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朝之云(第二部)————笑生
笑生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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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只挞内果然没有进一步的伤害举动,还似乎满舒服地在达图丽雅手掌上磨蹭著,祥云才算放下心来。
“祥云,你也过来摸摸啦,真的好有趣!” 达图丽雅兴奋地冲著愣在一旁的祥云招呼道。
咬著下唇犹豫了片刻,祥云还是好奇地走了过去。近了看,那高大的动物虽然样子还是有些吓人,但两只圆圆的褐色眼睛中却净是泛著温顺的光泽。试探地伸出手,将哈撒交给他的一些谷子摊在掌心,那只挞内马上凑到他的掌心舔食了起来。湿润的鼻头一下下地拱著,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却也消除了他心底最後一丝担心。
“看吧,丽雅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达图丽雅地歪著头看祥云。
不知道为什麽,她就是喜欢面前的少年。喜欢他身上那股温和宁静的气质。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後宫,处处充满了勾心斗角与攀比陷害。即使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也能感觉出,唯有祥云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当然──除了那个人。
!!
开心地看著祥云一身裹著白色的狐皮斗篷站在那儿喂挞内,达图丽雅转了转眼球,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主意,跑到哈撒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女孩子脸上浮现出了犹豫的神情,但很显然拗不过这位刁蛮任性的大金公主,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祥云,我刚学会了一个新节目,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著呦。”
祥云含笑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心想不知道这个顽皮的丫头又要搞什麽花样。却瞧见哈撒将另一头挞内牵的远了一些,并拍拍它的前腿。说也奇怪,那只高大的动物竟然乖乖地跪了下来。而达图丽雅则冲他得意的笑了笑,纵身上跃上了挞内背脊上的双峰之间。在哈撒的命令下,挞内缓缓站了起来。而达图丽雅窈窕的身体就那麽高高立在半空中。
“丽雅,快下来,很危险的!”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袭上了祥云心头,连忙出声音,想要制止达图丽雅的危险举动。
但达图丽雅却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快乐地冲祥云大声喊道:“祥云,看我呦……”
言罢,竟然慢慢向後倾身。祥云虽然担心却也无计可施,甚至不敢再出声,生怕惊扰了那畜生。只能秉住呼吸望著,不一会儿,挞内背上的身影已然弯成了一个漂亮的拱桥形状。
达图丽雅还不忘转过脸对著祥云顽皮的眨了眨眼漂亮的蓝眼睛,似乎在炫耀自己的优美表演。但就在这时,原本乖乖听话的挞内不知被什麽吸引住了,竟迈动步伐向前走去。这一走不要紧,背上的达图丽雅瞬间失去了平衡,甚至还来不及直起身子便尖叫一声被甩了下来。
“丽雅!”望著那瞬间滑落的身影,祥云不禁呆住了。但回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冲了过去。
“丽雅,你没事吧……”将达图丽雅蜷缩成一团的上身抱在怀里,祥云惊慌地询问。
“痛……丽雅好痛……” 达图丽雅美丽的眼睛紧闭著,面庞痛楚地扭曲。
“哪里痛?到底是哪里痛?……”祥云赶忙地检视著怀中的身体,却又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伤处。但令他更加慌乱的是,眼角突然瞥到丽雅的身下竟渗出了鲜红的液体,血的颜色在枯黄的草地上显的是如此刺目,却也更加让人心惊。
达图丽雅越来越虚弱的呻吟也让他更加不知所措,抬头看见呆在一旁吓的脸色苍白的哈撒,连声音不觉也变的凌厉起来:“还楞在那里做什麽,快去叫人呀!快呀!”
这个吓坏了的少女这才拔脚往外跑去。
之後的凌乱祥云已经有些记不得了,只依稀记得匆匆赶来的侍从将达图丽雅移回了她居住的寝宫,随後御医也赶来了,而他则被摒到室外。
望著自己双手上已经凝固的血液,他无法判断达图丽雅的伤口在哪儿,却已经隐隐知道不是象看起来那麽单纯。尤其是御医神色复杂地从内间出来後,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的不安更加浓烈起来。
“你说什麽!”威严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下官不敢欺瞒陛下,金贵人她……确实是小产了……”跪在地上的太医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回答,甚至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下官无能,没能保住金贵人腹中胎儿,还请陛下责罚……”
“…………”没有说什麽,李鸣刚毅的面庞却是渐渐铁青了起来。
“敛立!”印象中从来未曾如此焦躁过的声音蓦然在门外响起,还未待御书房中的人反应过来,一道纤瘦的雪白身影已经破门而入。
“祥云公子,您不能进去……”两个小太监扯试图拦著那个焦急的人儿,却很明显没有什麽作用。
“你们先下去。”威严的声音让小太监不敢再阻拦,敬畏地恭身退下。
“他们都不肯告诉我……”话语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太医时戛然止住。
李鸣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显然是匆忙赶来的祥云,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一直在瑟瑟发抖的太医退下。待得房门被重新掩上,才平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保持语气正常地问道:“出了什麽事急成这样?”
“丽雅究竟受了什麽伤?为什麽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诉我?”祥云想起刚刚跪在这里的太医,紧盯住李鸣的眼睛,“你知道的是不是,刚刚那个大夫跟你怎麽说?她伤的重不重,伤在哪儿?……”
李鸣神色复杂地望了祥云半晌,直到对面的眸子越来越不安,才缓缓开口:“看起来你很关心她?”
“我当然关心。”对於李鸣没有重点的问题,祥云有些不解地颦起眉头,“她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了。”
“朋友?”李鸣的嘴角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
“是呀,朋友。”祥云心中涌上了一股不安,“……为什麽这麽问?还是──丽雅她怎麽了?她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李鸣眯起眼睛将视线放到那只情不自禁抓住自己衣襟的玉掌上,过了好一会儿,李鸣才勉强压下心底的起伏,将头转向一旁:“放心吧,她没事,修养几天就好了。”
一直揪著心的祥云听到後,才终於可以松了口气。但放松不一会儿,不由又觉得有些气闷:“既然是这样,那弄这麽神秘干什麽?害我还以为出了什麽事。”
看著祥云突然涌现的一丝孩子气,李鸣眼底有抹痛楚滑过。
“有这种事?”萧妃一向引以为傲悦耳的声音骤然尖锐了起来。
一旁的贴身侍女赶忙上前一步:“奴婢不敢乱讲,这是主子安排在金贵人那儿的香草丫头说的。听说是从那头东蛮怪物身上掉下来摔的呢……”
侍女故做神秘的语气更加刺激了萧妃的情绪。见到主子的神情,侍女明白自己是做对了:“谁都知道这大金公主入宫近一年来,皇上从来都没有踏进她的地方一步,如今……”
“哼──”冷哼了一声,萧妃豔红的嘴角突然诡异地吊了起来:“一个从未曾被皇上临幸的贵人居然小产了,这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娘娘──恕奴婢直言,这金贵人在後宫中最亲近的,莫过於凝雪居的那位男主子了。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娘娘您想会不会是……”欲言又止,反倒仿佛确凿了某些事情一般。
摇曳的烛光下,一抹怨毒的光芒从萧妃眼中一闪而逝。


第 二 十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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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蝶翩望着面前的男人,暗自叹息。多久了,这个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不曾踏入自己的房中一步。以往不是这样的,即便后宫丽人日益增多,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对自己的关心。每当有了烦恼,直觉地便会来这边说给她听,无论是他的成就还是他的失落。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除了正式场合,竟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了。

“蝶翩,朕该怎么办?”痛苦压抑的嗓音蓦地拉回了谭蝶翩的思绪。
苦笑了一下,究竟还是为了那个人呀。压下了突然涌上的酸涩,谭蝶翩多年宫廷生活养成的良好修养让她柔声开口:“皇上在说什么呢?”
多年后宫生活所带来的经验告诉她——很多事情,在别人说出来是先不能开口的,即使事情有多么明显也亦然。
“别告诉朕你不知道,这后宫中哪件事是能瞒过你的。”李鸣不以为然地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有些失却了平日的冷静和耐心。
聪明地没有分辩,事实上谭蝶翩的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被称为秘密的,尤其是在这个人心浮动的宫闱之内。早在达图丽雅不慎摔伤被送回寝宫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加之前去诊断的太医与谭氏一族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在李鸣知道一切之前,她已经得到了消息。

谭蝶翩微微一笑,不再假装一无所知:“皇上指的应该是金贵人的事情吧。”
见李鸣并没有接话,她知道自己说中了:“这的确是件很怪异的事情,如果妾身没有弄错的话,福祥宫至今都没有侍过寝吧。但如今……看来这金贵人无疑是与别人有了苟且之事。”

李鸣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面色却越来越沉。
“这整个后宫原本便是妾身的职责。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也是妾身失察的后果。但……”抬头看了李鸣一眼,谭蝶翩有点犹豫地继续说道:“能与妃子接触到的男人也便只有负责后宫安全的御林侍卫了,可应该不至于。因为哪个宫都是太监丫头一大群,若想避开他们耳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应该不会有那么愚蠢的侍卫敢打嫔妃的主意才对……那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鸣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谭蝶翩,鹰眸警告般地眯了起来:“那么皇后认为与达图丽雅私通的会是谁?”
并没有被李鸣吓到,谭蝶翩面上的微笑依然从容:“其实皇上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金贵人最常来往的便是凝雪居,而且进出之间毫不避嫌。后宫早有非议……”
“你是在怀疑祥云吗?”李鸣望向皇后的视线突然凌厉起来。
“妾身不敢。但——皇上也无法不肯定不是他,对吗?”温柔的笑脸对上僵硬的目光却丝毫不肯退却。
没有再说什么,在对视线了良久后,李鸣甩袖而去。
“皇上!”
李鸣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
“您可以宠爱他,但却不能没有限度地放纵下去。如果这件事没有一个很好的交代,恐怕今后这整个后宫都将没有宁日!”一口气说完,谭蝶翩一眼不眨地望着面前的背影。

但李鸣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跨步出了皇后寝宫。
望着远去的身影,谭蝶翩终于收起了所有的坚强伪装,脱力般地坐到椅子上。无论如何,你竟还是舍不得他也。酸楚弥漫了也曾经幸福过的深宫女人,如今的她,却似乎只能用泪水宣泄。

夜风很冷,却冷不过怀疑已起的心。遥望着灯火通明的凝雪居,李鸣终究还是无法迈出步伐,咬紧了牙根,转身而去。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达图丽雅那里依然是得不到丝毫消息,连李鸣都不知何故一连两天没有来凝雪居了。曾经尝试询问那人贴身的太监,可那个太监却只是用怪异的目光盯了自己半晌,摇头推说不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迷团很快便被揭开了,却血淋淋得让人闪避不迭。
“你在这里做什么?”高高挑起的尾音让祥云一愣。福祥宫门口守门的太监一直不肯让他进去,几次交涉未果的情况下,祥云也有些失却耐性。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了趾高气扬的质问。

祥云回头一看,居然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美嘉公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任他怎样胸怀若谷,也无法把这位刁蛮公主的出现当成一件好事。毕竟上次御书房的一掌还尤在眼前。

“你那是什么表情,见到本公主居然不知道行礼!哼??胆子不小呀!”见到祥云并不理会自己,美嘉更加不快。明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就是控制不住。面前这个凭着有几分姿色便媚惑父皇的男人,如今竟然还……这种不知廉耻的家伙,如何能够看得顺眼?

若在平日,祥云最多笑笑,把这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无礼的胡闹罢了。但现下他的心情也是烦乱不堪。多日的焦虑还有疑惑,已经让他不堪重负。再也不愿继续忍受这种莫名的呵斥,于是转身下了石阶想要绕过美嘉回凝雪居。却没想到这只是退避的举动却也惹恼了一心找岔的美嘉。

“本公主有说你可以走吗?” 她偏偏故意往一旁迈了一步,刚好挡住祥云的去路。
“公主莫要欺人太甚,祥云公子好歹也是皇上身旁的人,您这样就不怕皇上怪罪吗?”忠心耿耿的巧儿见主子受气,也忘记了对面公主尊贵的身份,气愤地回道。
“巧儿……”祥云喃喃唤道,心里有些惊讶这个一向乖巧温顺的丫头居然也有如此泼辣的时候。
“你!……”美嘉却是惊呆了,因为自小到大除了父皇、母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训斥自己。待得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
“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顶撞本公主!”侧头咬牙切齿地吩咐身旁的两名丫头,“你们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不知本分的下场!”
两名婢女闻言顿时向巧儿围了过来。见此情景,祥云不由也生气了,将巧儿护在身后肃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地就如此嚣张吗?”
“哼——”美嘉冷哼着,口中刻薄的话也竞相而出,“你倒是多情。除了谭启辉、达图丽雅,现在竟然还再加上这个丫头,你不觉得嚣张的是你自己吗!”
“你!”突如其来的恶劣语言,让祥云险些被噎住,“美嘉公主,你太过分了!”
“住口!本公主的名讳焉是你这种人能叫的!”
“无论怎样,公主侮辱祥云不要紧,但请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尤其事关金贵人名节,还请公主自重!”祥云努力压下了怒火,尽量放松语气。
“哈哈,还真有你这种不知羞的人,都这种时候了竟还说什么不相干!谭将军姑且不说,达图丽雅那个不知淫荡的女人还为了你正躺在里面,你居然还敢说是不相干。哈,本公主今天总算见识什么叫厚颜无耻了!”美嘉脸上无法也根本不屑掩饰的轻蔑,清楚地诉说着心底的不齿。

祥云虽然生气,却多了份迷惑:“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丽雅为了我正躺在里面?”
“丽雅?”美嘉冷冷地重复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厌恶,“你叫的倒是亲热,恐怕连父皇都不曾如此叫过吧。还敢说没有关系!”
“公主如果只是想羞辱祥云,是不是也已经够了!在下要回去了,请公主让开。”祥云向来温和的声音已经有些上升,但随后却发现面前的女子根本没有让开的打算。
“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本公主才不会放过你呢。”见祥云把有些厌烦地将面孔转开,美嘉更加生气了。
“装出那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给谁看呢?本公主才不吃你这一套。整个后宫都知道那个大金女人怀了你的孩子,现在小产了正躲在宫中连床都起不来。对呵??她小产的时候听说你也在是吧。哼??如今还一副撇清关系的样子,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父皇一定也已经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看你以后还怎么装模作样下去……”

祥云的耳中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语,整个人都被美嘉话中所无意透露的消息惊呆了。仿佛闪电击中般木然立着。
但祥云失血的脸色看在美嘉眼中却成了谎言被拆穿后的不知所措,于是逾发得意起来。
“……丽雅小产了?”自言自语般地喃道,祥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
“是呀,小产了。喂——你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给谁……”美嘉轻蔑地讽刺道。但还不待她将话讲完,便诧异地望着祥云一把推开了自己,硬生生闯了过去。
“喂!你!给我站住!”只可惜无论她怎样喊,祥云依然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只留下她在原地气地跳脚。
巧儿小跑着跟在祥云身后,她还未曾见过主子如此凝重的表情。而且她发觉他们走的并非通向凝雪居的路,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您要去哪里呀,我们不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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