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四卷 破阵子——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发于:2011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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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脸说这个!”本来渐渐平息的大洋彼端的怒火,又熊熊的燃烧起来:“分明是围空获胜的机率比较大,你耍的什么性格?!”

“呃,嗯,这个嘛……”夏子常挠挠头,突然出其不意的问:“咱们看的商务出版社的90版的射雕,第x部第x页下数第四行,第七个字

起,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罗卿郁愣了愣,本能的冲口而出:“‘你要战,我便战!’”

然后,他沉默了。

一分钟后,终于很不情愿的开口:“那你也不能拿国际大赛练手啊……”

“嗯?”电话这头,夏子常忍不住大笑起来:“啊呀啊呀,我们家小猪终于长大啦,可以严肃认真正经的讨论国际大赛啦……”

“……信不信我现在就过去抽你?”

“好啦好啦,我只是觉得,老这样躲着,也不是回事嘛……”

“那你就自找败亡之路?就为了证明自己?”

“喂,侮辱我的职业操守,我揍你哦!”

“哼!”

夏子常在这端苦恼的挠挠头,慢慢的想着词句解释:“嗯,其实我在下手之前算计过他啦。那场对杀,嗯,只要纠缠上了,我未必会输

给他的……”

“……真的?”

“嗯。即使最保守的估计,左下的区域我有信心拿到。因为最后那个劫,他本来根本不敢和我打的,他找不到劫材。”

罗卿郁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那你的盘面还是不利吧?即使他要贴目,你也至少亏了三目半……”

他突然顿住了,然后恍然大悟一样的吼出来:“啊啊啊啊,你这个卑鄙的人,你一开始就算计着他的罚点来着……”

夏子常嘻嘻的笑着:“他在我形成转换的时候花了太多的时间想嘛,所以……再说了,半目胜,也是胜嘛!”

罗卿郁义愤填膺:“所以,老天都不帮你这个阴险的家伙!”

“谁说不是呢?”夏子常的声音里分明有着隐隐的失望:“我分明和他对杀都不落下风的……”

罗卿郁于是安静下来:“你不怕他的,最后那里他本来绝对没有时间算清的。”

夏子常轻轻的笑:“是啊,到了现在,我才确认那!凡事果然要试试才好……”

良久后,师兄弟两人终于打起了精神。

罗卿郁哼唧:“都这样了,你去和姚老师说去,我要去东京……”

夏子常掏掏耳朵,抬头望着天:“你说什么?风很大听不清啊……”

赶在罗卿郁破口大骂之前,他抢先挂断了电话。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候,门轻轻的响了一下。

这么晚了,是谁呢?

被人挂了电话的罗卿郁六段,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圈。

越转越快,越转越怒,最后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

可惜,还没来得及出手,妖孽老师的话,阴魂不散的飘了过来——

“棋院公物,破坏者十倍赔偿。”

他恨恨然转身,怒气冲冲的盯着话语来源方向。

姚景程正在低眉看着手里的棋谱,头都没有抬。

忍了又忍,他终于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悻悻然的蹭上前去:“我要去东京啦……”

姚景程收起手里的棋谱,放在桌子上,挑眉一笑:“可以,所有手续自己搞定。缺银子来领,其他的一概不管……”

算你狠!罗卿郁在心里咬牙。

然后,认真的抬头:“……只要我搞定,你就不拦我?”

姚景程抿着嘴笑,轻轻的点头。

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自己要去办理一堆行政事务了。多有趣!为了看这场乐子,送他去日本也不错嘛……

夏子常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出乎预料,门外站的,是曾弦翔。

他局促的冲夏子常笑了笑,推了推眼镜:“常哥,能不能在你房间呆会儿?”

夏子常什么都没说,揽着他的肩膀拉进屋子里来。怀里,很明显感觉到那孩子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白天的另一盘对局中,曾弦翔,第二次因为定式的选择错误,速败。

接下来的比赛中,他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只要输一盘棋,就是死亡。只能一局不败的拿下三场,才可能逆转。

而在富士通近二十年的比赛史上,这样的逆转仅仅发生过一次。

那是五年前的半决赛,李秀哉逆转了他的老师朴立恒。

“其实,我是担心回房间去,看着王立浚师兄,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怀里抱着热可可,曾弦翔和夏子常肩并着肩趴在窗口看月亮

“王师兄人真的很好,我下不赢他,是我自己没用!可是看到他,我还是忍不住会生气,会想,他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好像是被自己话里的恶意吓住了,曾弦翔打了个哆嗦,然后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期望用这小小的杯中物,温暖自己冻僵在夏夜里的

身体。

夏子常拍了拍他,没有说话。

曾弦翔于是转头看着他的脸,接着说了下去:“常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一直在输给李秀哉九段,却还能和他作这么好的朋友。你

一点都不怨恨他吗?”

夏子常笑了一下:“有的时候,还是会有小小的不甘心。但是,棋是自己输出去的,怨恨别人很没道理啊!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打

打谱呢,也许下次就能胜利了。”

曾弦翔没有回答,只是大大的喝了一口可可。

良久,他扭过头去,看着月亮:“其实,我现在就想买回去的机票了。”

“……”

“现在这个样子,我什么时候要收拾行李滚蛋,完全是看他的心情了。我才不要这么丢人!”

“落荒而逃就不丢人了吗?”没有任何责备或者规劝,夏子常只是很沉稳的问。

曾弦翔语塞,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我看来,输就是输,没有好看难看之分。胜利是谁都想要的吧?可是胜利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输了还想赢的,就还有机会翻盘。

输了指向远远的逃开的,就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棋局,是自己的棋局。人生,也是自己的人生。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你自己,选择什么样的态度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夏子常也沉默了。

这一夜,直到曾弦翔告辞离开为止,他们都再没有开口。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一轮圆月,各怀心思,默默的思考着。

五番棋的第三番,在两天后。

第29章:陷阱

曾弦翔告辞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胖乎乎的少年站在走廊暗昧的灯光里,有些难为情的笑笑:“谢谢常哥。每次心里没谱的时候,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常哥啊……”

夏子常笑着摸摸他的头:“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啥?”

“呃,可是,常哥,李秀哉九段那边,不去看看,没问题吗?”曾弦翔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犹豫的问。

“秀哉?”夏子常愣了愣,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抓抓自己的头发:“嗯,现在这样的身份,我过去找他,会让他很尴尬吧?如果被媒体

发挥成什么奇怪的想法,那会让他为难的。还是等比赛结束再说吧!”

“可是……”

“什么?”

“没!”曾弦翔犹豫了一下,立刻爽朗的笑起来:“没什么。就是辛苦常哥了,相思相近不相亲的……”

“死小鬼!不要和那两个混蛋学这个呀!”夏子常有些愤愤然,想要敲打眼前的小胖子。

小胖子一边笑,一边躲开了,他冲着夏子常摆摆手:“常哥早点睡吧,后天的比赛也要加油哦……”

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夏子常于是有些愤愤然的关上了门。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那一刻,曾弦翔脸上的欲言又止。

在夏子常看不见的地方,曾弦翔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他默默的垂头,慢吞吞的踢着脚往前走。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着:“白天的事

情,嗯,不告诉常哥不好吧?”

“但是,常哥后天要比赛,让他为这种事情操心,可怎么行?”

“但是,李秀哉九段的事情……”

“就算是李秀哉九段的事情也比不上常哥重要啊!绝对比不上!”

反复的自我反驳中,小胖子终于拿定了主意,握着拳给自己鼓劲:“李九段的事情,就等比赛后再告诉常哥吧!”

“当然要比赛后才告诉他嘛!不然常哥那个烂好人……”

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转身,正好是王立浚欠扁的笑容。

他有些无语的思索着,现在上去一拳,击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立浚没有给他思考和付诸实践的时间,立刻笑嘻嘻的扑上来,哥俩好的拍着他的肩膀:“不错不错,不枉费师兄我多年的教导,知道

轻重缓急了。”

曾弦翔不自在的扭扭:“干嘛啦,走远点。大夏天搂搂抱抱的,也不嫌热!”

“这叫兄弟情深,知道不?”

“呸!”

……

……

打打闹闹里,在心照不宣之下,两人刻意的忽视了白天发生的那一场骚动……

当裁判们对计时钟的讨论刚刚进行到第十分钟的时候,朴立恒叹了口气,站起来:“真是讨厌啊,这种事情!”

他向李秀哉点点头,出去了。

观局室里,李秀哉盯着电脑的画面出了会儿神。然后,站了起来,向赛场的方向走去。

在赛场的外围,裁判们嘀嘀咕咕的讨论着,好像一时之间还拿不出个结论来的样子。

主裁判,是韩国的一位老棋手。他好像正激烈的和周围的几个日本裁判争执着什么。

秀哉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没有走上前去。

他沿着原路返回了观局室。又等了一会儿,朴立恒才走了进来,满脸苦笑。

“那家伙的嘴,还真是恶毒啊!可其实这是日本人的场子嘛,干嘛只说我们……”朴立恒自言自语着。

“什么?”李秀哉没有听清,追问。

“没,没什么!”朴立恒笑笑:“那么,这样看起来,因为外力的缘故,诚熏会赢。是吗?”

李秀哉盯着棋盘出神,半晌后,终于淡淡的回答:“也许吧!希望这样的胜利是他想要的。因为下面的比赛他将会很困难……”

“那,就是因为这样的意外事件,所以立场无限的倾向于夏子常九段的方向了吗?秀哉你的精神洁癖还是好多年都没有一点进步那!”

朴立恒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连摇头。

李秀哉很端正的坐着,轻轻的摇头:“和那个无关,老师。只是,夏子常九段在这场比赛中表现出来的想像力和决断力,如果不是昙花

一现的话,诚熏现在的水准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这样的说韩国围棋的第一人,可是实在不够爱国啊!”

“我很爱我的国家。然而,棋就是棋,和我的感情无关。”

“你啊……”

轻声说笑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本来应该被朴立恒关闭了转播话筒的基座上,那盏指示着接通与否的红灯,一直亮着……

早早结束了对局,正在自己房间摆棋的曾弦翔,在听到电脑里传出来的对话的第一句时,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看得对面的王立浚有些不明所以,哈哈大笑着,笑他的蠢样子,嗤笑他的魂不守舍。

于是,他冷冷的简短的翻译了那些话的意思。

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傻了。

“……李秀哉九段,只怕有大麻烦了。”

王立浚和曾弦翔作出了完全正确的判断。事实上,当李秀哉走出观局室的第一步,就发现自己好像有了大麻烦了。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话筒伸了过来,无数的闪光灯对着他乱拍。

“请问,您是认真的吗?认为李诚熏九段在夏子常九段面前再没有任何机会……”

“您是不是对裁判的判决有意见?您是出于和夏子常九段的情意所以替他打抱不平吗?”

“身为曾经的韩国乃至世界围棋的第一人,您这样说您的后继者未免显得气量狭小吧?您觉得呢?”

“您真的是韩国人吗?在这样重要的比赛里诅咒自己国家唯一入围的选手……”

“……”

“……”

“……”

种种或恶意或好奇的问题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那一个瞬间,秀哉几乎窒息。

然而,他淡淡的站在那里,不肯后退。

他谢绝了冲上来帮忙的老师,淡漠的看着眼前的长枪大炮,然后平静的开口:“夏子常九段,在此局中表现出的实力,深不可测。如果

他可以保持这样的状态,我认为,李诚熏九段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我很爱我的国家,但是这样的评价,和爱国或者私交,并没有什么

直接的关系。这只是基于我对棋局表现出的内容,作出的自己的判断。”

如同一滴冷水掉进了油锅里,四下里爆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雷鸣一样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在往前挤,闪光灯像打了鸡血

一样的不停的闪着。

局面,眼看就要失控。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李诚熏来了”!

如同某种魔法,所有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如同摩西劈开了红海,人海裂开了。

年轻英俊的青年,在裂开的裂缝里,慢慢走向风暴的中心。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每一张脸上都压抑着兴奋难耐的表情,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是怒斥呢?还是暴力?

所有的记者,把相机对准了一个方向,手臂微微的发抖。

等待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青年走到了李秀哉的面前,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媒体。

“经过一天的讲解,我和前辈都很累了。拜托大家明天再来采访好吗?”

分明应该是拜托的语句,经过青年的双唇吐出,冰冷的如同寒冬的湖面。成功的冻结了在场人的八卦心情。

在他冷冷的视线之下,渐渐的,人群开始散去了……

“朴老师,我想单独和前辈说几句话可以吗?”

所有的人都散去了,只留下空荡的大厅。李诚熏朝着朴立恒的方向鞠了鞠躬。

朴立恒默默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叹了口气,离去了。

“前辈,很看不起我对不对?这样的胜利……”

李诚熏试图点亮一支烟,却始终不成功。几次之后,他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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