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沙漠杀人事件 第一部——久能千明
久能千明  发于:2011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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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要不是小林现在提起,我都把他的名字给忘了。”

“你的脑袋也不简单。”

瑞贵在一旁望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三个人,同时一口气将变温的啤酒喝光。

箕轮似乎三杯下肚就变得饶舌起来。可能曾经一起喝过酒吧?川端的小林对箕轮的加入谈话并不感到惊讶。

箕轮那低沉响亮的声音刺激了瑞贵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他又拿起一罐啤酒。

很明显的,他并不觉得有趣,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箕轮夏彦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那么愉快地跟小林及川端聊着天。

瑞贵很清楚自己是在找碴,但心头还是不断地诅咒着。

为什么?

“唔……”

想到这里,瑞贵差点儿把啤酒给喷了出来。他赶紧斩断从心底涌起的不平感,为自己唐突的情绪感到愕然般,茫然地睁大眼睛。

瑞贵不明白自己对什么事情感受到焦躁,答案却不请自来。

他用力甩了甩瞬间一片空白的脑袋,战战兢兢地反刍着自己心中浮现的话。

为什么?他反复斟酌着,全身一阵虚脱。

怎么回事?难道我并不是生气,而是像小孩子一样在闹情绪?

——为什么?夏彦为什么没注意到我?

仔细思量之后,瑞贵这才发现自己不愉快的理由。来这里之前,自己一直在呕气,实在太孩子气。他低下头,企图掩饰自己泛红的脸颊。

其他三人都没有注意到瑞贵的心境变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一阵子,热闹的酒宴暂时停了下来。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轻轻的声音混杂在一直开着的电话机吵杂声中,敲打在窗户上。

“——下雨了?”

小林接线员起头来,伸长脖子看着外面。坐在靠窗位置的箕轮打开纸窗。

“下雨了。”

悦耳的低沉声音确认这个事实。抵达这里时天气还那么晴朗的,而现在细细的雨丝却拍打在依着建筑物矗立的榆树上,把绿叶打得垂下了头。

风势似乎也增强了。往黑暗中一看,无数的枝叶在空中摇晃。

正当众人被越来越强的风势震慑而安静下来时,轻轻地踩在走廊地板上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门前有人的气息,随即响起一个声音。

“可以打扰一下吗?”

众人瞬间对看了一眼,又看看满满一堆的啤酒罐和威士忌酒瓶。

“嗯,请进。”

川端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凉也,对满屋子无可辩解的酒罐莫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进门的凉也一看到滚在脚边的空罐,更恶作剧似地环视着很难为情地看着他的几个健壮的二年级高中男生。

“喂,你们还未成年耶!这是贴有防止青少年参加暴行标语的旅馆。不过,各位是我们唯一的重要客人,而且离闹区又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我相信你们,所以只要你们不喝醉酒、不胡来,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说着,凉也对四个露出惶恐表情的男孩子眨了眨眼。

“不过,你们不能自己去买酒,一定要透过我。如果被外人知道我们让未成年人喝酒的话,我母亲会昏死过去的。”

他那拢起茶色发丝的手臂是那么纤细,皮肤白得骇人。近距离一看,凉也给人的印象更形虚幻。

和凉也这个名字非常搭调的娇小青年,实在看不出比他们年长。看到他打理这家旅馆的模样,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几个不守校规的二年级高中听亿这么一说,暂时放下了心,又伸手去拿酒。

“凉也先生也来一罐吧?有时候换换酒伴也另有一番风味。”

小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凉也对他摇摇手。

“什么话,我再加入你们,顶多也只是那种脸孔多出一张罢了。话说回来,我们还真是像啊!”

被凉也一看,瑞贵觉得很不舒服。

凉也对着缩起脖子的瑞贵笑了笑,然后又看向大家。

“有件事要麻烦你们。风势变大之后,电线随时可能出问题,或许会停电,所以是不是可以请你们移到可以自行发电的主屋那边去?”

他们在这栋别馆里订了两个房间。

“有那么严重吗?”

小林打开窗户,把身体探了出去。

风势确实很强,但是离台风季节还早。窗外的树枝虽然摇晃得厉害,不过还感觉不出多么骇人的态势。

“这里正当山风下吹的风口,看到房子前面的电线杆了吗?对联是现在难得一见的木制电线杆,其实也烂得差不多了。去推推它的话,不容一晃动哟!”

凉也说,电线杆一定要更新,但是休业期间因为忙着建筑物和庭院的整修工程,所以电线杆还来不及换。

“这个房间和洗手间、浴室,跟主屋属于同一条电线;但是,后面就划归另一条线了,现在已经切换成工程用电了。”

“那么只能用一个房间罗?”

“事实上,主屋那边也在装潢中,所以只能腾出一个房间。怎么样?白天要用哪个房间都无所谓,如果不嫌窄的话,也可以把棉被全移到这边来……”

凉也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俯视着四个年轻人,好象不知道怎么安置这些手长脚长的大男生。他的脸上清楚地写着,要让四个正值成长期的大男生挤在六叠宽的房间里实在可怜。

“我到那边去。”

一向喜新厌旧的小林立刻将摊了一地的东西丢进行李当中。

“很抱歉,要委屈各位了。”

“无所谓,小林,可以吗?”

快手快脚打包好行李的川端正要站起来,瑞贵赶紧制止他。

“等一下!”

他不敢想象跟箕轮单独留在这里的样子。

“我去。”

“不用了,我已经打包好了。”

“那……小林,我到那边去……”

瑞贵死命拉住小林的衬衫,却被小林一手甩开。

“有什么好害羞的?箕轮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他说的可真轻松。

“谁说他会吃了我?”

“还是你想被他吃了?”

“笨蛋!”

瑞贵的叫声与其说是怒吼,不如说像是惨叫。他自己也发现了,不觉红了脸。

小林愕然地看着他,不明就里地搔着头。

“原来瑞贵想被吃啊?”

也不知道小林有几分认真,他说出这些话之后,立即弯下腰来对瑞贵说:“你听过箕轮从事男公关的流言吗?听说他技术一流耶!瑞贵,关于你的流言还不少,但事实上还没有跟男人真来过吧?他会对你很温柔的。”

小林说完就背起行李。

“走吧!川端、凉也先生,我们在这里好象挺碍事的。”

“小林!”

当被小林一番话搞得昏头转向的瑞贵回过神来大叫的时候,小林早已不见踪影了。只听到凉也的小林的声音在走廊上越离越远。

“大家就随便躺下来睡吧?合宿不都是这样吗?”

瑞贵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抬头看着川端,川端很不可思议地回看他。

“这里又不是合宿的地方。再说好不容易才从狭窄的宿舍里溜出来,我才不要又跟别人挤在一起睡觉。”

“那么,你放好行李之后还会再回来吧?我们不是要续摊吗?”

“不是我为小林帮腔,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箕轮?”

在川端定定地注视下,瑞贵露出困惑的眼神。

“我、我并没有讨厌夏彦啊……”

“夏彦?”

瑞贵心想这下完了,可是为时已晚。

睁大眼睛的川端盯着脸颊飞红的瑞贵。

“难不成你们是旧识?”

“……”

瑞贵紧抿着嘴,移开视线。川端正经八百地在他耳边说道:“瑞贵,谁都看得出你不想跟箕轮独处。”

被命中要害,瑞贵不知怎么回答川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箕轮;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你们好好谈谈吧!不要理会小林的胡言乱语,箕轮其实并没有那么坏。”

川端轻轻地拍着好象被斥骂的小孩的瑞贵,然后微微地改变了语气。

“……如果,你觉得事情不对,尽管扯开嗓门大叫吧!”

“川端!”

瑞贵红了脸,抬起头来看到川端一脸正经,这更让瑞贵羞得不知所措。

结果,川端也在搞不清楚流言有几分真实性的情况下,不负责任地落跑了。

瑞贵和箕轮夏彦两个人就这样被留在屋里。

 

 

第二章

瑞贵听着加快脚步追着小林和凉也而去的川端的脚步声,下定决心抬起头来。

他偷偷瞧了一眼,只见箕轮夏彦没事人似地拿着酒杯看电视。

瑞贵放松地垂下肩膀,心想:干脆醉个够吧!便伸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

“我们以前认识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瑞贵停止了动作。原以为专心看着电视的箕轮夏彦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

“你不是叫我夏彦吗?”

看来他把刚才瑞贵跟川端的对话听进去了。

声音再小,毕竟在同一个房间里,被听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瑞贵却显得十分狼狈。

“啊……”

“难不成你之所以讨厌我是因为我不记得你?”

没钳!瑞贵不能承认自己只是在闹别扭,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动作。

他抓起威士忌酒瓶,看也不看就往酒杯里倒。他将酒倒得满满的,结果根本没办法将酒杯拿来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威士忌此时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喝。

瑞贵紧抿着嘴,瞪着茶色液体,他听到箕轮重重地吸了口气。他抬眼一瞧,果然看到箕轮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在搞什么?”

“我叫瑞贵。不是‘你’,我叫七濑瑞贵。”

瑞贵下定决心摊牌,定定地盯着箕轮。

如果箕轮真的发现瑞贵“讨厌”他,那么他应该就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对四周的事物漠不关心。

但是,像瑞贵神经这么纤细的人,是不可能直接说出这种话的。

“你在一年级的春天对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那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吗?想起当时的愤怒的难堪,瑞贵不禁握紧了拳头。

“……你跟我第一次认识我的时候样子差好多,吓了我一跳。”

“差好多?咦?我有变那么多吗?”

“不是变不变的问题!要不是你那笔划特多的名字,我还更以为自己认错人呢!”

“是吗?原来我们认识啊?那真是抱歉了。我不可能因为有人突然跑来游说我‘你不应该是这种人的,你要悔过、认错’,就决定参加某个新兴宗教……”

“……谁要你悔过、认错啊!?”

箕轮那似乎扭曲了的记忆让瑞贵觉得全身无力。

“不然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箕轮夏彦提出了本来应该在一开始就问的问题,搜寻记忆似地开始在口中喃喃念着瑞贵的名字。

“七濑……”

“我叫你夏彦,而你也叫我瑞贵的。”

“……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箕轮歪着脖子,懊恼地皱着眉头。分那拢着浏海的动作的表情刺激着瑞贵遥远的记忆。

粗犷的男子脸庞和圆圆稚嫩的小脸重叠在一起。总是眼带怒意,笔直地看着他。微微上扬的眼睛,还有经常带着伤的细长手脚。

瑞贵鲜明地想起那个性格强悍、不易相处、全身散发战斗气息的年幼的箕轮夏彦,不由得一肚子火。

“小时候啦!我跟你都是足球社的选手!”

箕轮睁大了双眼,也不知什么事惊吓到他,他脸色丕变凝视着瑞贵。

“足球社……”

“忘了吗?真是不敢相信!谁叫你老是睡觉,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搞不清楚。耍痴呆也太早了吧!”

箕轮夏彦将那被传言中只能半睁的眼睛张得大大的,呆呆地张着嘴巴望着瑞贵,瑞贵哭笑不得地骂道:

“老是一副痴呆样!难道你连性格都变了吗?是谁让我的个性变得不服输的!?”

“足球我顶多也只踢到十岁,小学五年级的冬天我就搬家了,从此就没再踢了。”

“就是那时候呀!我们虽然不同学区,但是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的秋季大赛,我们一直都是队友啊!”

“小时候的事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箕轮夏彦用他表明了根本不记得此事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瑞贵,喃喃说道。瑞贵累积许久的怨气一下子爆了开来。

“箕轮夏彦!我想忘也忘不了!态度傲慢!脸皮超厚!目中无人!一打起架来,就算被打得七零八落,也要缠斗到底!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吗?因为不会念你的名字,我还是生平第一次去查字典哪!”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

箕轮夏彦被瑞贵骂得把身体往后缩,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不吐不快的瑞贵,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罗嗦!你还记得‘快乐王子’吗?就是描写燕子和铜像王子的故事,记不记得因为推荐图书活动什么的,我们要写成感想?你难道忘了当时你说了什么吗?”

箕轮被子瑞贵的气势所迫,又往后退了一步。瑞贵却不放不定期他,也往前逼进一步,最后终于把身高和体格都胜他一筹的男子逼到了窗边。

“是你教我,如果老是烂好人,就得小心在无知的情况下被剥一层皮!我就把这些话写在作文里,结果受到严厉的处罚!”

“是……是轻易相信这种奇怪说法的人自己有问题吧?”

看来他对瑞贵所说的事一点也记不得了。箕轮夏彦一脸茫然,好象听着别人讲述事不关己的过去一般。

这种反应让瑞贵更加焦躁。

“什么鬼话!是夏彦你用迫力逼使我相信的!不只我这么写,当时在场的人都这么写了。你跟我们读不同的学校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可是老师真的恼火了,还把我们的父母叫到学校训斥一番!”

瑞贵永远也忘不了十岁的小男孩带着满怀的愤怒和懊悔,低着头瞪着地面的情景。

他无法原谅到现在还一昧否认的夏彦。

瑞贵并没有发现自己称呼对方时的方式从箕轮变成了夏彦。体内的酒精如野火燎原般,瑞贵放声大叫:“你为什么不生小林和川端的气!!?”

“为什么……”

“不管世界再怎么混乱,同性恋仍是变态的族群!少女情结和跟踪狂、SM都一样的!”

“喂,你别把变态和与众不同者混为一谈。”

“少罗嗦!都一样!我是个脑筋死板、热爱常识的平凡男人!就算别人说我差别待遇、偏执,我还是无法认同太过自由和恋爱形式!”

“七濑,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笨蛋!谁要听你抒发感想?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否认!?”

这种问答模式通常都是冲动的一方要吃败仗的。这种情况就跟看护醉汉一样,只要有一方激动异常,另一方就会更形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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