是他不叫,他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叫。他不喜欢发出奇怪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黑暗的那边出现了光芒,温暖的光芒,门被打开了,有高瘦的身影走进来:“小煦,不要害怕,爸爸在这里……不要害

怕……”那个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回想着……

他欣喜地伸出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厮磨着……“爸爸……我难受……好热……”

有冰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那些禁锢着他的东西被拆开了,被解开了……

男孩又看到有一个人躺在那边,四周都是白色的,那个人也是白色的……他想,那是爸爸吗?四周静谧的可怕,他抱着他的咸蛋超人,

一步步挪过去,但是不管他怎么挪,他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个距离……

——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容纳着他。他摁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泪水还是从手指缝中流下来,他忍不住,他使劲地忍都忍不住……有力的手

擦去了他脸上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

有比眼泪更滚烫的东西落在了唇上,程煦呻吟一声,激烈的回应对方……他再次陷入了绮丽的梦……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海,但是并不冰冷,只是很辽阔,很安静。他静静的沉下去,他没有动,又不想动。沉下去……沉下去……但是很

快又起了狂风暴雨,海水动荡起来,他感觉到了刺痛,他使劲,他用劲,但是大海的浪头很快就将他击倒,他无能为力……他跟着汹涌

的海水游荡,速度那么快……他想呐喊……不!不!

那么快……他好像来到一个岸边,水慢慢的弥漫着他的发丝,在涨潮吗?轻轻的海浪冲刷着他,他不满足了,他又向深处游去……很快

海浪又热烈起来,有低沉的声音在响,鼓励着它们,它们又以强大的趋势,聚集着狂暴的力量,倒过来……

程煦进入了无尽的黑暗……

程煦猛的一个哆嗦,从可怕的梦境中惊醒。他呆呆的看了天花板上的白色顶灯好几分钟,才渐渐清醒过来。他突然坐起来,但是腰腹的

酸痛让他忍不住呻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有时候在会所和凯特做了一夜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身上也没有做爱完的粘腻的感觉,明

显是有人给他清洗过了……他看着对面镜子中赤裸的人,发现脖子上,甚至胸前都有情 欲的痕迹,他几乎可以想见昨天是多么激烈的

一场性 爱。

他扶着脑袋,回忆着,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哪个女人是谁?但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

个女人的侧面,那个女人侧面有点像露西来着,但是肯定不是露西……难道是她?为什么一夜激情后却不声不响地离开?

从浴室洗漱好出来,程煦已经放弃了寻找这个人的想法,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不管这场性事是多么美妙,这只是偶尔邂逅的游戏而已,

既然对方离开了,自然是不想再见的意思,那么他也不必因此自责。而他,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在另一个城市,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去处理。

积压了一个多星期的公务几乎让他没有任何喘息的时候,加班加点的忙了快三天,他才能抽出时间和露西见面。

一见到露西,程煦吃了一惊,她最近消瘦地厉害,明显的憔悴了。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公司的事情已经占据他大多数的时间,找李理

几乎就是凭露西一个人的力量,这样的压力太大了。

露西说:“我们必须去北京,这边经过我们两个这样翻来覆去的找,根本是没有线索的,只能设法找到李理的家人,也许事情的真相被

很好的隐瞒了。”她停顿了一下,“我真的有这个直觉。”

程煦知道她是在设法说服他,也说服自己。他告诉自己,再这样下去,两边都做不好。程煦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露西,前段时间我

就一直在做这个事情了,公司我不准备再做下去了,等前几个楼盘都全部弄好之后就准备卖给别人了,对方公司我已经谈好,价格并不

很高,但所幸公司的人员等都能按照原来的继续下去,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找下去了,这半个多月来,你真的太辛

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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