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一 残月+番外——小茄子
小茄子  发于:2011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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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随我坐在一侧,中有歌女婉转嗓音和着琵琶的柔和润音,小酌一杯热茶,听外面细雨惆绵。

放下茶杯,若有所思,思到某一处,停顿,发问:“昨日我午睡后,可有人来访?”

小洁倒茶水的猛然顿住,睁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公子不知道吗?”

摇头,不说,知道的话我还问你做什么?

结果小洁警惕地朝周围窥望,见无人关注这里才挪近我,压低声音说:“公子失踪可是三日前的事了,将军为了找公子就差贴寻人榜呐

!”

“三天?”

“是啊,有三天了,可急坏奴婢了!还好公子无事,不然……”

我怔怔然,突然想到那日用膳过后特别发困,莫不是……拉了小洁试探:“你和查米他们可进过我的房?”

小洁先是沉思,然后摇头,猛地明白过来,声音慌得抖了起来,“公子,您,您不会怀疑奴婢们吧?”

是有那么一点的,但看这姑娘紧张成这样,又实在说不出口,反正要查牙晓也一定已经查清了,不然小洁他们也不会安然出现在我面前

忙安慰她,“别慌,只是随口问问。”

她慰然一叹,脸色灰败,“公子莫要吓奴婢,奴婢胆小惊不起吓。”

牙晓那边的声音大了起来。

“将军,为何不追?”清秋花色变调,拍案而起。

牙晓的声音依旧淡淡冷冷,无甚感情,“上头要的是安降,而不是……”可能发现我们这边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见

我盯着他瞧,他立刻皱眉,下一刻起身往我们这边走来。

走近了,也不说话,挥手让歌女们下去,小洁也一道退了出去。

“无趣吗?”抄过我手中的茶杯,脖子一扬,空杯还给我。

喝那么急?看样子,这次的事很棘手。

“这条河通向哪里?”试着找话题,我可不想和他讨论是追杀还是安降这种话题。

牙晓皙白的手一指,“西起极北之巅,东通巫海,分支南经南湘边城吴西,北入北岛。”

我笑了,低头掩过一丝惆怅,“那——”

“也经过四河城。”

“什么?”

“啪嗒!”牙晓把杯子往几台上重重一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要去想!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想!”

不语——干脆就不要说话,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牙晓,我不想给你希望,因为我怕你失望。

再带着那种情愫过六年,或许更长,你等我不起,我也辜负不起你。

原谅我的自私——

三十:不管不许

这是自然的事吧?失踪了三天,然后被严加看管起来,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那般。总之,我一点都不诧异牙晓的做法。

趴在浴池边缘,心情不好不坏。

光滑的汉白玉,暗红色的纱帐幔条,萦绕氤氲的馨香热气。

还有少女铜铃般的嬉笑打闹声。

洗个澡也不安静啊——

转过身,背靠上坚硬的池壁,骤然翻身引起一阵水花,稀里哗啦,惹得那边女子花枝乱颤。

唔——还是快点爬出去好了。

一出池子,干净的浴巾就围了上来,是只细瘦的手臂。

“公子,往这边走。”手臂主人为我引路,后面尾随两个手捧衣物鞋袜的青衣少女。

沿着汉白玉铺道的窄路通往寝室,无人经过的小道,风无孔不入。拒绝她们为我穿衣服而坚持披单衣的后果就是冷得瑟瑟发抖,自作孽

啊——

“公子,这边请。”到了寝室,门从里面被打开,宽大的内室,我只感到空荡荡的孤寂。

床到门的距离很远,三扇折叠式屏风阻隔了视线,屏风一扇九折,三扇错落展开。两旁无他,全是漫天漫地的沙曼,蔓蔓延延,将人拖

垮。

从那时开始,他就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房间里,空旷而又寂寥。

如果是我的话,宁愿躲在狭窄的衣橱里。

门突然“吱嘎”关上,来不及惊讶,屋里星星点点的灯火闪耀着、喷发着,沿着通往床的道上一盏一盏陆续亮了起来。

牙晓就在屏风后面,消长的身影印在第二扇琉璃屏风上,落落错错,捧了书,侧身而视。慢悠悠一个转头的动作,像是要耗尽他所有的

力气。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

“穿那么少。”

身后的两个侍女立刻上前,恭敬弯腰低头,将盛有衣物的托盘举到头顶,另一个引路的侍女为我脱去身上唯一的单衣。

裸身立现,肌肤在空气中急速的呼吸,毛孔各个紧缩,企图掩饰紧张,换回来的却是寒冷,从脚底往上爬。一个哆嗦,盘上的衣物飞了

起来,一件件往我身上套。

屏风上的影子挥手,多余的人自动退避。

影子动了,钻出琉璃屏风,绕过书画屏风。清风素雅的白衫,一头醒目的银发披散而开,随着脚步的移动,微微飘荡。

风情,无限好——

至我跟前,为我系带、整发,牵我手,走在冰冷的地板上。

自始至终,他一言不发。

绕过三扇屏风,视线一触到被褥,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莫不是,今晚,我是他的侍寝之人?

应该还不至于吧?失踪又不是我的错,再说我可有乖乖跟他回来的。

“牙晓。”

“恩?”

恩得好有问题!继续怀着惴惴之心问开口:“我还是回桐知阁睡好了。“

紧握的手又上了一分力,牙晓原本紧抿的唇挤出一丝笑意来,却让人冷上三分。

“不必。”

他一向言简意赅,听习惯了也就不会太去在意。可如今这吝啬的话语还是轻轻敲在我的心头——他怎么还是那么一个不懂得婉转的人呢

好吧,不必就不必!又不是别扭的姑娘,为这等事慌张,实在有失身份。

一下挥开牙晓的手,噗通一声扑上床,迅速钻进温暖的被窝,反正也只穿了一件寝衣,那用来挡风的外袍早被我扔在了屏风之上。

牙晓无奈瞅着我,眼里波光闪动。

我想着他今晚留我在他寝室的缘由,他却爬上床,盘腿坐到对面,含笑望着我。

直瞅得我脸上发热,他才缓缓开口。

“残风,下面我要和你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用回答我,只要听着就好。”

点头,顺便扔条被褥给他,着凉可不好。

牙晓握着薄被,眼神柔和起来,抬手扯下床幔。瞬间,空间变得狭小,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

他伸出手,搭上我的肩,慢慢挪进,又在一臂之外停下。

说:“十二岁的我虽然是一族之长,但也不过是个傀儡,无权无势,要找你非常困难,可还是想尽办法让牙狼带人去了四河城。我总以

为只要找到你就好了,可谁想到无论派出多少人,回来的都是那句话——无法,无法,残风,有人一直在阻扰我找到你。年年月月,我

从未放弃,直到十六岁上任主军上将,高兴得要死,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找到你了。但谁想得到呢,若是一城之主有心要阻拦,就算是

手握重权的君佐大人都无法,更何况是一个刚刚坐上将军位置的小鬼?”

“我……”

欲言,却被他冰冷的手掌盖下。

摇头,示意我不要打断他。

“所以这次,残风,你不要阻止我,不管你说我是公报私仇也好,遵循帝君的旨意也好,我非拿下他不可。”

“曲诚,他的野心太大。”

不!不!不!牙晓,他哪有什么野心?他不过是……不过是,不过是因为我这个不守信用的人害了他。

一座城的城主,按照规矩是不被允许离开城池一步的,可是那个男人,因为等不到我而破了规矩。这么好的机会,帝君怎么可能放过?

安降,不过是给困兽进一步带上锁链的良机罢了。

被拥进那个单薄却可靠的怀抱,牙晓将下巴压在我的肩窝,双臂将我搂得严严实实。

“我不管!也不许!反正我就是个孩子!残风,请你包容我。”

那么固执的一个人啊——为了我,吃了多少苦。

还不起,真的还不起。

抬起手臂,用同样的方式拥抱他,给他温暖,让他安心。

“那你答应我,不要伤了他。”

“这要看他的表现,若是乖乖答应了帝君的条件,便可安全回去。”

是吗?有这么简单吗?

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心里凄凄的,嘴上愣是逞强,“那李残风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瞧着牙晓吃惊的表情,竟有一种快意窜上心头。

“认真的?”

点头,“护他周全。”

“不后悔?”

摇头,“无愧于心。”

“呵呵——”牙晓突得站起来,扔了盖腿的被褥,跳下床,床幔飞舞,人已经消失在我的眼前。

在沙曼飘动的错落间,他一路跌撞,推翻了白玉屏风,挥手将沙曼掀乱,鲁莽得像个不知世事的孩童。

就站在第三扇书画屏风后面,大声喊道:“什么,我都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牙晓……”

“残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是呢喃,说的是不变的四个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我,又是怎么样呢?

举目,慌乱的都是沙曼飘飞的暗红色影子,纷纷扬扬,像个没有前路的梦。

三十一:折神算子

晨,温室暖被,不愿醒。

转个身,手习惯性往身边摸索,空荡荡的,凉飕飕的,继续把自己裹起来。

猛然惊醒,坐起,环视,暗红色的床幔,不是自己的房间。

窗门紧闭,窗帘紧掩,不知时辰多许?

“啪啦!”有东西撞到了床柱,视线下移,是块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的羊脂白玉。琢凤凰状,振翅而飞,嘴啄海蓝色宝石。

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凤凰连玉,他还是将凰玉戴在了我身上,趁我熟睡的时候。

试着将它摘下来,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那根系玉的红色绳子就是拴在脖子上摘不掉。

莫不是使了巫术那种诡异的法术?牙晓不是最痛恨巫师了吗?

罢了,就这样好了,反正就算我拒绝,也熬不过他三次四次。

“公子,醒了吗?”屋外服侍的侍女小声问道。

下床,故意发出稍大点的声响,门立刻从外面打开,进来四个端着托盆的侍女。为首的两个一个端脸盆,一个端干净棉帕,随后的两个

一个端发饰,一个持餐盒。

简单洗漱过后,又随着她们将我从头到脚换了一遍,才有空坐下来填肚子。

不说,还真是饿得慌!

伺候早膳的是昨天那个引路的侍女,一身鹅黄襦衣纱裙,右侧发髻插一支金步摇,不是一般的侍女!

黄衣侍女布菜,荤素调和,全都是我爱吃的菜。

“小洁呢?”不会因为我搬离了桐知阁,小洁他们就回他们原先的岗位去了?

“回公子,洁姐姐回祖宅去了,查拉依旧跟着清秋姑娘,查米的话……”她指指敞开的大门,不远处院子里查米那熟悉的身影还是老样

子,挥着扫把满院子跑。“以后就由素素服侍公子。”

素素,人如其名。

其实小洁挺好的,换个人不知道习不习惯?

只是一直以为他们三人都是牙晓的人,这么一看小洁是祖宅那边的人,查拉是清秋姑娘的弟弟,那查米呢?他和查拉不是双胞胎?只有

一个可能,查拉只是清秋姑娘的义弟。

从昨日牙晓和清秋的对话来看,查拉就是牙晓的人,只有一个查米,最搞不懂他了。

不去想,不去想,浪费了美食,要遭天谴的。

朝食过后,牙晓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担曲诚的心。

荼焱这块地儿,相识的人不多,且都是牙晓的友人,是无法拜托他们的。

眼珠子滴溜滴溜绕着转,行了第三周的时候,我放下手中的棋子,偶然,出去走走也不错。

“素素,将军何时回来?”

素素摇头,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将军未说。”

“我想去看个老友,不知要跟谁通报?”

素素沉思,有些为难,“虽然府里的公子姑娘出去都要看腰牌的,不过公子身份不一般,自然看公子的意愿了。”

看我的意愿?值得斟酌。

最后带上查米和素素还是出门了,反正有他们在,我也不算违反了规定。

走正门,沿着东宁街,拐进胡同小巷,驻足停在一座青瓦白墙朱红门前。

轻叩门,应声出来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佝偻老妇人,一双浑沌的眼睛,皱纹满布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见了是我,先是一愣,随即从宽

宽的衣袖里伸出只细白玉嫩的小手,拍拍我的手臂,笑道:“残风小子,许久不见了呢!”

诡异是诡异了点,那手和脸根本不是一个年龄档次上的,但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踢了踢石化的素素和查米,赶紧装出一副乖巧模样来

,“徐夫人,久违了。不知……折枝子在否?”

要是惹火了这位老妇人,那还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夫人笑得咧开了嘴,“里面请,里面请,少爷可等你小子好几日了。”

踏过门槛,偌大的院子除了花花草草,毫无生气,清冷的唏嗦。当年的门庭若市,国手之名,无上荣耀。折枝子不爱虚荣,却也阻不了

络绎不绝打着各方名号的人登门求见。或攀亲带故,或笼络拉拢,他只能洁身自好,把自己撂在高台上,抚去一身的尘世风华。

为何?青瓦白墙依旧,而笑声打闹却远去?

想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徐夫人缓缓开口,“残风小子很久都没有来荼焱了吧?这皇都梦迤逦,一朝天子,一朝臣子,永远像万花筒般绚

烂而又迷乱。”

诧异,话中藏着多少话,一时猜不透。

我可是在大老远的边境几个城市走动的时候就听说而今的王佐为何人了?

“难道?”

徐夫人见我紧张地追问,呵呵笑得欢,“莫多想,怪就怪永王的脾气,一般人可不敢惹,少爷当这个王佐可不容易。”

永王的脾气如何,我自然不清楚,但稀少的几面之缘,还是知道一点——绝非善类!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前面亭子里背坐着一名灰色儒衫男子,中等的身高,不算宽阔的肩膀,只有他举手握杯的姿势,还是没有变。

“总算是让我等到了。”声线不急不缓,尾声却总是会微微向上吊起来,尽显主人戏虐的本色。

挥手,一旁服侍的侍从下去,徐夫人送到这里也告退,顺带捎上了素素和查米。

移步靠近,他便将茶杯摆开,依次取过石桌右侧的一排茶壶,一杯一杯倒,一杯一杯推到我面前。

“尝尝,最近的茶叶质量如何?”

嘴角一阵抽搐,无语望苍天。

他得寸进尺,“莫不是舌头坏掉了?牙晓好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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