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沙漠杀人事件 第一部——久能千明
久能千明  发于:2011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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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利用暴风雨同时制造不在场证明和密室诡计吗?”

瑞贵窥探着难掩惊讶之色的夏彦。夏彦到底知道多少?

瑞贵觉得那张看着他,仿佛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已经不认识他的青梅竹马玩伴的脸离得好远。

“这只是我的推测,我怀疑凉也先生是故意将我们留在归接近庭院的房间里的。因为他希望我或夏彦其中任何一个人,可以帮他作证在事件发生当晚之前并没有任何异状发生,而且他也没有走近货柜。他实在太聪明了。”

凉也后来证实了这段推测。

他说自己想过或许可以利用这两个高中生当证人。

凉也在瑞贵他们的房间前面听到男人和水品的交谈。

男人威吓水品,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把权状和印鉴弄到手,为防事情闹大,干脆去强暴那个未亡人,然后要她乖乖交出来当遮口费,当水品表示他愿意照做的那一瞬间,凉也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凉也就开始拟定杀人计划了。

“那天晚上,当凉也先生和我们在门前相遇时脸色之所以会那么差,我想是因为他听到所有的交谈内容。”

瑞贵的推理准确无误地掌握了凉也的行动。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所说的,因为我们突然出现而吓到的说法。”

夏彦回想起凉也当时苍白的脸色,心痛地嘟哝道。

“我也一样。言归正传,当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时,那一边的讹诈已经告一段落了,男人只是吓吓水品先生就回去了。这真是一个微妙的时机,水品先生落单了。……凉也先生不是让我们在分馆的玄关等着,他去拿手电筒吗?你不觉得他已经等那个机会等很久了吗?”

夏彦点点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当时凉也先生就将水品先生从货柜移到整修中的本馆了吧?然后再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跟我们再度到庭院去。他让我看货柜里面也是为了让我帮他作证里面没人吧?”

瑞贵默默地点点头,怜悯地看着夏彦。

夏彦不痛苦吗?他竭尽心力想保护的凉也其实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可是,夏彦却面无表情,望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制作了一个凉也先生实行他的计划所需要的舞台。我们在院子里走动,四处留下脚印,模糊那两个人的脚印。而为了谨慎起见,我在第二天早上还特地又去看了一次货柜。约凉也先生去喝酒,提供他不在场证明的是小林,作证听到两个人在争论的是我跟夏彦,发现车子的是川端和夏彦,而找到血水引起骚动的是川端和小林。……我们虽然是善意的第三者,却同时也是共犯。”

“那首歌……凉也先生之所以想到用月之沙漠来做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也是因为川端告诉他,从那个房间可以听到歌声的吗……”

“是的。不过,关于那件事,川端情绪显得非常低落,你就别跟他提了。倒是夏彦你的伤……”

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是川端似乎一直在责怪自己,他认为要不是他讲出那件事,凉也也不会采取那种断然的行动,他怪自己等于是告诉凉也一个制造不地场院证明的方法。

瑞贵担心夏彦的伤势催他早早上床休息,夏彦轻轻地摇摇头,咯咯地笑了。

“他想太多了。能够利用那首歌做不在场院证明,在短短的几分钟当中就犯下罪行的凉也先生,行动力非一般人能及。没有那首歌,他也会想出其他的法子。川端实在没有责怪自己的必要。”

“我也这么认为。在半天之内就可以拟定好计划的凉也先生实在值得钦佩。他的大胆和脑筋转动之快实在太厉害了。”

瑞贵感叹地叹了一口气。凉也所做的事或许是一种罪行,但是他实在对凉也产生不了责怪的心情。

凉也那瘦小的身体和客气的言行举止,成了他绝佳的隐身衣。

让人很难想象有着生动表情和纤弱身材如少年般的凉也,在豪雨和雷鸣当中操控着起重机,将货柜抬起来甩动的样子。

“真是太厉害了……”

夏彦又低声喃喃说道,瑞贵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轻轻地点点头。

“嗯,他唯一的误算是水品先生没有死。”

夏彦皱起眉头,抚摸着手臂。

除了刀伤之外,夏彦那满是擦伤和抓伤的手臂上还有凉也留下的指痕。当水品被人从货柜里抬出来时,苍白着脸确认姨丈生死的凉也曾经用力地抓着夏彦的手,轻轻地颤抖着。

他用沙哑的声音确认了水品的生死。那一瞬间或许是凉也最紧张的一刻。

后来紧依着夏彦哭泣的凉也所流下的泪,大概是再也无法承受持续紧绷的心情之余所落下的泪吧?

“凉也先生不是很明确地说过,他打算杀死水品先生吗……”

大概是想起大雨中紧握拳头大叫的凉也吧?夏彦茫然地说道。

“嗯。可是凉也先生虽然承认自己所做的事,却不为自己找理由,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怯弱的样子,真是一个坚强的人。”

因为我母亲太脆弱了……。过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到学园找他们的凉也,在将犯罪行为的前后做整体的说明之后,眼里微微地泛起泪光。

他说,自从外婆过世之后,水品就开始频繁地进出他们家,他母亲丝毫不疑水品,还把他的巧言令色当成可靠。真奈感到不安,打电话给还住在东京的凉也,凉也有预感姨丈迟早会对母亲下手,便赶回老家。

真奈以小孩子的直觉感受到姨丈对母亲并不像是对姐姐的态度。可是,母亲却不相信凉也的说明。

知道自己软弱无能的她,只想紧抓住对她伸过来的手以免自己惨遭灭顶。她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辨识水品的态度究竟是不是一种演技。

凉也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又无限爱怜着母亲。他必须保护母亲才行。

因为她很脆弱。一句话就传神地表达出凉也复杂的心境,凉也在四人面前紧抿着嘴唇。

“这么说来……七濑你并没有跟那个人说什么了?”

视线飘移的夏彦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看着瑞贵。他所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凉也的母亲。

被带往另一个房间进行治疗的途中,夏彦看到散乱着头发、苍白着脸,紧紧抓着瑞贵手臂的凉也母亲。

瑞贵低下头,有意避开那道射向自己的视线,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道:“母亲就是母亲。虽然她不知道诡计什么的,但是似乎感觉到凉也先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她近似强迫地要克告诉她事情经过……”

“你告诉她了!?”

瑞贵不敢和夏彦正眼相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我想凉也先生大概不想告诉她,可是,为了保护凉也先生和他的家人,我希望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和那个人搅和在一起……”

瑞贵将凉也那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母亲带到另一个房间,谨慎地选择措词,将凉也所做的事情和他企图保护家人的动机告诉了她。

“我没有时间犹豫。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我全部都说了……”

悸动、惊愕、理解、悲哀,以及接下来的哭泣。掠过她脸上一个接一个的表情在瑞贵心头复苏,使得他的心情再度沉重了下来。

夏彦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瑞贵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了。

夏彦一直企图彻底保护凉也,他极端排斥伤害凉也。而有这种心态的夏彦,又会怎么看尽管是别无他法,但确实是做了凉也极力避免发生的事情的自己呢?

一想到夏彦眼里有责怪他的色彩,瑞贵就不敢直视夏彦的表情。

这时,突然有热烘烘的手指头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瑞贵吓了一跳,身体僵硬了起来。

他的脸被抬起来了。瑞贵战战兢兢地抬起视线,看到痛苦微笑着夏彦。

“让你一个人扮演这么沉重的角色,真是抱歉了。”

一道温柔得出人意料之外的眼神看着他,瑞贵在感到疑惑的同时,发现夏彦的眼里有着近似痛楚的色彩,他觉得快窒息了。

“——没关系。”

瑞贵终于挤出这句话,轻轻地笑了。凝视着他的夏彦则笑得好温暖。

“你这样笑起来跟凉也先生真是一个样。而且,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冷静、头脑都清楚。所以,我想他母亲能从你嘴里听到事情的真相应该是最好的。”

“我才不像凉也先生。”

瑞贵垂下眼睛,露出悲凄的微笑,他的表情让夏彦皱起了眉头。夏彦来不及说什么,瑞贵又抬起头来说道:“那个人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瑞贵对夏彦说明当他跟高梨夫人说完,原本趴在榻榻米上哭泣的夫人抬起头来时的样子。

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凝视着瑞贵,对他深深行了礼之后就离开了。

“不一样?”

“嗯,怎么说呢……感觉上好象整个人都挺起来了一样。——我在想,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夏彦没有再多问,他也知道瑞贵的意思。

“剩下的工作就是该怎么瞒下去……”

听到夏彦的喃喃自语,瑞贵的表情倏地绷了起来。他瞪也似地看着视线在半空中游的夏彦。决定把话说清楚。

“夏彦,你应该知道凉也先生为什么会哭成那样?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吧?”

夏彦的眼睛倏地眯细了起来。

“我不知道。”

“骗人!”

“一定是因为他伤到我吧?”

“不是的!”

夏彦那有意为自己辨驳的低沉嗓音逼得瑞贵猛敲桌子。

“如果你打算装作白痴到底,那我就说给你听!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凉也先生是这个事件的犯人!”

“我不知道。”

夏彦毫不犹豫地否认道,瑞贵瞬间燃起熊熊的怒火。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拉住夏彦放在桌上的手,将失去重心的夏彦和身体推倒在刚刚铺好的棉被上。夏彦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像要抵抗的动作。

两人的位置刚好跟昨天倒过来,彼此无言地瞪着对方。

“——凉也先生一边哭着一边向你道歉,他想说什么我可清楚得很。凉也先生也感觉到你已经知道了。他对你明知道他的秘密,仍然一直保护他,而他却一直在骗你一事感到后悔、抱歉,所以才会哭成那个样子!”

凉也紧紧地抱住夏彦,一次又一次地道歉,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坚强、大胆又难以掌握的凉也。——瑞贵觉得自己远不及他。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到你在这个事件当中的可疑举动吗?”

看到骑在自己身上窥探着自己的瑞贵,眼里有着一种有别于愤怒的情感,夏彦的表情微微地动摇了。可是,最后他还是勉强地抿住嘴,一句话都不说。

“在停电时,还有我们还不知道水品先生倒在货柜里的事情时,夏彦就心中有数了。找到水品先生时,你脸上的惊讶表情不是骗人的。但是,当我们打算调查事件时,你反对的态度,还有对凉也先生的态度很明显地就太可疑了。”

夏彦无言地仰视着瑞贵。从他眼里闪着精光一事来看,他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瑞贵不认输,也定定地俯视着夏彦。

“停电的那个晚上,夏彦就发现蹊跷了。你惊讶得甚至抓破玻璃杯,却绝口不说理由。你确实是不知道他杀了人,但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凉也先生利用那段时间做了什么事。”

夏彦移开视线,仿佛要否定这些话。瑞贵仍然望着把视线盯在天花板上的夏彦,挖土刨根似地说:“事件已经结束了,警察去追缉那个逃走的男人,而水品先生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下了毒手,我们对动机和诡计是完全不知情,而且我们也不能再做什么了。你听着,事件已经结束了!”

瑞贵一口气将想问又不好问出口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然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他放松了支在夏彦身体旁边的手臂,把脸靠了上去。

“可以了吗?我希望你现在把原先死也不讲的事情说出来。”

“你都已经知道那么多了,何必还问我呢?”

顽固地保持沉默的夏彦,一边瞪着天花板的木纹一边喃喃说道。瑞贵看着他那充满坚定意志的脸,不耐地摇摇头。

“我想知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已经说——”

“我不是指我所想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的想法!”

听到瑞贵的语气像小孩子似耍赖似的,原本定定地看着上方的夏彦放松了视线,看着瑞贵。

他的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苦笑,身体注进了力气。他动了动受伤的手臂,随即皱起眉头。

“夏彦,不行!”

瑞贵察觉夏彦想起身,赶忙压住他的肩膀。这时他猛然惊觉自己骑在一个受伤的人身上,赶忙起身坐在枕头上。

结果。夏彦也放弃起身的念头。他微微地把脸转向瑞贵方向,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仰望着帮他盖棉被,担心地俯视着他的瑞贵。

“七濑,你知道‘月之沙漠’那首歌吗?”

“啊——?”

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问得瑞贵一头雾水。

“月之沙漠?”

“嗯。就是让川端浑身发抖,凉也先生用来当诡计的那首歌?你会唱吗?”

“那首歌跟事件有关系吗?”

“别问那么多。”

瑞贵不知道夏彦到底想干什么,只好照他的意思用力地回想。

瑞贵像念咒文一样嘟哝着,扯出那么大的事情来怎么会不记得,可是一唱起来,才发现自己只约略记得一些歌词。他知道大约的内容,但是却没办法唱得很完整,瑞贵有些感到惊讶。

“你不会唱吗?”

夏彦看出瑞贵的表情,笑着问他。瑞贵不得不承认,他小声地唱着,但是中途好几次都停顿了下来。

“我听过凉也先生唱,我记得我母亲小时候也唱过,所以……我还以为我记得呢!”

瑞贵很遗憾地承认自己记不得了,他看着躺在旁边的夏彦。

“你会唱吗?”

夏彦点点头,缓缓地开始唱起来。

旅行中的骆驼穿越一望无际的月之沙漠

放着金和银的鞍缓缓地向前走

夏彦低沉的声音直透人心。这是瑞贵第一次听到夏彦唱歌。

他们虽然隶属同一个足球社,但是就读的学校不同,所以瑞贵没有机会听他唱歌。

现在虽然重逢了,但是自从那令人不快地分道扬镖之后,瑞贵诮意避开夏彦,因此这是瑞贵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夏彦唱歌。

夏彦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跟这着歌竟然出奇地搭调。就好象唱民谣一样。

“想起来了没?”

夏彦停顿了一下,眼里带着笑意看着瑞贵。

“大概吧!”

“那接下来怎么唱?”

金色的鞍上 放着银色的瓮 银色的鞍上 放着金色的瓮

两个瓮 分别用绳子 绑了起来。

“怎么样?”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

“还有哩!”

“哦?没想到这么长啊?”

瑞贵微微歪着头,追寻遥远记忆似地竖起耳朵倾听,夏彦微微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

前面的鞍上 坐着王子 后面的鞍上 坐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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